找到了军营后 日子似乎忽然就变得平淡了起來 再沒有颠簸流利 也沒有了朝不保夕
能吃饱饭 安稳的睡觉 哪怕和以前一样 不知道明天在哪儿 日子也变得有甜味儿了
严清歌和如意很是过了几天松散日子 每日里帮人缝补下衣裳 说说话 吃吃饭 睡睡觉 一天就过去了 即使在京城 很多女孩儿家也是这么过日子的
平心而论 青州的景色还是不错的
满地青草 间杂着各色的野花 偶尔可见高低起伏的远远青山 天空蓝的让人窒息 到处一片辽阔壮美 似乎连人的心胸也跟着变得宽广无比
有时候偶尔半夜醒來 严清歌听着外面万籁俱静 一种极度安宁下才会有的轻轻嗡鸣充斥天地间 甚至会有是不是她们要永远留在此地的错觉
这日中午 严清歌和如意算着时间 正准备去领午饭 忽的 炎修羽的一名近身亲兵走了进來 对严清歌道:“严小姐 如意姑娘 快收拾东西 要开拔了 ”
严清歌和如意对视一眼 她们也知道这地方不会久留 可是颠簸的久了 难得清净 还真是有些不舍得
不过 严清歌和如意已经养成了随时逃命的习惯 她们三下五去二 就把不多的东西收拾好了
掂着稍微沉重了一些的小包裹 严清歌在心里微微一笑 不过几天功夫 她又多了些收藏
里面有几块炎修羽给她找的漂亮石头 其中一块上面 有着神似凤凰的图案
还有炎修羽采给她的花朵 青州的天气干燥 在外面放了一晚上 就风干了
还有炎修羽的一枚用坏了的金扳指 金子柔软 被他狠狠一捏 现在刚好能套在她手上玩儿
这些东西都不值当什么 可却是他们共处时留下的难得的回忆 她一定要留着
两人跟着那亲兵出了帐篷 严清歌敏锐的感觉到 营地里空了不少 似乎大军已经离开了一些 只有几名稀疏的兵丁还在干活
那亲兵牵來两匹马 给了严清歌和如意 道:“两位小姐这边请 ”
严清歌上了马 任由那亲兵在前面引路 她知道军情不能乱问 可是 眼下的情况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不问 她如鲠在喉
不多时 两人便到了一处小山谷入口 严清歌见到了近百骑 其中除了太子和朱六宝 别人她竟然都不认识
“羽哥呢 ”严清歌忍不住脱口而出
“炎小王爷已经先走一步 入玉湖城的路眼下沒有任何危险 严小姐 我们快马加鞭 冲出这一段路 ”太子对着严清歌点点头 说道
严清歌一愣 道:“羽哥……他 他是去引开北蛮兵了 ”
“严小姐 走吧 炎小王爷不会有事的 ”太子深深看她一眼 一夹马腹 朝前冲去
剩余的十几骑跟着太子 朝前猛跑
如意着急的一拉严清歌袖子:“小姐 我们也快走 ”
“羽哥……”严清歌犹豫的咬着嘴唇
“为了大小姐您 炎小王爷也不会有事儿的 我们快走吧 ”如意劝道
两座高高的山谷中间 形成了一条不甚宽阔的夹道 顶多只能由两车并行
太子他们的马匹在前面行走 马蹄声被山壁折射出阵阵回声 如同雷鸣一样 区区近百骑 就像是数千人的大队伍一样
太子轻轻回头 眸光掠向身后 见严清歌还踟蹰的站在谷口 沒有跟來
他胸口生出愤怒 难道为了那个炎修羽 她连自身的命都不要了么
明明他已经出了新的计策 让炎修羽存活的概率大大增加 这个蠢女人只要去玉湖城安全的等待就好 为什么还是不肯离开
可是 他的手却下意识的提了一把缰绳 马速降了下來 不似方才那样飞驰
希望……希望她能跟上來吧
“大小姐 我们快跟着太子他们走吧 再不走 就赶不上了 ”如意急的抹了一把眼泪
严清歌却是下定了决心 回头看向來路 道:“我们不走 我们回去 ”
如意愣住了
“好如意 你如果要去玉湖城 现在跟上 还來得及 我不怪你 ”严清歌嘴角露出一抹骄傲又释然的微笑:“我等着他 ”
她掉转马头 一往无前的朝着來时的营地去了
“大小姐 等等我 ”如意不知怎么的 心下松了一口气
她其实也不想走呢
陪着她们主仆二人來青州的五十骑白鹿书院学子 一个也沒走 她也不要走 虽然她只是个丫鬟 可是也懂得什么叫共生死 同荣辱
带她们到谷口的亲兵还沒有回到营地 他惊诧的看着严清歌带了如意从那谷口骑马经过自己身边 张大了嘴巴
他摸了摸后脑勺 摇了摇头 怪不得炎小王爷提前嘱咐自己 若是严小姐回來 带她去另一个地方呢 原來小王爷早就猜到了这个可能
回到了营地里 不一会儿 方才那名亲兵就小跑着到了严清歌和如意身旁 道:“严小姐 我们小王爷猜到了您要回來 特地嘱咐我 如果您不愿意和太子一起去玉湖城 就叫我带您去另一个地方 ”
严清歌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点头道:“哪儿 ”
“玉湖西 ”
玉湖城名为玉湖 是因为其临着玉湖而建 玉湖东便是玉湖城 可是玉湖西 却是在一片群山环绕中 两边并不相通
严清歌隐约猜明白了这次炎修羽他们行军的计划
那通向玉湖城的高山夹道 一定有北蛮人的埋伏 为了让太子他们通过 炎修羽亲自带兵 引开北蛮人
可是 这也代表着他们要尽量将北蛮人拖住 自己是过不了山谷夹道的
炎修羽带领的这只队伍 已经是残部了 剩下的马匹不到两百只 被太子带走了一百只 剩下的基本都是步兵 要拖住北蛮人的骑兵队伍 实在是太艰险了
所以 那玉湖西 一定是他们后撤的地方
营地里留下的几十名士兵 花了半天时间 一直到天色黄昏的时候 才彻底将所有的营帐拆除 堆放在车上 剩余的粮草等物 也被牛车马车拉着 一匹匹赶着朝外走去
沒有任何的保护 他们行走在草原上 昼伏夜出 如果此时遇到了哪怕一支北蛮骑兵小队 或者一群草原上常见的狼群 这些人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豪赌 严清歌每走一步 就心惊胆战 可是 她不后悔
经过了风声鹤唳的两天 绕过一座巨大的高山 此时天色微青 太阳快要出來 严清歌以为她们又要找地方躲起來时 她的眼前 现出一面镜子样的巨大湖水
严清歌刚想骑着马往前去 那名亲兵猛地上前 拉住了严清歌的马头:“严小姐 且慢 ”
只听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竹哨 滴滴嘟嘟的吹了起來 似乎鸟儿的鸣叫 却带着独有的韵律
不多时 一艘小小的木筏从水面上飘荡过來 水面上 晨雾缭绕 严清歌眼尖的发现 那人穿着的 是一身大周的军服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这人肯定是跟着炎修羽的兵丁之一 他们竟然在这里躲了起來
北蛮人擅骑 因此怕水 所以 青州和衮州都是草原 他们宁肯选择衮州 因为青州地势比衮州多了不少山水
将北蛮人引走 再借着湖泊躲起來 果然是一条妙计
那木筏到了跟前 严清歌看着那人跳下來 心情欢快 道:“你们炎小王爷呢 ”
军中人人都认识严清歌 这人一听严清歌的问话 二话不说 跪地就磕头:“严小姐 我们将军还沒有找到 ”
什么
严清歌手上挽着的马缰一松 掉了下去 竟是沒听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什么叫做还沒有找到 难道他们打仗的时候 不是一起的么
严清歌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上的木筏 又是怎么被拉到被仓促建起來的湖中小岛上的营地的
当她睁开眼的时候 已经是中午了
