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14日星期四

妃嬪這職業 葉貴人之死(10)

  「愛妃今日好興致。」

    驀然回首,莊絡胭站在陽光下,看著站在樹蔭下的皇帝,粲然一笑,上前行了一禮,「妾見過皇上。」

    待皇帝免了她的禮,莊絡胭拉了拉手上的紙鳶線,歪頭看著皇帝,「皇上也要放紙鳶,妾那里還有一個呢,可惜不是妾喜歡的,想來那麼威猛的東西,皇上應該會欣賞。」

    封謹饒有興味的詢問,「哦,是什麼樣的紙鳶?」

    一邊伺候的福寶忙呈上了紙鳶,封謹隨意一瞥,當下便笑了,他原以為是老虎或者獅子之物,誰知竟是一匹棕紅的汗血寶馬。

    「皇上是天子,天子自然管理天下萬里之地,駕馭區區一匹汗血寶馬再簡單不過,」莊絡胭說到這,得意一笑,「更何況妾送皇上的汗血寶馬還能飛,不就是傳說中的天馬,天子配天馬,當真是天生一對。」

    「朕倒是第一次知曉,天生一對還能這麼用,」封謹接過紙鳶,仔細看了看,頗有些嫌棄的開口,「這是哪個奴才畫的,馬肚子圓得跟豬肚子似的。」

    封謹的這話一出,在場的听竹與福寶面色頓時怪異起來。

    從宮人面上看出端倪,封謹抽著嘴角理了理線,想起寧妃畫的那手好畫,莊絡胭畫的這個玩意兒,還真有些不能入眼。心里雖是這麼想著,嘴上卻補了一句,「肥是肥了些,瞧著還算強壯,天馬果真與凡物不同。」

    這次表情變得怪異的是高德忠了,他那不算大的眼楮忍不住多瞧了幾樣那汗血寶馬,心下感慨,虧得昭賢容好意思說那是汗血天馬,叫汗血天豬還差不多。難怪這個紙鳶昭賢容不用,合著是嫌它丑了。就這樣了皇上還能找到地方安慰昭賢容那慘不忍睹的畫技,恐怕只有皇上有這能耐了。

    春光明媚楊柳依依的日子,俊男美女親昵的沐浴在陽光下放紙鳶,應該算是美好的畫面了,天空中飛著的不是龍與鳳,而是駿馬與孔雀,倒讓人覺得多了幾分自然。

    「掉了掉了,皇上你要跑幾步,不然飛馬要飛不起來了。」

    「快點,快點,往左邊跑!有風呢。」

    高德忠默默的默默的看著皇上被昭賢容指揮來指揮去,臉上還帶著笑容,最後只能緩緩的緩緩的移開視線,他實在不想承認,皇上被一個妃嬪指來劃去居然還能高興起來。

    若是莊絡胭知道他的想法,就會告訴他,這就是傳說中的賤皮子性格,而有些男人骨子里就裝著賤性基因,被人敲著打著,就顯現出來了。

    莊絡胭眯著眼楮看著皇帝奔來跑去,笑得一臉燦爛,讓皇帝跑來跑去什麼的,不要太有解氣的感覺。

    明媚的陽光下,皇後坐在露天八仙石桌上,抬頭看著空中多出的一只紙鳶,推開宮女呈上的糕點,「端下去,本宮不餓。」

    和玉看了眼,接過宮女手中的糕點,走近皇後身邊勸道︰「娘娘,您中午就沒有多少胃口,現在離晚膳還有一個時辰,多少用些東西吧。」

    「前有寵妃後有新進宮的美人,這些女人手段頻出,皇上不停在這些女人中間流連……」皇後嘆了一口氣,「等下讓點翠清理一下本宮庫房,選些合適的首飾錦緞賜到新進宮的妃嬪手中,殿中省的人可安排好她們三人的住處了?」

    「回娘娘,都已經安排好了,只是原本安排到熙和宮偏殿的花紅袖被送到到寧妃宮里了。」和玉見皇後露出疑慮的表情,解釋道,「中午高總管去了殿中省,特意說了,淑貴妃與昭賢容宮里不必安排新人進去。」

    「後宮這麼多妃嬪,偏就她們兩個宮里不能住別人,」皇後面上露出嘲諷的笑意,「且瞧著吧,這回新進來的都不是簡單的,尤其是那個寧笙芋,恐怕連淑貴妃都要忌憚了。」

    太陽快要落山,莊絡胭也一不小心的讓孔雀紙鳶纏繞上了汗血馬紙鳶,看著纏綿在一起的兩只紙鳶,莊絡胭看向皇帝,「皇上,這可怎麼辦?」







「原本那花紅袖是要被分到寧妃宮里去的,誰知她用了什麼手段,愣是讓皇上下旨讓她搬去了桃玉閣,」甦修儀面帶嘲諷道,「剛進宮就開始耍花招,當真是*的主兒,真是讓人惡心。」

    「你去管她做什麼?」淑貴妃無奈的看了甦修儀一眼,對她的沖動有些不滿,「一個小小的才人就值得你惦記了?」

    「堂姐,我只是瞧著她便想起莊絡胭,那股子作勁兒讓人難受。」甦修儀在一邊椅子上坐下,臉色難看道,「都是同類貨色。」

    「你的教養去哪了?」淑貴妃瞥了甦修儀一眼,「這麼粗俗的話是你該說的麼?那莊絡胭不管是真作還是假作,她比你受寵便是本事,你在我這里抱怨有什麼用。至于那個花紅袖,不用你抱怨自有人看不上她。」

    「她一言一行都模仿莊絡胭,莊絡胭就能忍得下她?」甦修儀想起那個花紅袖的言行,不屑的癟嘴。

    「別人不一定忍得住,至于莊絡胭……」淑貴妃笑了笑,「她肯定比誰都忍得,在這後宮里,模仿別人有時候只能得一時疼寵,卻不是長久之計。」

    當初嫣貴嬪也曾極度受寵,這會兒不仍舊是個小小貴嬪嗎?只是那個寧貴人著實不怎麼討喜。

    能忍得一時之氣,才能為之長計,要收拾一個人,何必急在一時。

    乾正宮中,封謹看著面前盤中擺著的各個牙牌,突然有些索然無味,最後挑了角落里的寧貴人的牌子。

    「今兒晚上就去瞧瞧新進宮的寧貴人吧,」封謹想了想,「對了,把朕讓人新扎的紙鳶給昭賢容送去,那胖馬紙鳶還是留在朕這里吧。」

    「是。」高德忠依言退下。

    暢天樓外掛著紅通通的燈籠,只是守在門口的不是徐昭容而是寧貴人,寧貴人進宮後,皇上見其清冷出塵,又做得一首好詩,說是與徐昭容有很多相同愛好,便讓其住到了暢天樓。

    徐昭容站在窗口,看著門口處站著的美人兒,面上一絲表情也沒有。

    「娘娘,夜深了,睡吧。」宮女上前勸慰。

    徐昭容沉默不言,靜靜的站在原處,直到明黃的御駕出現,眼睜睜的看著皇上擁著別的女人在門口親昵,然後又相擁著消失在門口。

    硬生生掰斷了自己修剪得漂亮的指甲,徐昭容轉身道︰「伺候本宮安寢。」

    三個新人中,皇上首先寵幸了寧貴人,莊絡胭得到消息後,倒是半點也不意外,畢竟男人都是視覺動物,先挑個漂亮的嘗嘗是再正常不過。

    沒過兩日,皇後在御花園要擺賞花宴,莊絡胭自然乖乖應下,雖然皇後每年都要以各種名義在御花園擺上那麼幾次宴席,然後大小老婆互相用言語視線廝殺,宴席結束再各自滿足散去。

    「娘娘,今兒皇後娘娘設宴,也不知會有什麼事情,這會兒新人入宮,您可要小心些。」听竹一邊為莊絡胭梳著發髻,一邊小心的開口。

    任由听竹為自己梳著復雜的朝雲近香頭,莊絡胭笑著道,「我知你擔心我,只是等會妃嬪眾多,不定所有的人都惦記著我。」

    「小心無大錯,娘娘還是多防備著些好。」雖說近幾日皇上寵幸了寧貴人,但是她相信皇上對自家娘娘還是有幾分寵愛的,不然寵幸寧貴人那日,怎麼還特意讓人送了紙鳶來。

    雲夕替莊絡胭理著衣衫,听著兩人的談話,她插嘴道︰「奴婢听說原本花才人不住桃玉閣的,後來不知怎麼又搬去了桃玉閣。」

    莊絡胭扶了扶步搖,語氣平淡道,「她沒有住寧妃那里,是她的事情,與我們無關。」

    听竹听她語氣平靜,一時也弄不清莊絡胭是不在意還是早有應對之意,理了理莊絡胭身上壓裙子的玉佩,「娘娘心里有成算就好。」

    坐在步輦上還未行出多遠,在轉彎處,莊絡胭便見到蔣貴嬪、孔婉儀、葉德嬪三人從另一個方向行來。

    三人見到莊絡胭,紛紛下步輦行禮。莊絡胭倒是沒有想到三人會走在一起,便道︰「倒是很少見你們三人走在一起。」

    「回娘娘,前些日子葉德嬪搬來與嬪妾住在了一處,孔婉儀住處與嬪妾二人相近,方才在路上踫見,便一起過來了。」蔣貴嬪答道,「娘娘繁忙,想來是不知這等小事的。」

    「原來如此,你們三人日後倒是可以一起多走動了,」莊絡胭笑了笑,「你們與本宮一道走吧,若是讓皇後娘娘等我們就不好了。」

    莊絡胭回頭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後的蔣貴嬪,近來蔣貴嬪頻頻向她示好,甚至還有意無意向自己透露一些後宮以往的隱秘事情,各宮妃嬪的忌諱與愛好,蔣貴嬪進宮已經有幾年,知道的東西比莊絡胭多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竟然會告訴莊絡胭。

    後宮中沒有無緣無故的好,莊絡胭不相信蔣貴嬪會因為後宮里關于她們晉升的流言,便突然對自己好起來。蔣貴嬪是個極其聰明又理性的女人,她既然做出這種事情,那麼肯定有她的用意。

    也不知這位求的什麼,她能不能給她所求的東西。

    御花園中,各色美人或站或坐,旁邊的宮女太監皆小心翼翼伺候著,莊絡胭等人到的時候,又是一陣行禮還禮。

    「昭賢容來了?」寧妃站在一叢海棠花旁,與她身上繡的海棠紅花樣交相輝映,說不出的閑適與安寧。

    「見過寧妃娘娘,」莊絡胭上前行禮,看著寧妃面前的海棠,「這海棠開得真艷。」

    「艷而不俗,本宮甚是喜歡這花兒,」寧妃折下一朵紅海棠,笑了笑。

    莊絡胭聞言跟著笑了笑,卻沒有答話。恰好此時,淑貴妃到了,寧妃看著遠遠朝這邊行來的貴妃儀仗,淡淡的道︰「淑貴妃比這紅海棠更是耀眼。」說完,把手中的海棠隨意一丟,漂亮的花朵兒掉落在泥土中。

    莊絡胭看了眼這朵海棠,與諸位妃嬪一齊上前給淑貴妃見禮。

    「今日若不是皇後娘娘設宴,本宮倒不曾發現御花園的花已經開得如此漂亮了,」淑貴妃免了眾人的禮,扶著大宮女菱紗的手走到花叢旁,看了眼在場各色的美人,嘆息一聲,「可惜本宮最愛的玉簪花不是這時開。」

    「稟貴妃娘娘,皇後娘娘知您喜愛玉簪花,便讓巧手的宮人做了玉簪花出來,請娘娘一觀,」皇後身邊的大宮女之一點翠向淑貴妃行了禮,然後就有兩個太監抬了一個花盆上來,里面栽種的正是玉簪花,心形的翠葉,潔白的花朵,任誰也瞧不出那花朵是由人做出來的。

    淑貴妃瞧了眼花盆,面上笑容淺淡,嘴上卻道︰「嬪妾謝過娘娘體恤,嬪妾這點愛好給娘娘添麻煩了。」

    「你盡心伺候皇上本就辛苦,若是我們賞花還沒有你喜愛的花,豈能說得過去?」皇後扶著和玉,帶著宮女太監走了過來,顯然听到了淑貴妃的話,待眾人行過禮後,她笑看著淑貴妃,「再說這也不是什麼麻煩的事,本宮乃後宮之首,有些事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

    淑貴妃面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娘娘能惦記著嬪妾這些小事,已經是體恤了。嬪妾無以為報,只能在日後宮務上,多多幫襯皇後娘娘了。」

    「你倒是個可人的,哪里像賢貴妃那般,竟是想方設法躲懶,」皇後笑了笑,不再與淑貴妃說話,轉而與其他妃嬪聊了起來。

    莊絡胭看著皇後與淑貴妃上演語言藝術,在早已搭好的雕花圓凳上坐下,捻起桌上的桃花糕咬了一口,發現糕點做得甜而不膩,還帶著一股桃子的味道,不由得多咬了一口。

    「昭賢容娘娘,」一個白色的身影出現在莊絡胭面前,她抬頭一瞧,竟是新進宮的絕世美人。

    「寧貴人不必多禮,」莊絡胭擱下手中半塊沒有吃完的桃花糕,示意讓寧貴人坐下,「這桃花糕味道很是不錯,寧貴人可要嘗嘗。」

    「謝娘娘,嬪妾來之前用了早膳,這會兒還未餓。」寧貴人起身福身,方才再度坐下,發間的步搖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

    美人就是美人,怎麼看怎麼養眼,莊絡胭面上露出一絲笑來,「原來如此。」一般人穿白色總會給人做作之感,這位寧貴人穿著白色廣袖繡淺粉小花羅裙,肩上披著淺藍玻帛,怎麼看怎麼出塵,這可要比徐昭容更加的有詩意了。

    「娘娘怎麼沒有去賞花?」寧貴人看著不遠處的花叢,面上的表情淺淡,實在不像是賞花的樣子。

    「這里不也能賞花?」莊絡胭接過听竹遞來的茶盞喝了一口,「坐在這里賞的花更多,顏色更是艷麗。」

    寧貴人點了點頭,仿佛是贊同什麼般,「娘娘乃是懂花之人,嬪妾擾娘娘興致了。」說完,起身給莊絡胭行了一禮,帶著宮女離開了。

    莊絡胭饒有興致的看著寧貴人折縴腰以微步的模樣,放下茶盞,托著下巴歪頭看向听竹與雲夕,「你們說她是來做什麼的?」

    听竹與雲夕搖頭,互相看著對方疑慮的眼神,雲夕道︰「奴婢瞧著這位寧貴人似乎不是很高興的樣子,穿著還這麼素淨,實在讓人想不到她的用意。」

    莊絡胭笑了笑,沒有繼續開口,這個寧貴人實在有些意思,她那態度是不想與其他妃嬪在一起?已經被送進了這後宮,難不成還有不想做皇帝妃嬪的心思,就算沒有這些心思,到了這個地方,就沒有了別的選擇。

    「近些日子皇上已經翻了寧貴人好幾次牙牌,她還有什麼不高興的?」雲夕低聲道,「其他妃嬪可是想盡辦法引得皇上注意呢。」

    听竹眉梢微微一動,朝寧貴人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誰知道這位寧貴人是什麼心思。」

    賞了一會兒花,眾人也累了,便按著位份坐了,宮人們呈上瓜果茶點,賞花很快就變成了茶話會。

    莊絡胭叉著一塊進貢的菠蘿慢慢吃著,听著妃嬪們談論各色鮮花,對此她是說不上什麼話,只能選擇沉默的听。

    「對了,寧貴人、花才人,嚴才人,你們進宮也有些天了,可有什麼不適?」皇後仿似突然想起幾個新人來,朝三人看去,「寧貴人住在暢天樓,有徐昭容照拂,自然不會有問題,你們兩人獨居桃玉閣,若是有什麼不清楚的,可以多問問宮里的老人。」

    「謝娘娘,嬪妾等並無不適。」花才人起身給皇後行以一禮,「桃玉閣很好。」

    「那處確實不錯,」皇後笑了笑,「當初昭賢容住的便是桃玉閣,後來才遷居到熙和宮。尤其是桃玉閣旁的桃林,每到這個時候都會開漂亮的桃花,後宮很多妃嬪都愛去那賞花。」

    花才人道︰「嬪妾也听聞以前昭賢容娘娘住過桃玉閣,實在是嬪妾等的榮幸。」

    莊絡胭垂下眼瞼,嘴角微彎,「花才人言重了。」那桃玉閣還真算不上好地方,當初皇上讓她遷出桃玉閣,當天晚上就把桃玉閣重新修繕了一遍,要說其中沒有什麼,她肯定不會相信。

    「今日本宮擺這賞花宴,也不過是讓諸位姐妹在一起聚聚,」皇後沒怎麼與花才人交談,便轉過了話題,「待皇上處理完朝事,便可以開宴了。」

    听到皇上會來,一些妃嬪眼神變了,不著痕跡整理著衣衫,以求等下給皇上留個好印象。

    莊絡胭低著頭想,這麼多女人眼皮子下去勾引皇帝,其實是拉仇恨才對。

    時近午時,皇帝果然來了,諸位妃嬪裊裊婷婷請安,簇擁著皇帝坐下後,才各自挑了位置坐下,賞花宴正式開始。

    既然是賞花宴,每道菜都取了與花有關的名字,甚至有些菜直接做成花的樣子。莊絡胭吃著名為富貴花開,實為胡蘿卜絲以及一些香菇炒出的菜,有些感慨的想,听說成宣帝在位後,後宮已經極為節儉。就現在的生活都算節儉,不知奢華時是什麼樣子?

