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31日星期六

新唐遺玉之盧娘迫嫁 (29)

第二十九章 小梅的心思

待盧氏再醒來,已經是傍晚時分,床邊放著燒著木炭的火盆,她躺在被窩裡渾身暖烘烘的,直到一陣香味傳進鼻子,她才堪堪起了身靠在了床頭,抬眼看去,只見遺玉端著一隻冒著熱氣的碗掀簾從堂屋走進,見她醒來,小臉上立刻掛了驚喜的笑容,連忙走了過來。

盧氏藉著火光看著女兒明媚的小臉,只覺之前彷彿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儘是他人指責的目光,她在眾人被逼得啞口無言,只能灰溜溜地逃跑了。

「娘,您可醒了,先喝點粥罷。」遺玉用一雙小手將盛著熱粥的碗舉到盧氏眼前。

盧氏這才覺得腹中飢餓,接過碗,道;「玉兒,你是不知,剛娘做了一個噩夢,竟是差點醒不過來。」

遺玉臉色一白,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低下頭只等盧氏喝完那完粥將碗遞給了她,這才堪堪開口道:「娘,您可還想睡?」

盧氏疑惑地搖了搖頭,又看了外面的天色道:「真是越活越回去,大白天的我竟就睡去了?」

遺玉咬唇將碗放到一邊,心中一陣翻騰,雖知道盧氏這是下意識的逃避行為,如果可能她也不願意拆破,但又想到如今情形,無奈之下坐到盧氏床邊,狠狠心道:「娘,您若休息好,咱們就商量下現今如何是好罷。」

「商量什麼。」盧氏聽她一說,似是想起什麼,臉色微變,但還是懷著一絲僥倖心理問道。

「娘,您、您不記得白天的事啦?」

這一問出口,盧氏再難說服自己一切都是夢境,只閉了眼睛向後仰去,遺玉被她這動作下了一跳,只當她又要暈過去,忙去摟了她,卻被盧氏反手推開。

「你且、且容娘想想。」盧氏花落便仰倒在床上,雙眼直愣愣地看著房頂,叫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遺玉想要勸慰。卻又知除非盧氏自己想通。她說再多也是無用,倒不如給她娘一些時間讓她適應現狀,兩人再好好商量應對之策。

此時她心中也是苦悶的,早晨送走兩位兄長時。雖有離愁卻是喜悅的,可沒想到僅是一日間,竟有了這等飛來橫禍。王氏今日所作所為,她一開始並未看透。等到想明白卻已經讓人得了罪證確鑿,盧氏更是受不了打擊暈了過去。

那個張鎮長確是地方上地一霸。單他一個妾家地小舅子就能做出強搶民女之事。想來他也好不到哪裡去,聽王氏句句所講。皆是夥同她姑媽將她娘給賣出去過了。那張鎮長看樣子也是打定了納她娘做填房的主意。

自盧氏中午暈倒到現在。她從一開始地焦急到冷靜,後來倒真想了幾個辦法出來,但是。這前提卻都是那張鎮長是個不知情的,若是這張鎮長也摻合進王氏同那王姑媽地詭計去,她們娘倆就只剩一條路可走了。

這邊盧氏和遺玉各自陷入沉思中去,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卻突然想起,遺玉看了看沒有動靜的盧氏。為不可聞地一嘆,便起身出去開門了,她倒是好奇這個時候誰還找來?

門一拉開一半,她的臉色便「嗖」地拉了下來,冷冷盯著眼前來人,道:「你還來我家做什麼。」

來人正是王氏女兒李小梅,遺玉曾當朋友看待的小姑娘,遺玉卻在家中被搜出那塊珮環之後,對她再難諒解了。

「小玉,你、你先讓我進去好麼,我有事要講與你聽。」李小梅臉上卻是掛著愧疚的,她這表情雖然遺玉感到一絲安慰,卻依然無法對她有什麼好臉色。

「有什麼話你就趕緊說,我可不想你進來一趟我家中又多出些勞什子信物來。」遺玉卻是不肯放她進去。

「我、我真的有事,在這說不方便,你讓我進去罷!」她見遺玉不肯讓她進屋,便慌張地朝身後看去,似是瞧見了什麼一樣,神情一急,竟是將毫不設防的遺玉推進了屋去,順帶自己也擠了進去。

