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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絡胭瞧著甦家姐妹相攜而來,淑貴妃這樣的女人她不了解,所以在現在這個時刻,也不想去與之為敵。 在商場中輸了,失去的也許只是金錢與職位,在後宮中輸了,失去的除開地位外,還有可能是命。端起茶杯低頭輕啜,掩飾自己不小心露出的情緒,這茶水好是好,就是略顯寡淡了些。 淑貴妃與甦修儀給皇後請安過後,便規規矩矩的坐下了,皇後看了眼眾人,開口道︰「昨兒又下了大半宿的雨,今兒康安宮傳了太後懿旨,說是免了大家今兒給太後請安。」說到這里,皇後抿一口茶後才繼續道,「本宮想著,如今宮里也有不少的老人,你們都去問問身邊年歲過了25歲的宮女,若是有想放出宮的,就去殿中省支銀子,發放回家吧。」 莊絡胭微愣,這後宮中放了老人出去,也就代表著明年開春會有新的宮女選進來,若是這些宮女中有一兩個得了皇帝的青眼……她終于有些明白皇帝為什麼有這麼多女人了,每年看到鮮嫩的小姑娘,難免不會食欲大增。 「皇後娘娘仁慈,」淑貴妃起身行禮,含笑道︰「待嬪妾回宮後,定要好好問問。」 皇後點了點頭,見其他妃嬪也起身贊自己仁慈,便笑道,「哪里是本宮仁慈,不過是按著祖宗規矩罷了。」 莊絡胭在心底嘆息一聲,皇後除了明面上好看,有時候還真是吃力不討好,她瞧著都覺得累,更不用說皇後做起這些事情來又有多繁雜。 不過常言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她認為皇後累,也許皇後還認為這是尊貴無比的位置,即便累也樂意,即便繁雜也心甘情願。 「對了,昭充儀,本宮听聞皇上恩準你宮中有小廚房,身邊可有擅廚藝的人,若是沒有得用之人,去殿中省說一聲,讓他們安排幾個得用的宮女給你。」皇後仿佛突然憶起這件事般,開口道,「這些日子你也受了不少折騰,也該好好補補身子,本宮瞧著你最近幾日清減了些。」 「多謝皇後娘娘,嬪妾身邊有擅長廚藝的人,並不用再去殿中省調配了,」莊絡胭面上笑著,眼中還有掩飾不住的驚惶,「哪里有清減,不過是這兩日睡得不怎麼好,想來是瞧著精神頭差了些吧。」 皇後點頭,頗為包容的看了她一眼,「快些坐下吧,並不用這般多禮,你也不用想太多,舉頭三尺有神明,若是心中無愧,便是神仙也要庇佑的。」 莊絡胭謝恩坐下,心里卻冷笑,皇後這話中明著是勸慰她,又隱隱贊譽她是受上天庇佑的,可是往深了想,卻是在提醒其他人不要做虧心事,也是在提醒其他人,自己近來在後宮中有些顯眼。 皇後不愧是皇後,對一應妃嬪沒有厭惡與喜歡,只有平衡二字,自己這次有了小廚房,不管是什麼原因,確實有些招眼,皇後只是這般反應已經算是平和的,可見這事兒在皇後心中,應該算不得什麼大事。 淑貴妃听了皇後這話,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這昭充儀受上天庇佑的事兒早傳遍了後宮,皇後心里不膈應才奇怪。不過這昭充儀確實好運了些,也難怪皇後這位正宮娘娘心生酸意。 皇後話里是否有別的意思,其他妃嬪不管听出還是沒有听出,都只附和著讓莊絡胭好好休息之類的話,皇後她們不敢得罪,可是得聖寵的昭充儀也不是她們隨意去譏諷的對象。 莊絡胭不是喜歡打嘴皮子仗的人,皇後這番話說了後,她半點辯駁的心思也沒有,只當听不出這話中話,順著皇後話中表面意思說了幾句,便不再開口,做出幾分沉悶的模樣。 莊婕妤瞥著莊絡胭的模樣,面無表情的移開視線,在屋內眾人臉上掃了一圈,然後老實的低頭,摸著自己手里已經涼透的茶杯。 馬婕妤自從被嫣貴嬪掌嘴後,老實了不少。那日她被掌嘴是皇上親眼瞧見的,可是即使如此嫣貴嬪也沒有受責罰,她心里就清楚了,她早已經不是兩年前受寵的馬婕妤了。 她即便是傻,也知道何謂紅顏未老恩先斷,這後宮中她不是唯一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抬頭看了眼在座諸人,這里面又有幾個人能聖寵不衰呢? 「跪安吧,本宮也乏了。」 馬婕妤起身與眾位妃嬪站在一起,然後跟隨在眾人身後出了景央宮,身份不同,上步輦的順序也是不同的,她目送著淑貴妃、寧妃、賢妃等一干高位分嬪妃帶著儀仗隊離開,再瞅著剩下一干低眉順眼的妃嬪,嘴角露出嘲諷的笑意,當年她不也幻想過自己有那麼一日,在眾位妃嬪羨慕眼中帶著儀仗隊離開? 如今她夢醒了,才驚覺自己有多麼傻,如果當初她不是那般猖狂,也不至于落得這一步。 「主子,小心。」 細膩輕柔的提醒聲讓馬婕妤再度抬頭,這會兒上步輦的是正得皇上寵愛的昭充儀,也是自己曾經奚落過的對象。 昭充儀穿著一身不顯眼的水藍束腰襦裙,就連鬢發也是挽著規規矩矩的,發間的玉釵既不顯得張揚,也不會寒酸,讓人一眼瞧去,挑不出幾絲錯處。 有的人猖狂一時,卻懂得及時回頭,有些人猖狂太久,便再無回頭機會。馬婕妤平靜的看著昭充儀坐著步輦離開,瞧著其他地位分妃嬪艷羨的眼神,不由得冷笑,這後宮里不得寵的比得寵的多,更何況莊絡胭出身本就不錯,豈是出身不顯的地位分妃嬪可比擬的。 瞧著莊婕妤臉上不甘憤怒的表情,馬婕妤臉上嘲諷的笑意更加明顯了,這兩人當真不像是姐妹,姐姐怨恨嫉妒著妹妹,妹妹眼里心里沒有庶出的姐姐,就連表面的人情也不做,還當真讓人瞧著好笑。 不過這後宮中好笑的事情多了去了,不缺莊家姐妹這一個笑料。 「主子,」身邊的宮女輕聲提醒,「請上步輦。」 馬婕妤坐上步輦,待步輦上升時,她看著其他規規矩矩站著的妃嬪,慢慢的移開視線,抬頭眯著眼楮看升上天際的太陽,太陽有升起的時候,自然也有落下的時候。 住進熙和宮的日子倒十分安寧,雖說偶爾會有淑貴妃賜些東西,但是莊絡胭向來是欣然收下。雖說淑貴妃此舉也許是在說明兩人之間的身份之差,不過在莊絡胭看來,這免費又無害的東西,不要白不要。 這日風和日麗,莊絡胭帶著幾個宮女太監在附近散步,不小心走進了一片竹林,想著這是徐昭儀的地界兒,她雖然貪這里涼快,還是老老實實的想要退出去。 「昭充儀?」 在莊絡胭還來不及退出去時,便遇到了挽著墮倭髻身著雪色寬袖羅裙的徐昭儀。見此情狀,莊絡胭老老實實的行禮。 「罷了,你起來吧,」徐昭儀輕輕嘆息一聲,「我這里素來清靜,無甚人來,你能來也是這些綠竹的緣分。」說著,面上露出一絲惆悵的笑意,「我也沒什麼可招待你的,不若一起喝杯淡茶?」 「昭儀相邀,是嬪妾之幸。」莊絡胭不知道為何,隱隱覺得自己全身有些別扭。 「我自不開花,免撩蜂與蝶。」徐昭儀坐下後,嘆息一聲,「這後宮諸人,皆愛那奼紫嫣紅的花兒粉兒,卻不知竹也別有一番風味。」 莊絡胭干笑一下,作為一個俗人,她貪竹的涼快,貪花的美與香,不過瞧著徐昭儀這幅不沾半點世俗的模樣,瞬間覺得自己不該口出任何不妥之言,以免讓這種出塵之人染上世俗,雖然她怎麼瞧,怎麼覺得別扭。 「這是竹葉青,算不得什麼稀罕的茶葉,勝在一個清雅,」徐昭儀讓身邊的宮女給莊絡胭端上茶,抬頭看了眼頭頂茂密的竹林,「莊絡胭也愛這片竹林麼?」 莊絡胭听了這話,自然不能回答她是自己腿賤跑了過來,只好道︰「瞧著這邊清新雅致,便來瞧瞧,卻不曾想打擾了昭儀娘娘清靜,實在是嬪妾之罪。」 「既然是賞竹,何來打擾,」徐昭儀面上露出縹緲的笑意,仿佛心神都沉醉在這片竹林中般,「你懂竹,便是它們最大的欣慰。」 莊絡胭埋下頭,巴巴的喝了一口竹葉青茶,這茶確實清香,但是絕對算不上什麼決定好茶,想著這位徐昭儀是難得的才女,她就抽了抽嘴角,她原本以為這位主兒與紅樓中林妹妹是一個型兒的,不過現在卻覺得,她這麼想真的太侮辱林妹妹了。 林妹妹雖說也是多愁的性子,但是好歹言行透著真實,這位徐昭儀盡管全身上下都透著出塵的味兒,怎麼就給她一種作的感覺呢? 不過這也難怪,後宮有個各色女人,有這麼一個看法心思不同的才女,也算是新鮮,不過皇帝每次與徐昭儀都是這樣交流麼? 腦子里想了一下皇帝與徐昭儀吟詩作賦的畫面,她捏著茶杯的手微微一抖,不得不說,皇帝是個愛好廣泛的職業。 說曹操曹操到,莊絡胭剛興起這個念頭,就听到身後傳來了皇帝的聲音。 「兩位愛妃好興致,竟是在此處飲茶賞竹。」 莊絡胭起身時,見到徐昭儀眼中掩飾的喜悅,心里隱隱明白過來,這徐昭儀只怕知曉皇帝要來,才故意在自己面前發表這麼一番言論,想在皇帝面前吸引些目光。看來這位才女,也不是真的如才女那般出塵視世俗為無物。 「妾見過皇上,」莊絡胭放下茶杯,與徐昭儀一起行禮,與莊絡胭規規矩矩的行禮比起來,徐昭儀的舉手投足間多了幾分出塵,那雪色袖擺在空中劃出一個好看的弧度,晃得莊絡胭眼花了一下。 「兩位愛妃不必多禮,」封謹含笑走到兩人身邊,「既然有好茶,朕也來品嘗一番。」 「回皇上,這是由嫩竹尖炒制而成,妾泡來一盞您嘗嘗,看看合不合胃口,」徐昭儀面上露出一絲淡笑,親手為其泡了一杯茶,裊裊青煙漂在茶面上,說不出的好看。 莊絡胭端著茶杯默默看著這一幕,難怪徐昭儀會被稱為才女了,不說她是否有才,只是通身的氣質,還真有幾分才女的氣質,在這後宮中,也算是難得了。 「唇齒留香,好茶,」封謹喝了一口後,便放下茶盞,轉頭見莊絡胭淡笑著坐在一邊,便道︰「兩位愛妃確是比朕會品這茶中閑適了。」 莊絡胭聞言放下茶杯,笑著道︰「皇上是在笑話妾,您說徐昭儀會品茶,倒是無人辯駁了,偏說臣妾會品茶,便是個大大笑話了。今兒在林中偶遇徐昭儀,得昭儀姐姐一杯茶,已經是妾這等俗人之幸,皇上再這般夸,妾日後只怕是沒臉了。」 封謹笑了笑,把視線移到徐昭儀身上,「愛妃喜歡這片竹林,不枉朕為你安排了此處,幸好博得愛妃一笑。」 徐昭儀面上露出一絲嬌羞,讓原本就白皙可人的臉顯得更加艷麗。 莊絡胭齊瞧著這番景象,放下茶杯,面上露出兩分勉強的笑意,起身道︰「皇上,妾想起宮里還有些事情沒有安置好,便不與你們一道飲茶了。」 封謹抬首看了莊絡胭一眼,似乎有瞬間的停頓,又似乎沒有,「既然愛妃有事,便退下吧,這會兒日頭正烈,路上小心些。」 「多謝皇上關愛,」莊絡胭不去看兩人幾乎交握在一起的手,匆匆退了下去。 伺候在一邊的高德忠瞧著昭充儀匆匆離去的背影,一時間不知道該同情昭充儀還是嘲笑其忘記自己身份,這後宮女人這麼多,她又憑什麼讓皇上也對她動心。 徐昭儀卻是很滿意昭充儀的識趣,見她匆匆離去,還道︰「原想與昭妹妹好好聊一會兒的,哪知她沒有時間。」 「愛妃不必遺憾,日後你們還有機會的,不是?」封謹垂下眼瞼,收回了快要與徐昭儀相握的手,喝了一口竹葉青,「朕原本想給你遷至寶金宮的,既然愛妃喜歡這片竹林,朕便不讓愛妃折騰這一番了。」 徐昭儀面上的笑意微微一愣,隨即恢復如常的,「皇上體恤,是妾之幸。」 高德忠原本對昭充儀那點子同情之心轉移到了徐昭儀身上,這得與失,誰說得清呢? 皇上準備給徐昭儀遷宮,但因為徐昭儀喜愛樓外的竹林而作罷的消息,最後還是傳到了後宮諸人耳中。 「嗤,這位就愛作,這回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柔妃露出嘲諷的笑意,「說什麼喜歡竹林,只怕她這會兒恨不得燒了那片林子才是。」 她逗了逗懷里的雪色長毛貓,面上的笑意越來越明顯,她就知道,這女人早晚會做作得害死自己,這不就是了?