    這*的生活過著不要太舒適。

    「這道仙女散花做得不錯,賞。」封謹擱下筷子,看向寧貴人,「這菜應該合你口味,多嘗嘗。」

    寧貴人身後的宮女聞言,抬首便為寧貴人布菜,她這一動作卻是讓封謹皺起了眉頭。

    「寧貴人,這個宮女是你貼身大宮女?」封謹接過高德忠呈上的絹帕擦干嘴角,見寧貴人起身應是,才又開口道,「那她她手臂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寧貴人神情黯然的看了身後的宮女一眼,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回皇上,奴婢這傷是今早不小心撞的,」這個宮女跪在地上,「當時主子沒看見,所以並不知情。」

    封謹淡淡的看了眼宮女,「既然這般粗心,便不必在寧貴人身邊伺候了。高德忠……」

    「皇上,」寧貴人臉色微微一變,起身跪了下來,「晨曦的傷是今早徐昭容娘娘身邊宮女撞倒所致,並不是粗心所致,求皇上明鑒。」

    「徐昭容?」封謹看向面色微白的徐昭容,「你說說是怎麼回事?」

    「皇上,妾不知此事啊,」徐昭容慌忙起身請罪,「妾回去一定好好徹查此事。」

    「回皇上,徐昭容並不知此事,早上那個宮女也是無意,求皇上不要因此責備徐昭容娘娘。」寧貴人行了一個禮,給徐昭容求起情來。

    「那個宮女雖是無意,但也是徐昭容的人。徐昭容雖說不知,卻也是疏于觀察,」封謹語氣平淡道,「既然如此,減昭容半年俸祿,撤牙牌兩月以做懲罰,以後切不可再犯。」

    「妾領旨謝恩。」徐昭容不甘心的看了寧貴人一眼,最終只能是行禮謝恩。

    莊絡胭看著這位善良出塵的寧貴人,挑了挑眉,皇上還沒有說此時與徐昭容有關,這位倒先替徐昭容求情了,不知道是坑徐昭容還是真善良。

    因為一個貴人身邊的宮女給一個昭容難堪,皇帝也真不給徐昭容臉面,這位寧貴人真夠受寵的,能把徐昭容逼到這一步。

    封謹向諸位妃嬪看去,不知怎麼就看到了面無表情的莊絡胭,微微錯開視線,他竟有些不願去看莊絡胭的表情,「朕用得差不多,也該回宮了。」

    皇帝不吃了,其他人哪里還敢說沒飽,加之又看了一場好戲,眾人紛紛起身恭送聖駕。

    「徐昭容不必難過,皇上不過是一時氣頭上,」淑貴妃瞥了眼一副出塵模樣的寧貴人,語氣不怎麼好道,「你侍奉皇上多年,皇上斷不會因為隨便一個女人就忘了你。」

    隨便的女人?莊絡胭看了眼淑貴妃,看來淑貴妃對寧貴人不怎麼喜歡。不過想想也是,淑貴妃原本是所有女人中容貌最出彩的,這下來了個把她比下去的寧貴人,偏偏此人還端著一副出塵的樣子,又得了聖寵,淑貴妃能喜歡她才不正常。

    「淑貴妃這話雖是有理,但是作為主子,還是要好好管理下人才是,」皇後站起身,看著徐昭容道,「今日之事與你雖是無關,但是你要想想皇上為何要罰你。」

    皇後這種「只要你不開心我就開心」與淑貴妃對壘的態度,讓莊絡胭再度感慨一番,每一個皇後要是能喜歡寵妃也不正常。

    皇後與淑貴妃可以說這些話,其他人可沒有這個膽子,紛紛找了理由退下,莊絡胭也趁機回了熙和宮,她可不想留在一群女人中演戲,露餡兒了可就是麻煩事。

    不一會兒,內侍監的太監來傳旨,說是皇上翻了她的牌子。

    莊絡胭倒是有些意外,她還以為皇帝今天會去受委屈的寧貴人那里安慰安慰,他近來不是對寧貴人最感興趣,怎麼又想起往她這里湊了?

不管皇帝是因為何種心思到熙和宮,莊絡胭倒是如以往的風格打扮一番,胭脂水粉是不用上的,頭發要帶著香味柔順的,衣服要寬松的。畢竟皇帝晚上來妃嬪的宮里是為了蓋被子聊天或者打架,不是為了看女人怎麼卸妝除釵環的。

    給皇帝驚艷這種事情留著大白天做比較好,晚上適合干晚上做的事情。

    封謹到熙和宮,毫不意外看到站在宮門的莊絡胭,下了步輦扶起莊絡胭,「這幾日正倒春寒,愛妃要小心身子。」

    「妾穿得很暖和,皇上不必擔心,」莊絡胭用另一只手搓了搓皇帝與自己交握的手,「倒是皇上的手怎麼這麼涼,妾給皇上備好了熱湯,您用些暖暖身子。」

    封謹另一只手在莊絡胭手背上拍了拍,「你不必緊張,不過是吹了些風。」說完,引著莊絡胭進了屋。

    熙和宮里並無特別的燻香味,倒是帶了些青草香,這便是莊絡胭的特別之處了。每每到了莊絡胭住的地方,便是各種自然想,比如六月的桃子香,七月的荷花香,八月的薄荷香,總歸是讓人心神舒爽的東西。所以他去年炎熱之時,也偏愛到莊絡胭的住處的,大熱的天兒即使屋子里放了冰,也沒有誰愛聞那亂七八糟的燻香味兒。 」「

    親手把花生薏米芋圓湯端到皇帝面前,莊絡胭笑著道︰「皇上,這是妾讓小廚房用火煨著的,你嘗嘗。」

    青瓷碗中盛著味道香濃的湯,讓一路走來吹了些春日冷風的封謹有了些胃口,接過莊絡胭呈上的銀勺喝了一口,湯的溫度似乎已經暖到了胃里。

    「味道很好,朕倒是不曾嘗過這種湯,看來你小廚房里的廚子還有些本事。」封謹又喝了幾口才放下碗,漱完口笑著看向莊絡胭,「日後朕若是想吃美食了,看來要來愛妃這里了。」

    「皇上若是喜歡,把這廚子調去御膳房也是可以的,」莊絡胭得意的笑了笑,「不過這菜式可是妾教她的,到時候妾若是想了別的菜式,就讓人告訴那廚子去。」

    「既是你的想法,朕還要一個廚子做什麼,有你便夠了。」封謹笑了笑,見莊絡胭面上有些動容,起身單手攬住莊絡胭的腰,「時辰不早了,愛妃與朕安歇吧。」

    伺候的宮人們見狀,立刻有人上前取下帷幔,留給了皇帝與昭賢容自己的空間。

    重重帷幔外,高德忠領著幾個宮女太監靜靜的候著,站在他對面的是熙和宮的兩個大宮女,他笑著道︰「方才瞧昭賢容的手似乎有些紅,可是昭賢容親手為皇上下廚了?」

    「這……」听竹有些為難,「高公公,娘娘之前吩咐過奴婢們不得多言,還請公公不要為難我們。」

    「你我都是伺候主子的,本公公明白,」高德忠嘆了一聲,「皇上會明白娘娘心意的。」他算是明白了,這昭賢容只怕真是對皇上付出了一片真情,不然哪會偷偷摸摸做了這些事情還不在皇上面前表示出來。

    雲夕聞言對高德忠福了福,「公公明察秋毫,但求公公不要把此事告訴皇上,奴婢在此謝公公大恩了。」

    別的主子是想盡辦法在皇上面前表現,這位昭賢容倒好,竟是不敢讓皇上知道她的心意,高德忠見雲夕一臉愁容,點了點頭當是應下了。他不會說,至于皇上會不會問,就不關他的事了。

    鑒于皇帝近來到後宮頻繁,莊絡胭本以為皇帝會與她蓋被純聊天,沒有想到的是這位興致還很好,一場翻雲覆雨後,莊絡胭披著一頭青絲趴在皇帝胸口,暗暗的想,不知道皇帝今晚會不會做鬼壓床這種噩夢。

    「主子,天不早了,早些安置吧。」晨曦替寧貴人披上一件衣服,見寧貴人還撫著皇上賜下的琴,「皇上今兒去了熙和宮,不會再過來了。」

    「是了,他是皇上,是後宮所有女人的皇上,不是我一個人的。」寧貴人苦笑,站起身走到窗邊,望向熙和宮的方向,「進宮本已非我所願,皇上的憐惜與寵愛讓我忘了這里是後宮。」

    「主子,你不要這麼想,皇上待你自然是好的,與你一起進宮的花才人與嚴才人皇上至今還未寵幸過,」晨曦收好琴,「自主子您進宮後,皇上便多宿在您這里,賞賜更是不斷。進來後宮對你的臆測不斷,皇上又怎麼繼續宿在此處。」

    「你又何必勸我,」寧貴人寡淡一笑,「後宮這麼多女人,皇上要去誰那里都是天經地義,更何況昭賢容本就受寵,皇上去她那里再正常不過了。」

    想起御花園里的幾句交談,寧貴人收回望向熙和宮的方向,昭賢容雖不是多才多藝,但憑那隨和的性子,皇上也是要寵愛幾分的。

    早晨封謹醒來,難得與莊絡胭一起用早膳,莊絡胭端著一碗珍珠粳米粥,「早晨起床,還真是安寧。」

    「你這憊懶的性子,早該多多在晨間走走,」封謹挑了一塊酥餅到莊絡胭碗中,「平日里也別總待在宮里,多走走也是好的。」

    「妾也是走過的,」莊絡胭對此據理力爭,「昨兒還在御花園里遇見了寧妃娘娘與寧貴人,寧妃娘娘花的海棠漂亮極了。」

    「寧妃的畫在這後宮中無人能及,寧貴人……」封謹眉頭皺了皺,「雖說寧貴人姓氏為寧,可總歸有些沖撞寧妃的封號,傳朕旨意,寧氏笙芋雖有姓氏為寧,但因寧妃已用此號,特賜寧氏笙芋封號為倩。」

    倩?這封號未免太流于表面了些?莊絡胭面上笑道,「皇上您這一說,妾倒一覺得拗口了,改個封號倒好區分了。」

    不多時,皇帝這道口諭便頒發到後宮,一時間後宮諸人倒是不知皇上對寧氏是寵還是不在意了。說是不在意,又翻了寧氏好幾次牙牌。若是在意,又怎麼會以寧氏沖撞寧妃封號為由賜一個倩為封號。

    「倩貴人?」皇後听到皇上旨意後,笑了笑,「南樓風月長依舊,別恨無端有。

    倩誰橫笛倚危闌,今夜落梅聲里、怨關山。倒是個不錯的封號。」

    「這倩貴人好好的,皇上怎麼就想起給她改封號了?」點翠猶豫著開口道,「娘娘,皇上昨兒宿在熙和宮,這中間是否與昭賢容有關系?」

    「無論有沒有關系,皇上下了這道旨意,我們只需糾正叫法便是了,」皇後笑容不變,眼神卻有些冷。

    不管此事是不是莊絡胭的手筆,但皇上在如此寵愛寧氏的情況下,還會記起去她那里,足見莊絡胭在皇上的地位。不過,若是皇上寵愛她甚于淑貴妃,也不是件壞事,至少這位沒有淑貴妃那等心計。

    寧笙芋在接到旨意後,心里有些發懵,什麼叫沖撞寧妃?她初進宮沒有封號,便以姓為號,這樣也是沖撞了?

    「主子……」晨曦擔憂的看著她。

    「沒事,」寧笙芋垂下眼瞼,「在這後宮里,有封號也是皇上的恩寵不是。」

    只是這個封號來的不堪,讓一個倩字也變得可笑起來。

    後宮女人皆是佩服莊絡胭的好手段,這麼一著既是向寧妃示好,又給了新進宮的寧氏下馬威。

    就在眾人感慨莊絡胭的受寵時,後宮里又發生了一件事,葉貴人死在了靜秋閣的枯井里。這口枯井並不高,不足以摔死人,所以皇上大怒,下令徹查此事。

    「皇上,皇後娘娘,奴才在葉貴人的衣襟內襯中發現了一塊此物,想來是葉貴人趁凶手不注意留下來提示我們的證據,」殿中省的太監呈上一塊破損的布絹。

    皇後往托盤里瞧去,這塊布絹上畫著的東西明顯是孔雀尾巴的一角,想來是葉貴人匆忙間才撕下一小塊藏在內襟中。

    與皇後一起品茶的封謹也看向盤中,眉梢微微一皺。

    「娘娘,奴婢瞧著這孔雀尾竟是與昭賢容娘娘前些日子放著的紙鳶有些相似,」和玉皺著眉頭的多看了幾眼盤中,「想必是奴婢看錯了。」

    「不管如何,此事也要好好查查,」皇後偏頭看向皇帝,「皇上,您看此事……」她知道莊絡胭受寵,昭賢容放紙鳶那日,皇上與昭賢容在一起,所以此事只有皇上開了口,她才能放心讓人去查莊絡胭。

    「既然此事昭賢容有疑,就把昭賢容召來一問,」封謹放下茶盞,「朕也想好好弄清此事。」

    皇後聞言向管事太監點了點頭,管事太監輕手輕腳退了下去。

    封謹面無表情的看著桌上的青花細瓷茶盞,全然沒有發現寵妃是陷害妃嬪凶手時應有的樣子。

莊絡胭正在自己宮里窩在貴妃榻上春困,听到雲夕有些慌張的聲音,睜開眼,「發生了什麼事?」

    「娘娘,皇後娘娘的管事太監來了,說是葉貴人沒了,要召您去問些事情。」雲夕上前替莊絡胭穿好繡鞋,「听管事太監說,皇上這會兒也在皇後宮里。」

    葉貴人沒了,宣她去問話?莊絡胭眉頭一皺,動作卻沒有停下來,攔下雲夕要給她補妝的舉動,「就這樣去吧。」

    雲夕看了眼自家主子身上已經穿過幾次的嵌珍珠百褶羅裙,頭上雖挽著的十字百合髻,但是上面只插了一支鍍金蝴蝶簪和金瓖蝶翅玉步搖,未免顯得素淨了些。

    走到外廳,莊絡胭見皇後宮的管事太監還站著,知道這事只怕又牽連上自己了。

    「奴才給昭賢容娘娘請安,」管事太監見她儀容簡單,知道她是匆匆出來的,「皇後娘娘邀請昭賢容娘娘到景央宮談些小事,煩請娘娘快些。」

    管事太監雖然說得客氣,但是這話里卻帶著催促之意,莊絡胭也懶得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情,坐上步輦就往景央宮趕。

    景央宮中,皇帝與皇後左右而坐,皇後一直有意無意的觀察著皇上的表情,才發現皇上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連一點點替昭賢容詢問的意思也沒有。

    不知怎的,皇後莫名有些同情昭賢容,皇上寵愛過的女人不少,莊絡胭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所以這個時候皇上才不會替她憂心,更不會為她費神。

    「昭賢容到。」

    皇後抬頭看去,見莊絡胭妝容素淡匆匆進了屋,腳步慌亂的樣子似乎沒有想到有事會發生的樣子。

    「嬪妾見過皇上,皇後娘娘。」莊絡胭上前給兩人見禮,雖不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從一路上管事太監嚴肅的表情可以看出,今日之事並不簡單。

    「皇後你問吧,朕在一旁听著便是,」封謹說完這話,便闔上雙眼閉目養神起來。

    皇後看了眼封謹後,才轉而看向莊絡胭,指著旁邊太監手中的托盤道,「昭賢容,你瞧瞧這東西你可認識?」

    莊絡胭看向那個托盤,只見里面擺放著皺巴巴的一塊布,上面畫著的一只孔雀尾,樣子頗像她那只與天馬私奔的孔雀紙鳶上的尾巴,但是多看幾眼,便覺得有些地方有些許不同。

    沒有誰會認不出自己畫的東西,所以只一眼她便知道這東西是仿著她那只紙鳶畫出來的,「回皇後娘娘,這似乎是孔雀圖的尾巴。」

    「只是孔雀圖的尾巴,本宮瞧著這畫與你畫風頗為相似,葉貴人被發現時,衣襟里藏著的便是這塊布絹,你說這是何緣故?」皇後喝了一口茶,等著莊絡胭解釋。

    「回娘娘,這圖雖與嬪妾前些日子放的紙鳶圖樣相似,但是後來紙鳶被嬪妾放走了,嬪妾根本不知道那個紙鳶掉在了哪里,而且這塊布絹上的畫根本不是嬪妾所畫。」莊絡胭有些莫名其妙,憑著隨便一塊布就能把屎盆子扣在她頭上,皇後未免也太莫須有了些。

    皇後看了眼莊絡胭,也不辯解,揮了揮手,便見一個宮女被領了進來,莊絡胭偏頭看去,似乎是葉貴人常帶在身邊的宮女之一。

    「奴婢碧潭拜見皇上,皇後娘娘,見過昭賢容娘娘。」

    「這個時候不必拘泥于虛禮了,你一直伺候在葉貴人身邊,說說葉貴人生前發生了什麼事情。」皇後喝了一口茶,語氣平靜的仿佛不是在說死了一個人,而是吃飯一般。

    「回皇後娘娘,前幾日奴婢在院子里撿到一只紙鳶,也弄不清是誰的。後來主子說,能在宮里放紙鳶的,必定是位主子,便叫奴婢好好收著。昨日昭賢容娘娘宮里的太監來問是否瞧見一只孔雀紙鳶,主子便讓奴才去取,誰知那只紙鳶竟被宮里的耗子咬出好幾個洞,連尾巴也掉了。當時昭賢容娘娘宮里的奴才臉色不太好,陰陽怪氣說了幾句話後,沒有要紙鳶就走了。」碧潭眼圈一紅,向皇後磕了一個頭,「奴婢沒有想到昨兒夜里主子便沒了,求娘娘徹查凶手,還娘娘一個公道。」

    莊絡胭听完這席話,當下便道︰「皇後娘娘明鑒,嬪妾昨日並沒有吩咐人去找什麼紙鳶,更何況……更何況紙鳶飛走了,嬪妾何必再去尋。就算嬪妾要去找尋,為何哪個宮都不問,偏偏去了靜秋閣?」

    「賢容娘娘不是恨我家主子害得你沒了孩子麼?不然我們靜秋閣為何連吃食都被尚食局克扣,娘娘您自然不是來尋紙鳶的,不過是想給主子難看罷了。」碧潭恨恨的看著莊絡胭,「昨夜若不是主子想連夜補好紙鳶,又怎麼會莫名被害?若此事與娘娘您無關,主子為何要死死藏著這塊布絹?!」

    莊絡胭做過公關,自然在觀察人臉色上有幾分見識,這個叫碧潭的宮女對自己的恨不是作假,那麼昨天去靜秋閣的奴才究竟是哪路人?