遺玉被她虎了一跳,回神卻見她反手去落自家門拴,當下喝道:「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李小梅被她一吼更是慌張,手抖了幾下才將門落上,連忙又轉身去捂遺玉的嘴,一邊在她耳邊小聲道:「噓、噓,我娘在外頭找我那,莫要喊、莫要喊,我真有急事要講。」

遺玉藉著一旁窗子透進的微弱月光,看清她臉上的神色,暗道她這模樣也不似作假,又聽見外頭突然想起了王氏的呼喊聲,這才微微動容。

使勁拉下李小梅汗濕的手掌,壓低聲音道:「若你再敢騙我,哼!」

遺玉充滿威脅的一聲落在李小梅耳中卻是讓她一喜,忙也小聲答道:「不、不,我再也不騙你,我們先進去罷,好麼?」

遺玉也不答話,扯了她一隻衣袖將她帶進屋中。

盧氏坐在被窩裡,看著床前這個垂著腦袋的小姑娘,心中百感交集,聽完了她這麼前因後果的一段解釋,也不答話,只愣愣又扭頭看了遺玉開始發呆。

天色過暗,遺玉也沒注意到盧氏的眼神,而是在消化著剛才聽到的一切。

原來王氏和王媒婆兩人竟然從前來說親那天起就將盧氏給算計上了,為財也罷為怨也罷,總之是定了計要將盧氏弄進張鎮長家的。王媒婆更是個有心眼的,卻知道用軟的盧氏是決計不會答應,於是就與王氏商量了對策。

她那天回張鎮後就將盧氏這人說給了那張鎮長聽,又把盧氏行為品貌給誇了個天邊,卻沒講盧氏根本不願意改嫁之事,張鎮長聽後動了心思,求她務必辦妥此事,還送了作為信物的碧玉雙魚珮環,托她轉給盧氏。

王媒婆收了信物後又來了一趟靠山村,同王氏商議後決定等盧智的解試結果出來後在做打算,若是盧智不中,那自然好辦,若是中了需得盧智離開之後,再設計盧氏,到時就是盧智真的混了個一官半職的回來,也恐怕早成定局,她娘都已經過了張鎮長家的門,張鎮長便是他爹,難道還能翻了天去。

那張鎮長卻是也被蒙在鼓裡,若是他知道盧氏有個兒子進京趕考,恐怕還要對這親事思量一番,王媒婆卻是打的兩頭瞞哄的主意,今日她設計一旦成功,張鎮長就是知道盧氏拒婚也只會當她是反悔,而不是一開始就沒答應。加之再知道了盧智的事情,依他脾性,恐怕是會一不做二不休,不顧盧氏反抗將人強娶了回去的。

如此這般便是實情了,李小梅此時也向兩人承認了自己先前說謊,以及前日來她家中藏那珮環的事。儘管遺玉已經猜到,但真聽她說了出來,卻還是難以接受,只能暗道一聲隔山隔水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了。

「如此,你明日且向鄉親們說明白了罷,也還我娘一個清白。」遺玉嘆道,若是這李小梅真願意幫她娘作證,她大概也難再記恨她。

卻不想李小梅聽了她的話後,慌忙搖頭擺手道:「不行、不行。」

「不行?」遺玉一愣,隨即不氣反笑:「為何不行,許你做的,就不興你認得?」

「不、不是」李小梅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開口道:「我是不能替你們作證的,若是、若是我說了實話,我娘、我娘就要把我嫁給張鎮那個孫瘸子啊!」

遺玉是聽過這事的,可她竟不知道王氏拿了這事嚇唬李小梅,又想起當時聽說這事後,李小梅也並沒有表示過反對,怎地現在卻這幅態度:「先前你不就知道你娘屬意你嫁她,怎地又怕起來?」