莊絡胭這輩子什麽都不怕,就怕遇到品行高潔的文藝青年,其實這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遇到裝文藝青年的。
“主子,您可聽了宮裏的傳聞?”
晚膳時分,莊絡胭正慢慢喝著鮮筍魚湯,見雲夕一臉笑意的走進來,便用手絹擦了擦嘴角,“什麽傳聞?”
“奴婢聽說,今天您離開竹林後,皇上原本要給徐昭容遷宮,可是因為體恤徐昭容喜歡竹林,所以便讓徐昭容繼續住暢天樓。”雲夕說到這,話語中不禁露出幾分好笑的意味,“這會兒不知道徐昭容還會不會仍舊喜歡那片竹林呢。”
莊絡胭抽了抽嘴角,她其實十分懷疑承宣帝是受不了徐昭容的作,才故意拿這種話來刺徐昭容,“這事兒誰傳出來的?”
“整個後宮都傳遍了,不定有多少人看笑話呢,”雲夕洗了手,上前給莊絡胭布菜,“原想著這位徐昭容是個寡淡之人,後宮中定不會有多少人不滿,哪知後宮這般多人等著她笑話。”
“真正的才女讓人妒恨,作假的才女讓人惡心,這兩種女人在後宮中,活得都不會太簡單,”莊絡胭淡笑,“不管這位徐昭容是屬於哪一種,隻要有關於她的笑話,後宮中有的是人樂意看。”
“什麽真正的才女,”聽竹嗤笑,她進宮時間早,又在別的主子身邊伺候過,自然聽過更多關於後宮的各種傳聞,“奴婢聽聞,這位徐昭容父親不過是個知府,自從在雨中風姿被皇上看中後,便總是做出一副憂愁不解的模樣,若容貌比西施差了些,隻怕還要學幾分病西施了。”
聽到聽竹這般說,莊絡胭真心歎息,這徐昭容也不容易,扮才女也是需要一定的臉皮與心理承受能力的。
當天夜裏,封謹並未翻哪宮的牌子,批完折子後,便看了些其他的書籍。
高德忠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小聲道:“皇上,暢天樓的徐昭儀讓人送了東西來。”
“哦?”封謹翻了一頁手裏的書,頭也不抬的問道,“是什麽東西。”
“是一個帶著竹香的香囊。”高德忠小聲回答。
“嗯?”封謹翻書的手一頓,挑起眼皮瞥了一眼高德忠,高德忠立刻意會的向前走了幾步。
托盤中是個小巧精致的香囊,明黃為底,上麵繡著的是幾株栩栩如生的竹,讓人一眼瞧去,便如同活著一般。
“這明黃的布料,繡著綠竹似乎不怎麽好看,”封謹把視線放到書上,“收起來吧。”
“是,”高德忠輕聲退了出去,看了眼托盤中的香囊,他知道這香囊不會有見光的一日了。退出內殿,把香囊遞給旁邊的太監,“去把香囊收起來,別掉地上了。”
“是,”小太監小心接過,匆匆退了下去。
宮裏永遠不會缺笑話,也永遠不會缺突發之事。
若是這會兒其他妃嬪還在看徐昭容的笑話,賢妃這會兒一定笑不出來了。因為不到一歲的三皇子病了,病得還很厲害,渾身滾燙,連哭的聲音就如小貓一般。
別的不說,這三皇子才送到她這裏多久,就生了這麽重的病,若是真的出了什麽事情,後麵的事兒就說不清楚了。
太醫院的太醫連召集了四個來,可是四個人在一起也沒有商量出結果來,急得賢妃恨不得把這幾個太醫通通杖責一番。
“皇後娘娘到!”
皇後一行到了內屋,見賢妃著急的模樣,就知道三皇子病的不輕,隻好問正對自己行禮的太醫,“三皇子怎麽樣了?”
“回娘娘,三皇子若是一直高燒不退,隻怕……”為首的太醫頓了一下,“高溫傷腦。”
皇後明白太醫的意思了,這三皇子能不能救回來還說不準,至於會不會燒成傻子更說不準。她皺起眉頭道,“本宮不想聽這些,本宮要三皇子好好活著,知道嗎?”
三皇子聰慧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三皇子不能現在就去了。
“皇後娘娘,”賢妃擦著眼角的淚,“嬪妾無能,沒有看好三皇子……”
“小孩子有病有災本是常事,你不必自責,”皇後勸慰了幾句,對跟前的賢妃道,“可通知了皇上?”
“剛剛叫人去請皇上了,”賢妃不停的擦著眼角,讓原本有兩分淚意的眼角變得紅腫不堪,“這會兒隻怕還沒有到乾正宮,皇上來了,嬪妾又該……又該怎麽交代?”
皇後見賢妃這般模樣,歎了一聲,一邊勸慰著賢妃,一邊讓太醫好好救治。視線落到嬰兒**的三皇子身上,她布滿憂慮的臉上卻有著一雙毫無波瀾的雙眼。
誰都知道三皇子並不受皇上重視,生母身份也很低微,生了孩子便去了,隻留下這麽個沒有依傍的孩子,如今快年滿一歲,竟連一個名字也沒有,可見皇上本沒有寄托希望在此子身上。
可是盡管皇上不重視,他仍舊是宮裏三個皇子之一,原本養得好好的,到了賢妃這兒就出了事,到時候即便皇上不責備,也堵不住後宮這些女人的嘴。
皇後收回視線,語氣加重了幾分,“好好的治,用心的治,一定要三皇子好起來。”
“皇上,皇上,賢妃娘娘那裏派人傳話說,三皇子病重,已經叫了好幾位太醫,”高德忠小聲道,“皇後娘娘已經趕過去了。”
“太醫怎麽說?”封謹麵上的表情一頓,放下手中的書,讓宮人給自己更衣。
“太醫說,三皇子病情凶險,高熱難腿,若是一直這般下去,恐有性命之憂。”高德忠聲音又低了幾分,見皇上神情冷凝,腦袋繼續往下埋,“賢妃已經急得哭了。”
“嗯,”封謹看了他一眼,“擺駕阮明宮。”
三皇子病重的事情,很快傳到各宮,就連太後也驚動了,雖說對這三皇子沒有多少祖孫情分,太後這會兒也擺駕去了阮明宮。
宮裏幾位最大的主子去了阮明宮,餘下的各位有些臉麵的主子不去探望一番,多少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莊絡胭聽聞三皇子病重的消息時,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下一刻就覺得這賢妃真倒黴,領了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事,現在出了事兒更是說不清講不明了。
“主子,咱們要去看看麽?”聽竹小聲道:“奴婢聽聞,宮裏有些臉麵的主子都去探望了。”
莊絡胭看了黑漆漆的窗外,打了個哈欠,“吩咐下去,準備步輦,去阮明宮。”
這些去阮明宮的女人有幾個是真的探望三皇子的?隻怕看熱鬧的比真心探望的多。
坐在微微搖晃的步輦之上,莊絡胭看著前方提著燈籠引路的宮女,歎了口氣,抬頭望著被圓月映亮的夜空,今兒竟是月圓之夜。
到了阮明宮,莊絡胭下了步輦,便有宮女提著燈籠上前替她打路。莊絡胭對這個宮女微微一笑,抬步上石階時,看到旁邊跪著一個不起眼的女人,瞧著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一頭青絲挽著簡單的發髻,僅僅靠著兩枚發釵固定著,配著那蒼白的麵色,顯得說不出的狼狽與可憐。
腳步未停的進了阮明宮大門,引路的宮女才退至一邊,莊絡胭看了聽竹一眼,聽竹上前扶住莊絡胭的手,輕聲道:“主子,夜裏路滑,小心些。”然後壓低聲音道,“跪著的是三皇子生母孔才人。”
莊絡胭點了點頭,一個從七品的才人,是沒有資格隨意探望妃位娘娘的,除非被召見,瞧著孔才人這番模樣,隻怕在擔憂三皇子安危。
“昭充儀到!”
不過這個後宮中,什麽樣的愛都套上了一層利益的外衣,就連那孔才人,她也分不清是真的擔憂三皇子還是想在皇帝麵前贏得幾分注目。
後宮這塊地界,談感情的都是傻子。
皇帝皇後還有諸位妃嬪都坐在外室,莊絡胭進去時,所有的人臉色都不太好看,顯然是三皇子眼下的情況不太好。
屋內眾人在太監傳報時,就知道莊絡胭的到來,見她規規矩矩的走了進來,各自交換一個眼神,心中明白,又多了一個演戲的。
封謹在莊絡胭行禮後,便抬了抬手,“不必多禮。”說完,叫身邊的人賜了座,便不再說話。
皇後看了眼裝束不顯眼的莊絡胭,開口道:“昭充儀也是來探望三皇子的?”
莊絡胭側身低首道:“回皇後娘娘,嬪妾聽聞三皇子病重,便來探望,不知三皇子現在如何了?”
“太醫正在全力救治,皇上這會兒也叫人去請禦醫來了,”皇後歎息一聲,“隻求著三皇子平安無虞才好。”
莊絡胭跟著附和了幾句,便不再開口。皇後似乎也不是很想多說話,屋子裏再度恢複了安靜。
“皇上,三皇子病情加重,臣等想施針救治,隻是……”太醫顫顫巍巍的出來跪下,顯然對三皇子的病情束手無力。
“待禦醫來了後,你們好生商議一番,”封謹沉著臉色道:“朕命你們要全力救治,若是需要什麽,盡管跟朕提。”
“是,”太醫額頭冒出了不少冷汗,聽到皇上這話,倒是鬆了一口氣,皇上這話便表明不管三皇子如何,他們都不會有性命之憂。
眼睛紅腫的賢妃一邊擦著眼角的淚,一邊小心翼翼打量了皇上一眼,見他神情冷漠,心裏竟莫名升起一股涼意,讓她再不敢打量下去。
屋內繼續沉悶著,直到禦醫的到來,才有了幾分活氣兒,莊絡胭看著眼前幾位皇帝專用的醫生,這些人除了給皇帝看病以外,也是帝王顯示恩德的活物,一般人誰能由禦醫治病。
禦醫們進了屋內不過半柱香時間,便神色凝重的出了門來,為首的禦醫道:“皇上,臣等無能。”
封謹臉色微微一沉,“究竟是怎麽會是?”