    莊絡胭面上適時露出蒼白的臉,「本宮雖恨葉貴人害得本宮流產,但斷斷做不出這膽大包天的事情,求皇上皇後娘娘明察。」

    「此事你們各執一詞,本宮也不好決斷,」皇後看著莊絡胭,「此事你有嫌疑,若與你無關,也要說出讓人信服的理由來。」

    莊絡胭看了眼假寐的皇帝,樣子似乎很猶豫,最終仍舊搖了搖頭,「那畫並不是嬪妾所作,昨日嬪妾也沒有派人去找紙鳶,是有人要陷害嬪妾!」

    皇後正想開口說,就算是被人陷害也要找出證據,這時一直假寐的皇上開口了。

    「既然昭賢容說是被陷害,這個宮女又說是昭賢容宮里的太監去詢問過,」封謹食指叩著桌面,「把熙和宮的太監全部拉到外面院子里,讓這個宮女認一認便清楚了。」

    既然皇上說了這話,當下也沒有人敢猶豫,很快熙和宮的太監通通被拉到景央宮的園子里,讓碧潭指認。

    碧潭仔細看了好幾遍,並沒有找到當時的兩個太監,最後只好無奈的表示,那兩個太監不在這些人中。

    「難不成真有人陷害昭賢容?」皇後一副驚詫的模樣。

    「娘娘,就算這里沒有,可是昭賢容敢保證沒有讓其他太監來做?」碧潭朝皇帝與皇後重重磕了幾個頭,連額頭都磕破了,「昭賢容娘娘一直受皇上恩寵,後宮不知多少奴才想討好昭賢容,奴婢想不出還會有誰去討要一個紙鳶,若不是昭賢容害了我家主子,我家主子為何要在臨死之前藏一塊紙鳶尾巴?」

    「淑貴妃到、賢貴妃到、寧妃到。」

    封謹听到太監傳報,睜眼看著皇後,「她們怎麼來了?」

    「回皇上,妾想著她們三人也在協理宮務,此事重大,多個人也多個主意。」皇後笑了笑。

    封謹不再開口,見到三個女人進來,只是淡淡免了她們的禮,然後繼續沉默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事情。

    「娘娘,此事關系重大,一時也理不清,不如慢慢徹查?」賢貴妃出言道,「我們不能讓昭賢容憑白為凶手背了黑鍋,也不能讓葉貴人白白沒了。」

    「皇上,賢貴妃所言也有道理,您看……」皇後看向皇帝,等著他表態。

    「朕早已經說過,此時由皇後你處理,」封謹看了眼皇後,又看了眼站在屋中央面色有些白的莊絡胭,「但是一定要好好徹查這件事。」

    皇後對皇帝福了福身,「昭賢容既不能完全證明自己與此事無關,而此事也沒有指明與昭賢容有關,那麼在事情查清楚前,昭賢容暫時便不用伺候皇上了,待事情弄清後,你再盡心伺候皇上,畢竟有事分你的心也伺候不好皇上。」皇後說完,看向其他淑、賢、寧三人,「你們覺得如何?」

    「皇後娘娘既然這麼說了,嬪妾自然沒什麼意見,」淑貴妃看向莊絡胭,「昭賢容被葉貴人害得小產後,面色一直不太好,多多休息也好。」

    何必強調葉貴人害得她小產呢?莊絡胭垂著頭,這不明擺著說她恨葉貴人,所以才暗害了她麼?

    封謹沉默的看著皇後以及其他三個妃嬪,然後把視線移在莊絡胭身上,最後落在那雙略有紅腫的手上。

    「昭賢容多休息休息也好,朕瞧著你身子也心疼,」封謹站起身,「朕回宮了,這事皇後你一定要清清楚楚的、好好的查。」

    皇後咯 一下,福身看著皇帝的背影,皇上這話是什麼意思?

    出了景央宮,莊絡胭坐在步輦上,抬頭看著碧藍的天空,是誰想要陷害她這人是否以為她稀罕著與皇帝一起放過的風箏,所以才故意有昨天那麼一出?

    可惜,這人一定不知道當時紙鳶線剪斷時皇帝說過的話,作為暗暗喜歡皇帝的她,自然願意天馬與孔雀自由在一起,又怎麼會特意撿回來呢?

    皇帝在場,她不好說出當日皇帝說過的話,所以一直沒有提這事。可是皇帝的沉默是什麼意思?她不相信皇帝記不得當日的情形,那麼皇帝的沉默又是什麼意思?

    「娘娘,您不必憂心,皇上走之時還安慰您呢,他一定是相信您的。」雲夕見莊絡胭垂著頭不言不語,只好出言安慰。

    「我知道,」莊絡胭嘆了一口氣,「只是葉貴人這事被有心人陷害到我的頭上,太後那里不知又會怎麼想呢。」

    無意識的看著道邊的綠瓦紅牆,究竟是誰想要陷害她呢?

    從當初桃玉閣的桃林事件,荷花池事件,到現在的葉貴人事件,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有人陷害她,這後宮中究竟是誰這麼恨她?

距離葉貴人被害一事,已經過了大半月,只是此事仍舊沒有進展,熙和宮也漸漸變得冷清起來,甚至宮中的宮女太監常常被各宮的奴才叫去幫忙做事。

    不過半月的變化便這麼大,引得莊絡胭不由得感慨,後宮這個地方,人的面具變得真夠快的,捧人與踩人同樣用盡心機。

    有些事情不適合主動出擊,當然更不適合坐以待斃,所以另闢蹊徑效果往往是最好。莊絡胭從來不是坐以待斃也不是貿然出擊的人,所以一出手就要夠狠,要夠穩妥。

    夜涼如水,平靜荷花池水面上,倒映著一輪彎月,微風一吹,彎月便隨風飄蕩,有著說不出的美感。就在這時,只听 的一聲,彎月劇烈的晃動,在水面破碎成塊塊銀光。

    「來人啊!昭賢容娘娘掉進水里了!」

    「快,快下水救人!」

    夜已至子時,封謹躺在倩貴人的床上迷迷糊糊听到外面傳來響動聲,皺著眉頭睜開眼,「外面在鬧什麼呢?」

    「皇上,外面是熙和宮的管事太監求見。」高德忠在帷幔外道,「奴才瞧著這個管事太監面色焦急,似乎是發生了大事。」

    聞言封謹坐起了身,躺在他身邊的倩貴人也跟著坐起身,手忙腳亂的給他披上袍子,「皇上,這會兒已經子時了,不若召管事太監問問究竟是什麼事情,外面冷著呢。」

    「熙和宮的奴才朕清楚,沒事不會鬧著見朕的。」封謹一邊讓奴才給自己穿衣,一邊讓高德忠安排好步輦。

    倩貴人瞧著皇上的舉止,面色微黯,隨即上前伺候起封謹穿衣,卻被封謹揮開,「這些事由奴才來做就是,不必你動手。」

    是不需要她動手,還是覺得她伺候得沒有奴才利索?

    看著皇上幾乎在眨眼間就換好了衣袍,倩貴人猶豫了一下,跟著皇帝的腳步就出了內室,走到外室才見一個微胖的太監跪在地上,發髻散亂,衣擺上還沾著泥星,想必是匆匆趕來。

    「皇上,娘娘不好了,求皇上為娘娘做主,」福寶才剛說這麼幾句,就被皇上打斷了。

    「有什麼事情路上再說,朕瞧著不是什麼小事。」封謹腳步只是一頓,便往外走。

    福寶先是愣了一下,才忙爬起來跟著跑了出去。

    「說吧,是怎麼回事?」封謹坐在步輦之上,面無表情的臉在夜色中顯得有些肅殺之意。

    「回皇上,這幾日娘娘夜里都愛到荷花池旁坐一坐,今兒晚上听竹與雲夕陪主子坐在池邊,娘娘說有些餓,姑娘便去給娘娘端點心。听竹剛走不久,雲夕听到有人摔碎茶盞,就以為是听竹姑娘,就去瞧了瞧。誰知就是這麼一會兒時間,就听到有人落水的聲音,跑回頭一看,竟是主子落進了水中。」福寶語氣有些急,難得把話給理順了。

    「若朕沒有記錯,昭賢容識些水性,落進水中也應該無事才對。」封謹皺了皺眉頭,難不成莊絡胭也開始玩苦肉計這一招了?

    「娘娘識水性是沒錯,可是娘娘是被人擊中後腦掉進水中的,太醫說娘娘後腦勺上的傷有些偏移,所以並不致命,想必當時娘娘察覺不對勁,躲了一下卻沒有全部躲過去,才會……」福寶聲音哽咽了,「奴才們救起娘娘時,娘娘已經昏迷了,池子里的水染紅了好大一塊,到現在娘娘都還沒醒。」

    「是誰這麼大的膽子?!」封謹沉下臉,「你們這些做奴才的也不知好好伺候主子?!」

    福寶面色微變,最後只得不停請罪。倒是一旁的高德忠覺得事情有異,熙和宮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福寶一個管事太監不在宮里主持大局,怎麼做了一個跑腿的?

    一行人匆匆趕到熙和宮,卻見到門口僅一個守門太監,見到他們,面露喜色的跪地行禮。

    封謹下了步輦,進了熙和宮後,眉頭越皺越緊,他不過是大半月沒來熙和宮,怎麼這里就變得這般冷清了?

    進了正殿,這種感覺越發明顯,熙和宮雖不是宮侍成群,但是至少該有的太監宮女不會少,如今主子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不見幾個奴才來回伺候著?

    守在內室外的小太監見到皇帝,面上一喜,立刻傳報道︰「皇上駕到。」

    封謹走進屋內一看,屋內竟只有听竹與雲夕伺候在側,為莊絡胭診脈的也只有一個上了年紀的毛太醫。頓時臉色便沉下來,大怒道︰「其他的奴才呢,都死了麼。昭賢容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就一個太醫來診脈,其他當職的太醫呢?!」

    「奴婢去太醫院問了,院判說其他當值的醫生都去給其他主子請脈了,後來奴婢遇到剛進宮的毛太醫,雖說不是當職,他見奴婢著急,便跟著奴婢來給主子請脈了。」雲夕紅著眼眶跪在地上回答道。

    「那其他奴才呢?」封謹在椅子上坐下,一摸小幾上的茶壺,已經沒有半分溫度,隨即氣得把茶壺砸在了地上,頓時茶壺摔得四分五裂。

    「回皇上,其他宮里的管事太監說,主子不用伺候皇上,宮里又沒有什麼事情,便借走了一些人,」雲夕聲音因為氣憤與難過有些氣憤,「所以現在宮里只有這麼幾個人伺候。」

    「朕竟是不知其他宮里伺候的人會不夠,」封謹轉身對高德忠道,「高德忠,你親自去請太醫院的人,朕倒想瞧瞧這些太醫有多忙!」

    太醫院的院判沒有想到皇上身邊的高公公會因為昭賢容的事情到太醫院,當下便心知不妙,本來這葉貴人是太後佷女,他們哪里還敢多親近昭賢容,誰會想到被撤了牌子又牽扯到葉貴人被害一事的昭賢容會受皇上重視。

    想到皇上的怒火,院判腳有些發抖,忙叫了太醫院擅長醫骨以及婦金方面的當職太醫,匆匆往熙和宮趕。

    封謹冷眼看著跪在面前的幾個太醫,裝著滾燙茶水的茶杯砸在幾人身邊,「還跪在這里作甚,還不去給昭賢容請脈。」

    幾個太醫忙上前給昭賢容請脈,只是一件昭賢容慘白的臉色以及後腦上還在流血的傷口,頓時吸了一口涼氣,這傷人的明顯是想要昭賢容的命,只是傷口便宜了些,昭賢容才險險保下性命。

    過了小半柱香時間,幾個太醫白著臉跪在封謹面前,「啟稟皇上,昭賢容的傷實在凶險,娘娘後腦勺受傷時應該遭受極大的撞擊,若是再偏差一些,便有性命之虞。」

    「朕不想听你們廢話,該怎麼用藥就去用,」封謹接過高德忠呈上的茶,勉強喝了一口,皺起眉頭,「這是什麼茶葉?」

    高德忠看向泡茶的听竹。

    「回皇上,近來殿中省說新茶不夠,所以這是剛分到的陳茶,」听竹跪在地上,「這已是宮里最好的茶,求皇上恕罪。」

    「好,很好!」封謹重重擱下茶盞,「來人,把皇後娘娘給朕請來!」

    景央宮中,皇後听到昭賢容被人重傷跌入荷花池後,便大感不妙,剛剛讓宮女伺候著穿好衣服,給皇上傳話的太監便到了。

    坐在步輦上,皇後想了很多,但是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會有人想至昭賢容于死地,如今不用查葉貴人的死因也便知道,昭賢容是被有心人陷害的。

    「昭賢容現如今怎麼樣了?」皇後側頭問跟在旁邊的傳話太監。

    「回娘娘,方才請脈的太醫說,形式非常凶險,若不是傷口略有偏移,昭賢容娘娘便有性命之虞了。」

    皇後變了變臉色,若是這樣,皇上這會兒只怕正在氣頭上了。

    傳話太監有心賣皇後一個好,于是又道︰「皇上到熙和宮時,見宮里伺候的奴才不剩多少,診脈的也只有毛太醫一人,當下便發了怒,讓高公公親自去太醫院請的太醫。奴才方才瞧著,昭賢容傷得挺嚴重呢,連枕頭被子上都沾著血,只怕這次傷得厲害呢。」

    皇後點了點頭,後宮中見高踩低本是常事,只是這些女人以為莊絡胭被撤牌子時皇上在場,就意味著莊絡胭再度失了寵,哪里知道皇上還惦記著呢?