如意含泪看着严清歌 道:“大小姐 你昏过去好久 如意好担心 ”
一路上 她风也经历 雨也经历 以为自己终于熬到了头 岂料老天竟然在这时候等着她 给了她狠狠的一棒 将她完全打懵了
严清歌疲惫的抬抬手 对如意道:“叫个知道情况的人來 我要问一问 到底怎么回事 ”
不多时 一名士兵走了进來 他对着严清歌行礼 道:“严小姐 我一直跟着小王爷 您有什么事情问我就是了 ”
严清歌艰涩的组织着语言 好长时间才细细的从嗓子里道:“他……他在哪里丢的 又是什么时候丢的 ”
“我们大前日晚上 夜袭山谷夹道 引了四千北蛮骑兵出來 这些日子 北蛮骑兵对山谷夹道越來越重视 半道上 炎小王爷疑心山谷夹道的骑兵还留下了一批 不只有四千人 第二日太子经过时会有危险 便带了数百人又回去一趟 小的就在其中……”
那士兵缓缓道來 说起了当日的情形
能吃饱饭 安稳的睡觉 哪怕和以前一样 不知道明天在哪儿 日子也变得有甜味儿了
严清歌和如意很是过了几天松散日子 每日里帮人缝补下衣裳 说说话 吃吃饭 睡睡觉 一天就过去了 即使在京城 很多女孩儿家也是这么过日子的
平心而论 青州的景色还是不错的
满地青草 间杂着各色的野花 偶尔可见高低起伏的远远青山 天空蓝的让人窒息 到处一片辽阔壮美 似乎连人的心胸也跟着变得宽广无比
有时候偶尔半夜醒來 严清歌听着外面万籁俱静 一种极度安宁下才会有的轻轻嗡鸣充斥天地间 甚至会有是不是她们要永远留在此地的错觉
这日中午 严清歌和如意算着时间 正准备去领午饭 忽的 炎修羽的一名近身亲兵走了进來 对严清歌道:“严小姐 如意姑娘 快收拾东西 要开拔了 ”
严清歌和如意对视一眼 她们也知道这地方不会久留 可是颠簸的久了 难得清净 还真是有些不舍得
不过 严清歌和如意已经养成了随时逃命的习惯 她们三下五去二 就把不多的东西收拾好了
掂着稍微沉重了一些的小包裹 严清歌在心里微微一笑 不过几天功夫 她又多了些收藏
里面有几块炎修羽给她找的漂亮石头 其中一块上面 有着神似凤凰的图案
还有炎修羽采给她的花朵 青州的天气干燥 在外面放了一晚上 就风干了
还有炎修羽的一枚用坏了的金扳指 金子柔软 被他狠狠一捏 现在刚好能套在她手上玩儿
这些东西都不值当什么 可却是他们共处时留下的难得的回忆 她一定要留着
两人跟着那亲兵出了帐篷 严清歌敏锐的感觉到 营地里空了不少 似乎大军已经离开了一些 只有几名稀疏的兵丁还在干活
那亲兵牵來两匹马 给了严清歌和如意 道:“两位小姐这边请 ”
严清歌上了马 任由那亲兵在前面引路 她知道军情不能乱问 可是 眼下的情况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不问 她如鲠在喉
不多时 两人便到了一处小山谷入口 严清歌见到了近百骑 其中除了太子和朱六宝 别人她竟然都不认识
“羽哥呢 ”严清歌忍不住脱口而出
“炎小王爷已经先走一步 入玉湖城的路眼下沒有任何危险 严小姐 我们快马加鞭 冲出这一段路 ”太子对着严清歌点点头 说道
严清歌一愣 道:“羽哥……他 他是去引开北蛮兵了 ”
“严小姐 走吧 炎小王爷不会有事的 ”太子深深看她一眼 一夹马腹 朝前冲去
剩余的十几骑跟着太子 朝前猛跑
如意着急的一拉严清歌袖子:“小姐 我们也快走 ”
“羽哥……”严清歌犹豫的咬着嘴唇
“为了大小姐您 炎小王爷也不会有事儿的 我们快走吧 ”如意劝道
两座高高的山谷中间 形成了一条不甚宽阔的夹道 顶多只能由两车并行
太子他们的马匹在前面行走 马蹄声被山壁折射出阵阵回声 如同雷鸣一样 区区近百骑 就像是数千人的大队伍一样
太子轻轻回头 眸光掠向身后 见严清歌还踟蹰的站在谷口 沒有跟來
他胸口生出愤怒 难道为了那个炎修羽 她连自身的命都不要了么
明明他已经出了新的计策 让炎修羽存活的概率大大增加 这个蠢女人只要去玉湖城安全的等待就好 为什么还是不肯离开
可是 他的手却下意识的提了一把缰绳 马速降了下來 不似方才那样飞驰
希望……希望她能跟上來吧
“大小姐 我们快跟着太子他们走吧 再不走 就赶不上了 ”如意急的抹了一把眼泪
严清歌却是下定了决心 回头看向來路 道:“我们不走 我们回去 ”
如意愣住了
“好如意 你如果要去玉湖城 现在跟上 还來得及 我不怪你 ”严清歌嘴角露出一抹骄傲又释然的微笑:“我等着他 ”
她掉转马头 一往无前的朝着來时的营地去了
“大小姐 等等我 ”如意不知怎么的 心下松了一口气
她其实也不想走呢
陪着她们主仆二人來青州的五十骑白鹿书院学子 一个也沒走 她也不要走 虽然她只是个丫鬟 可是也懂得什么叫共生死 同荣辱
带她们到谷口的亲兵还沒有回到营地 他惊诧的看着严清歌带了如意从那谷口骑马经过自己身边 张大了嘴巴
他摸了摸后脑勺 摇了摇头 怪不得炎小王爷提前嘱咐自己 若是严小姐回來 带她去另一个地方呢 原來小王爷早就猜到了这个可能
回到了营地里 不一会儿 方才那名亲兵就小跑着到了严清歌和如意身旁 道:“严小姐 我们小王爷猜到了您要回來 特地嘱咐我 如果您不愿意和太子一起去玉湖城 就叫我带您去另一个地方 ”
严清歌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点头道:“哪儿 ”
“玉湖西 ”
玉湖城名为玉湖 是因为其临着玉湖而建 玉湖东便是玉湖城 可是玉湖西 却是在一片群山环绕中 两边并不相通
严清歌隐约猜明白了这次炎修羽他们行军的计划
那通向玉湖城的高山夹道 一定有北蛮人的埋伏 为了让太子他们通过 炎修羽亲自带兵 引开北蛮人
可是 这也代表着他们要尽量将北蛮人拖住 自己是过不了山谷夹道的
炎修羽带领的这只队伍 已经是残部了 剩下的马匹不到两百只 被太子带走了一百只 剩下的基本都是步兵 要拖住北蛮人的骑兵队伍 实在是太艰险了
所以 那玉湖西 一定是他们后撤的地方
营地里留下的几十名士兵 花了半天时间 一直到天色黄昏的时候 才彻底将所有的营帐拆除 堆放在车上 剩余的粮草等物 也被牛车马车拉着 一匹匹赶着朝外走去
沒有任何的保护 他们行走在草原上 昼伏夜出 如果此时遇到了哪怕一支北蛮骑兵小队 或者一群草原上常见的狼群 这些人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豪赌 严清歌每走一步 就心惊胆战 可是 她不后悔
经过了风声鹤唳的两天 绕过一座巨大的高山 此时天色微青 太阳快要出來 严清歌以为她们又要找地方躲起來时 她的眼前 现出一面镜子样的巨大湖水
严清歌刚想骑着马往前去 那名亲兵猛地上前 拉住了严清歌的马头:“严小姐 且慢 ”
只听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竹哨 滴滴嘟嘟的吹了起來 似乎鸟儿的鸣叫 却带着独有的韵律
不多时 一艘小小的木筏从水面上飘荡过來 水面上 晨雾缭绕 严清歌眼尖的发现 那人穿着的 是一身大周的军服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这人肯定是跟着炎修羽的兵丁之一 他们竟然在这里躲了起來
北蛮人擅骑 因此怕水 所以 青州和衮州都是草原 他们宁肯选择衮州 因为青州地势比衮州多了不少山水