“三皇子身體受了寒,今兒又腹瀉高溫不退,隻怕是……凶多吉少。”禦醫以頭叩地,等待著君王的怒火。
聽到禦醫這話,賢妃率先抽泣起來,在安靜的屋子裏,顯得有些顯眼,卻又讓人覺得本該如此。
莊絡胭瞧著四周麵色沉痛憂心的妃嬪,低下頭掩飾住自己沒有情緒的雙眼。這些女人又有幾個見過三皇子,能不幸災樂禍已經算有良心,做出這幅沉痛的模樣,不過是騙別人騙自己而已。
“皇上,”高德忠從外麵進來,見屋內眾位主子神情不太好看,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孔才人求見。”
封謹眉頭微皺,“孔才人?”實在對這個女人沒有印象,他厭煩的擺手,“不見!”
莊絡胭卻是想了起來,這個孔才人似乎是三皇子生母的姐姐?瞧皇上的模樣,似乎對這個孔才人沒有半點印象。
這還真是有趣,又是一對姐妹花,一個產下皇子去了,一個不受寵,當初又是怎麽安排進宮的?
“是,”高德忠見皇上這般,哪裏還會多花,便退了下去。
皇後對這件事似乎半點反應也無,但是莊絡胭卻覺得,皇後擦拭眼角的動作有些刻意。
“高公公,高公公,”跪在外麵的孔才人見到高德忠出來,忙拽著他的袍角問道,麵上一片慘白,“皇上召見嬪妾了麽,召見了麽?”
雖說隻是個小才人,高公公卻也沒有正著麵對孔才人,畢竟這位還跪著呢,“孔主子,皇上這會兒擔心三皇子病情,實在無心召見你,你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孔才人聽了這話,癱坐了下來,拽著高德忠袍擺的手也鬆開了,眼中的光彩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高德忠瞧著她這番模樣,搖了搖頭,轉身回了大門裏。
見到高德忠離開,孔才人猛的抬頭,突然仿佛受了刺激般,大聲叫喊起來,“皇上,皇上,求求您讓嬪妾見見三皇子吧,皇上!”
“你是誰,這般吵鬧成何體統?”一個穿著錦緞袍子的小孩子帶著一群太監宮女走來,不滿的看著舉止瘋狂的孔才人,“沒規沒距的,實在不堪。”說完,便帶著一幹宮女太監魚貫而入,仿佛路邊的孔才人是不起眼的塵埃,完全不值得他注意。
孔才人怔忪的看著錦袍小孩進了大門,突然扭曲的笑了起來,猛地站起身,就要往裏麵闖,嚇得一幹子宮女太監愣神了老半天,半晌才想起把他攔下來。
“外麵吵吵嚷嚷是怎麽回事?”皇後似乎聽到外麵的響動,皺起了眉頭。封謹也抬頭看了眼門外。
“兒臣見過父皇,見過母後,見過母妃及各位娘娘,”正巧此時大皇子走了進來,聽到皇後的話,便道:“門外不知誰鬧著要進來,這會兒的響動恐怕是她弄出來的。”
皇後聞言眉頭皺得更緊,轉而看向皇帝,“皇上,您看這……”
“讓她進來吧,”封謹麵無表情的開頭,“這麽鬧著成何體統。”
莊絡胭看著門口,當孔才人一身狼狽的走進來後,她心裏微微歎口氣,瞧著孔才人今日這番行為,對三皇子的感情倒是真的,隻是定也引得皇上不滿了。
“孔才人,你這番吵鬧所為何事?”皇後高高在上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孔才人,“你一個小小才人,不好好待在自己住處,這會兒吵嚷著作甚,不知道禦醫正在搶治三皇子嗎,你這番吵嚷,若是三皇子出了什麽事情,你擔得起這個罪責麽??”
莊絡胭眉頭微皺,皇後的確是個有腦子的人,但是這會兒還把罪責往孔才人身上推,可見其心腸之狠。她在商場多年,即便冷血無情,但是麵對這種親情即便不出手相助,但也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情。
皇後不愧是皇後,確實是她所不及的。
孔才人重重叩了一個頭,這聲音響得整個屋子的人都聽見了,莊絡胭眉梢微動,移開了視線。
封謹視線掃過妃嬪眾人,緩緩收回視線,注視著還磕著頭的孔才人,“好了,起來吧,你所來何事?”
“皇上,妾知驚擾皇上與皇後娘娘是死罪,妾認罪,隻是想在這之前看三皇子一眼,一眼就好,”孔才人抬頭注視著高高在上的帝王,算不得漂亮的臉上帶著乞求,“隻待三皇子安好了,妾便再無所求。”
封謹皺了皺眉,一時間不明白這個孔才人為何對三皇子這般看重,突然想起三皇子的生母也姓孔,他便明白過來,見孔才人這番模樣,“你驚擾聖駕本是有罪,但是念在你心係三皇子,便免其重罪,罰跪三個時辰,就跪在那裏吧。”封謹隨意指了屋內的一個角落。
偏頭瞬間,視線再度掃過眾位妃嬪。
一夜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場的妃嬪或許疲倦了,或許沒有,但是皇上端坐著,就沒有誰敢說一個走字。
莊絡胭有些後悔,早知道會在這裏幹熬著,她就不來湊這個熱鬧了,現在一晚上過去了大半,她就算犯困,也要強撐著,這才是最考驗演技的時刻。
屋內突然傳來一陣響動,幾個禦醫太醫魚貫而出,齊齊跪在皇帝麵前,“皇上,臣等無能,三皇子……薨了。”
莊絡胭發現,原本安靜得足以把呼吸聽清的屋內變得一片死寂,抬頭看了眼皇帝,發現這位帝王麵色仍舊半點情緒也無,但是那雙眼神瞧著冷得滲人,莊絡胭移開視線,這種過於淩厲的視線,她瞧得膽戰心驚。
“傳朕旨意,三皇子賜名絡,封寧王,葬於錦陵。”封謹慢慢站起身,不再看三皇子房間的房間,聲音平穩沉重,“擺駕乾正宮。”
“恭送皇上。”明明眾位妃嬪的聲音齊齊響起,在這個屋子卻顯得無比靜寂。
目送著皇帝離開,皇後看著滿屋子的女人,語氣也顯得有些冷淡:“都退下去吧。”
“是,”眾位妃嬪老老實實的行禮後退,如今三皇子在賢妃這裏出了問題,頭疼的自然是皇後賢妃等人,與她們有多大的幹係?
莊絡胭與眾人退下去,不小心看到那個跪在角落裏的孔才人,她看到這個女人麵上白得可怕,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即使屋裏燭火明亮,這幅模樣仍舊顯得十分可怕。
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這個孔才人看著賢妃的眼神十分陰森恐怖,仿佛……賢妃便是那殺人凶手般。
就在莊絡胭以為她要發狂時,這個孔才人突然站了起來,規規矩矩的朝皇後行了一個禮,便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皇後眉頭微皺,但是很快似乎想到了什麽般,最終什麽也沒有說,任由孔才人退下去。
孔才人走得很慢,她出了宮門後,有一個宮女上前扶住了她,莊絡胭路過她身邊時,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竟覺得有一股子寒意。
坐上步輦,莊絡胭覺得夜裏有些涼,待行出一段距離,竟打了個寒顫,想起那莫名去了的三皇子,她揉了揉額頭,這後宮裏就沒有一個容易的。做太監的不容易,做宮女的不容易,做妃嬪的也不容易。若是有幾分寵愛,有家族支持,還有幾分盼頭,若是沒有半點身份地位,又不得寵,即便是在後宮中無聲無息消失,隻怕也沒有誰有辦法動容。
封謹睡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已經到了要上朝的時辰,整理好龍袍盤龍冠,坐上禦輦,走過一處便有人不斷的下跪,一路上他看到的便是宮女太監們的後腦勺。
坐上那尊貴的金色雕龍椅上,聽著下麵官員一個個上前說著重要不重要的事情,他神色平淡,不見半分倦意。
或許這些官員都知道三皇子去了的消息,倒也沒有不長眼的吵鬧,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廢話一句也沒有。
下朝後,官員們三三兩兩退出,各自伸長耳朵企圖從別人耳中聽出點消息來,自己麵上還做出一副茫然無知的模樣。
如今朝廷中,趙家、蘇家、葉家、莊家、江家、徐家都是有女兒在後宮的,而且都是受皇上重視的主兒,想來這些人總該知曉一二的。
不過眼瞧著這幾位大人一個比一個茫然的樣子,其他人有些恨恨,卻又無可奈何,都是一群老狐狸。
封謹聽著禦膳太監念著午間的食譜,去了幾道菜後,封謹麵無表情的揮退太監,翻開麵前的奏折。
禦膳太監沒有退下多久,內侍監的太監又來了,手裏還端著放著各個妃嬪牙牌的托盤。他不耐的歎了一口氣,視線掃過盤子,正欲讓太監退下,最後不知想到了什麽,翻了其中一個牌子。
內侍監的太監一看,喲,竟然又是昭充儀的牌子。
熙和宮外的荷塘,粉色與白色的荷花開得正好,莊絡胭給皇後請完安後,便要從這條路回熙和宮,今日她卻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
此人正是皇後的表妹孫容華,今日的孫容華身上穿著一件藕色羅裙,站在那假山石旁,瞧著她的模樣,不像是專程來賞荷的。
“嬪妾見過昭充儀,”孫容華神色瞧著比上次憔悴了些,就連膚色也比前些日子見到時黯淡,莊絡胭坐在步輦之上,免了孫容華的禮,微微頷首道:“孫容華是來賞荷的?”
前些日子孫容華因為言語無忌被柔妃罰跪半小時,又因衝撞蘇修儀被掌嘴,而皇上與皇後皆沒有對這兩件事做出反應,讓孫容華在後宮的日子顯得更加艱難起來。
莊絡胭記得不久之前這個年輕的姑娘還在荷塘邊挑釁自己,似乎不到半月時間,便讓一個年輕的姑娘滄桑起來。
“見荷花正豔,來看看罷了,”孫容華怔怔看著荷池,麵上的神色說不出的怪異,“卻不想擾了昭充儀。”
“何談擾字,這荷池本是宮中的,哪位主子都看得,”莊絡胭給聽竹一個眼色,聽竹讓大力太監放下步輦,莊絡胭扶著她的手走到孫容華身邊,“孫容華既然喜歡,便是這些荷花的幸事。”
孫容華聽了這話,原本放在荷花上的目光移到莊絡胭身上,隻是還是那怔怔的模樣,“你變了很多。”
莊絡胭聞言一笑,毫不畏懼孫容華那打量怪物般的眼神。
孫容華欺近一步,離莊絡胭僅僅半步的距離,她聲音很低,但是卻帶著莫名其妙的神秘,“我一直不明白,一個人怎麽會在短短幾日有那麽大的變化,難道真的是上天讓你開了竅?”
說完,孫容華突然一個踉蹌,就往荷池下倒去。
“孫容華,你要做什麽?!”