    等到明日,那些借奴才使喚的,克扣昭賢容份例的,就要等待皇上的怒火了。

    「和玉,你叫人去查今晚有哪些宮的奴才靠近過熙和宮,無論是哪個宮,都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記下來,」皇後整了整情緒,「昭賢容遭這麼大罪,可不能放凶手逍遙法外。」

    「是,娘娘。」和玉連忙應下,心中卻有些擔憂,不知皇上會不會因此時遷怒娘娘。

皇後趕到熙和宮的時候,正好瞧見一個有些眼熟的宮女端著一盆血水出來,腳步頓住了。

    「奴婢拜見皇後娘娘。」听竹一見識皇後,福了福身,把盆子往旁邊避了避,以免血腥之氣沖撞了皇後。

    「不必多禮了,你們家娘娘現在如何了?」皇後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不管莊絡胭在皇上心里有沒有分量,發生這種事情便是她身為皇後的失職。

    「回皇後娘娘,娘娘現在一直昏迷著,太醫說幸而沒有生命之虞,失血太多,但是用藥又不能太猛,只能慢慢將養著。」听竹紅著眼眶道,「求皇後娘娘一定要查出凶手。」

    皇後面上掛著關切與憤怒之色︰「本宮一定會給昭賢容一個公道,你且去忙著。」見听竹退下後,皇後的臉色變得有些沉重,盆子里流了那麼多血,只怕凶手願意是想置莊絡胭于死地,或許被莊絡胭察覺,但有了偏差。

    想起近來的事情一直與莊絡胭有關,而且明著是有人想要陷害與她,甚至還牽扯出不少人出來,真是讓人弄不清,究竟是誰與莊絡胭有這樣的深仇大恨。

    「皇上,皇後娘娘來了。」

    封謹沉著臉道︰「讓她進來,另外把兩位貴妃以及寧妃也宣來。」

    皇後走進內室,就聞到一股草藥味,中間還夾雜著淡淡的血腥氣息,給皇上行過禮後,小心的看了眼床上躺著的莊絡胭,眉頭不由得動了動。莊絡胭本就皮膚白皙,這次失血過多更是讓一張臉慘白如紙,仿佛不小心一口氣上不來就沒了似的。

    「皇上,昭賢容怎麼會這個樣子。」皇後吸了一口冷氣,有些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楮。

    「你不知道,朕又怎麼清楚?」封謹把手邊的茶盞往旁邊推了推,顯然是心氣兒不順,「你說撤了昭賢容的牌子讓她靜養,朕近來忙著朝事,甚少進後宮,誰知事情竟是這個樣子。昭賢容的分例呢?宮里的奴才呢?難道一個賢容的宮里就這麼兩個伺候的人,甚至連茶都要喝去年的陳茶了?!」

    「皇上,妾實在不知殿中省的奴才敢這般陽奉陰違。」皇後皺著眉道,「前些日子妾還憂心昭賢容小產後身子不如以往,還賜了好些東西下來,誰知會成這個樣子。」

    「淑貴妃到,賢貴妃到,寧妃到。」

    皇後听到三人的到來,也不做其他反應,仍舊對皇上解釋道,「皇上,昭賢容身邊伺候的人是有定額的,妾也不曾讓人撤走熙和宮的任何一個奴才,所以這些事情,妾實在不知情。」

    三妃進屋听到皇後正在辯解著什麼,又瞧見昭賢容躺在床上生死不知,頓時覺得此事有些棘手,誰會料到一來就遇到這種事情。

    三人給皇帝行過禮後,就不敢貿然開口,只是看著太醫把一塊塊沾了血的布扔在一旁,莊絡胭的頭上還扎著銀針,瞧著似乎是用來止血。

    「皇上,昭賢容的血已經止住了,一個時辰左右,娘娘應該會醒了。」院判小心上前道,「娘娘的傷勢非常嚴重,加之傷在腦部,所以近來定不能再受刺激,如若不然,恐有性命之虞。」

    「朕明白了,你們只需好好替昭賢容醫治,缺什麼短什麼,自然會有人給你們送來,若是昭賢容有什麼不測……」封謹冷眼看著院判,並不說還未說完的話,但對方已經知曉了他的意思。

    「皇後主理後宮,你們三人協理後宮,居然還會發生這等事情,」皇上對院判說完後,方才轉首看向皇後等人,「若是後宮是這等模樣,朕還有何心思應付朝堂之事?」

    這話說得已經算是誅心了,後宮不安,導致皇帝無心朝事,這是對皇後的一種否定,若是皇帝有心廢後,光是這句便已經夠了。

    皇後一個踉蹌,心里卻隱隱有一個猜測,這次的事情只怕是有些人想一箭雙雕,不僅這次還有莊絡胭小產那一次,受害的不僅有莊絡胭,還有她。

    想到這,皇後看了另外三人,方才向皇帝請罪,她是不喜歡莊絡胭,但不至于喜歡別人利用莊絡胭來算計她,「皇上,妾一定會好好查此事。」

    皇帝點了點頭,緩和語氣道,「朕知道你管理後宮也不容易,事情好好查清楚便是,不必過于苛責自己。」

    淑貴妃看了眼皇帝與皇後二人,視線最後落在床上之人身上。

    莊絡胭醒過來的時候,就覺得自己腦子抽抽的疼,而且還在嗡嗡作響,剛動了一下,便覺得惡心的想吐。

    「娘娘,您醒了?」雲夕見莊絡胭動了,忙道,「您別動,太醫說您傷到了頭,不可隨意亂動的。」

    雲夕這話提醒了莊絡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最近幾日發現有人在偷偷觀察她,所以才故意在荷花池溜達,讓人害自己落水。她識水性,也不怕推人如水的手段,哪只對方這次玩的是砸死再推尸入水的伎倆,若不是她知道背後有人,及時避開了一點點,只怕小命真的玩完了。

    宮斗劇里人家玩的都是推人如水,怎麼到了她這里就血腥暴力了?所以由此可見,經驗主義害死人,她也真夠福大命大了,就這麼還沒整出個失憶白痴之類的事情出來。

    果然沒有言情女主的命,就別有言情女主的病。

    「愛妃,你醒了?」

    莊絡胭頭剛要偏,一只溫熱的手掌便按住她,「不要動,朕就坐在這兒呢。」

    眼珠子往旁邊轉了轉,入目的是一片明黃,再努力往上瞧了瞧,就看到皇帝一臉的疲倦,看到她醒來臉上還帶著一絲笑意。

    「皇上?」

    封謹看著莊絡胭臉上呆愣愣的表情,知道她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便輕聲道,「你傷得很重,這兩日不能隨意動彈。」說完,輕撫著莊絡胭蒼白的臉頰,「可記得怎麼回事?」

    「妾記不太清楚,就覺得當時身後不對勁,就往後看,只來得及看清一片衣角,就听到嗡的一聲……」莊絡胭不解的看著皇帝,「皇上,是妾在做夢還是怎麼回事?」

    「不是你在做夢,是有人要害你。」封謹收回手,嘆了一口氣,「可還記得是宮女還是太監的衣服?」

    「好像是宮女……」莊絡胭呆呆的看著床邊的人,似乎仍舊不敢相信皇帝坐在自己身邊般。

    「一個宮女會有這麼大力氣?」封謹冷笑,「只怕是個假宮女。」

    「皇上,您一宿沒睡,這會兒三更了……」

    「不必多言,朕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封謹打斷高德忠的勸誡之言,視線仍舊落在申請呆傻的莊絡胭身上。

    後宮中有很多女人,可是沒有多少女人把他當做一個男人,一個丈夫看待,他一直知道莊絡胭的感情,雖然詫異一個女人竟是單純為他進宮,但是終究也只有這點特別。

    想來想去,比來比去,這個女人都不是最好的,即使多寵幾分,也不至于到舍不得的地步。可是當知曉她差點喪命在自己的疏忽之下,他才覺得這些日子不想管熙和宮的是因為那幾分舍不得。

    或許是舍不得被人真心愛著的感覺,又或者舍不得有個女人把他當成單純的男人,單純的夫君看待。

    無論是何種原因,總歸是舍不得她死了,深宮寂寥,總該留個讓他又稍許輕松的地方。

    「妾以為皇上不想見妾了,」莊絡胭怔怔的看著皇帝,「皇上,妾沒有害葉貴人,也不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你不必多說,朕已經明白,」封謹替她壓好被子,「你傷得很重,不必擔心這些,朕相信你。」

    僅僅一句相信便足以讓對方亮了雙眼,封謹心頭一軟,原本離開的打算再度打消,親手為莊絡胭喂了藥,見莊絡胭昏昏沉沉睡了,才退出內室。

    「稟皇上,皇後娘娘,奴才們在荷花池旁邊的假山中找到了此物。」

    封謹依言看去,只見這個奴才手中拿著一個半臂長的榔頭,榔柄雖短,但是榔頭卻很大,所以若是力氣大的人藏在廣袖袍中,根本不易察覺,只怕這也是莊絡胭看到的衣角是宮女式樣的原因。

    皇後看著那帶著銹跡的榔頭,又想起昭賢容不算強壯的身軀,若是這東西砸的準一點,那麼莊絡胭沒了,皇上只怕也會因為此事對她不滿甚至責罰于她。

    那麼……凶手究竟是誰呢?

    皇後緩緩的看向站在一邊的三人


 外室中的氣氛十分壓抑,皇帝面無表情的看著帶血的榔頭,皇後面色難看的站在旁邊,連帶著淑貴妃等人更加不敢貿然開口了。

    「這後宮之中事務繁雜,朕本以為你們能管理好後宮,結果卻鬧出這麼多事情出來,」封謹心氣兒不順,手邊放著的青花瓷茶盞再度被掃落在地,他猛的站起身,看著四個女人,然後對皇後道,「朕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一定要把這樣的毒婦找出來,朕這後宮之中,容不下這樣的女人。」

    皇後福身,「妾一定徹徹底底好好的查出這件事。」皇上把這事交給她,至少證明此事與她無關,至于其他人……皇後眼神冷了下來,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誰連累她後宮權利不穩。

    「你們都退下吧,」封謹擺了擺手,不想再看幾人。

    幾人行禮默默退出熙和宮,皇後扶著和玉的手,嘆息道︰「本宮沒有想到後宮里竟有心思如此歹毒之人,實在讓人心驚。」

    「不止皇後娘娘意外,嬪妾也是十分驚恐,」淑貴妃微笑著接話,「只可惜昭賢容遭了這場罪,若是當初她沒有被歹人陷害,以至于被撤了牌子,或許可以免了這場罪。」

    「世間之事誰又能預料到,」賢貴妃語氣里帶著心疼,「怪只怪那心思歹毒之人一門心思想要陷害昭賢容,可憐昭賢容年紀輕輕,便遭受這麼大的磨難,幸好保住了命,不然……唉。」

    皇後看了眼淑貴妃,上了步輦,「本宮定會好好查此事,望那歹人不要心存僥幸之心。」

    「恭送皇後娘娘,」淑貴妃微笑著目送皇後離開,待步輦離開幾步遠後,面上的笑漸漸淡了下來,轉頭似笑非笑的看向賢貴妃,「賢貴妃倒是心疼昭賢容。」說完,也不待賢貴妃說話便上了步輦離開。

    寧妃沉默的看著三人言語交鋒,待三人都離開後,才上了自己的步輦,回頭看了眼熙和宮的大門,宮燈在夜風中微微搖晃,有種說不出的清冷。

    熙和宮再度安靜下來,封謹坐在外室的椅子上,直到新上的茶再也冒不出熱氣,他也沒有動一下。

    「皇上,夜深了。」作為皇帝身邊的貼身總管,盡管高德忠知道皇上心緒難平,也要出言勸慰。

    「朕知道,」封謹站起身,就在高德忠以為他要離開時,卻見到他轉身又進了內室。

    高德忠以往常來這里,往日這里帶著各種香味,唯獨沒有藥味。今日這里確是什麼香味都沒了,唯一有的就只有刺鼻的藥味。牆角架子上擺著的羅漢松依舊青翠,而睡蓮卻看不到一絲綠意了。

    正在床邊伺候的雲夕見到皇帝進來,無聲的福了福身,往後退了幾步。

    封謹在床沿坐下,伸手輕輕觸踫那蒼白的臉頰,只覺得手下的肌膚一片滾燙,當下面色微變,「怎麼開始發熱了?」

    雲夕眉頭難展︰「回皇上,太醫說,娘娘受傷嚴重,晚上定會發熱的,就是怕熱氣不退。」

    「既然如此,就讓太醫院的人今晚在外面候著,」封謹拿過雲夕手中的毛巾,輕輕放在莊絡胭的額頭上,「叫人送一壺燙過的烈酒來。」他記得幼時高熱不退,他的奶娘便是用酒給他的退的熱,雖說是民間的土方法,但卻是十分有用。

    待烈酒送來,封謹也不要雲夕等人上前幫忙,小心的替莊絡胭額頭、手心腳背後背都擦了酒,把被子捂得嚴嚴實實後,才道︰「小心伺候著你們家娘娘,有什麼事馬上給朕匯報。」

    時間已近四更,他不能再留在熙和宮,只好不放心的囑咐了熙和宮的宮女,又派了幾個有經驗的嬤嬤來伺候,才放心的離開。

    下朝後,封謹沒有回乾正宮,而是去熙和宮看昭賢容,見其高熱已退,才又往皇後的景央宮趕去。

    「這些就是哪些宮借過熙和宮的奴才?」封謹翻著小冊子,面上沒有多少表情。

    皇後听著那加重的「借過」,聲音平穩的答道,「回皇上,所有的名單都已經在上面了。」

    「暢天樓、和樂宮、臨月軒、宜湄閣……」封謹一個個念出來,然後把小冊子隨手扔到小幾上,「看來徐昭容、柔妃、嫣貴嬪、甦修儀身邊的奴才還不夠使喚,朕竟是苛待了她們。」

    「把她們召來問問,朕倒也很想知道,究竟哪里苛待了她們!」封謹語氣驀地加重,「就連奴才也要向別宮借著使喚了!」

    皇後沉默了一下,才道︰「妾也不曾想到,她們會向熙和宮借用奴才。」

    當天便有消息傳出,柔妃被皇上撤一個月的牌子,嫣貴嬪與甦修儀被撤三個月的牌子,徐昭容更是被皇上當著景央宮的奴才責罵,罰了三個月牌子不說,還罰了一年俸祿,皇上甚至在盛怒下,說出其不堪昭容之位的話。

    莊絡胭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近午時,睜開眼看到的便是毛太醫一張老臉,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毛太醫一臉激動的噗通跪下,說著什麼大福吉利之類的話,隨即又有幾個太醫涌了進來,俱是對她又是磕頭又是說吉祥話的。

    「你們都起來好好說話,本宮頭疼得很,」莊絡胭話一出口,才覺得自己聲音小的可憐,喉嚨也有些干啞。

    不過幾個太醫倒是都听見了莊絡胭的話,一個個忙安靜了下來。

    勉強喝了幾口貢棗桂圓湯,莊絡胭有了些許精神,只是頭疼得厲害,她也不敢亂動,這腦子若是出了什麼問題,在這後宮中不死也要死了。

    「娘娘,奴婢已經讓人匯報給皇上了,」听竹把碗遞給身後的宮女,小心給莊絡胭擦淨臉,「上午皇上下朝便來看了娘娘,只是娘娘還沒有醒,皇上坐了一會兒便走了。」

    「是嗎?」莊絡胭面上露出一絲復雜的笑意,「我以為皇上不會再來這里了。」

    「朕怎麼不會再來。」就在這時,封謹大踏步走了進來,無視一堆子請安的人,按住想要坐起來的莊絡胭,「你不要動,腦袋上傷得那麼重,還動來動去,可是不要命了?」

    見莊絡胭低著頭的模樣,封謹軟和下聲音道,「朕這些日子沒來看你,朕知道你心里難受,以後朕不會再這樣,你也要好好的,別再出這些事情來嚇朕了。」

    「後宮姐妹眾多,便是妾怎麼了,皇上又……」

    「胡說!」封謹沉聲道,「其他人是其他人,朕要你好好護著自己的身子,不要去想其他。」

    「可是皇上你明明知道,妾不會去找紙鳶,為什麼您不相信我?!」莊絡胭紅著眼眶看著皇帝,「皇上說讓他們自由在一起,妾怎麼再把他們找回來。」

    在場的太醫太監宮女太監這會兒恨不得自己沒有長耳朵,這種帶著埋怨意味的話昭賢容敢說,他們也不敢听。

    封謹有些不能直視這雙眼眶發紅的眼楮,移開視線沉默了片刻後道︰「是朕想差了,待你身體痊愈了,朕會好好待你的。」

    莊絡胭紅著眼眶閉上了眼楮,淚水順著臉頰流下,然後沒入鬢間。

    伸手擦去溫熱的眼淚,封謹心里悶得有些難受,他替莊絡胭壓好被子,「朕會好好查這件事,你這個樣子,朕瞧著心疼。」

    緊閉的雙眼睫毛顫了顫,終究還是沒有睜開。

    嘆息一聲,封謹轉身看向身後的諸人,平淡的開口︰「該怎麼伺候昭賢容,你們已經知道,若是昭賢容又什麼不是,你們也就沒有必要站著了。」

    不去看諸人驚恐的神情,封謹又多看了莊絡胭幾眼,可惜對方一直沒有睜眼楮,他站了一會兒才離開。

    待皇帝離開後,莊絡胭睜開眼楮,明明是哀戚的神情,眼中卻有著一絲笑意。

    有些東西來得太容易,人們往往不懂得珍惜,可若是這件東西要失去了,人才會驚醒這物件有多可貴,有多讓人舍不得。女人給男人的愛情同樣如此,若是一味的沉默付出,男人會從原本的愧疚變得理所當然,只有讓他有失去的危機感後,他才明白,這份感情有多可貴。

    封謹雖然是個男人,但同時又是一個皇帝,所以女人對他來說,太容易得到。女人的愛情于他或許可貴,但是得到了也算不得多精貴的東西,只有這份愛情被他親手傷了,他才驀然發現,愛情有多難得。這種心理,又何嘗不是一個賤字作怪呢?