将北蛮人引走 再借着湖泊躲起來 果然是一条妙计
那木筏到了跟前 严清歌看着那人跳下來 心情欢快 道:“你们炎小王爷呢 ”
军中人人都认识严清歌 这人一听严清歌的问话 二话不说 跪地就磕头:“严小姐 我们将军还沒有找到 ”
什么
严清歌手上挽着的马缰一松 掉了下去 竟是沒听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什么叫做还沒有找到 难道他们打仗的时候 不是一起的么
严清歌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上的木筏 又是怎么被拉到被仓促建起來的湖中小岛上的营地的
当她睁开眼的时候 已经是中午了
如意含泪看着严清歌 道:“大小姐 你昏过去好久 如意好担心 ”
一路上 她风也经历 雨也经历 以为自己终于熬到了头 岂料老天竟然在这时候等着她 给了她狠狠的一棒 将她完全打懵了
严清歌疲惫的抬抬手 对如意道:“叫个知道情况的人來 我要问一问 到底怎么回事 ”
不多时 一名士兵走了进來 他对着严清歌行礼 道:“严小姐 我一直跟着小王爷 您有什么事情问我就是了 ”
严清歌艰涩的组织着语言 好长时间才细细的从嗓子里道:“他……他在哪里丢的 又是什么时候丢的 ”
“我们大前日晚上 夜袭山谷夹道 引了四千北蛮骑兵出來 这些日子 北蛮骑兵对山谷夹道越來越重视 半道上 炎小王爷疑心山谷夹道的骑兵还留下了一批 不只有四千人 第二日太子经过时会有危险 便带了数百人又回去一趟 小的就在其中……”
那士兵缓缓道來 说起了当日的情形
先王登基后 深知青州的重要性 索性将那十道管卡一一废除 又将夹道山谷的十三里长路再次辟宽 使其不复之前那般易守难攻 也令商人车队可以更加便利的來往 设夹道山谷后的玉湖城为青州首府
自此 玉湖城渐渐繁华 带动的夹道山谷 也从之前的军家必争之地 成为了商家百姓络绎不绝的驿路
但这一切 都只能在和平时代维持
现在的夹道山谷 再也沒有平民百姓來往的盛况 因为这里时不时有北蛮骑兵出沒 随着时间的推移 更有北蛮骑兵直接驻守在夹道山谷中 每每有大周的军队要通行时 都免不了一场战斗
夜色如水 夹道山谷口 出现了近百人的身影 这些人中 只有三十人左右有坐骑 剩余的全部步行
他们的身上有尘土 也有血迹 身上疲态初现 显然是连夜奔波作战的结果
打头的马上 炎修羽一身银光锁子铠 手持长戟 悍然而坐 他胯下这匹战马 已然被累得气喘吁吁 它曾经也是一匹优秀的战马 可是年纪大了 不堪重负
但沒有办法 最好的马儿 都被留在营地 给太子明日突围用 他们能勉强分出这些马 已经不错了
月色如霜 冰冷的落在这一只小队的身上
“全队休整半个时辰 再入山谷 ”炎修羽率先下马 却不歇息 而是从马鞍旁的侧袋里掏出豆子和清水 喂起了马儿
他心知眼下最好是立刻进谷 趁着方才带队來过一番 兴许能够擒杀更多的北蛮人马 但是 他们的目的不在此 他们的目的 是将谷中更多的北蛮人引出來
乐轩赫然在列 他走到炎修羽身旁 道:“炎小王爷 方才我们引出了几千北蛮兵 这谷中难道还有 ”
“若是我沒有料错 谷中至少还有两千北蛮骑兵 ”炎修羽的目光微动 看向山谷:“临走前 我听到了一阵号角声 这半年 我们和北蛮游斗日久 北蛮不同部落间 用不同的号角声联络 而这号角声绵长不断 照此來看 谷中起码有六千蛮兵 可是方才出去的 明显要少得多 ”
炎修羽出征后 和北蛮作战近三个月 对北蛮士兵的了解 要比乐轩多得多
乐轩不疑有他 眉头却是微微的皱起 他沉重的拍了拍炎修羽的肩膀:“为了清歌 你一定要保重 ”
炎修羽露出洁白的牙齿 笑了起來 一双手也搭在乐轩的肩膀上:“自然 轩哥你也要保重 ”
此时此刻 他们谁也沒有提即将到來的凶险大战
休整完毕 所有人一并出发
因为有骑兵 也有步兵 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
终于 到了他们此前遭遇蛮兵的地方 只见地上马蹄留下的凌乱痕迹宛然在目 似乎自他们走后 并沒有其余任何人又來过
不止一个士兵长出一口气
若是照着之前炎修羽的估计 谷中还有两千蛮兵 而他们只有一百人 引开这些蛮兵 又是在这样的夹道 简直是九死一生才能做到的
忽的 炎修羽的耳朵微微一侧 道:“快 往后退 ”
数百人警觉起來
他们头顶高处的山壁上 啪啦一声 掉下了一颗碎石子
“往后退 快退 ”炎修羽毫不掩饰的大叫起來
这时 一阵呜呜哇哇的号角声响了起來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果然有蛮兵 而且还不少
不远处山道的一处侧裂处 或穿着皮甲 或干脆打着赤膊的蛮兵 像是潮水一样涌了出來
短兵相接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电光火石间 便成了一逃一追的局面
走出去不到三里地 炎修羽回身望去时 却发现那些蛮兵的速度越來越慢 甚至走了回头路 他心中大呼不好
这些蛮兵并不是沒带脑子 看來 八成也瞧出了他们引兵的目的
只是如此一來 炎修羽更加兴奋 这些蛮兵会这么做 一定是因为他们已经是谷中留守的最后一批士兵了
“冲 给我杀 ”炎修羽一拨马身 调转马头 带着数百人 朝着那些正缓缓退去的蛮兵们杀去
这些蛮兵多数都是步行者 更是沒有什么站意 卒不及防下 炎修羽带着的这些士兵 竟如烧红的尖刀刺入奶油般 砍菜切瓜般迅速收割了四五百条蛮兵性命
狭窄的山道 成了生命的收割场 溅出的新鲜血液飞舞 被月光染成了银色 炎修羽一马当前 身侧是乐轩和一名亲兵 单单他们三人 武器下的亡魂便有数百
待剩余的蛮兵反应过來 迅速的组织起反击时 炎修羽一挥手中长戟 大声道:“走 ”
跟他來的数百亲兵不敢恋战 迅速朝外跑去
因杀了五百余蛮兵 炎修羽这一支队伍 已成功招惹起谷中蛮兵的仇恨
他们倾巢而出 不再像之前那般保留 甚至动用了数百骑兵
炎修羽他们只有三十骑 还要顾虑剩余的五十多名兵丁性命 在谷中 有数十人死伤过重 沒來得急赶上來
眼看离出谷还有一里地 炎修羽大声道:“骑兵 结铁链阵 ”
只见数十骑从马背上的褡裢里取出铁链 娴熟的抛向同伴 丁玲哐啷的一阵响后 炎修羽方的三十匹马匹 被铁链连接在一起 成了一个方形的铁链阵 将所有的马匹拢在其中 同时护卫着他们身前的步兵同袍
而马背上的战士 亦靠着精湛的马术 在马背上调换位置 背对马头而坐 马匹继续朝前行驶 他们则直面身后跟來的敌人 拥有这样精湛骑术的士兵 在炎修羽军队中本沒有那么多 但这次白鹿书院学子的到來 给他们的军队补充了新血 今次的骑兵里 有一半儿多都是白鹿书院学子
最靠近敌人的五匹马上 第二、第四马身上的两人 各手执双盾 帮同袍和自己结成防护 第一、第三、第五马匹上 则是炎修羽和另两名使长武器的战士
炎修羽的长戟自不必说 剩余两人的红缨长枪 银光闪闪 吞吐如剧毒之蛇 只要有敌人近身 必然被他们破腹挑下
他们后面的马背上 人人挽起强弓 箭枝如雨 射向密密麻麻跟來的敌人之中 不停有跟來的蛮兵被射下马匹 发出大声惨叫
这山谷甬道 是典型的退比守易 攻比防难
占据它们多时的北蛮兵 头次尝到了这甬道的厉害处
山谷出口在望 月光像是敞开的银色门扉 召唤着众人 炎修羽哈哈大笑起來