「我娘又沒同他家說定,我只當她是與人說笑才不在意,我、我那時也沒見過他模樣,年前見了一回,卻是個麻子臉,講話還口吃,我不想嫁他。我娘卻說,如若我不聽她的話,便去替我定了這門親,我怎麼能不照她說的做。」

遺玉冷笑道:「她那是嚇唬你,若你真不願意,你娘又怎會把你往火坑裡堆。」

「我娘不會,可是我姑婆會啊!」李小梅失聲叫道:「我姑婆卻是不管我這些的,她、她只要有賞錢可拿,又管的我是誰家閨女,我娘最聽她的,難保不被她糊弄了去,稀里糊塗將我嫁了。」

「你就怕自己尋錯了良人,卻不管我娘死活麼!」遺玉知道她並不是主謀,但聽了她的話還是難抑怒氣,他們一家人從沒對李小梅防備過,因此才讓她得了手。今日這事若不是李小梅的摻合,恐怕也很難成功,鬧了半天她竟是為了自己的終身幸福才這樣狠心。

人心就是這樣的,不管你表面再善良再老實一個人,真的被觸及到了自身利益,那也是會將別人推出來做替死鬼的,李小梅的作為雖然並不是發自本心,但是她助紂為虐的行為卻是潛意識地將自己的幸福同盧氏的將來做了替換,遺玉原本聽她坦白事情後變得有些鬆動的心,一下子又涼了下去。

「我、我不是嗚嗚嗚小玉,你別生我氣,我不是那樣的,我只是、只是害怕,我現在不是來跟你們說清楚了麼怎麼你還生我的氣」李小梅聽出遺玉話中的寒意,心中一急又覺得委屈便哭了起來,她也是好不容易才在她娘眼皮子底下跑出來的,原本想著跟遺玉和盧氏說清楚後,對方就會體諒她,可遺玉不但不理解她,反而這樣指責她。

「行了。」遺玉這才注意到從頭開始就在發呆的盧氏,眉頭一皺,不耐煩地對哭哭啼啼的李小梅道:「我是知道你來做什麼了,說要幫忙,結果只是為了求個心安而已,你且走罷,以後別再來了,全當我不認識你這個人。」

「那、那等盧智哥回來了,你不要把我做的這些事告訴他,好麼?」李小梅見遺玉開始攆人,也就收了淚水,哽嚥著小心翼翼地問道。

遺玉這下真是被她氣樂了,僅剩的一點耐心也告罄,咬牙切齒道:「你馬上給我滾出去。」


第三十章 午夜驚魂

李小梅走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母女兩人都沒有說話,直到火盆裡的木炭將要燃盡,四周冷氣逐漸又迎了上來,盧氏這才緩緩回神,但見遺玉一副愁眉緊鎖的樣子,在那孩童的面龐上,竟是讓人覺得可笑多過擔憂。 

盧氏緩緩開口:「玉兒,這倒是娘連累你了。」

遺玉忙接道:「娘說的什麼話,怎地就連累我了。」

盧氏嘆了一口氣,道:「若不是那日我行為過激,想必也不會招那王氏二人記恨,又怎地會另那王媒婆想要來陷害我這個生人?」

遺玉搖頭,坦言道:「娘你當那日你好言相送,人家就不會找咱們麻煩了麼,我看那倆人皆是小肚雞腸的,王氏更是一開始就不待見我們家,你對她再好怕也無濟於事,李小梅不就是這樣麼,咱們對她也算仁至義盡,可她卻照樣恩將仇報。」

盧氏聽她一口一個成語,講起話來條理清晰,也不見怪,自己這個小女兒聰明她也不是第一天才知曉,如此情形下,兩個兒子也不在身邊,她又是這禍事的當事者,都道當局者迷,她現下是怎麼也想不出個應對之策的,於是便問道:「玉兒,你說,咱們娘倆如今可要怎樣是好,娘是沒有半點主意了,唉。」