    出了熙和宮,封謹的臉色沉了下來,他心里不好受,別的人自然別想好受,「查出來了沒有,昨天晚上哪些宮里的人出現過熙和宮周圍。」

    「回皇上,昨兒晚上出現在熙和宮周圍的奴才很多,在昭賢容出事當天,皇後娘娘、兩位貴妃娘娘,柔妃、寧妃、徐昭容、甦修儀、嫣貴嬪、蔣貴嬪、林嬪的奴才都靠近過熙和宮。」高德忠頓了一下道,「奴才覺得,單這樣並不能查出是何人害昭賢容。」

    「自然查不出,若是有心害人,可以讓人提前到熙和宮四周某個地方躲著,害了人也不必馬上離開,待第二天事情鬧大了,趁亂離開才是上策,」封謹冷笑,「後宮這個地方,誰沒有個吃人害人的心。」

    高德忠心頭一驚,皇上既然說了這話,那麼究竟是什麼意思?

    「不管有多少人經過,全部給朕細細的查,這些人中哪些耽擱了當職,或者莫名其妙的失蹤了半個時辰以上,只要有半點可疑,就全部給朕好好盯著。」封謹冷冷的開口,「朕想要弄清一件事,那就誰也沒本事瞞著。」

    高德忠背脊一寒,皇上這次是真的發怒了。

 三月已過,桃花已經謝盡,天氣開始回暖,但是後宮諸位主子沒有誰覺得暖和多少,甚至覺得冷得異常。

    熙和宮的昭賢容差點被歹人害死,皇上大怒,一層層盤查,便是做奴才的也是戰戰兢兢,就怕莫名其妙被連累了。

    時至今日,唯一心情輕松的恐怕只有在熙和宮養傷的莊絡胭了,她半躺在軟榻上,把玩著殿中省專門讓人送來的宮花。

    「娘娘,這些茶葉……」听竹拿出茶罐,「還要嗎?」

    「殿中省不是送了新進的碧螺春與碧潭雪?」莊絡胭看了眼茶罐,「埋到那盆羅漢松下,也算全了它的價值。」

    她不好茶,今年的新茶自然不會一下子喝完,即使殿中省一個月不送來,也是夠的,可是她既然受了委屈,殿中省的那些人又怎麼能好過。皇帝來了,喝點去年的陳茶,不是很好?

    「奴婢听說昨日高公公讓殿中省少監去了尚衣局做粗使奴才,」听竹把茶葉小心埋在羅漢松的土下,讓人一點看不出下面有東西的痕跡後才又繼續道,「還有暢天樓的徐昭容病了,今日她身邊的宮女在乾正宮跪了半日,皇上也沒有去看她。」

    莊絡胭嗤笑一聲,「她前些日子不是說缺人使喚,如今病了需要使喚的人恐怕就更多了。」

    听竹聞言笑著道︰「娘娘您還不知道呢,皇上今日雖沒有去暢天樓,但是下了旨意,說是徐昭容既有病在身,就需要靜養,便減了暢天樓好些奴才。」

    听了听竹這席話,莊絡胭笑開,皇帝本就對徐昭容做作的姿態有些膩煩,如今又發現她仗勢欺人,自然更加厭煩了。男人總該同情柔弱的女人,但是又討厭女人故作柔弱。

    做作一時是情趣,一直做作就是無趣了。早在倩貴人身邊的奴才受了委屈引得徐昭容被皇帝責罰時,她就猜到,皇帝對徐昭容是膩味了。

    一時的冷遇,讓她看清哪些人極其厭惡自己,甚至連一點余地都不留,直接欺負了上來。柔妃仗著貌美受寵,甦修儀仗著有個受寵的堂姐,嫣貴嬪仗的是誰的勢?

    難怪即使照著淑貴妃的模子往上爬也只是一個貴嬪,說話做事與淑貴妃比起來,差得還是太遠。

    「娘娘,景央宮的和玉姑姑來了。」雲夕走了進來,「外面的太陽很好,又沒有風,娘娘可要去曬曬太陽?」

    莊絡胭扶著她的手站起身,「整日待在屋里也悶了,讓人在院子里擺上桌椅,讓和玉姑姑在院子里傳話。」

    和玉站在院子里,暖融融的陽光灑在身上,讓人骨子里多了份懶散。自從昭賢容被襲那天晚上後,她便再也沒有見過昭賢容,如今二十多天過去,熙和宮日日賞賜不斷,任誰都能看出皇上並沒有厭棄昭賢容,反而是榮寵無限。

    正想著這些,就見這位昭賢容扶著一個宮女的手走了出來,她並未挽發,一頭青絲任意的披散在身後,桃紅色華袍穿在身上略有些寬大,但是卻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奴婢和玉見過昭賢容娘娘。」和玉忙上前請安行禮,如今誰還敢在昭賢容面前有怠慢之意,那不是找死麼?別說她,就連皇後娘娘如今待昭賢容也要客氣兩分。

    「和玉姑姑不必多禮,可是皇後娘娘有什麼要事讓你來?」莊絡胭對和玉一笑,然後慢慢在軟榻上坐下。

    「回娘娘,皇後娘娘並無要事,只是讓奴婢給您送了些補血的藥材來,」和玉說完,就讓身後的宮女把東西交給熙和宮的奴才,「皇後娘娘還說,請娘娘不必憂心,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只管匯報景央宮便是。」

    「多謝娘娘恩典,」莊絡胭頷首,「我這一出事,倒是累得皇後娘娘了,原該親自去給娘娘謝恩,只是身子不允許,還望娘娘見諒。」

    「昭賢容娘娘言重了,」和玉聞言忙道,「您如今身子有傷,哪里能這般折騰,您的心意娘娘明白,娘娘說了,只要您能好好養傷,便是最能讓娘娘欣慰的事情了。」

    「娘娘仁厚,嬪妾實在感激。」莊絡胭說話的聲音漸漸疲憊,面色也更加的蒼白了。

    和玉見此情形,便道︰「請昭賢容娘娘安心養身子,奴婢這便回去給娘娘復命了。」

    「姑姑慢走,」莊絡胭微笑目送和玉離開,待看不見人影,臉上的笑意也沒有淡下去,只是閉著眼楮靠著軟榻養神,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身上,實在太適合春困時睡覺了。

    听竹見莊絡胭閉目養神,便與雲夕退後了兩步,給她一個安靜的環境。

    福寶走進院子,發現自家主子在院子里曬太陽,便對听竹招了招手。

    「什麼事?」听竹走了過來,壓低聲音問。

    「听竹,你听說了嗎,高公公在查各個宮的奴才,但凡主子受傷當日路過咱們熙和宮的奴才,都被召去問了。」福寶跟著壓低聲音道,「我听說還有幾個被杖責而死了。」

    「有不軌之心,合該丟了性命,」听竹扭頭看了眼尚在養神的莊絡胭,「這種小時就不必向娘娘匯報了,省得敗壞娘娘的興致。」

    莊絡胭睜開眼,就看到福寶與听竹兩人在一旁絮絮叨叨說著什麼,倒也沒多問,只是換了一個姿勢繼續養神,誰知竟緩緩睡了過去。

    再度睜開眼時,眼前一片明黃,她微微抬頭,竟看到皇帝坐在軟榻沿邊,手里拿著一本書安靜的看著。

    「皇上?」莊絡胭還未起身,皇帝已經放下書按住了她,「你前些日子傷口疼得睡不著覺,如今好不容易能好好休息,就不必在朕面前多禮了。」

    莊絡胭順勢躺回榻上,微微移開視線,「只是沒有想到皇上會來。」

    「朕今日無事,便來看看你,」封謹拿過听竹手上的披風蓋在莊絡胭身上,「見你睡得好,便沒有叫你。」

    「妾也睡了好一會兒了,」莊絡胭摸了摸自己被太陽曬得有些紅的臉頰,「皇上還是與妾一起到屋子里去吧,太陽下閱書對眼楮不好。」

    封謹笑了笑,突然彎下/身,攔腰抱起莊絡胭,「愛妃想要到屋子里去,朕自然要听從。」

    「皇上!」莊絡胭一身驚呼,伸手攬住皇帝的脖子,「這……」

    言情女主享有的公主抱特權她居然也有享受的一天,這種感覺不要太好。

    封謹把莊絡胭放到貴妃椅上,又把披風披在莊絡胭的背上,「屋子里沒有太陽,別受了寒,你現在身子還弱著,可不能再患疾了。」

    「皇上總是這般緊張,妾哪里那麼柔弱。」莊絡胭語帶埋怨,手卻輕輕抓著披風,「皇上政務繁忙,實在不必日日為妾的身體操心。」

    「以前你便說過,朕是你的天,那麼在你身子不好的時候,朕自然要操心,」封謹伸手摸了摸莊絡胭肩頭的青絲,「近來朝中並無大事,時間很是寬裕,你不必擔心這些。」

    莊絡胭還想說什麼,就見綠漪搬著曬了一會兒太陽的羅漢松進來,這盆羅漢松雖不會很大,但是搬著還是有些費力氣。

    「這些東西交給太監做便是,你一個宮女怎麼做這些重活,若是不小心摔了又該如何,」封謹見是自己賜給莊絡胭的那盆羅漢松,便道,「朕瞧著你們家娘娘很喜歡這盆松樹。」

    「回皇上,奴婢搬得動,平日都是奴婢照顧這盆松樹。」綠漪屈膝行了一禮,她的容貌不俗,舉止間帶著一股爽朗勁兒。

    莊絡胭面色平淡的看了眼綠漪,這個宮女本也是她身邊的大宮女,只是她比較喜歡用雲夕與听竹,對綠漪倒是遠了不少,如今綠漪這副姿態,倒是讓她有些好笑了。

    什麼時候不好搬,偏偏這個時候進來?

    「你能照顧好這盆松樹甚好,只是作為宮女,進屋前不知道請安示意?」封謹卻仿佛沒有看見綠漪表現出的優點,只是淡淡的開口道,「你是昭賢容的宮女,朕也不好罰你,自己去外間跪著吧。」

    「奴婢謝皇上恩典,」綠漪面色難看的行了一禮,頭也不敢抬的退了出去。

    待她退出去後,莊絡胭便听到帷幕外傳來听竹的聲音。

    「皇上,娘娘,奴婢泡了茶。」

    「進來吧,」封謹把莊絡胭身上的披風拉了拉,才轉頭看著進來的听竹道,「是個盡心的奴才,賞金錠一對,日後更要盡心伺候你們家娘娘。」

    「奴婢謝皇上恩典。」听竹忙跪下謝恩。

    莊絡胭淡笑,視線落在那盆羅漢松上,若有所思。

    封謹看著莊絡胭道︰「朕知道你性子好,但是身邊的奴才若是有不得用的,還是攆了好,不然是個主子添麻煩的東西。」

    「綠漪在妾進宮後便派過來伺候了,」莊絡胭嘆氣道,「她性子爽直,所以妾平日不怎麼帶她出去,皇上您也不要太過苛責她。」

    「宮女的規矩都有嬤嬤專門教養,若是有不懂規矩之處,便不是不懂,而是不上心,」封謹拍了拍莊絡胭手背,「伺候主子不上心的奴才,留著反倒是禍害。」

    莊絡胭猶豫了片刻,嘆息道︰「皇上言之有理,妾愚昧了。」

    「不是你愚昧,只是沒有想到罷了,」封謹的手改拍為握,動作卻是十分溫柔。

    听竹見兩人如此情態,便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見到跪在外面的綠漪後,眉頭微微一皺,皇上方才口中不上心的奴才了。方才她見到綠漪搬著羅漢松進去,難不成有別的貓膩?

    一個奴才想借著主子的勢得聖寵?若這奴才不是國色天色,那便是自尋死路。

    可若是國色天香,哪還用得著借誰的勢才能被皇上發現呢?


莊絡胭陪著皇帝用完膳食送走他後,才靠坐在美人榻上,讓宮女給自己捶腿。

    「雲夕,讓跪在外面的綠漪進來。」莊絡胭打了一個哈欠,慢悠悠的開口。

    綠漪跪了近兩個時辰,走路有些發抖,見到半倚著的莊絡胭後,她抖得更加厲害了,噗通一聲跪在莊絡胭面前,「求娘娘恕罪。」

    「本宮在桃玉閣時,身邊也有一個叫綠漪的大宮女,你知道她如今在哪里麼?」莊絡胭緩緩睜開眼,看了眼容顏俏麗的綠漪,「你是本宮搬到熙和宮後分過來的,所以才親自賜了這個名字給你。誰知道你用了這個名字,竟與上一個綠漪一般心思不純。」

    「娘娘,奴婢不敢!」綠漪面色一白,她自然知道娘娘身邊原本也有一個叫綠漪的,後來不知怎麼被趕到了尚衣局,听說如今日子很不好過,現在娘娘說這些話,竟是指她比以前那個更不如嗎?

    「你有什麼不敢的?」听竹冷哼道,「在皇上與娘娘談話之時,你賣弄姿色給誰看?!還特意抱著這盆羅漢松?」

    听竹上前抓了一把羅漢松下的土,只輕輕一抓,便露出了下面的茶葉,「我竟是不知,只是澆點水就能聞到茶葉味兒,你倒是好手段。」

    「听竹姑娘說的什麼意思,我不明白。」綠漪一臉委屈的看著听竹,仿似完全不知听竹話中的意思。

    「幫著接應徐昭容宮里的人往水里弄繩結你明白不明白,幫著人把女尸弄到荷花池你明不明白,還有暗害主子還特意留下景央宮宮女戴的珠花你又明不明白?」雲夕從袖子里掏出一支朱釵,正是前些日子皇後娘娘賞給皇後宮中下人的朱釵。

    看到綠漪面色變得難看,雲夕微笑把玩著手中的朱釵,「這些日子想必你一直在疑惑故意留在池邊的朱釵去了哪,現在總算是知道了?」

    綠漪咬著唇角,恨恨的看著雲夕,「雲夕姑姑想要把這些事情都算在奴婢身上,奴婢也無話可說,畢竟雲夕姑姑是跟過好幾位主子的能耐人。」

    「我便是跟了兩位主子,那也是忠于主子的人,總比你這種跟著這個主子,心里卻念著其他主子好。」雲夕把朱釵放到一個托盤中,似笑非笑,「你也別嘴硬,若不是茶葉故意埋在你照料的羅漢松下,只怕你也不會急著跳出來。」

    綠漪慘白著臉色,她實在沒有想到偶然發現的秘密居然是昭賢容故意做出來的。如今昭賢容受了傷,即便皇上常來坐坐,也不能做別的事情,即便有誰借著上位,也不算什麼值得詬病的時期。

    昭賢容在她們奴才面前,並不是苛刻的人,與以往傳言中並不相同,不過瞧著也不是特別有心計的,只是為什麼這些事情昭賢容竟如此清楚,難道……她面色大變,猛的看向慵懶靠坐在美人榻上的莊絡胭。

    難道說一直以來她眼中沒有多少心計的昭賢容,實際上不過是扮豬吃老虎,看著單純無害,卻是手段層出不窮的主兒?