在場的宮女太監作為奴才,不能直視主子容顏,聽到昭充儀這聲尖叫後,抬頭一看,就見到昭充儀與孫容華雙雙跌進荷花池時濺起的水花。
聽竹與雲夕嚇得變了臉色,忙叫人下去救兩位主子。
莊絡胭很慶幸荷花池的水很幹淨,她故意讓自己沉得下去一些,水中的看東西很艱難,但是她還是看到孫容華被人撈了起來。不由得露出一個冷笑,這種前世後宮劇裏演濫了的手段,這位孫容華也好意思用,看來皇後還真沒有好好教這位妹妹什麽叫後宮。
見有人朝自己遊來,莊絡胭狠了狠心,鬆開緊閉的嘴,任由水湧進自己的鼻喉,這種水淹的感覺非常不好,做出努力掙紮卻不擅長遊泳的樣子,莊絡胭把這筆帳記了下來。
“主子!”聽竹與雲夕見莊絡胭救起來時已經昏迷了過去,立刻又讓人去宣太醫,二人看了眼在一邊除了咳水卻沒有其他問題的孫容華,忍了忍,手忙腳亂的給莊絡胭做簡單救治。
孫容華咳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等她緩過氣來,恨恨的看著昏死過去的莊絡胭,她原本不用遭這個罪,誰知這個女人跳下來時竟然掰住了她的口鼻,讓她喝了好幾口水,這會兒倒是她暈了過去。
突然想到了什麽,孫容華麵色一白,“不是我,是她自己,不是我!”她是想陷害莊絡胭,即便陷害不了,也能讓莊絡胭落下一個殘害地位分妃嬪的名頭,可是哪裏知道莊絡胭這麽驚覺,在那麽短短一瞬間,也能做出反應。
她知道這個手段算不上高明,但是她也知道,人在沒有預防的情況下,不會那麽快的做出應對,而她隻需要莊絡胭愣神的那一刻。
但是莊絡胭連這麽一刻時間也沒有給她,反而將計就計,害得她怎麽也說不清,這下不管她有理無理,皇上都不會饒了她。
“皇後娘娘,出事了,”和玉麵上帶了一絲焦急,見皇後與賢妃坐在一起,行了一個禮,恢複規矩的模樣,“昭充儀被孫容華推進荷花池,現在太醫去了熙和宮,昭充儀這會兒還沒醒來。”
皇後當下麵色微變,孫容華是她的表妹,若是昭充儀真的出了什麽事情,隻怕皇上那兒她的顏麵也不好看了。
賢妃聞言倒是皺了皺眉,“孫容華與昭充儀並無過節,孫容華為何做出這般事情?”
和玉一五一十的把打聽來的事情說了出來,賢妃與皇後麵色都不好看,隻怕這出戲是孫容華想陷害昭充儀,結果被將計就計或者中間出了什麽岔子。
皇後臉色更加難看了,她這個表妹還真是出息了,想出這麽個沒腦子的主意,即便她們同日進宮,昭充儀比她受寵,也不該因為嫉妒做出這種事。
簡直……不可理喻!
“去熙和宮!”皇後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她知道今日的事情不能善了了,皇上剛翻了熙和宮的牌子,熙和宮的主子便被她表妹推進了荷花池,若是不好好處理,這善妒的名頭隻怕連她也揭不了。
在這後宮中,根本就沒有幹淨不幹淨之分,最大的差別不過是聰明還是不聰明。有時候光有聰明還不夠,運氣是玄妙的東西,也許你算盡一切,也抵不過命運的玩笑。
皇後知道莊絡胭被孫容華推入荷池中的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可是荷池在熙和宮外,莊絡胭也不曾召見孫容華,孫容華為何莫名其妙去那個地方,當時在場的宮人都能證明是孫容華攔下莊絡胭的,這麽一瞧,孫容華推莊絡胭下水的可能就更大了。
皇後叫來孫容華身邊伺候的宮女,見她麵色慌亂的模樣,有些不耐的開口,“你說說當時是怎麽回事?”
這個宮女是孫容華進宮後分到她身邊的,因為孫容華連累眼下正忐忑不安,如今皇後問起來,便把當時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當日主子請完安後,便說熙和宮外的荷花開得最好,定要去看看。後來剛到熙和宮一會兒,昭充儀便過來了,主子上去請安,說是饒了昭充儀興致。昭充儀便下步輦說宮裏的景致誰都看得,因為兩位主子講話,奴婢也不敢一直盯著,埋著頭隻瞧著主子腳先動了,然後就……就聽到昭充儀的尖叫聲,再抬頭時,兩位主子都掉進水中了。”
這個宮女話一說完,皇後臉色頓時難看下來,孫容華這個沒有腦子的東西!那點子手段也想算計別人,更何況還算計昭充儀,這不明著給她找麻煩麽,眼下後宮中諸位妃嬪明著對她恭敬,可她膝下無子,又不及淑貴妃等人得寵,這昭充儀出身貴重,又與她沒有利益幹係,如今孫容華這一招,不等於讓莊家的人恨上她趙家麽?
“娘娘,”和玉匆匆走了進來,向來穩重的臉上帶著驚慌,“娘娘,皇上已經去了熙和宮,聽說昭充儀這會兒還沒有醒,皇上已經大怒,要親自審問孫容華。”
皇後一聽這話,麵色一變。和玉上前,猶豫一下道:“不若,我們還是去熙和宮瞧瞧吧,聽說淑貴妃已經去了。”
“去,怎麽不去?!”皇後由和玉扶著穩穩站起身,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宮女,麵色沉得嚇人。
宮道上,柔妃與賢妃不期而遇,兩人皆是妃級儀仗,相視而笑後便並肩前行。
柔妃在步輦上調了一個舒服的坐姿,笑著道:“賢妃姐姐也是去探望昭充儀的?”
“昭充儀掉進荷花池至今未醒,大家皆是姐妹,自然該去瞧瞧,”賢妃端莊的答道。
“聽說昭充儀被推進荷花池後可是淹了好一會兒水呢,”柔妃用的推,而賢妃用的掉,其立場可見不同,“那荷花池的水多深啊,我聽到這事兒可是嚇了一大跳呢。”
“那水是挺深的,”賢妃倒沒有與其爭辯昭充儀究竟怎麽落水,她雖說與皇後一黨,但是孫容華做的這等子事,實在讓人看不上眼,她也犯不著真為這麽個沒腦子的惹一身騷,不過是麵上不把話說難堪罷了。
封謹聽到莊絡胭落水時,正在批折子,當時並沒有特別反應,但是聽到太監說掉進荷池後一直沒有醒過來時,放下了手中的朱批,皺著眉頭問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來報的太監是熙和宮的人,不過倒也沒有添油加醋,隻是把當時的過程一五一十的說了。
“昭充儀現在還沒有醒過來?”封謹眉頭依舊緊皺。
“回皇上,太醫說主子掉進荷花池吸入太多水,還不知什麽時候才能醒。”太監作為熙和宮的人,自然怕依靠的主子出事,語氣裏便帶上幾分焦急。
“朕知道了,擺駕熙和宮。”
帝王聖駕出行,自然要多幾分威儀,隻是到了熙和宮後,封謹滿身的威儀便很快消去,大步走到昭充儀的內室,就看到**麵色慘白的女人。
原本鮮活漂亮的女子,似乎眨眼間便變得蒼白柔弱,就連讓他流連的唇,也變得慘白。
無視跪在屋子裏的宮女太監太醫們,封謹在床邊坐下,伸手為莊絡胭撚了一下被角,在全屋子人都戰戰兢兢時,才開口道:“都起來吧。”
高德忠掀了掀眼皮,把腦袋埋得低了幾分。
“昭充儀何時才能醒來?”封謹轉而看向幾個看起來顫顫巍巍的太醫,語氣仍舊十分平靜,“朕不想養群廢物,你們可都明白。”
有時候過於平靜的話,更讓人害怕,幾個太醫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其中一個小心翼翼的開口:“回皇上,昭充儀落水時間略有些長,幸而沒有傷及性命,若是不出意外的話,兩個時辰內便能醒過來了。”
“現在離昭充儀昏迷,已經有半個時辰了,”封謹繼續看**的人,“都候著吧。”
“是,”幾個太醫後背盡是冷汗。
“高德忠,”封謹伸手撫著莊絡胭有些濕潤的頭發,“去把孫容華帶過來。”
“是,”高德忠躬身退了出去。
“拿幹的布巾來,”封謹伸手,聽竹見狀忙遞了一條潔白的布巾道封謹手中,封謹替莊絡胭擦著半幹的青絲,“日後好好伺候你們主子,護不了主的奴才,要著有何用?”
伺候莊絡胭的宮人一聽這話,嚇得噗通幾下跪了下來,可是連開口求情的膽量也沒有。
封謹不說罰,也不說赦免,任由這些宮人跪在地上,而他自個兒卻是埋頭細細擦著那柔順的發絲,一時間屋子裏靜寂無聲。
“淑貴妃娘娘到,蘇修儀到。”
封謹停下手裏的動作,把手中的東西扔到一邊,看著淑貴妃與蘇修儀進來,淡淡開口道,“兩位愛妃是來探望昭充儀的?”
蘇修儀知道自己說話不得喜,所以這會兒也不敢輕易開口了,淑貴妃行了禮後道:“回皇上,妾聞昭充儀落了水,便來瞧瞧,隻是不曾想這般嚴重。”
封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淑貴妃看了眼屋內跪著的一幹宮人,知道皇上這會兒心情不怎麽好,便也安靜的站在一邊,不去說那些虛假的話,免得引皇上心生不滿。
“賢妃娘娘到,柔妃娘娘到。”
“寧妃娘娘到,徐昭容到。”
“葉淑容到,林嬪到,葉容華到。”
“嫣貴嬪到,蔣賢嬪到,汪嬪到,莊婕妤到。”
不一會兒,便來了不少的妃嬪前來探望,不過這會兒人雖然多,可是不見半點兒聲響,就連受寵的淑貴妃都沒有輕易說話,她們又怎麽會開口?
封謹看了滿屋子的女人,突然開口道:“皇上管理後宮,倒是累了她了。”
在場眾位妃嬪聞言,紛紛低下頭,向來與皇後走得近的賢妃心裏咯噔一聲,看來這次孫容華所做的事情,還是牽累皇後了。
“皇後娘娘到。”
所謂說曹操曹操就到,就在這個當頭,皇後來了,她身上穿著端正的衣服,不疾不徐。
“見過皇上。”皇後穩穩行禮,似乎沒有察覺屋內怪異的氣氛般。
“起來吧,”封謹不鹹不淡的開口,轉而看向跪了一地的宮人們,“都跪著做什麽,給各位主子看座。”
“是,”聽竹等人磕頭後起了身,忙與其他人給諸位妃嬪看座。
妃嬪們小心翼翼的坐下,偶爾有人瞥一眼躺在**的莊絡胭,見她麵色慘白的模樣,又慌忙把頭低了下去。
“皇後可知後宮發生的事?”封謹看向皇後,眼中並不見怒色,似乎真的隻是平靜的詢問。
“妾來之前已經有所耳聞,隻是有些事情還不甚清楚。”皇後也看到了莊絡胭淒慘的模樣,心裏對孫容華的腦子更加憤怒。這個世界上,對手厲害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拎不清的同盟。
“皇上,孫容華帶到。”
高德忠進來的這句話,讓皇後覺得整個屋子的視線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被帶進來的孫容華再無往日的耀眼,雖說衣衫釵環皆整整齊齊,但是在場眾人仍舊能在她身上感覺到一種灰敗的氣息。
“見過皇上,皇後。”孫容華頹然的跪在地上,熙和宮冰涼的地板讓她在夏季也打了一個寒噤。微微抬頭想看皇帝的表情,還未看清就是一個滾燙的茶杯砸在她身邊,水濺在她手背上,燙得生疼,她微微一抖,不知怎麽的原本的麻木化作了無盡的恐懼。
這杯茶原是封謹剛剛從宮女手中接過的,茶杯並不是名貴瓷器,但是做工卻非常精致,砸在地上,碎裂開來,把滿屋子的人都驚了一場。
皇後心頭也是微微一跳,她心裏清楚皇上並不愛後宮這種事情,而後宮諸位妃嬪雖說各有算計,但是明麵兒上也都是客客氣氣的,即便是死了誰,那麵上也都是好看的,突然鬧出這種事情來,雖然愚蠢,但是昭充儀如今昏迷著,便足以證明事情的嚴重了。
“朕原因著皇後之故,寵你兩分,倒不曾想竟是個醜陋毒婦,”封謹接過高德忠手中的手絹子,細細的擦著手,看也不看跪著的孫容華,“善妒歹毒,後宮中容不下這樣的女子,孫家倒是教養出好女兒,原本你也隻該得白綾三尺,不過念著昭充儀無性命之虞,便奪取妃嬪之銜,貶至冷宮伺候裏麵主子吧。”
諸位妃嬪後心一涼,這做後宮的奴才,不比死還難麽?而皇上話裏話外竟還提到孫家,竟是讓孫容華自去權利也沒了。
“皇上,皇上,不是我,不是我,”孫容華聽完這些話,激動的跪直身子,“是她自己跳進去的,我沒有推她!她陷害我!”