遺玉被她問起,就想起自己先前的幾個計策來,可是聽了李小梅的話後,這些個點子又都被她否決了,那王媒婆確實精明,照她所講,張鎮長一旦知道實情是必會搶了盧氏進門的,不為別的,單是盧智一事上,他若放手,待盧智真混個功成名就回來,難免與他難堪,相反娶了盧氏就再沒後顧之憂了,反而會多個有本事的兒子出來,如此一來,但凡有腦子的都知道怎麼選,那張鎮長能夠混到現在這幅光景也定是個精明的,加之有那王媒婆從中作梗,想要善了,不是一個難字,而是根本就不可能。

盧氏見遺玉不答話,也知事情為難,暗道自己竟是慌不擇路,把這難題丟給自己還不滿九歲的小女兒,就算平日她表現再為聰穎,也畢竟是個孩子,怎地知道大人們心裡這些個彎彎道道的。

「玉兒,莫再皺眉,想不出就不要想了。」盧氏伸手輕輕將坐在床邊的遺玉攔在懷裡。

遺玉將頭埋進盧氏胸前,嗅著她身上淡淡的暖氣,好半天才又抬起頭,迎上盧氏望著她的雙眼,道:「娘,你是不會嫁給那個張鎮長的,是不是?」

盧氏點頭,「娘是死也不會改嫁的,可是,現今卻由不得我們那。」

遺玉深吸一口氣。退出盧氏地懷抱。一雙小手按上盧氏放在被子上地手背。正色道:「娘。不如咱們走罷!」

「走?」盧氏卻是一時沒聽出她話裡地意思,反問道。

遺玉點頭說:「對。咱們走,離開這裡。他們找不見咱們。自然就沒事了。」

盧氏臉上這才浮上一道驚色。「你是說,咱們逃了去?」見遺玉又點頭。她這才搖頭道:「逃到哪去,家中尚有田地房產。我們走了,這些東西可都帶不走。」

「娘。這個時候您還顧及這些麼。那邊可是說了開春就來接人,這也沒幾天了。咱們把能賣的都悄悄處置了。然後就離開。不然您還真等著嫁給那人麼。」遺玉的思想不像這個時代人一樣。總是死守著房屋田產度日。離鄉背井卻是萬不得已下才做出地。就似盧氏當年離家出走。也是迫於無奈,她又自恃有幾分特殊本領。自然也不怕換了環境活不下去。況且眼下卻是騎虎難下之局。唯有避其鋒芒才能逃過一劫。離開只怕是唯一的辦法了。

盧氏聽她說完,便不答話,遺玉也不逼迫,知道她是一時捨不得這些田產,想來當年盧氏初來乍到,必是受了許些苦才有後來遺玉來時的安定。

「娘、娘實是不願意嫁那人。」盧氏說這句話是,心中卻是愧疚無比的,她現今也知道如若自己堅持不嫁那也只能帶著女兒離鄉背井了,介時又不知道要過上多久的苦日子,她倒是吃過苦的,可就是心疼自己年小的女兒,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娘,您不願意嫁,那便不嫁,咱們離開,行麼,小玉也不想在這裡待下去了,」見盧氏神色鬆動,她又道:「娘,您還記得那個妾家的兄弟麼,單憑這點,那張鎮長就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若是您真嫁過去,哥哥們又不在家,您和女兒指不定受什麼罪那。」這話卻是半真半假了,若是盧智真的功成名就回了鄉,誰還敢欺負她們母女兩人,只是盧氏一時心亂也沒深想,單聽出遺玉的害怕和擔憂來,又想到這些身外之物確實不如母女二人平安重要,心頭一擰,便點頭答應了。

「那好,咱們就離開。只是這樣一來,家中田產和房屋卻是動不了,若被人察覺可就走不成了,咱們需變賣些輕小的,置辦了路費,好去京都——」說到「京都」二字時,盧氏微頓了一下,似是猶豫過後,才又接到,「先在京都附近找了村鎮安居,然後再去找你大哥他們。」說完她似是怕遺玉不明,又補充道:「你大哥臨考在即,咱們不去給他添堵,待試畢他尚要在京都待上一陣子,咱們介時再去尋他門,成不?」