    注意到綠漪的眼神,莊絡胭睜開雙眼與其對視,毫不躲閃也不帶半分情緒,卻讓綠漪莫名生出幾分寒意。

    「把這支朱釵給皇後娘娘送去,」莊絡胭垂下眼瞼,「相信皇後娘娘自有決斷,至于綠漪……就暫時扣壓著吧。」

    綠漪卻是不甘心,明明很多事情都很隱秘,昭賢容怎麼可能知道,她睜大眼楮看著莊絡胭︰「娘娘,奴婢不明白,為什麼您會覺得這一切與奴婢有關?」

    莊絡胭似笑非笑的看著綠漪,緩緩站起來轉過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明媚春光,「很快你就會知道了。」她轉頭,看著綠漪臉上的驚訝,「還有你身後的那人,算計了我這麼多次,我總該還給她一點東西。」

    眼看著綠漪臉上的驚訝變成驚恐,莊絡胭挑了挑眉頭,笑得明艷如花。

    景央宮中,皇後當著听竹的面打開了鍍金鏤空嵌貓眼首飾盒,里面放著的並不是什麼精貴物件,不過是枚朱釵,只是這枚朱釵讓皇後面色變了變,「這朱釵你們家娘娘從何而來」

    「回皇後娘娘,這朱釵是主子受傷那日在荷花池旁撿到的,當時主子受了傷,奴婢手忙腳亂便把此事忘了,今日剛巧想起,就在娘娘面前提起,被身邊的宮女提醒,才知這朱釵是皇後娘娘您專門賞賜給宮女們的,所以娘娘便吩咐奴婢把朱釵給送回景央宮。」

    皇後合上首飾盒子,笑著道︰「你們娘娘有心了。」說完,讓人打發了听竹一個荷包,才讓听竹離開。

    「娘娘,這昭賢容是什麼意思?」和玉皺起了眉頭,「這是我們宮中宮女獨有的朱釵,怎麼會落到熙和宮那邊,偏偏還是……」偏偏還是昭賢容遇襲的那天晚上被人撿到。

    「昭賢容這是告訴本宮,這宮里有奸細。並且讓本宮相信,她對本宮是極為信任的,遇襲一事絕不是本宮所為。」皇後把首飾盒放到一邊,面色深沉,「本宮倒也是很想知道,究竟是誰想一箭雙雕的陷害本宮。」

    「昭賢容為何這個時候才把東西送過來?」和玉疑惑的看了眼首飾盒,「她竟能忍得了這麼久,而不是直接告訴皇上。」

    「她也是在看著朱釵究竟是別人陷害,還是真心不小心落下來的,」皇後嗤笑一聲,「到如今,本宮倒欠了她一個人情,往日倒是小瞧了她。」

    和玉想著皇上近來常去熙和宮,猶豫道︰「娘娘,近來皇上常去昭賢容那里,倒是新晉的倩貴人那兒被冷落了。」

    「倩貴人容貌雖是絕色,只是性子傲了些,皇上不是普通男人,又怎麼會為了她那點傲氣挖空心思,」皇後冷笑,「後宮中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那點兒傲氣值當什麼,不過是徒添笑話罷了。至于熙和宮那里,盡量敬著遠著,本宮倒是想看看安清宮那位究竟如何沉得住氣。」

    和玉聞言再不言語,只是瞧著皇後再度打開首飾盒,把朱釵上的珍珠粒硬生生摳了下來。

朱釵送到皇後宮後,皇後並沒有傳什麼話,只是第二日熙和宮又得了皇後不少賞賜。

    莊絡胭看著呈上來的宮緞珍珠玉器名貴藥材之物,面上露出一絲笑,皇後這次是真的上火了,不管對方立場如何,至少在這件事情上,皇後的惱怒程度不會下于自己。

    皇後的立場與自己相同,很多事情就沒有那麼麻煩了。

    「娘娘,再過幾日就是寒食節了,奴婢听聞那日會有蕩秋千,還有秋千舞……」雲夕話中的意思很明白,實在為莊絡胭擔心。

    在民間,寒食節活動很多,可是對後宮中女人來說,既不能出門踏青,也不能去蹴鞠,更不好意思拋卻形象去牽鉤,所以寒食秋千便是妃嬪們吸引帝王注意的好手段。如今莊絡胭傷口未愈,不說蕩秋千,只怕能撐過給帝陵方向磕完頭上完香就不錯了。

    「欣賞半仙之戲同樣很有意思,何必非要拘泥于做那半仙呢?」莊絡胭從盤中取出一粒已經剝皮剔骨的琵琶吃下,「秋千上有秋千上的風景,秋千下也有獨特之處。」

    寒食節既有寒食二字,自然表明這一整日都要避火,莊絡胭早晨醒來用了幾塊冷糕,喝了幾口小廚房早就弄好的果汁,總覺得有些膩,用水漱口過後,便坐在鏡前梳妝打扮起來。

    自她受傷後,就再也沒有去過皇後宮里,一來她這次失血嚴重,二來她沒來腦子就疼,不想與那些女人攪和後腦仁也變得疼起來。

    瞧著雲夕利落的給自己梳了十字髻,莊絡胭打了個哈欠,用手懶洋洋的托著下巴,直到額際有一絲冰涼的觸感,她才驀地睜開眼,然後在鏡中看到自己額上掛了一條細小的華盛,中間一粒小指甲蓋大小的紅寶石恰巧垂在兩眉間,映襯著白皙的皮膚,有股說不出的美意。

    她今日的打扮雖說華美卻不艷麗,倒是頗合她現如今的身份,至少這是自己從上次的紙鳶事件後,再次風光出現在人面前,太寒磣太艷麗都不合適。

    「今日御花園中定有不少主子,之前被皇上訓斥的幾位主子想必也會來,」雲夕替莊絡胭發髻中間插了一支含珠繞絲金簪後收回手,笑著福了福身,「恭祝娘娘再獲榮寵。」

    莊絡胭挑了一支玉鐲戴上,站起身微微一笑,「你倒是嘴甜。」

    作為妃嬪,是沒有資格單獨給先帝們進香磕頭的,只是按位份排了,一起上香磕頭完事。上香完畢後,便是妃嬪們心心念念的蕩秋千了。

    扶著帶著雲夕與听竹走在御花園里,便看到好些妃嬪坐在秋千上搖晃,她們或大膽或含蓄,但都是衣袂飄飄,笑得一個比一個漂亮。

    莊絡胭在一旁坐了,看著各色美人在空中飛揚,也算愜意。

    「高點,再高點,太矮了!」

    清脆的聲音配著爽朗的笑聲讓莊絡胭的好奇的看過去,那是個著粉色襦裙的女子,已經蕩得很高了,卻還叫著推秋千的奴才更加使力,這個女子有些眼熟。

    「娘娘,那是花才人。」雲夕見莊絡胭這種神情,便出言道︰「你前段日子見過呢。」

    「我就說怎麼瞧著有些眼熟,」莊絡胭仍舊看著她,「她膽子倒是挺大。」

    雲夕沉默不言,只是不知娘娘說的膽子大是什麼意義上的。

    封謹與皇後一起到御花園賞秋千,遠遠便看到那在秋千架上蕩得高高的身影,「那是誰?」

    跟在他後面的高德忠抬頭看了看,「回皇上,那是桃玉閣的花才人。」

    「桃玉閣?」封謹眉梢微動,欲再說什麼,眼神一轉,卻看到孤零零坐在角落里的身影。今日御花園極其熱鬧,就連淑貴妃、寧妃都各自坐在秋千架上輕輕蕩著,莊絡胭卻只有坐在一邊吃著那沒有溫度的涼糕或者水果。

    見皇上似乎把御花園里諸位主子都看了一遍,高德忠身後的太監才識趣的高聲唱報︰「皇上駕到。」而這個時候,秋千架上的妃嬪們皆急急的下了秋千福身行禮,而蕩得太高的花才人卻比別人慢了一步,在諸人中顯得格外顯眼。

    後宮中誰不是人精,花才人這手忙腳亂的姿態,實在不夠看。

    封謹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猶如小白兔驚慌的花才人,腳步頓了頓,然後……一個拐彎小心扶起了另一邊的莊絡胭,「愛妃怎麼出來了,今日雖說陽光明媚,但也有些風,可要小心些。」

    「回皇上,妾沒什麼事情,近來一直待在屋子里,也很無趣,今日乃是寒食,若還待在宮里,妾就快變傻子了。」莊絡胭順著皇帝的動作站直身,偷笑著看了皇帝一眼。

    「朕瞧你便沒有聰明過,」皇後拍了怕她的手,才放開她,「你傷口未愈,不能蕩秋千,等下有人表演秋千舞,看著也有些趣。」

    「那妾等下一定要好好看看了,」莊絡胭笑看了眼旁邊的花才人,然後隨著帝後走至一個花台旁,花台上搭著一個秋千架,台子四周擺設著桌椅瓜果點心。

    找了合適的位置坐下,坐在她上首的仍舊是徐昭容,只是再見徐昭容,發現她似乎憔悴了些,看來徐昭容病了的話並不是謠傳。

    發現莊絡胭在看自己,徐昭容面無表情的回看一眼,然後冷冷的收回了視線。

    「徐昭容姐姐氣色不太好,前兩日夜里下了些雨,可是著涼了?」莊絡胭笑吟吟的問。

    「昭賢容多慮了,本宮好得很,」徐昭容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莊絡胭,「你傷了腦子,可要好好養養。」

    本來已經習慣了徐昭容的柔弱多才,突然這位變得正常了,莊絡胭還有些不適應。不過究竟是什麼讓這位突然從優雅哀愁變得這般模樣?

    正在這個時候,秋千舞的表演開始了,一個穿著紅衣的梳著飛天髻的女人翩翩上了花台,給眾人行了一個禮後,便上了秋千架。

    隨著秋千架漸漸蕩高,紅衣女人開始在秋千架上起舞,舉手投足間十分曼妙,一點也看不出是在秋千架上做這些危險的動作。

    莊絡胭驚訝的看著這場舞蹈,待秋千高深女子來個倒掛金鉤,秋千下降女子又迅速翻身向上時,莊絡胭幾乎驚呼出聲。

    「啊!」

    她沒有出聲,不過有人出聲了,發出聲音的正是一臉天真嬌憨的花才人。似乎注意到自己的失態,這位花才人紅了一張臉。

    「嗤」不知笑了一聲,聲音雖不大,但是足以讓眾人听見。

    後宮哪來什麼天真嬌憨的人,花才人這招實在算不得什麼。莊絡胭視線再度落在舞者上,直到一舞完畢,她才驚嘆著開口︰「實在是美妙與凶險並存,看得我出了一頭冷汗。」

    「本宮早便猜你愛看這個表演,如今果真是如此。」皇後對這個舞蹈倒不見得多稀奇,宮里每年都有很多舞姬跳出讓人驚奇的舞蹈,這些年下來,已經沒有多少東西能讓她意外了。

    「是嬪妾讓娘娘看笑話了,」莊絡胭不自在的干咳一聲,「連皇後娘娘都看出嬪妾喜歡這秋千舞,嬪妾便給各好彩頭,賞。」

    「昭賢容倒是大方,」徐昭容冷眼瞧著莊絡胭與皇後親近的模樣兒,「只是你進宮晚不知道,這秋千舞算不得多難得。」

    「娘娘比嬪妾先進宮,自然看得多,」莊絡胭笑看徐昭容,「嬪妾進宮晚,難免稀奇些。」

    徐昭容剩下的話還沒有說完,坐在上首的封謹便開口了︰「既然昭賢容都給了彩頭,朕也添些,賞!」皇後見狀,也跟著賞了東西下去。

    徐昭容當下白了臉色,皇上這舉止,是護著莊絡胭呢。

    「嬪妾覺得這秋千舞好驚險,瞧著真是嚇人。」花才人怯怯的往上首看了一眼,又飛快的收回視線,「真擔心這個舞姬會掉下來。」

    坐在她旁邊的嚴才人看了她一眼,沉默的看著面前的糕點。

    好一個善良天真善良的花才人。

    莊絡胭淡淡的看了花才人一眼,「在其位,謀其職。花才人膽子雖小,心卻想得太多了。」這副白蓮花的樣子給誰看呢。

    封謹听到莊絡胭的話,便看向花才人,頓了頓開口道︰「這是哪個宮里的小妃嬪,實在沒有規矩,這里有她插嘴的份兒?」

    「皇上,這是新進宮的花才人,您日理萬機,想必記不太清了。」皇後笑著道。

    「難怪這般沒規矩,昭賢容說話也敢頂嘴,」封謹看也不看面色慘白的花才人,「把她的牙牌撤下去,朕日後不用她伺候。」

    于是,花才人又成了後宮里一個笑話,莊絡胭倒是樂得這麼一個模仿自己西貝貨被扔到冷宮去。

    然後,就該是她對某幾個人的清算了。















































































































































































































 在人們印象中,孔雀雖不如鳳凰尊貴漂亮,但也算漂亮的,所以後宮中的妃嬪雖然不敢用鳳凰花紋來做擺設物件或者衣面鞋面,但是卻能用孔雀代替。

    呈上來的孔雀尾色彩十分艷麗,筆法雖怪異,但是卻給人一種奇異的驚艷感,勾勒清晰的邊沿,夸張的線條,與宮里其他妃嬪作畫的方式極為不同,而唯一會用這種怪異手法作畫的只有熙和宮的昭賢容。

    「皇上,這紙鳶孔雀尾是用蜀地上好的錦緞作畫,並且是去年十月後晉上的。妾已經查過了,這些錦緞後宮中只有八位妃嬪有,除了柔妃、徐昭容、寧妃宮里還留著外,其他宮都有損耗。」皇後語氣平靜的看著孔雀尾呈到寧妃面前,「單從布料上是查不出什麼了。」

    眾人這會兒有些反應過來了,皇後是要趁著今日之勢好好查查此事,而她們這些妃嬪都在場,誰也跑不掉。

    皇帝眉梢一動,「既然從布料上查不出什麼,就從別處著手。」說完,看向寧妃,「寧妃,你看看這畫。」

    「皇上……」寧妃猶豫的拿起畫,細細看了良久,微皺眉頭為難道︰「妾實在不知,這畫究竟是何人所作,但從筆觸上來說,與昭賢容並無一二。」

    淑貴妃似笑非笑的看著那孔雀尾,「寧妃娘娘可知昭賢容的畫風乃是什麼樣子?」

    「昭賢容在上元節時,可是親手畫了一盞宮燈,當日嬪妾在場,所以就多看了兩眼。」寧妃放下孔雀尾,與淑貴妃對視,「難不成淑貴妃娘娘忘了?」

    淑貴妃笑了笑,不再說話。

    「娘娘眼力與記性非常,嬪妾不及,」莊絡胭伸手拿過孔雀尾,「這孔雀尾用的顏料,所用的布料皆與嬪妾相同,那紙鳶若不是嬪妾自己畫的,只怕嬪妾自己分辨不出真假。」

    「皇上,此次陷害妾之人居心叵測,不僅害了葉貴人性命,還讓妾平白蒙冤,請皇上替妾討回一個公道。」莊絡胭眼眶微紅,「嬪妾不懼人陷害,只怕皇上信了心思歹毒之人的計謀。若是這般,若是這般……」話到此處,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皇帝上前握住她微微冰涼的手,「朕知你,此事朕已經讓人查了好些日子,不會讓你白白擔了此次冤屈。」

    淑貴妃瞧著這一幕,移開眼神,嘴角的笑意淡了幾分,嘴里說道︰「以往只知寧妃畫技不俗,今日才知寧妃眼力也是非常,上元節那日離得宮燈好幾步遠,也能看清昭賢容畫風,實在是難得。」

    寧妃臉色不變,「嬪妾不知貴妃娘娘是何意。」

    「本宮可沒有什麼意思,」淑貴妃不看寧妃,只對皇帝福了福身,「皇上,妾方才無狀了。」

    「無礙,」封謹握著莊絡胭的手,看了眼淑貴妃,「你不過是無心之語,並無錯處。」

    「淑貴妃就是心思過細了,往日柔妃與林嬪也因為一些無心之語爭執過幾句,如今不也是好姐妹麼,」皇後突然提到柔妃以及從媛妃降為嬪的林嬪,「柔妃,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柔妃上前行了禮,淺笑著回答︰「回皇後娘娘,嬪妾與林嬪皆是後宮姐妹,哪里會因為一言一語而心生嫌隙。你說呢,林嬪?」

    林嬪皮笑肉不笑的福了福身,「柔妃娘娘說得有理。」

    封謹卻似想起了什麼,看了林嬪一眼,轉而看向寧妃︰「朕記得林嬪往日與你倒是經常喝茶下棋。」

    「皇上竟還記得妾們的些末小事,」寧妃笑著道︰「林嬪原來住的阮明宮里有妾喜歡的海棠花,所以空余便多去那坐了坐。林嬪的棋藝好,妾與她下棋,十局有九局都是輸。」

    「確實如此,林嬪的棋藝連朕都是不如的,」封謹拉著莊絡胭在一旁坐下,注意力卻放到了寧妃與林嬪身上了,「說起來朕好些日子沒有與林嬪下過棋了。」

    寧妃笑了笑,「妾近來幫著皇後娘娘協理宮務,也有好些日子沒有與林嬪妹妹一起下棋了。」

    莊絡胭听著寧妃與皇帝在回憶往事,埋著頭看著自己被皇帝握住的手,然後控制這只手微微顫抖了一下,皇帝加重了握她的力道。

    事情的轉折變得有些奇怪,明明是查孔雀尾怎麼又變成了回憶往事了?