谷口他们另有布置 只要待他们出去 这次任务差不多就算是完成了
敌人也知道大周军队狡猾 若是让他们出去后 借助青州多山的地形 再分散开來 只怕真的要追丢了
不多时 敌军中 传出一个懊恼的大喝声
只见一名勇武过人的骑兵猛地一夹马腹 冲了出來
这骑兵约莫二十出头年纪 头发胡子浓密 被编成了小辫子 上串各色彩珠 他的眼珠是北蛮人中也不很常见的湛蓝色 上身完全** 只在胸前背后和手臂 甚至脸庞上 纹着各种诡异的纹身
他嘴里吐出一长串蛮语 抽出雪亮的大刀 加快马速 几下就离开了蛮人的大部队 朝着手执长戟 最为显眼的炎修羽当头砍去
他们身后的北蛮士兵 顿时爆发出了山一样的整齐呼唤 显然是在为那名北蛮骑兵加油
炎修羽他们的马匹沒有停下 最前方的步兵 已经出了山谷 再坚持一丁点时间 所有人都可以出去了
若是照着之前的计划 现在 他们已经要撤去铁链束成的马阵了 不然 连他们自己也要陷进谷口的陷阱里
“当 ”一声兵器相接的巨大脆响 在山谷里响起
炎修羽力气已然不小 可是长戟和人的大刀相接时 不但沒有如想象中那般挑飞那人手中的大刀 反倒手臂一麻 差点将手中的长戟脱手而出
这人好大的力气
那年轻骑兵朝天一笑 对着炎修羽吐出一句轻蔑的蛮语 虽然沒人能听懂他话的意思 但是所有人都能听出其中的侮辱之意
炎修羽心知 再不撤去马阵就迟了 而他们的阵中 根本沒有一个人是这个年轻骑兵的对手
与其被他追上 一个个杀死 不如早做决断
炎修羽猛地抓过旁边一人手中的盾牌 在马上站起來 大喝一声:“撤马阵 照原计划行事 ”然后纵身一跳 竟是落到了地上
他身后的大周队伍 步兵已经全部出了山谷 而马阵 也正踏出了山谷第一步
“将军 ”
“炎小王爷 ”
一阵急痛的呼唤 从不少人的喉咙里响起
“撤马阵 ”炎修羽头也不回 大声说道
“是 撤马阵 ”剩余的将士们心中只余下了万般哽咽和不甘 他们齐声回答 应对着炎修羽的最后一句吩咐
这 就是战争
束缚着马匹的铁链迅速被撤去 马儿被骑术精湛的骑士们掌控着 分开朝外行去
而炎修羽一人站在谷口 手执长戟 直面千军
月光落在他的背上 让他的银光锁子铠闪闪发光 投下了长长的 长长的背影 却照不到他如鲜血般艳烈的容颜……
"精偊王……”
严清歌喃喃的在口中说道
精偊王 对重生前的严清歌來说 或者是 对当时的整个大周人來说 都是一个传说一样的存在
他的故事 在北地被打下 无数北蛮人内迁后 流传的轰轰烈烈
他是当时北蛮王室唯一的继承人 也是一个传奇的继承人 这个人 据说受到了北蛮草原之神的祝福 天生就有神力 一个人可以打败一千个勇士 他八岁的时候 就有雄鹰和灰熊因为他的勇武 而俯首称臣
那些北蛮人毫不掩饰的说着 若是精偊王还在 北蛮是绝不可能被软弱的大周人打下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 只要有精偊王参加的战斗 大周无一不是失败而终 他靠着个人的勇武 支撑起了北蛮和大周的战斗
他的死亡也非常传奇
在二十四岁那年 精偊王继承了北蛮王庭的皇位 也终于求娶到了草原上另一个部落的公主 据说也是草原上最美丽的明珠
新婚之夜 精偊王大宴草原部落数万人 自己也饮酒到天明 然后一睡不起 再也沒有睁开年轻的眼睛
他的死亡 造成了北蛮王庭的分裂 大周正是趁着此时 才令一直胶着的战况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终一举攻下北地
而精偊王的长相 自然也被流传的人尽皆知
他从來不穿护甲 总是裸露着上身 因为他相信自己的武力 他相信自己从來不会受伤 他身上纹着草原上传说里的各种精怪和神仙 他相信正是这些精怪神仙给他赐予了力量
他的头发和胡须非常浓密 被编成了小辫子 从來都不修剪
那个和炎修羽作战的人 根据炎修羽亲兵描述的相貌 岂不正是精偊王
严清歌声音颤抖着问道:“羽哥……你们将军他……真的一个人抵御那个男子 还有那些北蛮士兵 ”
她捂着脸 久久的不敢说话 严清歌那名亲卫的沉默 是最好的回答 是的 炎修羽选择了留下來 面对那个可怕的怪物一样的精偊王 那么 他还能回來么
“严……严小姐 其实并不是炎小王爷一个人留下來的 还有十几名白鹿书院來的学子 跟着帮他御敌 若不是小将军另有安排 军令如山 我们一定会留下來的 ”那名亲兵劝道
严清歌手脚无力的坐着 好半天才问道:“乐轩呢 ”
“乐少爷正在留下 帮炎小王爷御敌的人中 ”那名亲兵回道
严清歌眼前又是一阵儿的发黑 她觉得自己连流眼泪的力气都沒了
轩哥也留了下來 那岂不是证明轩哥的性命也保不住了轩哥对她那么好 又是舅舅独子 乐家难道要绝后了么
他们拼了性命的谷口 岂不正是早上她被领去的那个谷口 她的马蹄 险些就踏在了轩哥和羽哥留下的血上
难道 所有对她好 和她亲近的人 都活不下來
她的心里灰突突 空荡荡的 满是恨意和凄惨 一时间 她竟然觉得 自己重生后这些日子 竟都像是翩翩飞灰 消失的无影无踪 唯一能想起來的 只有仇恨和黑暗
她可怜的铭儿 她肚中那个还沒來得及相见的孩子 她的羽哥 轩哥……
为什么老天爷会这么无情 老天让她一度以为 她的人生有了变化 她能够快意恩仇 再活一世 结果等來的是更惨的结局
“大小姐 你难过就哭出來吧 ”如意心疼的看着严清歌 难过的说道
严清歌过了好久 才慢慢的摇了摇头:“不……我不会哭的 ”
她只恨自己被平安的生活麻痹了 以为天下靖平 沒有任何危险 她只恨自己被重生前误导 以为炎修羽绝对不会遇到危险 她好恨好恨 可是 世上并沒有后悔药
严清歌静静的在原地坐了好久 起了身 对如意道:“有吃的么 ”
如意担心的看着严清歌 端來了饭菜
一海碗糙米饭 严清歌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半点菜都不用 吃完后 她擦了擦嘴角 走出去 到了门外正聚在一处演武的士兵处 找到教头 认真道:“周教头 请教我如何练武 ”
“严小姐 你……”周教头看着明显不一样了的严清歌 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
他们一路奔袭 遇上了不少丈夫家人死去了的妇人 有的哭天喊地 活不下去;有的苟且偷生 麻木不仁;而有的 则是和严清歌一样 竟然生出了投军作战 为家人复仇的心思
凭心而论 对有这样志气的女子 周教头是很佩服和尊敬的 可是 这不代表他能接受这些女子的要求
一來 是因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女子的力气本來就不如男子 只会一点儿三脚猫功夫 上了战场徒增杀孽
二來 保家卫国 本來就是爷们儿的事情 他不可能答应 除非大周的男人都死完了
如意也被严清歌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劝了好久 才强把严清歌拉回去
岂料 沒人教严清歌 严清歌就自己找了一把小弓 练起了射箭
她在白鹿书院的时候 学过骑射 还得了夫子的甲等评价 射箭的功夫还算是不错 但书院里的射箭 和作战的射箭完全不同 一个偏好看 一个偏实用 根本不是一样东西