「成。」兩人這般竟都沒考慮過盧智一旦入不了春闈提前歸家又該如何,萬幸盧智是個爭氣的,當真被人慧眼識中。

母女定計之後,盧氏只覺渾身一鬆,胸口發悶的感覺也淡去了大半,當下便同遺玉算起家底來。

兩人只道明日早起去了縣城找間當鋪變賣些錢財,準備妥當後日便可離開,卻不曉得一道黑影蹲在她們家屋外窗下,將她們的對話聽去了七成。

許是心頭之事得解,兩人雖不是一夜好眠,早起時倒也神清氣爽,早飯也沒吃只帶了些干糧清水,趁著整個村落尚未清醒,東方魚肚未露時,母女二人便駕著牛車悄悄出了村子。

及至晌午才又事妥歸來,路過村道時難免遭人指點,她們因要離開,也不大在意旁人目光,回了盧家便將門緊緊鎖上,遺玉去起灶燒水,盧氏則是開始收拾起行囊來。

「小玉,冬天的衣服全拿上可好?這被縟也帶上兩條,還有——」遺玉正在燒火,卻見盧氏掀起灶房的簾子走了進來,看面色雖眼底略青卻也不復昨日的蒼白。

「娘,您看著帶罷,咱們又不是步行,只要牛車能拉動,那您便拿上就是。」

盧氏輕輕自打了一下額頭,道:「瞧我這腦子。」說完她便轉身出去了。

兩人吃完午飯,就開始準備路上乾糧,盧氏直接做了八張鍋蓋大的烙餅出來,裡面摻了院中大半的蒲公英草,味道好極,又將燒開的水放涼裝了滿滿五個竹筒,一併包進囊袋裡。

到了傍晚才全部準備好,只等了後半夜兩人悄悄離開便是,盧氏怕遺玉夜間趕路時候犯困,便支了她去床上小睡一會兒,自己則看著窗外的天色,等待夜幕降臨。

遺玉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的,她一睜眼便看見了坐在床頭正待起身的盧氏,低低喚了她一聲。

盧氏扭頭見她醒來,應了一聲後,便輕聲道:「你先起來換上衣服罷,娘去看看是誰。」

敲門聲愈加大了起來,似乎還參雜著一些人說話的聲音,透過窗縫尚能依稀辨出幾點火光,盧氏剛掀了簾子走出臥房。

已經從睡意中清醒過來的遺玉,瞬間感覺到了這夜間怪異的氣氛,空氣中流動的不安讓她焦慮,眼瞅盧氏走了出去,她連鞋子都來不及套上,就從床上翻了下來,幾步躥到她身後,一把將其拉住。

「怎地了?」盧氏小聲問道,因外頭越來越大的動靜,她的心頭也開始隱隱不安起來。

遺玉卻不答話,小身子往前一扭越過她娘,站在堂屋大門後面,透過門縫朝外看去,下一刻,她便摀住了自己的嘴巴向後退了兩步,盧氏疑惑地上前湊到門縫處也看了一眼。

只見外頭幾簇火光照耀下,門前赫然是那王媒婆一張起褶的老臉,她身邊站著王氏,兩人一起將盧家的大門敲的生響,從她們身側看去,兩個漢子手裡拿著火把站在小院子裡,另有三個空手之人中間立著一個身穿藍色深衣外套橘色鍛襖的矮個男人,正一手捋了唇邊八字小黑胡朝門這邊看來。

突然王媒婆將臉湊近了門縫處,嚇得盧氏慌張倒退了幾步差點撞在遺玉身上,這時就聞門外傳來壓低了嗓音的對話聲。

「桂香,她們不會已經逃了罷?」

「不可能,那牛還在院子裡,我昨晚明明就聽見她們說過了今夜四更天后套牛車走的。」

「那再敲,使勁兒敲。」

說罷兩人又是一陣拍門,遺玉兩世為人也未曾親身經歷過這等場面,只能憑著過硬的心理素質強壓住了震驚之態,片刻便已明白必是昨夜她們娘倆的談話被偷聽了去,暗道一聲倒霉之後,就被回過神來的盧氏拉著輕手輕腳地回了屋裡。