孫容華此言一出,諸位妃嬪神情各異。
淑貴妃微微勾起嘴角,似憐憫似嘲諷的看了辯解的孫容華一眼,這事兒誰對誰錯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誰更受寵,誰還昏迷著。更何況這個孫容華本身就不幹淨。
“你的言下之意是昭充儀先推了你下去,再自個兒跳了進去?”封謹冷笑,“你這個先下水的沒有淹著,倒是昭充儀昏迷過去了,倒真是有趣了。”
孫容華張張嘴,猶豫了良久,最後似乎下定了決心把真相說出來時,突然聽到屋子裏一個宮女叫著主子醒來之類的話,這個宮女她認得,是昭充儀身邊的大宮女之一。
看著皇上注意力全部落在了**之人身上,孫容華麵色慘白的癱坐下來,仿佛是看到了自己注定的未來,全身微微顫抖起來,這幅樣子落在別人眼中,倒有了幾分做賊心虛的味道。
所謂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莊絡胭這一次嗆得有些慘,隻是孫容華被帶進來時,她便醒了,這個時候再不睜眼睛,有些事就反倒美了。
“皇上怎麽來了?”莊絡胭聲音沙啞,說了這麽一句便咳了起來,一臉不明白的樣子。
封謹伸手拍了拍她身上蓋著的被子,“愛妃醒了?聽聞你落水,朕便來瞧瞧你。”
“妾不是落水,”莊絡胭說話還是有些難受,就著聽竹的手用了些蜂蜜水潤嗓子後,才繼續道,“方才路上遇著孫容華,也不知她怎麽的突然推開妾便往水裏跳,當時妾嚇住了,以為孫容華有什麽想不開的,便稀裏糊塗跟著跳下去,哪知一入水便有什麽拉住了妾的腳。不知孫容華怎麽樣了?”
“她倒是沒事,有事的是你,”封謹神情又柔和幾分,給高德忠打了一個臉色,高德忠立時退了出去。
皇後諸人倒沒有莊絡胭會說這種話,這話裏沒有半分孫容華陷害她的意思,倒是真是一個單純的意外了。可是這後宮裏哪有那麽多意外,更何況孫容華即便真的有什麽想不開的,也不至於跑至熙和宮外跳水。
這話,說得倒是極其漂亮,漂亮得足以讓皇上原本對她那點懷疑都會化作讚歎。
“孫容華怎麽在這裏?”莊絡胭似乎才看清屋子裏的眾人般,想要起身行禮,被皇帝按了回去,他看了孫容華一眼後道:“孫容華陷你於險境之中,自然該罰的。”
莊絡胭先是一愣,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麽般,有些恍然,又有些後怕,看孫容華的眼神也沒有那般友好起來。連原本求情的話,也全部吞了下去。
沒有故作善良,也沒有一直裝作無知,倒顯得真實。
原本覺得莊絡胭心機深沉居然將計就計算計孫容華的重任,此時見到莊絡胭這副模樣,反倒有些弄不清莊絡胭是真被算計還是假被算計了。
原本抱著來看熱鬧心思的嬪妃們,頓時有些失望,這麽大的鬧劇,總該有些樂子瞧的,怎麽就這麽不鹹不淡的開場了?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過去,莊絡胭神情已經恢複了不少,前後也說了幾句話,就見到高德忠進來了,身後還跟著幾個太監,隻是瞧著臉色不怎麽好。
原本神色已經有所緩和的皇後看清幾個太監手捧的托盤中的東西時,微微一愣,隨即便變了臉色。
托盤中並不是別的東西,隻是一些環繞糾結在一起的水草以及一些雜亂的草繩,這些東西上還帶著水,不用多想便知道是剛從水裏打撈出來的。
“啟稟皇上,皇後娘娘,奴才從荷花池中打撈出這些雜物。”
宮裏荷花池沒隔一段時日便有人打理,就是為了避免水太死有異味,又或者水汙濁了影響主子們觀賞的興致,這些雜草亂繩本就不該有的東西,怎麽會在荷花池裏打撈起來。
想到昭充儀方才說,自己跳進水後便被什麽纏住腳,眾位妃嬪麵色一變,看著孫容華的眼神便不同了。
便說後宮沒有這麽蠢笨的陷害方法,原來孫容華盡是一箭雙雕,若是隻有她一人落水,那麽昭充儀便落得推她入水的罪名,若是莊絡胭跟著跳下去,不定會淹死,倒是少了一個對手,畢竟她知道水草亂繩的位置,昭充儀確是不知道的。
“這倒是有意思了,荷花池裏何時有這些東西了,”封謹冷笑著看了跪在地上的孫容華一眼,淡淡的開口,“還愣著做什麽,把這個賤婢拖下去。”
“皇上,皇上,妾是冤枉的,是……”孫容華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幾個老姑姑們捂著嘴,拖了下去,哪裏還能瞧見主子的體麵。
皇後見狀,起身跪在皇帝麵前,“皇上,妾管理後宮不力,請皇上責罰。”話中,全然沒有替孫容華求情的意思,自然也不提二人表姐妹的關係。
封謹平靜的看著她,慢慢的開口:“此時與皇後無幹,不必自責。”
皇後微微鬆了口氣,隻是站著的淑貴妃瞧得分明,皇上的眼神比往日冷了幾分。
至於當事人,已經體力不支的再次睡了過去。
孫容華身為內宮女眷,其身不賢,有違婦德,撤其封號,貶至冷宮,無聖上旨意,不得出宮門。
在後宮得意不過幾月的孫容華就這樣慘淡落幕,連帶著孫家也被聖上責問教女不嚴,甚至官降三級,孫家算是在朝堂上失了勢。與孫家交好的趙家也失去了一個幫手。
倒是莊家的人仍舊表現如常,沒有趁機上折子為昭充儀抱不滿,在皇上偶然問起時,隻說女兒入了皇家門,出嫁從夫,一切皆有皇上安排,他們一切皆無意見。
皇帝對莊家之人的識趣非常滿意,把原本在工部任職的莊家嫡子調至戶部,任戶部侍郎,變相的撫慰莊家之人。朝堂之人瞧著,心裏皆大罵莊大人是隻老狐狸,不僅得了皇上的好印象,還給自家兒子謀劃了個好前程,這戶部與工部雖說都是六部,可是孰輕孰重,誰又會看不出來?
“哐!”向來賢德的皇後氣得砸碎了一個茶杯,想著已經在冷宮的孫表妹,她就暗恨自己當初識人不清,怎麽就找了這麽個沒腦子的進宮,連帶把她也弄得沒臉。
“皇後娘娘,”和玉上前換了一盞茶,語帶安撫道,“如今皇上並沒有責罰娘娘之意,娘娘何必這般氣惱,倒不如隻當此事不曾發生,往日怎麽樣,如今還是怎麽樣。”
“本宮豈會不知該這樣,隻是想著這深宮之中,各個女人都不簡單,本宮就覺得頭疼,”皇後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按捺下心頭的惱意,“昭充儀那裏怎麽樣了,昨兒聽太醫說她嗓子還未全好,你差人去問問,讓熙和宮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
“娘娘放心,奴婢已經差人去了,這幾日您也不曾好好休息過,還是休息一會兒吧。”和玉跟隨皇後進宮已經多年,見到皇後這個模樣,心頭多了幾分擔憂。
“本宮哪裏睡得下去,”皇後微眯眼睛,“那池子的雜草亂繩查出是誰扔到裏麵沒有?”
和玉神色凝重的搖搖頭,“奴婢查過了,這幾日從荷花池經過的,除了熙和宮的奴才,還有好幾個其他主子身邊的人,瞧著都可疑,可是每個從那經過的人都有差事,奴婢無能……”
“你不必自責,既然做出這種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事情的主兒,又怎麽會輕易暴露自己,”皇後擺擺手,“這事不必再查。”
和玉瞧著皇後已經變得平靜的臉,稱了一聲是。
夏季總是容易讓人浮躁的季節,可是臨近夏末,秋老虎來了也挺難受,莊絡胭因在病養中,宮裏的冰塊新鮮果蔬一樣不缺,加之皇帝經常來做做,下麵的奴才更加不敢怠慢。
把玩著手中的一截蠶絲線,莊絡胭靠著貴妃椅上,神情說不出的愜意。
“主子,太醫來給您請脈,在外麵候著呢。”聽竹走進屋內,瞧見自家主子把玩著蠶絲線,便想起從荷花池中打撈出的亂繩雜草,麵色微微一變。
“讓他進來吧,”隨手把蠶絲線放置一邊,莊絡胭笑了笑,聲音中尚帶著一絲暗啞,卻無端給人楚楚可憐的味道。
“微臣見過昭充儀。”
“盧太醫不必多禮,”莊絡胭微微一笑,待盧太醫起身後,由著身邊的宮女替自己手腕上纏上請脈的絲線,每每這個時候,她都要讚歎中醫的神奇。
盧太醫在太醫院任職多年,宮裏見不得人的事情看得不少,所有越是昭充儀這樣受寵卻不驕縱的妃嬪越不敢得罪,因為這樣的女人向來活得久,受帝王重視的時間也越久。
“昭主子身子已經好了很多,隻是不能受熱吹風,最近兩日不可食辛辣之物,餘者倒也不懼。”太醫這話說得巧妙,明麵上說著身子的事情,實際上卻是在向莊絡胭表示自己的善意,身體沒事了,就表示可以侍寢了。
伺候在一旁的聽竹與雲夕聞言,便會意的取了東西賞給太醫,後宮中不就是這樣麽,互相利用,既然存在共同的利益,不如在小事上大方一點。
待太醫離開,莊絡胭看了眼屋子裏的幾個宮人,擺了擺手,“這裏留聽竹與雲夕伺候便是,你們退下吧。”
“是,”伺候的人靜靜退了下去,莊絡胭把手邊的蠶絲線挽作一團,冷笑道,“我還真沒有想到這徐昭容還會來這一手。”若她真的不識水性,就算是將計就計恐怕也要丟掉一條小命。
閨閣中的女子,自然不識水性,跳入水中被水草纏住,不管是有意無意也必死無疑。徐昭容來這一手,不管是自己與孫容華誰丟了命,另外一個人定會受皇上責罰,當真是一箭雙雕的好計。
隻怕唯一計劃之外的,便是自己會水性了。莊絡胭把蠶絲線團丟進旁邊的茶盞中,見那白色的線團染上茶水的顏色,淡淡開口道:“咱們熙和宮裏覺向來沉,晚上也瞧不見什麽不該瞧的。這杯茶涼了,端出去倒了吧。”
“是,”雲夕端起茶盞走了出去。
聽竹執起團扇上前替莊絡胭搖著扇子,壓低聲音道:“主子,徐昭容怎麽會料到孫容華會有這麽一手?”
“也許孫容華那裏有她的人,或許……”莊絡胭冷笑,或許這位是想派人把她推進池中,不管是哪一種可能,這位徐昭容想算計自己是不會錯的了。
聽竹也聽出了莊絡胭的話中之意,當下咬著牙道:“好個算計。”
“這麽點手段算什麽,”莊絡胭眯著眼睛打了個哈欠,“後宮中的女人誰沒有幾分算計,徐昭容敢這麽做,就要有被人發現的膽子,這四周眼睛多著呢。”
聽竹倒是沒有料到莊絡胭說起這種事情如此平靜,有些黯然道:“難不成主子就讓她白白算計了?”
“怎麽會是白算計?”莊絡胭睜開眼笑了笑,她這具身體的同母兄長得到升遷,瞧著皇帝的態度對她也不是沒有半點情義,至少自己如今已經入了她的眼,究竟是禍是福還說不準呢。
禦案前,封謹合上手中上報雞毛蒜皮小事的折子,抬首看向一邊的高德忠,“高德忠,熙和宮的昭充儀怎麽樣了?”