但是严清歌憋着心里的一股气 勤练不缀 从刚开始只能用半石小弓 到一个半月后 她便能能拉开两石大弓 虽然准头并不怎么好 可是其中的进步十分惊人 让周教头简直惊掉了下巴
只有如意知道严清歌吃了什么苦 严清歌每天都是在用命在练习 她每天从演武场回來 手抖得根本握不住筷子 吃饭都是如意喂得
以往严清歌的一双手 白嫩细滑堪比牛乳 现在却多了一层茧子 上面还有不少累累伤痕 甚至连关节都稍稍的粗壮了一些 因为两条手臂长期射箭 用力不同 更是成了一边粗一边细
夏日到了
晚上 严清歌拿着毛巾擦拭身子 如意伺候着她洗浴
严清歌的身上 隐隐可见虬结的筋肉 小腹即便不用力 也可看到几块肌肉的形状 她的个子不知不觉长高了一点儿 比如意还要高出半头多 身姿健美高挑 英气勃发 和之前的细瘦文弱 完全不同
床上 放着一身略旧的大周军服
如意担忧道:“大小姐 你明日真的要出去打仗么 ”
“是 我苦练多日 等的就是今日 ”严清歌答道
虽然这只残部在玉湖的岛上扎营 可是偶尔还是会时不时出去扫荡北蛮兵 并打探消息的
严清歌磨了周教头好久 才让周教头答应 明日粗去打探消息时 带上她一个
如意看着淡定的严清歌 忍不住呜呜的哭起來 是她沒用 做不到像小姐那样 她只能在岛上给人缝补衣服 做饭扫洗
她看的分明 大小姐这哪里只是单纯的演武 大小姐的举手投足 眉目风情 分明是一天天的在向炎小王爷靠拢
她以前从來不知道 两个人竟然能在举手投足、神态举止间那么相似 大小姐心里太苦了 她是要将炎小王爷的那一份 也一并活下來呀
第二日一早 哭了小半夜的如意伺候着严清歌穿上军装 头发也挽成了男子的发型 紧紧的束在头顶 再罩上铠甲 只露出她的小半张脸庞
她的眉目里多了很多刚毅 看着雌雄莫辩 加上眉目里的风流 俨然是个小了一号的炎修羽
甚至连那些第一次看到严清歌穿军装的兵丁们都呆住了
周教头心里百般滋味 一挥手 道:“走吧 ”
有几名士兵在后面窃窃私语:“这……这是严小姐……我方才眼一花 还以为看到炎小王爷了呢 ”
周教头回过头 恶狠狠地瞪了那几个士兵几眼 他们立刻知趣的闭上嘴巴 再也不敢说这件事了
木筏轻轻的飘荡在水面上 不多时 他们便靠岸了
这次他们只是打探消息 危险不大 所以便沒有用马匹车辆 只有五十几人步行
沿着山脚和长草里行走 对这周围一代已经摸得很熟悉的周教头 带着他们步履匆匆 朝着之前斥候打探到的一处据点行去
那里据说探查到了某只大周队伍的行踪 但是不知道是哪部
“停下休整 ”周教头擦了擦汗水 命令众人停下 再前方不远处 就是那处大周军队所在的地方了
经过这么久的战乱 周教头十分谨慎 还沒有摸清楚对方的情况前 他是不会带领所有人一起前往的
周教头点了两名机灵的士兵 准备待他们先去探一探虚实 严清歌往前站了一步 道:“周教头 我也要去 ”
“严小姐 你还是留下吧 ”周教头耐心的对严清歌说道
“不 周教头 若之前斥候报的沒错 这只军队极可能收留了京里面來的贵族子弟 若是我去 和那贵族子弟认识的可能性极大 有我在 交接的说不定会顺利些 ”严清歌解释道 同时 她扬了扬手中的精弓:“就算你信不过我 也要信过它 ”
看着严清歌手中的小弓 周教头点点头 答应下來
他怎么也沒想到 严清歌的射术 竟然后來居上 力压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 若不是前几天他和严清歌比赛射箭 输给了严清歌 这次绝不会照着赌约带严清歌出來
在这个女孩儿的身上 他看到了太多奇迹
离京城城破 已经有四个月了 这四个月 局势可谓是瞬息万变
不但太子、皇帝和数位皇子都转移到玉湖城内 很多大臣和其有幸逃出來的全家 也都对玉湖城蜂拥而至 眼下的玉湖城 可谓是大周实际上的首府
逃到岛上后 严清歌也有机会进入玉湖城这个一时的避难胜地 可是却被她自己拒绝了
因为 她实在是沒有办法面对舅舅乐毅和舅妈顾氏 甚至是炎修羽的哥哥和嫂嫂
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來 活着纵然是好事儿 可是独活的滋味 却真的不怎么好
收回思绪 严清歌将目光投到了不远处的大营处
以大周皇族之色杏黄为底调的旗帜高高飘扬 上书一个极大的墨色字迹:候
在看到那字迹时 严清歌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她对满脸喜色朝前行的周教头道:“难道是静王 ”
周教头思虑一下 面色立刻变了 止住步履 他和严清歌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的目光里看到了不敢置信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严清歌对当初京城城破之事了解渐多
不少人纷纷传说 引北蛮兵入城的 就是静王和二皇子
城破后 听闻二皇子还曾在京城自立为新皇 不久后传來皇帝和太子还活着的消息 二皇子灰溜溜的“退位”了
以上这些 都是传闻 也不知道真假 但根据之前严清歌知道的情况來看 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 还真是二皇子和静王一党能做出來的
周教头停步 显然也是受了那些传言的影响
严清歌轻声道:“先不要轻举妄动 我们等等 ”
他们索性退的更远 绕道行至不远处的一处小山上 居高临下 打量着下面的情形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太阳偏西 只见那营地里來來往往 都是穿着大周士兵衣服的兵丁 身形相貌 俨然都是大周人 不见任何异常
严清歌也忍不住松口气 觉得自己是不是多想了 毕竟大周又不是静王一家姓候的 说不定这个候是某个和静王府沒关系的候姓将军
就在此时 扎在队伍最中央的一只高高帐篷被掀开來 帐篷里走出了一名穿着打扮和旁人明显不同的人 这显然是个女子 隔得老远 也能看到她的钗环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这人的身姿步态 那么的熟悉 即使看不清楚她的脸和衣裳 严清歌也认了出來 这是严淑玉
严清歌的手一下子便攥紧了
前些日子她刚遇到炎修羽的时候 太子也军中 他身边陪伴的只有十几名禁卫军和朱六宝 沒有带任何一名女人 甚至包括他才出生沒多久的儿子……
严清歌问过炎修羽 炎修羽对此也并不清楚 严清歌还以为那些人都已经湮灭在了战火里 想不到竟在此处遇到了
严淑玉自大帐里走出后 她身后跟着出來了一名男子
这男子的身材不矮 身形相貌严清歌陌生的很 他站在严淑玉身后 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 那男子将手搭在严淑玉的肩膀 轻轻的帮她将头发拢了拢 两只手顺势而上 捧住了严淑玉的脸蛋
而他们身侧來來往往的兵丁们 对他们之间的亲昵行为竟熟视无睹 好像根本沒看到一样
严清歌吃惊极了
那男子显然不是太子 而他们两人间的动作 明显已经亲密过头了 是情人间才能够做出來的
严淑玉已经嫁到了太子府里 身为有夫之妇 做出这等寡廉鲜耻的事情 还不知避着人 难道就不怕太子知道么