「娘,他們竟是堵咱們來了。」遺玉好在余有幾分鎮定,進屋之後便衝著盧氏細聲道。

盧氏也是慌張,在這黑咕隆咚的屋子裡僅能依稀辨出她臉上幾分難色,卻是半天不聽她言語,直到院中一聲男子厲喝響起,這才另她手忙腳亂地躥到床前,對遺玉低喝道:「快,拿上包裹,咱們從灶房後的窗子跳出去。」

哪曾想她手上剛摸到床邊一包裹,外頭的大門就猛地被人撞開了,隨即容不得她反應,那王氏已經撩了簾子走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舉著火把的年輕漢子。

「喲,這收拾了行囊包裹是要往哪去那?」王氏尖酸的聲音響起,目光掃了床頭滿滿幾個整理好的包裹和囊袋。

到了這個份上,盧氏也再顧不得恐懼,伸手拉了遺玉到自己背後,厲著嗓子道:「我倒要問你,這三更半夜的,你來我家做什麼。」

「二娘,你這是貴人多忘事罷,不是說好了幾日後便迎你回張鎮麼,張老爺怕你等急了,這不就提前命咱們來接你過門麼。」王媒婆從王氏身後走出,只是她這話卻是大白瞎話了,哪有人家三更半夜私闖民宅去接新媳婦的。

「你這個死黑心的婆子,就是你設計害我至此罷!」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盧氏昨夜從李小梅處得知自己被誣陷至此全是眼前此人的惡計,若不是身後還有遺玉,她真恨不得撲上去咬她兩口解恨才好。

「瞧你說的,不是你央了我麼,現在反倒口口聲聲說我害你,唉,這年頭做媒的也不容易,就怕遇到你這種臨頭又翻臉的,好在咱們張老爺是個有頭臉的,哪能任你愚弄。」說完她便扯著王氏讓到一邊,遺玉咬著嘴唇從盧氏背後探出腦袋,一眼便看見這又掀了簾子走進來的男人。

正是她先前看見那站在院子中間八字鬍小矮個兒,從年齡上看卻是三十有餘,倒不是那年過五旬的張鎮長。

「在這兒廢話什麼,我姐夫娶她是給她臉面,先前答應的好好的,現在又要尋死覓活不成,些個死婆娘,帶走!」這人正是那張鎮長小妾的兄長,名喚鄭立的那個地痞流氓,今日一見卻是人模狗樣的。

話音弗落,便又沖進來兩個灰衣家丁樣的漢子,瞅見盧氏母女二人便撲了上來。

「別過來!」盧氏邊叫邊壓住背後蠢蠢欲動的遺玉,硬著身子不讓她鑽出來,遺玉被她按的死死的,竟是半點也掙不開,心中焦急之下,便大喊道:「你們敢!就不怕我大哥回來要你們好看麼!」

兩個家丁遂猶豫不知是否繼續上前,鄭立這才注意到盧氏身後藏著的小姑娘,短眉一挑,嗤笑道:「你說的可是你家那個『舉人『老爺不成?哈,等你娘過了張家門,怕他見我還要喊聲娘舅呢!」

這人近幾年來瘋長造勢慣了的,他妹妹在張鎮長那裡又是極為受寵的,正房都給害死了也不見那張老爺冒火,自然愈發養出幾分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來,當初他做地痞時憑的更是一股子狠勁兒,哪裡會把遺玉這個小姑娘的威脅看在眼裡。在他心裡盧智就算考了舉人回來也不過和他姐夫齊平,輩分上照樣矮自己一頭,且他憤恨這盧氏搶了自家妹子一直得而不到的位置,又知道張鎮長娶盧氏不過是留個香火,怎會與她娘倆好臉。

「還愣著做什麼,這個月銀錢不想要了不成,帶走!」

庶子歸來 (36)

    皇帝了然道:“這個自然,其實即便你不作要求,朕也當為你同高鬱翻案,畢竟寧國公,已經將事情都於朕細說了一通。” 寧淵知道寧國公曾帶著張唯入宮踩了龐鬆一腳,當然還順便道出了當初春闈場上設計誣陷的實情。其實皇帝雖然答應過寧淵,但他並沒有多少當真要給寧淵平反的意思,畢竟那樣多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