“回皇上,方才太醫院的人來報,昭主子已經無甚大礙,隻是嗓子略有沙啞,近來不能食辛辣之物,也不可受熱。”知道皇上對熙和宮的主兒有幾分興致,高德忠對這位主兒的事情也時時上心著。
“既是如此,讓殿中省的人不可短缺了熙和宮的冰塊,果蔬也挑新鮮的送去,”封謹想了想,“順便你派人去問問昭充儀,熙和宮的廚子用得可還順心,若是不得用,便重新換個人。”
“皇上細心,奴才這便叫人問去。”高德忠猶豫了一下,又開口道,“方才內侍監的太監見皇上忙於國事,也不敢禦前叨擾,所以奴才鬥膽替內侍監的人問問,皇上今兒可是要翻牌子?”
“既然昭充儀身體已經大安,今兒晚上便去熙和宮吧。”封謹重新拿起一道折子,“昭充儀受了不少驚,合該撫慰一下才是。”
“是。”高德忠見皇上似乎不願再開口,便安分的站在一邊,隻是心裏開始盤算著往日是否有怠慢過熙和宮的那位主兒。他冷眼瞧著,皇上待熙和宮的這位,確實有著幾分實打實的恩寵。
“你說皇上今兒點了熙和宮?”嫣貴嬪聽到下麵的人來報後,麵色頓時黯淡下來,掐著手裏的一朵花苞,冷笑道:“她倒是有幾分手段。”
孫容華倒了,連帶著皇後也沒了臉,可這位昭充儀卻得了皇上的憐愛,連帶著母家也蒙受聖恩,掉了一次池子,倒是撿了一個大便宜。
難怪……有人盼著她死呢。
皇上去了熙和宮,對於後宮女人來說,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也是讓他們恨得咬牙的事情,可是誰也不敢這個當頭找昭充儀的不是,心裏雖是恨著,但是言情卻仍舊如常。
被翻紅浪過後,莊絡胭靠在皇帝的胸口,今晚的皇帝動作很溫柔,看樣子有些像是在顧慮她的身體,這倒是讓莊絡胭覺得這位皇帝還不至於禽獸到底。
或許是白日裏休息得太多,莊絡胭還沒有多少睡意,隻是仿佛依戀般的靠在帝王的胸口,閉著眼聽著夜裏的動靜。
“愛妃睡不著?”安靜的黑夜,突然傳出皇帝的聲音,莊絡胭沒有料到皇帝居然還沒有睡著,愣了一下後才道,“皇上還沒有睡,是妾擾著你了嗎”說著,就要把頭從皇帝胸口上移開。
伸手把人固定在自己的壞中,撫了撫那細膩順滑的青絲,封謹聲音暗啞道:“美人在懷,朕如何能睡著?”說著,在懷中之人臉上偷了一個香,這張臉雖不是最美的,但是不帶半點脂粉的味道,每每讓他忍不住多親上幾下。
莊絡胭在黑暗中笑了笑,這個皇帝在**的情話倒是有一套,把手也放到那胸口上,她笑著道:“皇上總是這般誇讚妾,妾真怕有一天忘記自己是何種樣子了。”說完,似乎察覺這話有些不適宜,她頓了段,岔開話道,“今兒宮裏的一個花匠說,皇上送我的睡蓮花期要過了。”
花兒有凋謝的一日,美人又怎麽沒有遲暮的那一天?
封謹輕拍著莊絡胭的後背:“不過是睡蓮罷了,愛妃喜歡什麽花,朕讓人給你送來便是,花總有謝的時候,朕倒是不是愛妃是為花謝遺憾的人。”
“原來妾在皇上眼中不過是隻知吃喝不通風花雪月的俗人,”莊絡胭語帶不滿,可是下一刻又歎了一聲,倒也清楚自己是何等人。
封謹笑出了聲,然後開口道:“朕早便說過,這後宮中從來不缺擅長琴棋書畫風花雪月的妃嬪,愛妃不必與其他人比較,你與其他人自是不同。”
男人在被翻紅浪後的話是信不得的,莊絡胭有自知之明,不過卻知道,若自己愛這個男人,在聽到這話時,應該有怎麽樣的反應。
有時候語言並不能完全表達人的感情,而肢體卻足以表示。
封謹察覺到懷中的人搭在胸口上的有些微的顫抖,甚至連話也說不出來。他開始想,這種類似誇讚的話,對多少後妃說過,而那些女人又是怎樣的反應。
“對妾來說,皇上也是最特別的。”
聲音有些沙啞與顫抖,卻不是因為嗓子的不適,封謹知道,那是懷裏的人過於激動了。
“睡吧。”他輕輕拍著她的背,一句不同換來最特別,倒是他得了一個便宜。
雖是如此想,拍著那後背的手卻是輕柔了不少。
清晨,當朝陽還未升起時,封謹已經起身。如削蔥根般的白皙手指替他理好衣襟,又親手為他扣好玉佩香包等物,這似乎是她第一次笑著為他整理衣物,明明眼角眉梢帶著疲倦,但是眼神卻說不出的清亮,仿佛找到了未來的希望,一下子燃燒了起來。
“皇上起駕!”
身著羅裙的女子搖搖下拜,卻被他伸手攔住,低聲笑道:“愛妃昨夜受累,還是再去歇一會兒吧。”說完,見女子露出明豔的笑意,才轉身往外走去。
帝王是不愛回頭的,因為在他們眼中,從來是別人目送他們離開,而他們從來不需要去管身後之人是何種眼神,因為不用看,也知道那些人眼中是敬畏、恐懼與忐忑。
封謹走至門口處時,不知怎麽的,毫無預兆的回頭了,這一個回頭,便看到了一個女人眼中來不及掩飾的感情。這個眼神他曾經似乎也在這個女人身上看到過,可是那時候她掩飾得太快,而他也無所謂她眼中是什麽樣的感情。
昭充儀似乎沒有料到皇上會回頭,略略一慌,然後垂首福身問道:“皇上可是落下了物什?”
“沒有,”封謹語氣平淡道:“好好休息,朕走了。”
帝王禦駕離開熙和宮,便往金鑾殿行去,因天未大亮,尚能看到天際的星辰。高德忠垂著頭跟在禦駕旁邊,一路安靜,出了內宮後,卻突然聽到皇上開口了。
“高德忠,等會兒叫人把朕私庫中睡蓮琉璃八寶盞拿到熙和宮。”
“是,皇上。”高德忠心頭一驚,琉璃八寶盞統共也沒有幾盞,而那睡蓮琉璃盞尤為精致,皇上竟然要賞賜給熙和宮的那位主兒?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這宮裏得了琉璃盞賞賜的,也僅皇後與淑貴妃,就連這兩年極受寵的嫣貴嬪也是沒有的。
想起當初昭充儀落魄的時日,高德忠不得不感慨,這後宮沉沉浮浮,不到最後,還真沒有一個頭。
太後宮中,上得台麵的妃嬪皆在座,莊絡胭坐在徐昭容的下首,與眾位妃嬪一起聽著太後說著婦容婦德。
太後說了些表麵話後,又把視線落到端正恭敬坐著的莊絡胭身上,“前兒聽說有些不長眼的害得昭充儀落了水,現在可大安了?”
“累太後掛念,嬪妾已經大安了,”莊絡胭起身福了福,“讓太後擔憂,實在是嬪妾之罪。”
“你無辜受這等苦,哪裏有罪,”太後慈愛的笑著讓她坐下,又歎息道,“幸而皇上是個明理的,沒有讓你白白受了這等委屈,這後宮中,總有那麽些心大的。確實該敲打敲打了,皇後你說呢?”
“兒媳謹記母後教誨,”皇後撐著一笑端莊的笑起身給太後行了一個禮。
在場眾人都知道,太後哪裏是關心昭充儀,不過是趁機給皇後難堪罷了,不然又何至於把話說得那般不客氣。不過這些與她們也沒有多大幹係,隻當看了場笑話。
倒是眾人瞧著昭充儀麵上帶著幾分尷尬之色,不由得在心裏好笑,這些事情本與這昭充儀沒有多大幹係,她一個受害者聽到這話竟還露出尷尬之意,倒蠢笨了些,難不成她就是靠著這蠢笨的模樣引得皇上高看了幾眼?
不管眾位妃嬪怎麽看,莊絡胭是打定主意不加入太後與皇後的博弈之中的,得罪了誰都沒有好下場,更何況這種情況下,沒有誰能真正做到兩麵討好,她自認沒有這種本事,也就不去丟這樣的臉。
這一次請安,太後占了上風。莊絡胭隨著一幹妃嬪出了太後宮,目送鳳駕離開,又等著其他高位份的妃嬪上了步輦後,才上了自己的步輦。
不知是有意還是巧合,莊絡胭與蔣賢嬪的步輦一前一後的前行著,莊絡胭想了想,邀請了蔣賢嬪步輦與自己並肩前行。
“昭充儀妹妹精神頭似乎好了很多,”蔣賢嬪撐著傘,一張臉在陰影下笑得很溫和,“我瞧著也放心了不少。”
“多謝姐姐掛念,”莊絡胭笑了笑,“不過是落了水,並不是什麽大事。”
“妹妹倒是個豁達性子,”蔣賢嬪仍舊笑著,突然道:“前日皇上特恩淑貴妃回家省親,實在是天大的恩典。”
莊絡胭心裏微訝,她沒有料到蔣賢嬪會給自己說這些話。後宮的女人別說省親,就連是見自己母家人一麵,也是天大的恩典。不說她這種等級的妃嬪,便是皇後淑貴妃等人,隻怕一年也是難得與家人見上一麵。
想到這,莊絡胭就不得不再次感慨前世後宮電視劇的坑爹,什麽後妃的父兄母親姐妹時時與之見麵,還商討宮鬥技巧之類的。到了這裏,才知道什麽叫真正的後宮不可幹政,什麽叫皇後是埋葬女人的地方。
心念一轉,莊絡胭笑道:“淑貴妃進宮也有些念頭,皇上特恩其省親,自然是皇恩浩**。”
“是啊,皇恩浩**。”蔣賢嬪想起自己進宮多年,與家人僅僅見過一麵,還是因為那年風調雨順,皇上特恩眾位妃嬪得見母家之人,並不是獨她一份的恩典。
莊絡胭一直沒有弄懂蔣賢嬪對自己的態度,說是敵她從未陷害過自己,偶爾還不經意提醒自己一下;說她是友,也不見她有拉攏自己之意,這個人仿佛是在後宮裏混著日子,然後涼薄的看著戲。但是她也是讓自己知道不受寵妃嬪會受何等冷待的人之一。
位為賢嬪,在這後宮中也算是個不大不小主子,卻請不動一個得用的太醫,居處的東西也是時時短缺。對於樂於享受的莊絡胭來說,這樣的日子實在算不得好受。
不過這位蔣賢嬪似乎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跟自己說些無邊無際的廢話,那麽她這次提到皇上特恩淑貴妃省親又是什麽意思?
是提醒自己淑貴妃的受寵程度讓自己小心,還是暗含著別的用意?
淑貴妃省親的事情在後宮中算不得什麽秘密,蘇家在朝堂上也並非是一等一的望族,但是因為皇上特恩淑貴妃省親,倒是讓朝堂上的眾位官員對蘇家多了幾分小心。
這前朝後宮,雖說很多時候不能互通往來,但是有時候又是牽扯不斷,說得嚴重一點,甚至是一榮俱榮,牽一發而動全身。
趙家近來在朝堂上頗有些灰頭土臉,前有與之交好的孫家侄女暗害皇上寵愛的莊家之女,害得孫家被責問,連帶趙家也得了聖上冷眼;現在連曾經被他們打壓過的蘇家女兒也被皇上特恩省親,這樣一來,當真讓他趙家無地自容。
後宮眾人眼見著皇後失了顏麵,便想著皇後是否會找昭充儀的麻煩,畢竟若不是因為昭充儀,皇後也不至於這般難堪。可惜,皇後在後宮多年,不會做一時衝動的事情,這段時間內,除了派人時時詢問昭充儀身子外,還賞賜了不少滋補的東西,把作為皇後的賢德表現得淋漓盡致,讓想看熱鬧的人有些失望。
淑貴妃的省親日子訂在下月初六,這段日子倒是有些低位份的妃嬪上前討好,而其他的妃嬪某不是冷眼瞧著,隻當這事與她們沒有多大幹係。
莊絡胭瞧著近幾日宮裏的動靜,不知怎麽的就想起前世某篇名著中關於省親的內容,看著風光,不過是繁華過後的最後掙紮。近些日子皇上待皇後的態度與往日相比並無多大的變化,但是讓淑貴妃回家省親,皇後心裏若是沒有半分疙瘩她還真不信。
在這後宮中,每一個女人都是可憐人,即便手上沾滿鮮血,也不真是惡毒到極點。她們都是家族的犧牲品,用一輩子為家族換來穩定或者榮華,即便深入後宮,一朝承寵,風光無限。
“真是可惜了,”吹開水麵的茶梗,莊絡胭抬頭歎了一口氣,如她這般沒有多少心理負擔的妃嬪應該不多,這些如花似玉鍾靈剔透的美人兒,就這麽浪費在一個男人身上,實在浪費了。若放在前世,這樣的男人得遭受多少其他同性的詛咒?
