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7日星期四

紈絝世子妃 難洗溫泉水

 云浅月目光紧紧盯着南凌睿的扇子,一动不动。

    如今南凌睿手中的扇面上的仕女图就是她的手法的话……

    那么说明什么?

    说明南凌睿这把扇子的扇面根本就是她画的,也只能是她画的,因为那种倒弯钩画的手法别人模仿不来……

    又说明什么?

    说明她那日在皇宫鸳鸯池醒来不是才来这个世上,而是早就来了……

    还说明什么?

    说明她是真的失去记忆了,她就是李芸,她也是云浅月,南凌睿的扇面陈旧,看痕迹怎么也有十多年光景了,她最少来了十多年了……

    说明……

    “小丫头,发什么呆?”南凌睿走过来,“啪”的一声将折扇合上,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皱眉道:“怎么弄了一身水?别告诉我你穿着衣服洗了个澡!”

    云浅月神智瞬间被拉回,她定了定神,想扯出一丝笑,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僵着脸对南凌睿问,“你怎么没去德亲王府看叶倩,跑来这里做什么?”

    “本太子听说清婉公主来了,清婉公主可是个美人,本太子想进去欣赏欣赏。”南凌睿绕过云浅月,目光向西枫苑看了一眼,这时候隐隐传来清婉公主娇娇婉婉的哭声,他眼睛眨了眨,忽然一乐,“难道里面是在演戏?哭戏?那本太子当真来的正好了。美人啼哭,雨打梨花,好不娇美呀!”

    “美人?”云浅月哼了一声,“三岁小女孩还差不多。”

    “嗯?”南凌睿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此时心中一团乱麻,瞥了南凌睿一眼,视线又不着痕迹地扫过它手中的扇子,扇尾处那一笔她特有的顿笔勾画怎么也错认不了。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绕过南凌睿抬步就走,丢下一句话道:“你乐意看就进去看吧!”

    “你要去哪里?”南凌睿回身追问。

    “去糟老头子那里。”云浅月头也不回地道。

    “你身上都湿透了,小心染了寒气,还是先回去换衣服再去吧!”南凌睿道。

    “你很关心我?”云浅月停住脚步回身,挑眉看着南凌睿。

    “那是当然,本太子将来要将你娶去南梁做太子妃嘛!”南凌睿笑着点头。

    “不是太子侧妃吗?正妃是你的素素的。”云浅月问。虽然当时她被绑在了监斩台上,但她懂唇语,监斩席上众人的一举一动和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本太子糊弄那老皇帝的,怎么可能让你当侧妃,怎么也要正妃。”南凌睿勾唇一笑,“所以,你如今身体这般差劲,还是要好好养着为好,否则到了南梁还需要本太子日日给你用好药调理身子。”

    云浅月看着南凌睿,心思百转千变

    ,忽然一笑,轻声问道:“南梁好不好?”

    南凌睿一怔,随即点头,“自然好!风景优美,山花烂漫,四季如春!”

    “好!若是我没人要,嫁不出去,到时候就和你去南梁。”云浅月扔出一句话,转身就走。

    云孟口中她为她哥哥画的扇子到底是不是南凌睿手中的那把?这把用她手法画的扇子为何被南凌睿视为珍宝?她失去的那十五年的记忆到底是什么?她还有多少秘密?她闭了闭眼睛,告诉自己不急。不要急,人一旦着急,就会做错事儿,越在这个时候,她越应该镇定稳住,不能方寸大乱。

    “没人要才和我去南梁?我什么时候成了垫底的了?”南凌睿不满地咕哝了一声,看着云浅月头也不回地走远,他收回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扇子,忽然一乐,道了句“也好!”,继续轻摇折扇,大模大样向西枫苑走去。

    云浅月在拐角处忽然停住脚步回头,见南凌睿已经进了西枫苑,大模大样,轻车熟路,就跟进自己家一样。她眸光微闪,静静盯着西枫苑看了片刻,转身向老王爷的院子走去。

    不出片刻来到了云老王爷的院子,玉镯早已经等在门口。

    “浅月小姐,您总算来了!老王爷都等您半天了。”玉镯见云浅月走来连忙迎上前,见她身上都是水,连忙询问,“浅月小姐,您……您怎么弄了一身水?如今虽然天已经热了,但风还是寒的,小心染了寒气。”

    “没事儿,我还没那么娇弱!”云浅月摆摆手,心里将容景骂了一遍。

    “那您赶快进屋,奴婢给您拿一套衣物去,您就在老王爷的屋子里换了吧!”玉镯连忙道。

    “嗯!”云浅月应了一声,抬步进了院子。

    “臭丫头,你还知道回来?怎么不让那皇帝老儿将你绑在午门外斩首了?”云老王爷薄怒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云浅月正走到门口,脚步一顿,眼皮翻了翻,就知道只要她来,这老头就少不了骂人。这个毛病实在不好。她站在门口不动,对里面道:“爷爷,你若是今日再骂我,我可就不进去了!我娘将我生下来,可不是为了挨您骂的。”