她脑子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最后终于想明白了 严淑玉根本不怕人看见 是因为 太子不会知道 这些人 是她这边的人 不是太子那边的人
真相露水而出 这只打着候字大旗的队伍 就是静王府的军队
周教头看出严清歌脸色不对 他悄声问道:“严小姐 这只队伍可有什么问題 ”
“这支散兵 是静王的队伍 是敌非友 我们走 ”严清歌冷静的看了一眼军帐支起的地方
撤出去一段距离后 周教头不解问道:“严小姐为何知道那是静王的队伍 ”
严清歌道:“方才从营帐中出來的女子 是我家庶妹 她去年重阳入宫 嫁于太子做侍妾 ”
这一句话 严清歌说的非常隐晦 但是已经将所有问題都说明白了
周教头方才也看到了那一对男女的亲昵互动 他刚开始还沒明白过來严清歌那话是什么意思 差点脱口而出 问那男子严清歌是不是也认得 转而才恍然
太子跟着炎修羽的炎军有半个多月时间 周教头见过太子的次数不少 自然辨得出那男子不是太子
如此一來 很多事情都不言而喻
退回安全之地 在原地等候的士兵们全围了过來 听候周教头接下來怎么吩咐
周教头却是看着严清歌 清清喉咙 询问道:“严小姐觉得我们接下來该如何 ”
他们此次出來 是为了探听情报 若是有可能遇上友军 也可相约用一些在湖中猎到的水鸭子、大鱼等制成的干肉 换一些盐、米类补给
但摸清楚这只军队是静王的以后 事情就变的棘手起來
静王为何率队到此 恐怕不安好心 虽说那只队伍看起不大 也不是戒备森严、随时作战的精兵 可是 静王的反叛之心 路人皆知 大周的多半个朝廷都挪到了玉湖城里 若是静王图谋不轨 可就危险了
他们 到底要不要去玉湖城通报呢
周教头实在是很难定夺 他只是个沒什么理想抱负的教头 不想送死 可是面对家国大义时 热血又管不住的蠢蠢欲动 倒是严清歌看事情非常清楚 颇有几分炎修羽那种杀伐果断的作风
“我们先不要回去 就在此地等等 ”严清歌总觉得这只静王的队伍出现的非常突兀诡异 而那个和严淑玉在一起的男子是谁 亦令她心有耿耿
他们不过五十人 在这苍茫的草原上和起伏的小山间隐藏起自己 非常的容易 何况 他们來时带了不少干粮 不用举火 就能够支撑很长一段时间
第三日下午 严清歌正呆呆的坐在长草里 身上披着细草编成的伪装斗篷 头戴青草握成的帽子 看向静王营地时 忽的 周教头窜到了严清歌身边 道:“严小姐 那边來了一只大周军 ”
严清歌急忙起身 和周教头去看
只见远处 一行大周军队车马俱全 打着顾字大旗 朝这边來了
顾姓也是大周分支极广的贵族 严清歌的舅妈顾氏便出自其中 顾氏族人做将军的不止一两个 也不知道带队的是谁
那支队伍拉的不短 而且带了很多车子 共有千把人左右 瞧情形 是整个军队都在迁移 且目标明确 正是朝着静王大营去的
这三天时间 严清歌每天黄昏都会看到严淑玉和那名陌生男子亲昵的同出同入 却不见静王身影 她渐渐的观察出 似乎那名男子 就是这处静王大营的主事人
那男子看起來对严淑玉极好 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 但越是如此 也让严清歌越是看不起严淑玉
“严小姐 我们该怎么办 ”周教头一看果然有情况 精神一震 对严清歌更加信服了
“我们等等再说 据我们这几日查看 静王大营不过六七百人 來的人却有一千多人 若他们和静王是一丘之貉 我们出去便是羊入虎口 若他们是受了静王大营的人蒙蔽 静王大营人不如他们多 想來吃不了亏 ”严清歌分析道
“好 就听严小姐的 ”周教头说道
静王大营的人应该知道这只顾军來到的消息 不多时 就派出去了兵丁去引路 将近黄昏时分 顾军的兵丁全部到达了静王大营 只见他们挖灶扎帐 井然有序 看着竟像是要在这里常驻了
到了夜里 一直都很安静的静王大营 头一次热闹起來 只见他们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 燃起了熊熊篝火 几十人围坐在篝火前 传递着酒坛和酒碗 火上还靠着一头非常大的动物 看样子正是青州草原上很常见的野牛
周教头坐在严清歌身旁 跟她一起探查情况 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抽动着鼻子道:“干他娘 这野牛咱们也试着打过 根本打不过 这静王大营的人倒是有本事 连野牛都猎得到 ”
他们已经过了好几天吃干粮喝凉水的日子了 肚子里寡淡的厉害 别说周教头 就连严清歌都有些馋了
下面的那场宴会 一直举行到半夜 下面的人才酒饱饭足散了
严清歌和周教头他们监视了这些人一整天 见沒什么情况 便睡了 只留下几个值夜的人还醒着
在山林中睡觉 是睡不死的 严清歌迷迷糊糊的 听到似乎有动静 立刻坐起身 刚好看到不远处的周教头也一个鲤鱼打挺起來
夜色很黑 加上今日天上有云 将星星遮挡的严严实实 通常这时候 伸手不见五指 但今日 却能看清楚黑暗里人的两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山下传來了不一样的骚动 严清歌和周教头不约而同的朝下看过去 只见一片红色的光芒从静王营地冒出 隐约还传來清脆的兵器相交和喧闹声
一名值夜的士兵悄无声息到了周教头和严清歌身旁 严肃道:“周教头 严小姐 山后又來了一队人 ”
静王营地的骚动 是两方人正在砍杀
不用看得清楚严清歌就知道 一定是今日刚來的顾军和静王军起了冲突 晚上还在吃烤野牛把酒言欢 现在却兵刃相见 真真是讽刺
可是从山后來的那只军队 严清歌就不清楚到底又是何方势力了
而且 山后來的那只军队 实力明显是最强的 因为他们沒有打火把 倒是骑了许多马 显然对青州的地势比较熟悉 抹黑也能赶路
眼下 俨然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势 严清歌他们这只五十人的小队伍 出去根本连牙缝都不够填的 只能做壁上观
根本沒人能够想到事态会如此瞬息万变
尤其是周教头 他吃惊的嘴巴久久合不上
山后來的那只军队 脚程快极了 只是两刻钟功夫 就奔驰到了山下
借着静王营地的火光 严清歌看清楚了 那些骑在马上的人 一水儿都是蛮兵打扮
看來 这次静王军和顾军全部要完
“蛮兵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周教头吃惊不已
不怪周教头看不起蛮兵 蛮兵的确是非常的头脑简单 四肢发达 他们擅长骑马 可是几千年來 从來沒有发明过马鞍、马镫、马蹄铁这些实用的东西 哪怕是现在 很多北蛮人还是骑着裸马
他们以捕猎为生 但弓箭却使的不好 最擅长的还是用刀砍
说到刀 北蛮之地多矿产 可是他们从來不会冶铁锻矿 所用的刀具和金铁之具 大部分都是从大周换过來的
这样一个崇尚个人勇武 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过脑子的民族 怪不得周教头会吃惊他们今日的突袭了
严清歌心中也觉得非常奇怪
有了那只蛮兵的加入 混战在一起的顾军和静王军 顿时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任人切割
本胶着着的战局 立刻成了一面倒的局势 只不过原來胶着着的双方 全都成了猎物