“主子,皇後娘娘派人來說,中午在禦花園辦了賞菊品蟹宴,要您去參宴。”聽竹走進屋子,便見主子依坐在床邊,端著茶杯沉思,匯報時聲音不由自主小了不少,“宮裏好些主子都被邀請了去,奴婢還聽聞皇上若是處理完政事,可能也會趕過來。”
“這會兒賞菊品蟹?”莊絡胭瞥了眼窗外白花花的陽光,這個時候不是**開得正好的時候,也不是吃螃蟹最好的時機,皇後弄這個是什麽意思?
“這會兒的螃蟹不夠肥美,吃起來應該還缺些火候,想來也是品個鮮,要吃真正美味的大閘蟹,怕是還要等上一兩月呢。”聽竹笑著換下花瓶中已經幹枯的花朵,轉而望向表情平淡的莊絡胭,“不過這會兒的蟹可不能多吃,主子就算喜歡也要忌口些,吃多了鬧肚子可是麻煩事。”
不過是貪個新鮮,不可貪多?
莊絡胭嗤笑一聲,放下手中的茶杯,拿起旁邊的團扇慢慢搖著:“那我還是要顧及著些,叫宮裏的人準備好步輦,該什麽時候去,就去吧。”
做皇後也不容易,淑貴妃近幾天在後宮風頭太盛,她這是借這場宴席警告後宮裏一些蹦躂得厲害的妃嬪,淑貴妃再受寵,那也不過是一個貴妃,她才是真正的後宮之主。
身為後宮的女人,也許不一定在乎皇帝是不是最寵愛她,但是一定會在意她身為皇後在這皇宮的地位,淑貴妃近來的風頭讓她有些不滿了。
這個宴席隻怕還有警告淑貴妃的意味了,隻是皇帝竟然還會出席,這皇帝還真是唯恐後宮不亂,這會兒倒是又給皇後撐起後台來。
莊絡胭趕到禦花園時,時間不早不晚,不過皇後作為正主已經到了,她上前規矩行禮,皇後待她非常溫和,還給她安排了一個不錯的位置,足以表現出她在後宮“受重用”的地位。
隨後又有妃嬪三三兩兩的到了,淑貴妃與蘇修儀來得比較晚。淑貴妃穿著一身桃紅羅裙,臉蛋也如桃花般嬌豔,在場有不少年紀比淑貴妃年齡小的妃嬪,與淑貴妃一比,也隻剩下黯淡無光這個詞語可以形容了。
“嬪妾見過皇後娘娘,嬪妾來晚了,請皇後娘娘恕罪。”淑貴妃似乎一直是這樣,溫婉優雅,讓人一眼瞧著便覺得是無限美好的女子,即便她來得晚了些,也不會讓別的人覺得她是有些怠慢,這樣的人似乎天生就帶著一種讓人喜歡的味道,讓不明真相的人不自覺把美好的詞語用到她身上。
莊絡胭知道,這樣的女人是可怕的,容貌傾城、姿態優雅、出身不低,又有頭腦與手腕,而且善於隱忍,如淑貴妃這樣的女人,如非必要一定不能開罪,因為與這樣的女人為敵是一件讓人棘手又痛苦的事情。
“淑貴妃近來事務繁忙,晚來一會兒也是正常,更何況是本宮來得早了些,”皇後笑著讓淑貴妃坐下後,又轉頭對旁邊的太監道,“既然淑貴妃與蘇修儀已經來了,便開宴席吧。”
這不是暗示在場眾人,宴席拖到現在皆是因為淑貴妃與蘇修儀?皇後倒是擅長給蘇家兩姐妹拉仇恨。
這會兒雖不是**盛開的正季,但是擺出來的一盆盆珍貴**,倒是讓莊絡胭看得有了幾分興致,既然皇後說了是賞菊,她也不要浪費皇後一番苦心不是。
吃蟹肉的程序雖說繁雜,但是在座諸人哪裏又用得著自己動手,莊絡胭吃了一個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水晶蟹黃包,覺得有些膩味,便喝了口**茶漱口,看著旁邊放著各色**出神。
“皇上駕到!”
趁機起身活動一下腸胃,莊絡胭行禮完畢後,就見到帝後兩人相攜坐下,她不自覺看了眼另一邊的淑貴妃,見她笑容仍舊如常,不知道心裏是否還能笑得這般開口。
“諸位愛妃不必多禮,今日這宴席,朕本不欲前來,隻是皇後辛苦一場,朕不忍心白白浪費皇後一番心意,”說完親手夾起一個蟹黃包放到皇後的碗碟中。
眾位妃嬪見狀,立刻說皇後辛苦,宴席非常豐盛雲雲。
“昭充儀妹妹不喜這蟹黃包的話,可以嚐嚐這道蟹肉蒸蛋,這道嫩滑不膩,想來合妹妹的胃口。”宴席繼續進行了一會兒後,坐在莊絡胭上首的徐昭容笑著輕聲開口,“充盤煮熟堆琳琅,橙膏醬渫調堪嚐。一鬥擘開紅玉滿,雙螯囉出瓊酥香。此等美味,妹妹可別辜負了。”
莊絡胭被徐昭容突然冒出口的詩句弄得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反應過來,眼見皇上與皇後已經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便笑道:“蟹肉自然極其美味,隻是**也美,妹妹一時隻顧著賞花,竟是忘了滿桌的美食了。”說完,起身向皇帝與皇後方向福身,“皇後娘娘備下的**台漂亮了,嬪妾是個不慣一心兩用的,隻顧著賞**,卻又把滿桌美味蟹肉忘記了。”
“難得你這個好吃的隻顧得看花去了,可見皇後備下的這些**有多漂亮,連昭充儀這樣俗氣隻知吃食的人也忘記吃東西。”封謹當場便露出幾分笑意,又賞了皇後不少東西。轉頭見莊絡胭似乎麵上帶了些不好意思,便取笑道,“皇後等會兒可要記得給這個俗人裝上幾樣吃的帶走,免得待她想起吃食時,又覺得悵然若失了。”
這話聽著沒有別的意思,但是仔細聽著,卻讓人有種皇後與昭充儀關係十分和睦之感。
淑貴妃笑著看了皇後與皇上一眼,很快又笑著低下了頭。
眾人都明白了,皇上這是向眾人表明皇後還是這後宮之主,而孫容華與昭充儀的事情已經揭過,以後不要再牽扯到皇後身上。
後宮裏沒有蠢笨的女人,眾人都明白,而作為皇帝的封謹也明白。帝後心情好了,這個宴席自然也就順利進行了下去,而被皇上取笑兩句的莊絡胭在眾人眼中那也不是丟人,而是大大掙了臉麵。
皇上知道昭充儀愛美食,可見是對其多少還是上了些心,日後待她還是客氣些,別莫名其妙惹了麻煩還不自知。
可是也僅僅是這樣而已,因為這裏還有其他更受寵的妃嬪,莊絡胭這樣的,至多算是受寵,算不上聖寵甚隆。
也許隻有站在角落的高德忠明白,皇上今日的幾句話,要護住的不僅僅是皇後在後宮裏的正宮尊嚴,還有……
看了眼眾妃嬪中不算最打眼的莊絡胭,一個地位算不上高的妃嬪站在風口浪尖上,算不得什麽好事,更何況這個封口還牽扯到前朝與正宮娘娘。
在秋老虎漸漸收起他的威勢時,淑貴妃以皇貴妃儀仗回家省親,黑夜裏那奢華的儀仗隊幾乎照紅了妃嬪們的眼睛,那華蓋之下的八寶描鳳香轎,不知承載著多少人的嫉恨與羨慕,逶迤出了宮門。
莊絡胭依在窗口,聽著宮外的熱鬧,不由得笑了笑,理了理額前的劉海,把頭探出窗:“今晚的月亮挺圓挺亮。”
雲夕把屋內的燭台一盞一盞的點亮,走到莊絡胭身後,神色帶著些小心:“主子,現在進了秋日,夜裏涼,奴婢給您加件外衫吧。”
“哪裏有這麽嬌貴,”莊絡胭縮回腦袋,笑著道,“難得這天氣涼爽了些,你這丫頭便巴巴讓我加衣服了。”
見主子神色如常,似乎並無思戀家中之意,雲夕也放下了心中的擔憂。
看著走廊外在微風下閃爍的宮燈,莊絡胭似有些歎息的道:“往日不曾細細看過那天宮月亮,如今靜心瞧著,才明白為何有這麽多詩人以月寄情。”
“奴婢讀得書不多,倒是還模糊記得主子您極喜歡的那句,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人生……”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莊絡胭笑著背出下麵兩句,輕輕搖頭道,“月色確實美,我喜歡這首詩因為他在感慨景色與生命,而不是以月寄情。”轉身離開窗邊,莊絡胭有些不以為然的道,“這月亮最是多變,以它來比做感情,倒是玷汙了感情。”
“愛妃說得有理,朕也以為這月亮美則美矣,可惜太過多變,實在不能寄以情義。”
“奴婢參見皇上,”雲夕沒有想到皇上這會兒會突然到來,驚慌的下跪行禮,腦子仔細想著自己與主子有沒有說犯忌諱的話。
“妾見過皇上,”莊絡胭臉上也有著一絲驚訝與喜悅,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行禮,聽到雲夕請安的聲音,才忙福身行禮。
“愛妃不必如此多禮,是朕唐突了佳人,”封謹上前把莊絡胭的手握在掌心,“朕倒是冤枉愛妃了,愛妃也是有幾分才氣的。”
莊絡胭帶著羞澀之意垂下頭:“皇上又取笑妾,不過背得一首詩罷了。”若不是這身體裏有點記憶,那她連這首詩都背不出來,在現代受那麽多年的教育擱這後宮,她比那文盲也差不了多少了。
當一個男人與自己的女人在一起,要是真的整夜隻談詩詞,這個男人不是書呆子就是柳下惠,而封謹顯然兩者都不是,所以談談星星月亮,聊聊詩詞歌賦後,還是要做正事的。
月光漸漸從窗外印照進屋內,整座宮殿陷入寂靜之中,高德忠守在外室,靜靜的看著進入屋內的月光越來越多,直到時近子時,一個太監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高總管,淑貴妃省親歸來,說是要拜謝皇恩,您看這……”
高德忠看了眼內室,壓低聲音道:“淑貴妃省親勞累,皇上憐其身子,免了今日跪拜謝恩之禮,待明日淑貴妃歇息安好再拜謝不遲。”
“奴才明白了。”太監躬身退下,連氣也不敢出得大聲了。
高德忠把手中的拂塵換了一個手,再度看了眼身後沒有任何動靜的內室,微微的打了個哈欠,招來兩個太監小心候著,他轉身去了自己住處休息。該他做的事情已經做了,也該好好睡覺去,不然明日當差出了岔子就麻煩了。
第二日送走皇帝,莊絡胭才知道淑貴妃回家省親不過短短兩個多時辰,昨天夜裏不到子時便回來了。這麽短短的時間能省什麽親,回來還要遭受後宮一幹子女人的嫉妒,真算不得什麽好事。
不過相比於那些好幾年沒有看見過娘家人的妃嬪來說,淑貴妃又算是幸運的。更加幸運的是她足夠受寵,在後宮裏地位也足夠高,若是一般妃嬪,隻怕往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淑貴妃一早到給太後、皇帝、皇後叩頭謝恩後,便麵色紅潤的坐在皇後的景央宮裏等著其他請安的妃嬪,雖說沒有見到皇上,隻是在皇上寢宮外叩了一個頭,但是並不影響她的好心情,作為皇上登基後唯一得以回家省親的妃嬪,她有好心情的資本。
“葉淑容到。”
葉淑容雖不怎麽受寵,但因為懷過皇嗣,背後又有太後這個靠山,在後宮中無人敢與其為難。可是不知是否因為流產的緣由,她這幾個月一直顯得很低沉,甚至比太後禮佛時還要顯得低調。
“見過皇後娘娘,”葉淑容麵色有些蒼白,明明穿著綾羅綢緞,卻讓人看不出多少鮮活的味道。皇後雖被太後打壓,但是表麵功夫向來做得好,給她賜了座才與在場幾位妃嬪聊起閑話來。
“淑貴妃一早來謝恩,身子可困乏?”皇後關切道:“本宮這裏也沒有這麽大規矩,若是困倦,早早去休息一會兒,也不會有誰說你。”
“皇後憐愛,是嬪妾之幸,臣妾一切還好。”淑貴妃麵上帶著柔和的笑意,麵上的確瞧不出有疲倦之意。
“你是個懂規矩的,”皇後點了點頭,“皇上昨兒雖未歇在寢宮中,你一早便記得去皇上寢宮外叩頭,可見心裏是感念著皇上恩德的。”
“這會兒昭充儀應該也要來請安了,”葉淑容淡淡的接了一句,但是語氣裏仍舊帶著寡淡的味道。
皇後聞言看了葉淑容一眼,笑著道:“她素來也是個規矩的,即便伺候過皇上,也是早早便來請安的。”
淑貴妃麵上笑容不變,微微垂下眼瞼,掩飾眼中的諷刺,皇後以為這點手段便想讓自己與莊絡胭對上,還真是好笑。她若真去找莊絡胭麻煩,最後她與莊絡胭兩敗俱傷,自己沒準得個恃寵而驕的名頭,笑著看戲的不就是這位好皇後了?