    淑貴妃冷眼瞧著這一幕,寧妃素來在皇上面前就是這副善解人意的模樣,所以皇上也愛與寧妃說話,至于寧妃是否真的如面上那般體貼淡然就只有她自個兒知道了。

    林嬪自從被降位後,皇帝便再未翻過她牌子,如今皇帝突然關注起她來,面上多了一絲喜意,只是一瞧被皇上牽著的人,她臉上的喜意便消失不見。任哪個妃嬪也不會喜歡與自己降位有關的對手。

    莊絡胭注意到林嬪的視線,彎起嘴角對林嬪微微一笑,繼而收回視線,仿佛沒有看到林嬪眼中的陰郁般。

    「與寧妃談話,總是讓人輕松,」封謹笑著拍莊絡胭的手,似乎有與寧妃止了話頭的意思,「朕平日里也愛與你多說說話。」

    「能讓皇上有半分輕松愉悅,便是妾之幸,」寧妃莞爾一笑。

    「朕也這般以為,所以才會跟你說了不少事,比如年少時看的一些小把戲,例如……用磷分燃起藍火,又比如告訴你飛走的紙鳶是昭賢容親手畫的圖。」封謹神色平靜的松開莊絡胭的手,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現在,朕卻覺得與你說話並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皇上,」寧妃變了臉色,「您在懷疑妾?」

    封謹不去看寧妃,擱下茶盞道︰「來人,把綠漪帶上來。」

    待綠漪被人半拖半拽的帶上來後,封謹面無表情道︰「朕記得寧妃曾經為一個沖撞朕的宮女求情,可是此人?」

    「皇上,事情太過久遠,妾實在記不住了,」寧妃面色平靜的看著皇帝,「皇上若是懷疑妾,妾無話可說,但是請皇上不要因為一個妾不記得的宮女給妾定罪。」

    「寧妃擅畫,你宮里的顏料畫筆無一不是最好的,就連你宮里的顏料都是朕讓殿中省特意替你留著的,」封謹挑起眉頭看向寧妃,「若不是今日眾妃一起作畫,朕還不記得此事。既然你是無辜的,讓人驗一驗,也好還你一個清白。」說完,也待寧妃反駁,就讓人傳了畫師來辨認。

    寧妃宮里的顏料被人拿了過來,與孔雀尾放在一處,很快畫師便得出結論,孔雀尾的顏料與寧妃宮里的相同。

    寧妃不敢置信的睜大眼楮,「皇上,妾不知此事,宮里的顏料妾並沒有刻意收撿,定是有人特意偷了妾的顏料做下此事……」

    「連你都不知道這些顏料是朕特意讓人給你備下的,別人又怎麼知曉?」封謹冷下聲音,「你與林嬪交好,林嬪與柔妃素有嫌隙,林嬪與昭賢容又有舊怨,所以那日熙和宮外荷花池里的宮女才會是柔妃宮里的人!」

    寧妃腳一軟,打翻了面前的顏料,顏料五顏六色倒了她一身,她卻恍如不知般看著皇帝,「皇上僅僅憑借這種猜測便認定妾的罪了嗎?」

    「是不是你做的,想必你比朕更加清楚,」皇帝看著寧妃狼狽的模樣,面上沒有多余的表情,「淑貴妃說得好,這後宮中模仿的手段還有誰能越過你?」

    听到皇帝這席話,寧妃竟突然笑了,她抬起頭,臉上還掛著狼狽的淚水,「是了,這後宮中還有誰畫作比我好呢,可是即便如此,皇上還留著昭賢容那盞上不得台面的宮燈!」

    莊絡胭似乎被寧妃這一聲吼嚇住了,手又是一抖,封謹見狀伸手把她的手再度握住,「留在朕那里的宮燈不少,也不單單只有昭賢容的。」

    「皇上那里自然不止有昭賢容的宮燈,還有淑貴妃的,柔妃的,很多很多妃嬪的,」寧妃一邊哭一邊笑,「皇上也在妾面前提起過不少人,淑貴妃、柔妃、甦修儀、嫣貴嬪,昭賢容甚至是倩貴人,她們一個比一個年輕,一個比一個新鮮,妾看著皇上你寵幸了一個又一個女人,一日又一日盼著皇上您的到來,可是你來了,說的還是其他的女人。」

    莊絡胭听著這番話,心頭嘆息,寧妃選了走知心姐姐這條路,或許真的對皇帝生了感情,所以也會嫉妒,也會憤怒,終究恨了起來,所以她陷害自己,陷害柔妃,甚至算計皇後。

    原本清新優雅的女人,也會因為感情嫉妒,畢竟誰都不是聖人。

    當綠漪把林嬪招認出來的時候,莊絡胭就覺得有些疑惑,林嬪曾經雖貴為媛妃,可是如今只是一個小小的嬪,在後宮這種地方,一個嬪位還有多少人甘心替她賣命?

    林嬪當年與柔妃關系不和睦不是什麼秘密,所以荷花池中是柔妃宮里的人也說得過去,但是她不可能只靠綠漪便能把一具尸體扔到荷花池里還不被人發現。所以即便此時與林嬪有關,也不會是她一個人干的,至少做這事的在後宮中很有地位。

    至于後來的紙鳶事件,更是讓人生疑。普通妃嬪誰能手眼通天派人去找葉貴人的茬還無人發現,葉貴人即便受皇上厭棄,上面也還有一個太後,即便受些苛待,但還不至于被太監指著罵後,後宮其他人也沒有听到半點消息。所以能做到這點的,就只有管理宮務的幾位。

    皇後不會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情,賢貴妃暫時與皇後是一派,可能性不大,剩下的就是寧妃與淑貴妃。只是若事情是淑貴妃做的,她自然會約束甦修儀,不會讓她明著在以後的日子羞辱熙和宮的人來引人懷疑。所以最後可疑的竟是安寧易相處的寧妃,加之寧妃擅畫,她心中的疑惑就更加多了。

    原本她也不會輕易懷疑寧妃,直到前幾日路過阮明宮,發現那里有很多盛開的海棠,而她記得寧妃曾經在賞花宴上說過喜歡海棠,所以心中的懷疑就愈加的明顯。

    如今確定是寧妃與林嬪合謀,莊絡胭倒也沒有覺得有什麼可喜慶的,這後宮中你算計我,我算計你,不到最高位置,永遠都輕松不了。寧妃做出這種事情,竟是逃不了一個情字,看似通透的一個人,卻做出最不理智的事情。

    寧妃看向莊絡胭與淑貴妃,突然笑道︰「你們也不用得意,今日即便你們受寵,明日也會有更受寵的代替你們,我這種失意人,早就該甘心的,是我錯了,錯了……」

    原本封謹還平靜的听著,這時候卻突然發作︰「來人,把寧妃帶下去好好看管,日後再發落。」




  眼見著寧妃被兩個大力嬤嬤強硬的護送離開御花園,一些妃嬪還未反應多來,實在想不明白寧妃怎麼和前兩次的事兒牽扯上關系了。心思深沉的妃嬪這會兒各個低眉順眼,與寧妃走得近的妃嬪們更是恨不得躲在眾人身後,就怕落下一個同盟的名頭。

    還留在原地的林嬪這會兒已經面無人色,她沒有想到這麼隱秘的事情會被皇上查出來,更沒有想到皇上會直接懷疑到寧妃身上。她驀地想到了什麼,不敢置信的看向淑貴妃。

    若是今日提到作畫的是莊絡胭,她與寧妃自然會起疑。可是提到作畫的是莊絡胭對頭淑貴妃,她們哪里會想到這里是一個等著她們去跳的坑。

    「林嬪,你為何要這般算計?」皇後在一眾人的沉默中開口了,「早前你善妒無故責罰昭賢容,因皇上仁愛,只是降了你的位份。現如今你殘害柔妃宮中奴才性命,陷害昭賢容,又與寧妃一同害昭賢容性命。此等險惡用心,實在讓人嘆為觀止。你也是皇上身邊的老人了,為何要與寧妃做出這種事?」

    林嬪看著皇後義正言辭的模樣,笑了笑︰「這個後宮中哪個女人不善妒,皇後娘娘你現在指責我,難道忘了當年嬪妾初為妃時,皇上連在我宮里宿了三日,第四日你便便找了理由讓我在景央宮外跪了整整三個時辰,我當初對莊絡胭做的,不就是你當年對我做的嗎?」

    「放肆,本宮當年罰你跪在景央宮外,是因為你苛待宮人,」皇後面色不變的看著林嬪,「本宮乃是一宮之後,有權責罰你這種陋習。當日你一個妃位便以昭賢容摔壞你祥雲吉祥釵的理由讓她跪了好幾個時辰,豈不是不知規矩又善妒?你如此作為,實在是丟了林家的臉面。」

    林嬪原本還想爭辯,只是听到皇後提到林家後,臉色就變了。她可以逞一時之快說那些怨毒的話,可是說了之後又能如何,如今林家早不比往日,若是她再觸怒皇上或者與皇後爭辯,便是皇上饒過林家,皇後背後的趙家也不會讓林家的人好過。

    眼見著林嬪沉默下來,柔妃上前對封謹行禮道︰「皇上,請給妾與昭賢容一個公道。原本妾以為宮里的人被昭賢容所害,所以心生怨氣做出有違規矩的事情,如今真相大白,妾才知冤枉了昭賢容,實在是對不住昭賢容。」

    「柔妃娘娘言重了,」莊絡胭知道柔妃會有此舉,面上帶笑道︰「此事娘娘也是蒙在鼓里,嬪妾豈敢受娘娘的歉意。」

    「好了,你這次遭了這麼大的罪,不必再為這些事傷神,」封謹打斷柔妃接下來的話,淡淡的看了皇後與林嬪一眼,「林嬪原是朕身邊的老人,所以即便善妒朕也留了你幾分尊貴,如今做出這樣的事情,朕實在不能姑息。著朕旨意,林嬪性情暴戾,品行不端,賜白綾三尺。」

    「皇上,」莊絡胭眼神微變,忍不住開口道︰「皇上,妾並無性命之虞,林嬪又伺候您多年,這個懲罰未免重了些。」說完,在皇帝面前跪下。

    「求皇上饒林嬪一命,林大人如今雖已不在朝中任職,但也歷任兩朝尚書,如今他年事已高,實在受不得喪女之痛。」

    封謹心中明白昭賢容是擔心自己此舉寒了那些老臣的心,他彎下/身扶起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看清了她眼中的焦急與擔憂。或許她不明白,林家如今已經毫無影響,但是有這份心便難得了。

    「既然昭賢容求情,便饒林氏一命,只是此等罪責實在讓人難以忍受,便摘其嬪位,降為末等更衣,遷居靜秋閣,撤其牙牌,永不侍寢。」封謹不再看林嬪,「林更衣跪安吧。」

    一個末九等更衣在這後宮中便是那地上的污泥,但凡有點身份地位的宮女太監都能欺負,這樣的日子只怕是生不如死。靜秋閣那個地方,不久前才死了人,這會兒讓林更衣搬到那里,還讓人有什麼指望?

    柔妃退到一邊,埋著頭冷笑,莊絡胭這招也真夠狠的,讓人生不如死的活著比位居嬪位死了可憐多了,偏偏她還做出一幅良善的模樣。

    林氏被解決掉後,皇後並沒有提及寧妃。寧妃不比林氏,這些年寧妃雖不如淑貴妃受寵,但是這些年皇上也是愛去她那里的,情分自然與一般妃嬪不同。如今雖說出了這種事,但皇上是否會念舊情誰也算不準,她可不想去做這個惡人。

    莊絡胭自然不會故意去提寧妃,她被皇帝扶起後,就老老實實的坐在旁邊,一臉溫順的看著林氏漸漸變得難看的臉色,黑白分明的雙眼無辜而又無助,不小心一個偏頭,便與皇帝的視線交匯,然後她便發現,皇帝的眼神變得有些復雜,只可惜她沒有能耐僅僅一個對眼便能分析出對方的情緒。

    「寧妃……降位為側四品胡嬪,遷居阮明宮側殿,撤其牙牌。」封謹站起身,拍拍莊絡胭的手,囑咐了幾句好好休息的話,便淡淡道︰「都散了吧。」說完,也不管眾人反應,轉身就走。

    「恭送皇上。」莊絡胭垂著頭,微微眯起眼楮,阮明宮是賢貴妃的地兒,皇帝讓胡采萱住去哪兒,還真夠讓人難堪的。昨日之前,兩人都還是協力後宮的妃,今日便一人是主位,一人受管轄了。

    不過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皇帝某個兒子就養在胡采萱面下,如今胡采萱遷居阮明宮過,豈不是表明這個皇子也交給阮明宮主位賢貴妃?

    這皇帝究竟有多喜歡讓賢貴妃養孩子啊,一個兩個都往阮明宮塞,照這麼下去,賢貴妃還真擔得起這個賢字。

    不過相比于林芷溪的下場,皇帝對胡采萱算得上留情了,可見對胡采萱還是有兩分情意。

    「昭賢容傷可好了,」柔妃語氣溫和的走到莊絡胭面前,「這傷可要好好養,別留下什麼疤。」

    莊絡胭屈膝福身,「謝娘娘關心,嬪妾已經沒有大礙。」

    柔妃笑著點頭,「沒事便好。」說完,扶著宮女的搖搖離開了。

    看著柔妃的背影,莊絡胭緩緩垂下眼瞼,不管皇帝對胡采萱有多少情意,走到這一步,胡采萱便再也爬不上來了。畢竟胡采萱是皇帝身邊的老人,已經不能靠姿色取得皇帝注意,她現在做出的這些事情,已經打破了皇帝對她的信任,知心姐姐也做不下去了。因為往日情分,皇帝不忍心讓她落得太慘的地步。但也因為往日那些情分,皇帝也不會想多見她,更不想憶起這個女人利用自己的信任算計其他妃嬪。

    對于已經向皇帝動情的胡采萱來說,這樣的結局或許已經最大的悲哀。

    寒食節就這樣的方式結束了,各宮妃嬪也紛紛散去,對熙和宮的受寵程度又有了新的認識。

    青石路上,淑貴妃扶著菱紗的手慢慢走著,面上帶著淺淡的笑意。

    「娘娘,您為何要助昭賢容一臂之力?」菱紗不解,「昭賢容被害,與咱們又沒有干系。」

    「她被害自然與本宮無干,但是自從她被襲後,誰都知道她是被陷害的,加之本宮那個好妹妹做的那些事,只怕本宮也是被懷疑的對象。」淑貴妃停下步子,視線留在一朵海棠花上,「本宮與她合演一場戲,洗清了本宮嫌疑,又鏟除一個對手,何樂不為?」胡采萱是皇上老人,還能分不少聖寵出去,足見其手段。照今日她說的那些話來看,只怕早就對自己生心嫉恨。少了這個嫉恨自己的對手,協理後宮事務的人也少了一個,對她來說百利無一害。

    後宮諸人都想看著她與莊絡胭的好戲,可是這些人沒有想到,有時候對手也能為了利益合作一下的。

    掐下一朵海棠踩在腳下,淑貴妃勾唇輕笑,「就算海棠有能開四季又能怎樣呢,本宮瞧這種海棠也只能開一季罷了。」

    微微搖晃的步輦讓莊絡胭昏昏欲睡,她單手靠著步輦扶手,懶洋洋的看著青石路兩邊的花草,眯起了眼楮。

    「娘娘,咱們回宮了。」

    莊絡胭睜開眼,看到了熙和宮大門,待步輦落下後,她扶著雲夕的手走下了步輦,踏步上了一級石階,轉頭看了眼身後,夕陽映紅了整座宮殿。

    緩緩松開雲夕的手,她放心的倒了下去。

    「娘娘!」雲夕驚呼。

    「快傳太醫,娘娘暈倒了。」

    或許皇帝這會兒有些不舍胡采萱,或許開始懷念往昔,可若是被她陷害的莊絡胭再度暈倒呢?

    這後宮里,總歸是人不如新的。


 昭賢容再度暈倒,太醫診斷後,嘆息著說,昭賢容上次受傷失血過多,身子變得很弱,所以定要好好將養,不然定會落下病根。

    後宮諸人還沒有等到皇上的賞賜,便先等到皇上對胡嬪的第二道旨意,胡嬪降位為六品良儀,由阮明宮側殿遷居後殿。

    短短一日里面,胡采萱由妃降位為嬪,在昭賢容暈倒後,又再度降位為小小的良儀,這樣的情況在後宮算是難得一聞,也讓後宮諸人對熙和宮有了忌憚之心,沒事誰也不會閑得與熙和宮的人過不去,好在熙和宮的行為一切照舊,不然後宮中不定又會生出多少枝節。

    熙和宮中,莊絡胭吃著一顆顆精心挑選過的櫻桃,听著福寶說些後宮中的趣事兒,不由得打了個哈欠,「听說胡良儀在虔心禮佛了?」

    「話是這麼傳的,只是奴才瞧著不是那麼回事兒呢,」福寶猶豫了一下,「奴才听聞,原本由胡良儀撫養的二皇子總是去後殿,與賢貴妃並不親近。養在賢貴妃面下的大皇子與二皇子又打了好幾次架,連皇上都驚動過,想必賢貴妃娘娘這會兒老大不高興呢。」

    「她能高興才怪,」莊絡胭放下裝櫻桃的碧玉碗,換了一個坐姿,懶洋洋道︰「大皇子自小便養在她身邊,二皇子如今也有好幾歲,早已經開始記事了。就算如今養在她面下,也不及大皇子待她親近,加之他還常常去找胡良儀,對于賢貴妃來說,二皇子不過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罷了。」現如今大皇子即便與賢貴妃親近,日後他大了,自然會去想自己的生母,這母子情分多多少少要受些影響。所以養孩子還是要養自己肚子里爬出來的,別人的再好也不及自己親生的。

    「如今宮里只有兩位皇子,皇上全部交給賢貴妃養了,可見賢貴妃在皇上那里地位也是不俗的,」听竹拿開碧玉碗,替莊絡胭輕輕按捏肩膀,「原本有傳言說二皇子會交給安清宮的淑貴妃養,只是最後不知為何會去了寧妃……胡良儀那里。听說從那以後,淑貴妃與寧妃之間一直淡淡的,到這會兒,淑貴妃不定在心里怎麼嘲笑胡良儀呢。」

    淑貴妃那麼聰慧的人,又受帝王寵愛,何必去領養別人的孩子,又不是生不出孩子?莊絡胭笑了笑,以淑貴妃那樣的性子,在當時的情況下,或許並沒有幾分心思去養二皇子的。胡采萱用計把二皇子弄到她的面下,于淑貴妃來說,只是記恨她耍心機搶自己的東西,對于二皇子倒不見得有多惦記。

    「娘娘,內侍監的太監來傳旨,今晚咱們宮掌燈。」雲夕面色帶著笑意走進屋子,「傳旨的太監還說,皇上特意吩咐,主子身子弱,不可到宮門外迎接聖駕。」

    莊絡胭聞言笑了笑,這些日子皇帝雖然常到熙和宮,不過顧及著她受傷,兩人並沒有滾床單。現如今她的傷好得差不多,該履行的妃嬪職責還是要履行的,不然時間久了,男人這種下半身生物就要出問題,那可白瞎了她這些日子以來的努力。

    撐著下巴看著擺在花盆架上的羅漢松,今晚她該怎麼讓皇帝度過愉快的一晚呢?