    “你个臭丫头,反了你了,给我滚进来!你都不怕那皇帝老儿杀了你,还怕我骂你?”云老王爷本来薄怒,闻言更是大怒。

    “我当时有把握,他根本就不可能杀我,怕什么?”云浅月依然站在门口不动。

    “哦?你有把握?”云老王爷挑眉。

    “自然,我的小命就那么不值钱吗?我能用命来开玩笑不成?”云浅月反问。

    云老王爷怒意去了一半,哼了一声,“你进来,与我说说,我看看你的把握在哪里。那皇帝老儿心思深着呢!你一个小毛丫头能是对手?若没有景世子和睿太子帮着你,你如今十颗脑袋也被砍了!”

    “他们帮我自然有用,没有他们帮我估计我会受些苦,但那不是主要的。即便他们不帮我,当时情况来说,老皇帝虽然很想杀我,但他最后也不会杀了我的。”云浅月挑开门帘走了进来。虽然她兵行险招,但也是看有契机可循,她从来就知道生命重于一切。不会轻易做置性命于危险之中的事。

    “哦?这么有把握?过来说说!”云老王爷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云浅月走进来,老眼定在她湿透的衣服上,皱眉道:“怎么弄了一身水?”

    云浅月哼了一声,“那就要你去问容景了,他往我身上泼的,你最好拿着你的拐杖去打他。”

    “他无缘无故泼你水做什么?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才让他泼水的。”云老王爷道。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拉长音恨恨地道:“你可真是我的好爷爷!我就怀疑了,难道容景是你亲孙子?我不是你亲孙女?”

    这偏袒也太明显了吧!糟老头子!

    “臭丫头!我倒是想他是我亲孙子呢!”云老王爷瞪了云浅月一眼。

    “要想他当你亲孙子下辈子吧!”云浅月哼了一声,懒得和这老头再斗嘴,凑近他,压低声音道:“夜天倾今日挑衅了老皇帝的权威,要娶秦玉凝,文武百官相助,可谓是众望所归。今日太子的声望可是高过了九五至尊的皇上啊!你说老皇帝当时是不是恨不得杀了夜天倾?”

    云老王爷老眼闪过一丝精光。

    “孝亲王和文武百官谏言,相助太子。老皇帝虽然恨恼,但有火无处发泄。问容景看法,容景来了一句‘家事国事’打发了老皇帝,算是没有表态的表态。德亲王也和容景一样作壁上观。老皇帝问我父王意见。也就是要求云王府表态,云王府不能和容景德亲王一样作壁上观,毕竟身份摆在这里。”云浅月缓缓开口,声音低却清晰,一字一句地道:“若我父王说祖训不可废,夜天倾就是违背圣祖爷祖训,今日老皇帝当即就会废了太子,那么正和他心意,可是这样的话,在文武百官中,云王府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太子一废,云王府就会被推上监斩台。相信老皇帝对付云王府绝对不会手软!”

    云老王爷眼中精光四射,点点头,“继续说!”

    “而我父王即便再愚钝,但和老皇帝打交道这么多年,焉能看不出他的心思?更何况他说过从今以后都听我的,我决心不会入宫。所以,我父王大约一番权衡之下,就顺应民意,自动恳请废除祖训。”云浅月顿了顿,继续道:“但我看老皇帝当时根本就没有废除祖训的意思,当时情况有多种可能,也许他会借机推脱容后再议,就像上次武状元大会我请旨要嫁给容枫一样。那岂不是错过了时机,再想提议这件事情就难上加难了?所以,我就添了一把火,将这一把火烧着。让老皇帝不得不答应夜天倾废除祖训。”

    “你倒是胆子不小!万一他真杀了你怎么办?”云老王爷点点头,挑眉问。

    “自古皇帝都爱惜名声,没有不想千古流芳想要被后人称之为明君的帝王。我自贬陈辞恳请废除祖训,也算顺应时事,老皇帝若是杀我,岂不真成了昏君?所以,我断定他不会杀我。但因为我让他迫不得已杀了陆公公,又因为我逼迫得他不得不答应夜天倾立秦玉凝为太子妃,再因为我不得不废除圣祖爷只准云王府女子入宫的祖训。这一切都出乎他意料之外。所以,他恨上我是肯定的,即便今日废除祖训,他也不会放过我。”云浅月道。

    “你个臭丫头,心里倒是清楚明白!”云老王爷听罢后,胡子翘了翘。

    云浅月哼了一声,看着云老王爷,“如今你还骂我不?还能说我今日做得不对?”