“嬪妾也是喜歡昭充儀規矩的,”淑貴妃抬頭笑了笑,笑顏如花。
“昭充儀到!賢妃到!”
“賢妃與昭充儀倒是約好了似的。”淑貴妃笑著補充了一句。
皇後笑了笑,“湊巧了便是緣分吧。”
莊絡胭進去時,廳內的幾個女人正笑得麵如春風,讓人看去,就像是幾個關係極好的人聊著有趣的事情般。
等莊絡胭請過安落座後,就聽到淑貴妃開口了,“方才皇後娘娘還誇讚昭充儀妹妹即便伺候了皇上也會早早來請安,這剛說完,妹妹便到了,可見人是念不得的。”
莊絡胭聞言,便笑著道:“諸位姐姐妹妹不都是這般麽,嬪妾不過是按著規矩行事而已。”淑貴妃這話倒是有些意思,不知是單純告訴她皇後在算計她,還是有挑撥之意?
“可不隻本宮這般說,方才可是連葉淑容也提及過昭充儀規矩好的。”皇後笑著道,“你規矩好,大家自然要誇讚你。”
莊絡胭羞澀一笑,緩緩低下了頭。這皇後也是個有意思的,把話說得一清二白,倒讓淑貴妃無話可說,隻是她提到葉淑容又是什麽用意?
後宮的女人啊,都是高智商人才。
請完安從景央宮從來,莊絡胭坐在步輦之上,一路行來又不少宮女太監行禮避行,她打了個哈欠,昨晚運動過度了些,似乎沒睡飽。
“嬪妾見過昭充儀。”這個聲音有些冷淡孤傲,莊絡胭拋開自己那點睡意,看著給自己行禮的女子,微微一愣,這不是葉淑容的妹妹?
當日葉淑容流產,累得她的妹妹由淑儀降為容華,其中究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莊絡胭沒興趣知道,但是眼瞧著葉容華與葉淑容再無半點來往,她知道這事兒沒那麽簡單。
“葉容華不必多禮,”莊絡胭看了眼葉容華來的方向,“葉容華這是去景央宮麽?”
“累昭充儀問,嬪妾近來身子不利索,不敢去景央宮叨擾,隻是聽禦花園有**開了,便想著去看看罷了。”葉容華與莊絡胭並無多少來往,自然也沒有多大仇怨,所以她回答莊絡胭的問題雖說有些僵硬,但是並無失禮之處。
“這時節**確實開得不錯,葉容華喜歡倒也可以多走走看看,隻是身子不爽利還是多多注意的好,不然喝那苦藥湯汁實在難忍。”莊絡胭笑著道,“那我便不叨擾你了。”
“昭充儀慢走。”葉容華站在原地,目送著莊絡胭一行走遠,才麵無表情的收回視線。
“主子,葉淑容過來了。”葉容華身邊的宮女看著前方,小聲提示。
葉容華冷笑著看了眼前方,譏諷道:“她便是算盡一切,也算計不到皇上的心,也不知誰比誰可憐呢。”說完,轉身往旁邊的小道走去,就連多看其一眼都不願。
宮裏打更的聲音雖然輕,但是在這寂靜的夜晚,足以讓人聽清。
聽竹匆匆的走進熙和宮大門,因為走得太急,在秋日的夜裏也冒出了一頭細汗。其他宮女太監見她這副神情,也不敢上前攔她,隻是心頭微微不安,不知又發生了什麽事情。
見內室的燈火亮著,聽竹當下也不猶豫,便抬腳進了屋,進門一看,莊絡胭剛剛躺下,雲夕正要把帳子放下,見聽竹神情不對,便停下手中的動作,把帳子再度掛上,“出了什麽事?”
“主子,靜玉閣的汪嬪沒了。”聽竹喘著氣道,“這會兒靜玉閣裏正鬧得厲害呢。”
“靜玉閣的汪嬪?”莊絡胭坐起身,疑惑的問:“汪嬪不是痊愈了麽,前些日子還在外麵見過她,怎麽會說沒就沒了?”
“奴婢也不清楚,隻是聽靜玉閣的奴才說,近兩日汪嬪一直有些心神不寧,哪知現在便沒了。”
莊絡胭微微皺眉,心神不寧?又這般無聲無息的去了,當真沒有什麽別的原因?
汪嬪病了不少的時日,又不得聖寵,母家不顯,隻怕就算死得有些蹊蹺,成宣帝也不會特意派人去查,至於皇後恐怕更不會費這個心。
“皇上與皇後可有什麽旨意下來?”莊絡胭深吸一口氣,她與汪嬪並無交情,聽到其死得莫名其妙,手心還是有了半分涼意。
“乾正宮的高公公已經傳了皇上口諭,說是一切由皇後娘娘主理,隻是念汪嬪進宮也有幾年,便特恩以貴嬪之禮辦身後事。”聽竹在後宮好些年,哪裏會猜不出汪嬪死得蹊蹺,隻是皇上不過問,汪嬪也就隻能這般不明不白去了。
“貴嬪之禮,”莊絡胭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望著燭台,後宮中不受寵的妃嬪下場這般淒涼,就連死也沒有多少人放在心中,倒與那路邊花兒謝了般不打眼,“既然皇上已經有所裁決,我們便按規矩吊唁。”
“是。”聽竹福了福身,雲夕微微愣了下,便原本掛上的帳子再度放了下來,遮住了室內過於明亮的燭火。
莊絡胭躺在錦緞床麵上,了無睡意。
“主子,可要滅了屋內所有燭火?”帳外雲夕小聲問道。
“留盞靠著門的吧,”莊絡胭閉上眼睛,再不開口。
“是,”雲夕與聽竹相互對望一眼,滅了其他燈盞後,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清早起床,莊絡胭換了件淺色羅裙,頭飾也換了過於豔麗的翡翠寶石之物,雖說不至於素淡,但是也不想別人覺得她在汪嬪去的日子還衣著豔麗,過於輕浮。
坐著步輦到皇後的景央宮,見在場已經先到的妃嬪雖說神色如常,但是精神仍舊不如往日好,而且皆穿得不甚華麗,顯然金良義的前車之鑒這些人都記在心裏。
沒多時,妃嬪們三三兩兩的來得差不多,提及汪嬪,紛紛皆言芳華早逝,實在可惜之類,全然忘記之前與汪嬪並無多少交情。
“蔣賢嬪到!”
想著蔣賢嬪與汪嬪住一處,在場的妃嬪麵色微微變了變,畢竟剛剛死了個人,多多少少都覺得有些晦氣。
“嬪妾見過皇後娘娘。”蔣賢嬪麵色倦怠,瞧著似乎是一夜未睡。
“蔣賢嬪不必如此多禮,汪嬪與你同住一處,想來你為了料理汪嬪之事夜裏也沒有好好睡,賜座。”皇後倒是神色如常,讓太監搬來繡墩給蔣賢嬪坐下。
“蔣賢嬪與汪嬪姐妹情深,還請多多節哀。”嫣貴嬪嘴上勸慰。
“汪嬪與我們大家都是姐妹,嫣貴嬪也要節哀。”蔣賢嬪淡淡的開口,轉眼對上嫣貴嬪,一雙眼中竟沒多少情緒。
嫣貴嬪麵色一變,看了蔣賢嬪一眼便不再開口。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僵硬,眾人也沒料到向來寡言的蔣賢嬪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也有人樂得嫣貴嬪落麵子,露出嘲諷的笑意。
莊絡胭抬頭看了眼眾人不語。
“皇上皇恩浩**,以貴嬪之禮下葬汪嬪,想來汪嬪在天之靈也能心安了。”淑貴妃柔和的開口,她這話一開口,倒是無人敢反駁,難道還說皇上不夠好?
莊絡胭對這種談論不感興趣,離開景央宮後,也不想坐步輦,隻帶著幾個宮女太監在禦花園裏走著散散心。
這便是後宮女人的命了,年紀輕輕去了,得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封號下葬,還要讚皇恩浩**。莊絡胭眯著眼睛想,為什麽那些小說女主角還有心思想著愛與不愛的?
經過禦花園時,聽到前方傳來擊掌聲,便知道皇帝用著帝皇儀仗往這邊過來了,莊絡胭睜開眼,下了步輦,垂首站在一旁,好在秋季的太陽曬著也不覺得熱。
封謹坐在禦輦中,根本沒有心思看四周站了什麽人,恍然間轉頭,便看到路邊垂首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當下一揚手,禦駕便停了下來。
“昭充儀?”封謹低下頭,讓莊絡胭站直身子:“從皇後那出來?”
近來因為政務繁忙,封謹甚少翻後宮的牌子,倒是有好幾日不曾見過莊絡胭,現在見她一身素淡的站在陽光下,倒有幾分賞心悅目之感。
“回皇上,妾方才正是從皇後娘娘那裏出來,”莊絡胭裝作小心的偷看皇帝一眼,又很快低下頭。
“嗯,”封謹點了點頭,突然開口道:“既然如此,你這會兒也不必回熙和宮了,到禦書房侍墨吧。”
雖說後宮不可幹政,但是後宮女子是可以道禦書房侍墨的,不過因為成宣帝平時很少召後宮女子侍墨,便顯得有些特別起來。
這偌大一個後宮,有這殊榮而且位份不低的,也就隻有淑貴妃、徐昭容而已,如今又多了個昭充儀了。
不遠處,幾個低位份的妃嬪頗為豔羨的看著這一幕,不時低頭私語幾句。
“她倒是會邀寵。”蘇修儀嗤笑著開口。
淑貴妃不鹹不淡的看了她一眼,讓步輦繼續前行,隻是眼神變得冷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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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5月12日星期二
妃嬪這職業 熙和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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