蛮人的喊杀声断石裂金 穿透了宁静的黑夜 到达严清歌他们躲着的山头 渗人的回荡在他们耳畔
严清歌默默的缩了缩脖子 抱着膝盖坐了下來 目光却透过长草 紧紧的盯着营地不放
不知道过了多久 蛮兵的杀戮才告一段落
不多时 她看到了自己想看的
只见一名蛮兵从静王营地的帐内 拉出了一对男女
女的是严淑玉 男的正是和他不清不白的那位
这蛮兵一路拖着挣扎不休的严淑玉和那男子 到了一名端坐马上的首领样男子前
那男子骑着马 围着严淑玉和那名男子渡步 然后不知说了什么 他身侧一名骑兵伸臂将严淑玉捞到了马上 结结实实的摁住了 严淑玉的奸夫则被一脚踢开 不知是昏过去还是死了
过不多时 那群蛮兵带着劫掠到的粮食和唯一一名女人 呼啸离开 留下一地的死尸
此时天色也开始亮了
眼看蛮兵已经走远 严清歌站起身 道:“我们下去 ”
周教头吃惊的看着严清歌 道:“严小姐 下面可能危险 ”
“以前危险 现在已经不危险了 ”严清歌道:“若是不趁着还能找到一两个活人 我们就永远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而且 若我沒估计错 那些蛮兵并沒有将所有的军草粮食都运走 ”
严清歌最后一句话 彻底鼓舞了周教头
在岛上的三个月 他们的很多生活必需品都用光了 正是急需补充的时候 虽说死的也是大周同袍 可静王军等同叛军 不比北蛮人可爱 他们捡漏子 还是给静王军脸面呢
有了粮食做鼓励 下山的路他们走的比上山快得多 到达静王营地的废墟时 清晨的露水还沒有干
远看他们还不觉得 但近看的时候 只觉得眼前是炼狱一样 一地的尸体 一地的残肢 刺鼻的血腥味让人根本沒法呼吸
那些蛮兵走的时候 沒有放火 兴许就是因为死尸太多 根本是烧不起來
兴许这里面还有人只是受了伤 还活着 可是要翻腾出來 却是一件大工程
周教头不忍让严清歌一个女孩儿家做这种活 叫她远远的呆着
过了两个时辰左右 周教头和另几人扶着几名浑身血淋淋的士兵出來
这几人受的伤比较轻 意识还算清楚 能够问话 这已经是他们找到的最好的问话人选了
因为严清歌做男子打扮 身上还穿着皮铠 脸上也刻意用泥土抹黑了两把 所以轻易看不出是女子 但她身上的上位者气质是变不了的
这几名为伤病跪在地上 听严清歌问话
“你们是哪里的军队 ”
“报将军 小的三人全是顾军之人 ”那三人齐齐回道
“你们顾军领军之人是谁 为何要來和静王军会和 ”严清歌问道
“我们将军是顾明光 昨夜被静王帐下贼子突袭 已经战亡了 我们将军來此 是接到了静王军的信件 说五皇子在此 希望能够联军 将五皇子送入玉湖城 我们将军听了消息才來的 谁知道竟是静王的一场阴谋 ”一名士兵显然了解的比较多 哽咽着说道
严清歌点点头 顾明光这名字她沒有听说过 和她舅妈应该不是同一支 若拿小兵说的是真的 这将军也是可怜
另外一个士兵忽然插言道:“不知将军是谁 若有机会 可否为我家将军报仇 昨晚小的眼睁睁看着那蛮将和静王军的那个妖女讲话 似乎那妖女和蛮将相熟 ”
“对 那蛮将最后将妖女带走 也沒有杀妖女的姘头 他们一定早有勾结 蛮兵一定是妖女和她姘头引來的 ”第三个士兵有气无力道
“且慢 你们可知那个妖女的姘头是谁 ”
“不知 只听人说 那人是随行的军医 姓欧阳 到底是谁 我们并不清楚 但是静王大营里的人 都听那个军医的吩咐 ”
“欧阳少冥 ”严清歌忍不住脱口而出
她曾经见过欧阳少冥 不过仅仅一面之缘 印象不是很深刻 可是骤然知道是他 再将这几日看到的那男子的身形 和记忆中的欧阳少冥一对应 严清歌立刻就知道是他无误
“严小……严小将军 你知道那人是谁 ”周教头差点说漏嘴 又对严清歌喊严小姐 幸好激灵的改了口
严清歌怎么都想不到 严淑玉居然那么大胆 跟旁人乱搅合便罢了 这次竟勾搭上了她的舅舅 虽说两个人沒有血缘关系 可那也是她的长辈
“那欧阳少冥 是海氏药房的三少掌柜 他虽然不姓海 但却从小被海氏药房的老掌柜养大 并入了海家兄弟的齿序排列 ”
不少人都不解的看着严清歌 不知道严清歌忽然提起海氏药房做什么
严清歌顿了顿 道:“严淑玉的亲生母亲 就是海氏药房老掌柜的亲女 ”
顿时 众位兵丁一阵哗然
若是严清歌说的沒错 这个严淑玉 竟是和她的舅舅搞到了一起
这三天多 他们可是眼睁睁看着严淑玉和她舅舅搂搂抱抱 摸摸小脸 拉拉小手什么的 这未免也太不要脸了吧
就连地上那三个伤兵都惊呆了 想不到自己还能听到这样的秘闻
严清歌的震惊丝毫不比他们少 严淑玉沒下限到这种程度 让她觉得无比荒谬 甚至对严淑玉由來已深的恨意都松动了几分 对这种罔顾人伦的畜生 她那么的放在心上 是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点
周教头这几天吃的惊 快要比他前半辈子吃的都要多了
他默默的回过头 咳嗽一声 制止住越说越离谱的部下们 道:“行了 既然事情都搞明白了 我们去瞧瞧军粮 ”
搬军粮才是第一要务 至于太子的那个侍妾跟她舅舅怎么乱搞 不是他周教头的管辖范围
那三名伤兵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说的多是顾军的事情 对严清歌他们沒什么帮助
但严清歌的眉头却皱的老高 那三名士兵说了 严淑玉似乎和那名蛮将认识 这件事却是有些离谱了 难道严淑玉这三个月里 曾经和蛮兵打过交道么
但那若是真的 昨晚上蛮兵将她扔在马背上的行为 可是蛮横的很 半点不见怜香惜玉呢
严清歌左思右想弄不明白 周教头已经喜滋滋的将粮车拉了出來
顾军初來乍到 粮草大部分还沒來得及卸车 蛮兵只掠走了一部分 甚至连拉车的牛马都沒杀 这下可好 他们在岛上的补给要大大的增多了 别说今年冬天可以扛过去 就是再多挨上几年 都沒有问題
炎修羽丢了以后 他是曾经起意想要去过玉湖城 可是却被严清歌一番话打消了
是啊 玉湖看起來虽然安全 可是又能安全多久呢
而且现在里面达官贵人满地走 粮草不一定够不够 哪里轮得到他
且回去后 炎修羽失踪的罪过 一定会被放在他和那些幸存的士兵头上
但若是在外面多坚持坚持 便成了抗蛮的义士 何必要回去领罪 而不做一个英雄呢
虽然他明知道 这里面有严清歌的私心在 严清歌心心念念的 就是找到炎修羽 找不到活人 找到尸骨也好 找不到尸骨 能多杀点蛮人报仇也好 这和他的利益又不冲突
严清歌他们來的时候只有五十人左右 回去的时候 队伍里却有了近百人 多出來的四十多人 是被他们从死人堆了扒出來的顾军伤兵
这些伤兵的伤口都不算严重 沒有医药治疗也可以活下來 算是给他们补充生力军了
顾军部一千多人嚼用的粮草和用品 加上静王部原本就有的东西 即便被蛮兵掠走了一些 剩下的还很多
周教头这三个月缺吃短用怕了 搜刮的非常干净 造成的结果 便是每个健康的士兵 包括严清歌在内 都要一人看着三到五匹车辆 车子有两百辆出头 被牛马拉着 慢吞吞行进在草原和山间
为了防备被人看到 严清歌他们又只能选择晚上赶路 白天找地方躲起來
就算对地形熟悉 严清歌一行人赶回玉湖时 也是七月末了
他们离开了 岛上的人也沒有闲着 玉湖小岛经过一番建设 俨然已经有了小小水寨的雏形
严清歌一去就是半个多月 如意一看到她 就扑上來抱着她抹眼泪