    封謹身為男人,白日里喜歡自己身邊的女人漂漂亮亮,到了晚上可不想再去聞那胭脂味。所以每次擁著莊絡胭就格外滿足,脂粉不施卻又帶著水果的甜香,所以每每動情之時,總是能盡性。

    明明想要顧及著懷中之人之前受了傷,可是到了最後還是陷入了瘋狂中,待雙雙滿足後,他伸手把人攬進自己懷中,撫著她白皙滑膩的背,一言不發。

    莊絡胭趴在皇帝的胸口,用手在對方肩膀上畫著圈,帶著依賴的姿態,似乎又有著甜蜜,那白嫩的手指似乎無意識的輕輕移到對方耳後與脖頸間輕輕滑動。

    封謹驀地一把抓住動來動去的手指,聲音暗啞道︰「愛妃的手這般不老實,朕可是要好好懲罰一番。」

    莊絡胭嬌嗔道︰「皇上還撓得妾背上癢癢的,妾這叫一恩還一恩。」

    「朕瞧著你這是不老實,還非找理由。」說完,輕笑著在莊絡胭鼻尖落下一吻。

    「皇上……」輕輕一聲呢喃,彼此交換著氣息,月色透過窗戶闖了進來,讓他看清了眼前的這雙眼楮。有人說,女人媚眼如絲最是惑人,眼前這雙不帶半分魅惑的眼楮,卻是讓他心頭有些酥麻。

    哪一個男人不喜歡自己的女人把自己當做天,當做唯一呢?可惜後宮的女人牽扯太多,他認得清楚,看得明白,也從未想過去要這麼一份單純的信任與依賴。可是即便從未想過,當他發現有個女人給了他這份情,這份信任與依賴後,心里終究還是有些不同的。

    終究舍不得這份信任,所以只能這般寵愛著。

    上前吻住那潤澤的唇,翻身把人壓在了身下。

    男人與女人的歡愛,皇帝與妃嬪的歡愛,個中滋味有什麼不同,或許只有當事人明白了。

    清晨,迷迷糊糊的醒來,還未睜開眼,便再次感覺道耳機輕輕的快速的觸踫,心一軟,竟是等了半刻才恍如剛剛醒來般睜開眼,而身邊的人雙眼緊閉,一副熟睡的模樣。

    掀開紗帳,很快有宮女太監上前伺候,眼角余光看著床上的人裝作一副迷糊的樣子坐起身,帶著兩分笑意開口道︰「你身子還弱,不必起來伺候了。」

    莊絡胭乖乖坐在床上看著皇帝換上威武霸氣的龍袍,待皇帝一切都弄好,才一副恍然回神的樣子。

    她這個舉動取悅了皇帝,眼見對方帶著笑意離開,她下床行禮恭送,待看不見人影後,才懶懶打了一個哈欠。聞了聞身上,帶著一股子花香味,看來昨兒夜里自己累著睡著後皇帝讓人給自己清洗過了。

    從事後溫柔度來說,成宣帝是還是可以拿一個不錯的高分。

    起身毫無形象的在床上趴了一會兒後,莊絡胭才慢慢坐起身,「來人,更衣。」

    春日的早晨,總是給人說不出的清新之感,高德忠見離了熙和宮好長一段距離,皇上也沒有說是否給熙和宮送避子湯,只好開口道︰「皇上,可是要給昭賢容娘娘……」

    知道高德忠要說什麼,封謹面色平靜道︰「昭賢容身子弱,不易進大補的湯藥,近些日子朕若是寵幸了她,就不用特意送湯了。」

    「是,奴才記下了。」高德忠心里驚濤駭浪,面上卻是半分不漏。回頭看了眼熙和宮的方向,這位日後怕是有大造化了。

    一頭順滑的青絲被挽作精致華貴的頭型,再配上精美的發飾,錦衣華袍,這便是寵妃該有的東西。莊絡胭沒興致去扮特別,做那明明是個寵妃非要穿著簡單清淡的行為,這種行為放在後宮可就是作死的矯情。

    這後妃在皇帝面前想要弄成什麼樣都行,只要皇帝好那一口。可在其他妃嬪面前,該有的尊貴與規矩都要有,扮演特別也沒有誰去欣賞,除了拉仇恨外,還真沒有益處。

    到如今,位居莊絡胭上面的人越來越少,莊絡胭反倒更小心了幾分,能爬到高位的女人,哪個是簡單的?

    在御花園里很是湊巧的遇到了賢貴妃一行人,賢貴妃身後還跟著幾位住在阮明宮偏殿後殿的地位分妃嬪,莊絡胭只一眼便看到了神色木然的胡采萱。

    「見過賢貴妃娘娘。」莊絡胭上前給賢貴妃行了一禮,賢貴妃忙伸手扶了扶,「妹妹身子不大好,可不要在意這些虛禮。」

    「見過昭賢容娘娘。」賢貴妃身後的低位妃嬪們紛紛給莊絡胭請安,並且都離了胡采萱兩步。

    「都不必多禮,」莊絡胭仿佛沒有看到胡采萱一般,只是笑著對賢貴妃道︰「嬪妾便謝謝娘娘疼愛了。」

    「你啊,就是這般性子,我們自家姐妹本就不需要這些客套,」賢貴妃攜了她的手,笑道,「這會兒可是給皇後娘娘請安,不若一道走。」

    「那嬪妾便多叨擾姐姐一會兒了,」莊絡胭自然不會拒絕,兩人一路上說說笑笑,很快便走出了一段距離。快到景央宮時,又遇到了帶著倩貴人過來的徐昭容。

    又是一番你來我往的見禮,在場諸人都知道前段時日徐昭容趁勢向熙和宮借奴才給昭賢容難堪的事情,如今徐昭容失了勢,諸人都表情平靜的等著看好戲。

    莊絡胭瞧徐昭容面帶病色,語帶關切道︰「娘娘氣色不好,近來天氣變化快,娘娘可要多多留意身子。」

    「多謝昭賢容關心了,本宮沒有什麼大礙。」徐昭容淡淡應了一句,「你身子弱,倒是該多多注意。這天色變化多端,誰知道哪天又熱了冷了。」

    「娘娘所言甚是,」莊絡胭笑了笑,「所以只有咱們自個兒好好備好衣物,方才不懼冷熱,不然遭罪的只有自己了。」

    「昭賢容這話甚是有理,」賢貴妃接下話頭,「這種天氣若是病了,就不太好了。」

    徐昭容的臉色微變,最後也只好道︰「娘娘說得對。」如今賢貴妃想要拉攏莊絡胭,自然不會顧及自己這個失寵的昭容,自己位份雖比莊絡胭高,但是在後宮諸人眼中,自己哪里還比得上莊絡胭?

    腳下微微一晃,她幾乎有些站不穩身子,身後一個人上前扶住了她,「娘娘小心腳下。」

    淡淡看了眼扶自己的倩貴人,徐昭容抽出自己的手,遞給了自己的貼身宮女︰「倩貴人也小心些走路。」

    「是。」倩貴人面色平靜的收回自己手,絕美的容顏在清晨顯得格外奪目。

    莊絡胭嘴角含笑看著這一幕,眼角卻沒有半分笑意,這倩貴人似乎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請安是後宮妃嬪必備的行程,莊絡胭甚至想,身為皇後唯一的成就感就是看到皇帝小老婆不管寒暑都要從床上爬起來給自己請安了。

    皇後見賢貴妃與莊絡胭一起走了進來,臉上的笑容更加的溫和了,待莊絡胭給她行過禮後,便忙給她賜了座,面帶關切道︰「昭賢容身子不適,怎麼還這般早就過來了?」

    「回皇後娘娘,嬪妾以往也是這般,不過是娘娘愛惜嬪妾身體罷了。方才在路上還遇到賢貴妃與徐昭容,可見嬪妾來的算不上早的。」莊絡胭笑看了在座諸人一眼。

    皇後點了點頭,「賢貴妃向來也是來得早的。」往日賢貴妃向來是第一個到的,如今卻是與莊絡胭等人一道,皇後這話說得就有別的意味在了。

    听到這句話的賢貴妃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隨即道︰「今兒一早大皇子與二皇子就起了爭執,嬪妾比往日倒是晚了些。」

    「你照顧兩個皇子確實不易,」皇後看了眼角落里的胡良儀,「這二皇子還小,你且耐心些。」

    「謹遵娘娘吩咐,嬪妾也是這般想呢,待孩子大了,總該知道嬪妾這番心意了。」賢貴妃笑了笑,「至少能讓二皇子明白善惡之道。」

    賢貴妃這話說得漫不經心,似乎沒有別的含義,但是角落里的胡良儀卻是抬頭看了她一眼,而她四周的人卻似嘲諷般的看著她。面無表情的低下頭,指節卻因為攥得太緊泛了白。

    後宮中最不缺的就是落井下石,這也是莊絡胭沒有再找胡采萱麻煩的原因,因為不用她動手,就會有不少的人上趕著去踩,她還能在皇帝面前留兩分善良的形象。

    「人性本善,二皇子天性聰穎,想必不會讓賢貴妃費太多心思,」淑貴妃不咸不淡的開口,「賢貴妃要養兩個皇子,還是不要過度操心勞累。咱們女人若是太辛苦,憔悴的就快了。」

    「我可不比妹妹以及倩貴人這般天生麗質,即便不操心,也是不行的。」賢貴妃說完,還特意上上下下打量了倩貴人一番,「這容貌可算是艷冠六宮了。」

    「娘娘過譽了,嬪妾不過是蒲柳之質,哪里敢與淑貴妃相提並論。」倩貴人起身,神情恭敬,語氣平淡道︰「淑貴妃之容姿,嬪妾不及萬一。」

    「倩貴人實在太過于謙虛了,你與淑貴妃各有千秋,這樣很好。」皇後淡笑著開口,「後宮不就是需要百花齊開麼,本宮瞧著這樣很好。」

    淑貴妃似笑非笑的看了皇後一眼,點頭道︰「皇後娘娘此言有理,嬪妾也覺得倩貴人是難得的絕色。」

    莊絡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掩飾自己差點打出來的哈欠。這會兒皇後與賢貴妃之間雖然開始有了嫌隙,但是對于淑貴妃的立場卻是一樣的,可惜倩貴人做了雙方斗爭的筏子。

    「百花齊放,各有所好,」皇後突然看向莊絡胭,「昭賢容可覺得是這個理兒?」

    莊絡胭放下茶杯,視線落在皇後下巴處︰「嬪妾覺得,百花盛開各有所好,嬪妾不是懂花之人,看什麼都漂亮。」她又不是皇帝,又不是男人,這里美人再多,她又不能做什麼。

    「昭賢容這話也有道理,咱們後宮的女人只要把皇上伺候好了,讓他有個輕松之地,便是大善了。」皇後也沒有執意把莊絡胭牽扯到這個話題中,便再度與其他妃嬪談論起來。

    給皇後請完安,妃嬪們皆一起退了出來,柔妃看著走在自己身邊不遠的徐昭容,「徐昭容的病可好些了?」

    「嬪妾已經無事,多謝娘娘掛念。」徐昭容向柔妃行了一個禮,不知是否是生了病的緣故,舉止間但是沒有了往日的空靈之感。

    「有什麼事情都要想開些,自個兒的身子要好好顧著,別的事情急也急不來,」柔妃瞥了眼她身後的倩貴人,「可別為了小事氣壞了身子。」

    「娘娘的話嬪妾不明白,嬪妾不過是前些日子偶感風寒罷了。」徐昭容面色不變,不緊不慢的回答,「嬪妾還在受罰期間,先行告退了。」

    柔妃面色一冷,冷眼看著徐昭容匆匆離開,這是在提醒她不久前的事情嗎?可即便是這樣又如何,自己可沒有她這般倒霉。

    瞥了眼像是個木樁子站在一邊的倩貴人,柔妃冷哼一聲便坐著步輦離開了。

    「不過是個玩意兒,哪里值得你特意在本宮跟前兒提了,」淑貴妃扶著菱紗的手走了出來,面帶笑意的對菱紗道,「以後還有這種人,只管當她不存在便是,何必廢那些心神。」

    「娘娘教訓得是,奴婢記下了。」菱紗低眉順眼道,「只是這人總是愛在奴婢跟前兒晃悠,奴婢才在娘娘面前提上這麼一句的。」

    「你總這般心軟,若是阿貓阿狗你也去搭理?」

    莊絡胭瞧著淑貴妃與她的貼身大宮女說著這些話離開景央宮,面帶笑意的扶著雲夕的手往外走,路過倩貴人時,倩貴人規規矩矩的給她行了一禮。

    「倩貴人不必多禮,」莊絡胭伸手虛扶了一下。

    「禮不可廢,」倩貴人抬頭看了莊絡胭一眼,然後恭敬的垂下頭,「娘娘心善,嬪妾卻不能以此忘了規矩。」

    莊絡胭笑了笑,剛想說話,便被身後的蔣貴嬪打斷了。

    「娘娘最近氣色好了不少,」蔣貴嬪上前給莊絡胭行了一禮,「嬪妾听聞御花園里的玉蘭與牡丹開得正艷,娘娘日後有興致,可以去看一看。」

    「方才路過御花園時便看到玉蘭花開了,」莊絡胭笑了笑,「是該找時間好好看看。」

    倩貴人對蔣貴嬪福了福,「玉蘭花不僅花美,若是做湯也別有一番風味。」

    「若是這般,我倒是想要嘗嘗了,」莊絡胭扶著雲夕的手往外走,蔣貴嬪與倩貴人便跟在她的身後。

    「這花再好看,可是只要下了滾水,用火烹烤後,便會難看極了,」蔣貴嬪看了眼倩貴人,倩貴人今日穿著淡藍垂紅絡廣袖裙,顏色並不艷麗,船載她身上卻是再合適不過,的確是個吸引人目光的尤物。幸而皇上不是個縱情聲色的帝王,不然這般姿色足以蓋過後宮所有女人的風頭。

    想到這,蔣貴嬪忍不住多看了眼走在前方的莊絡胭,論姿色昭賢容算不得後宮中最美的,可是她卻在經歷如此多的事情後越來越受寵,可見老天爺也同情了這番情誼。不過也足見孔婉儀的話十分有道理,後宮諸人中,依靠莊絡胭也許能一報當年之仇。

    莊絡胭也不知道蔣貴嬪的心思,這些日子以來,蔣貴嬪一直待她十分親近,就連紙鳶事件出現被皇帝冷落時,她也遣了宮女到熙和宮里來問候。

    這種地方沒有無緣無故的好,蔣貴嬪對她如此態度,肯定不是因為當初自己幫汪嬪叫了一次太醫。不過既然對方不挑明,她當然也樂得裝傻。

    一行人走出景央宮不遠,就見兩個太監匆匆走了過來,跪在她們面前。

    「拜見昭賢容娘娘,見過蔣賢嬪、倩貴人。」

    「回娘娘,皇上說娘娘您喜歡看秋千舞,便招了舞姬到乾正宮,午膳後等著您一起陪皇上賞舞呢。」小太監討好的道,「皇上還說了,若是娘娘你身子不適,便不用去了,只等著養好身子再讓舞姬好好編排一個更加精彩的舞蹈給您賞樂。」

    「皇上美意,豈能辜負,你去上報皇上,我用過午膳後便去。」莊絡胭笑著道,「讓皇上費心了。」

    倩貴人神情復雜的看著跪在莊絡胭面前的兩個太監,待蔣貴嬪看她時,也來不及掩飾眼中的失落。

    蔣貴嬪有些嘲諷的看了倩貴人一眼,早前她還听說倩貴人不是那麼樂意進宮,現如今皇上到她那里宿了幾夜,便與往日不同了,還真是好笑。還以為是個多特別的人,如今看來,與其他廢品有什麼差別?(樓主實在忍不住吐槽了,蔣貴嬪乃實在是說出了吾輩之心聲!)

    這麼輕易便對皇上動了心,卻又沒能抓住皇上心思,就這麼在寵妃面前流露失落的情緒,還真是單純。又或者這幅落寞的樣子本就是做給皇上面前的太監看的?

    莊絡胭也看到了倩貴人眼中的嫉妒與羨慕,當下還有些驚訝,這才多久的時間,這位倩貴人就對皇帝芳心暗許了?

    一時間她竟是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把這位倩貴人想得復雜了?





庶子歸來 (36)

    皇帝了然道:“這個自然,其實即便你不作要求,朕也當為你同高鬱翻案,畢竟寧國公,已經將事情都於朕細說了一通。” 寧淵知道寧國公曾帶著張唯入宮踩了龐鬆一腳,當然還順便道出了當初春闈場上設計誣陷的實情。其實皇帝雖然答應過寧淵,但他並沒有多少當真要給寧淵平反的意思,畢竟那樣多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