严清歌拍了拍如意的肩膀:“别哭了 这次我们出去带回不少粮草 大家可以不用挨饿了 ”
说是粮草 但其余日用补给也不少 这里面甚至有两大车棉花、布匹 和一箱子茶砖、半车酒 以及大批的调味品
看到这些东西 如意的眼睛都直了
“大……大小姐 你是怎么弄到这么多好东西的 ”如意飞奔过來 眼睛快要从眼眶里瞪出來
转而 她欣喜的笑起來:“大小姐就是厉害 之前他们也出去探查过消息 可是什么都沒找到 大小姐一出马 便弄到了这么多吃的、喝的、用的 ”
严清歌摇头道:“这次是我们运气好 守株待兔 才弄到这些东西 下次就这般好运气了 ”
这两百多车粮食和用品 大大解了岛上的燃眉之急
人多力量大 他们带回的物资很快就被归置整齐 分门别类的储存起來
严清歌出去这一趟 累得不轻 她身心俱疲 进了帐篷 倒头就睡
一觉醒來 已经是近黄昏了 她竟睡了一整天
严清歌坐起來 见屋里多了不少东西 如意正抱着针线 在门口就着余晖缝什么东西
她走上前一看 见如意在缝被面 问道:“如意 你缝这个做什么 ”
“是周教头送來的 他说青州冬天很冷 所以给咱们送來棉花和布料 让咱们缝几床被子 过几天还要我去教教别人怎么做 岛上三百多人盖的被子 我一个人可缝不过來 ”如意停下针线 拉着严清歌进了屋里
“大小姐 周教头还送來了一箱子小玩意儿 好像都是笔墨古玩什么的 还有几本书在里头 说给大小姐消遣的 我也不懂 便放着沒动 ”说着 如意指了指角落里多出來的一口樟木大箱子
周教头倒是有心了 当时打扫战场那么忙 还不忘给她搜罗这些 可惜 她再也不像之前那么有闲情逸致
她随意打开箱子 见里面乱七八糟的扔了一堆东西 有瓶瓶罐罐 有笔墨纸砚 有几本蹭的乱七八糟的书 还有几卷画轴随意插在这些东西的空隙间
严清歌拿出一只镂花铜香炉 这香炉色泽温润 炉体很轻 炉壁用了繁复镂空的手法 显得并不薄 层次感十足 这是一只典型的前朝御制香炉 是几百年的老物件了 因为被人时时把玩的缘故 看着不旧
这种好东西 想不到在军中也能见到
严清歌随手将那东西递给如意:“这香炉底有长倒刺 用來做烛台插蜡烛刚好 拿去用吧 ”
如意也不知道这东西的精贵 哦了一声 看了看 欢天喜地道:“这倒刺用起來刚刚好 以后我们就不怕蜡烛放地上爱倒了 ”
严清歌又随手处置了几样东西 近千年前的青铜铭文大盘 以前是做皇家礼器用的 被她交给如意放在室内的地灶上做烤盘;精巧的宫造银花瓶 被当水罐;一只羊脂白玉雕成的无暇玉璧 被拿去垫了桌角 这桌子是士兵们自制的 手艺粗糙 桌腿长短不一 用起來总是晃荡……
箱子里的东西越來越少 终于 轮到了那些画儿
严清歌思量着 这些画儿是拿來引火呢 还是揉一揉当草纸用
随意想着 她展开了一副画卷 顿时呆住了
这画无比的熟悉 分明就是当初她在京城时 被贼人偷走的那副卫樵的画
当时她家里养的小狗还叼下了贼人的一片衣服 她让炎修羽帮着查案 查來查去 沒了后文 那画也沒什么紧要的 她渐渐就不放在心上了 谁知道 竟在这个时候再次看到
如意见严清歌脸色难看 探头來一看 吃惊的叫了一声
这幅画在严清歌屋里挂过 如意也认得
“把剩下的画拆开 ”严清歌脊背发毛 立刻抽出所有的画 递给如意一半儿 迅速的都打开了
那五六卷画全被打开了 每一副都是卫樵亲手所画
有的是花鸟 有的是山水 画风精致秀丽 清雅非常
严清歌的眉头却越皱越高
她对如意道:“去叫周教头來 ”
如意晓得这件事的重要性 立马奔出帐子
今晚拉回了这么多粮草补给 周教头正满面红光 和同袍喝酒庆功 被如意生拉硬拽过來
进了门 他还哎呦哎呦的揉着胳膊:“如意姑娘的指甲又长了 ”
严清歌沒工夫跟他开玩笑 指着地上摊开的五副画 问道:“周教头 这些画是怎么回事 ”
“这些画啊 是我从严小姐庶妹的营帐里搜出來的 严小姐该不会是嫌弃这是你庶妹的东西吧 不喜欢烧了就是了 嘿嘿 ”周教头对这些画倒有印象
他是个武夫 认识的字儿不超过一百个 画上題的名字 卫字他还认识 樵字就不晓得了 所以 他根本不知道这是大周叛徒的画
严清歌摇头道:“这五副画 我怀疑别有机关 ”说着 她拿起当初在京城被偷走的那副 递给周教头 道:“这五副画 全是卫樵画的 这一副曾经是我的 去年我家里遭了贼 贼人值钱的东西一概沒动 只偷了这幅画和我的一些信件 ”
周教头的酒意立刻醒了三分
他接过那画 认真看了半晌 什么也沒看出來 索性席地而坐 和严清歌、如意一起研究起这画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人看了许久 都看不出來名堂 眼看深夜了 严清歌对周教头道:“周教头 时间不早 你回去歇息吧 这些画放着 一时半会儿也丢不了 我们慢慢琢磨就是 兹事体大 还希望你不要随便对外人说 ”
周教头颔首应下 出去了
这五副画的秘密 严清歌怎么看都看不出來 连练箭法时 都受了些影响 不再像之前那般箭无虚发了
严清歌明白 这件事不解决 会成为她的心结
这日 从练武场回來 严清歌拿凉水洗过脸 喊來如意 道:“如意 你去和周教头说 将当日我们救回的伤兵全叫过來 ”
说來也怪 那日他们救下的人 全都是顾军 沒有一个静王军之人 兴许静王军中有人对这些画知情 但这条线索显然沒法找了
不多时 周教头跑了过來 问道:“严小姐 你叫那些人做什么 ”
“我想再问问那晚三军作战的情况 ”
“哦 这好办 我早就一个个和他们谈过了 里面大部分人都只顾闷着头打仗 知道情况的不多 我将知道情况的几个唤來就是 ”周教头说道
不多时 周教头带了七八个士兵过來
回到岛上后 他们知道了严清歌的女子身份 又有周教头耳提面命 加之原炎军对严清歌无话不从的态度 让他们也跟着对严清歌无比恭敬
行过大礼 他们站在旁边 等着严清歌问话
严清歌道:“你们可有谁看到了那名蛮将的脸 ”
“回严小姐 我看过 那蛮将生的非常好看 若不是一身都做蛮人打扮 身材非常高大 脸上也涂了蛮人的花纹 我差点以为那是我们大周人 ”
“他是如何种好看法 ”严清歌问出口 又觉得不妥当 又道:“是不是带有一种儒雅之美 那人是不是头发很黑 皮肤很白 瞧着给人的感觉 像是一幅水墨画儿 ”
卫兵皱着眉头想想:“他长的是像是一幅画儿里的人物 可是不大像水墨画儿 像是彩画儿 ”
严清歌给他绕糊涂了
她本來疑心那蛮将是叛出大周的卫樵所扮 可是卫樵这人的气质 怎么都和彩画儿不搭
“那严淑玉和那个蛮将说了什么 你们可听到了 ”
“沒有 那个妖女和蛮将说话的时候 我们已经战败 远远的根本听不清楚 后來 有个蛮人将妖女绑在马上带走 路过我身边时 我听到妖女喊 说什么叫人顾念旧情 不要伤她的话 才觉得妖女和蛮将认识 ”一人回道
“可那蛮将说的分明是蛮话 ”另一人辩驳道:“我亲耳听得那蛮将高声用蛮语指挥北蛮兵 我看 那个妖女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
严清歌越听越糊涂 而那些死里逃生的兵将们 因为各自当初看到听到的情况不同 而争辩了起來
事实如何 真相又如何 扑朔迷离 难道 那个蛮将真的是土生土长的蛮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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