    云老王爷瞥了云浅月一眼,同样哼了一声道:“锋芒太露,十年伪装全部一夕间化为空谈!你以为经过今日之事后,那皇帝老儿以后还会信你大字不识废物无才?你就等着他收拾你吧!”

    原来老王爷知道她伪装。云浅月眨眨眼睛,无所谓地摊摊手,“不信就不信呗!伪装也好,不伪装也罢!怎么都是一个我而已!他收拾就收拾,如今没了祖训,看他还怎么束缚我!不过他如今要收拾的人当仁不让是夜天倾。有夜天倾挡在我前面,我还怕什么?”

    “夜天倾这个蠢货!鱼目混珠!”云老王爷叱了一声。

    “爷爷,秦玉凝可不是鱼目。她厉害着呢!”云浅月看着云老王爷,继续压低声音道:“咱们云王府不是有暗线吗?今日午门外监斩席和监斩台上的事情您一清二楚吧!秦玉凝像是鱼目?”

    “不过是包裹了珍珠的鱼目而已。”云老王爷道。

    “包裹了珍珠的鱼目……”云浅月呵呵一笑,想着这老头也真会比喻,她摇摇头,“秦玉凝可不止如此呢!暗线传递回来的消息也是其一,爷爷不知其二,若是知道的话,恐怕就不这么认为了。”

    她想着云老王爷定然不知道紫草之事。若不是容景说与她,万咒之王爆破前那一刻那么短时间变成紫色的变化她也没能发现,更何况是暗线。

    “嗯?还有其二?”云老王爷老眼眯起。

    云浅月点点头,凑近云老王爷,贴在他耳边将紫草和万咒之王之事与他说了一遍。话落,只见云老王爷面色大变。她住了口看着云老王爷,不再说话。

    过了许久,云老王爷才出声,对云浅月询问,“景世子当真看清了万咒之王爆破前那一刻变成了紫色?”

    “爷爷,您在怀疑容景的眼力吗?”云浅月反问。

    云老王爷住了口,再次沉默。

    云浅月也不再开口,等着云老王爷。

    又过了许久,云老王爷道:“你娘也是死于紫草!”

    “什么?”云浅月腾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云老王爷。

    云老王爷看向云浅月,将她不敢置信的神色看入眼底,叹了口气,对云浅月道:“臭丫头,你实话告诉我,你如今还剩多少记忆?”

    云浅月没想到云老王爷突然这么问,她垂下头,有些郁闷地道:“半丝也没有!”

    云老王爷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半丝也没有了!也难为你装了这么长时间,还跑来抽疯地和我说不是我孙女。你若是不是我孙女,我让你连云王府的门都进不了。”

    云浅月沉默。若不是今日听到说清婉公主来了,她想去云暮寒那里看看,中途又听了云孟的话,后来出了西枫苑又凑巧看到了南凌睿的扇子,这么多凑巧放在一起,尽管有容枫和容景说她就是她的话,她还不相信自己就是云浅月。如今事实俱在眼前,让她如何不相信?

    如今只能有一种解释,就是她在死后早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中间出了意外,将在这个世界生活的记忆丢失了,只保留了她前世的记忆,所以,她以为自己在那日皇宫赏诗会才来。

    “你这丫头从小就会装,我险些真被你装过去。若不是那日从皇宫回来,景世子临走对我说你失忆了,我还不知道。”云老王爷哼了一声。

    云浅月睁大眼睛,“爷爷,你……你是说那日从皇宫回来容景就知道我失忆了?”

    “嗯!”云老王爷哼了一声。

    “他那日与我就说了不过几句话,怎么知道我失忆了?”云浅月问。

    “我哪里知道?定然是你哪里做得不对被他发现了!景世子那一双眼睛,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的。他不让我点破你,我便也就由了你。没想到失了记忆你个臭丫头还能这么装。”云老王爷恨恨地道:“装得我恨不得将你脑瓜壳敲碎了,看看里面在想些什么!”

    “你以为我乐意装啊!”云浅月翻了个白眼,“我从醒来就听到那些人都说我如何如何纨绔不化,如何丧尽天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如何大字不识不通礼数,如何嚣张跋扈恶名昭彰!夜天倾要押我去刑部大牢,隐卫都动用了。九死一生回来不装做什么?人人都说我那样,我若不那样岂不是就不是我了?没准早被人大卸八块了。”

    “你怎么不说你懒?想吃喝玩乐?”云老王爷哼了一声。

    云浅月正说到义愤填膺处,被云老王爷点破,她脸一红。当初的确是这样想的!奈何时不与我,她的美梦到如今是彻底作废了!她叹了口气,有几分抑郁地道:“爷爷,你不会是想追究我装错了吧?我若是不这样,早被老皇帝整死了估计。我看您也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就告诉我,我这些年都做了什么?我丢失的那些记忆是什么?”

    “我哪里知道你都做了什么!这些年你一直都是这个德行。”云老王爷道。

    “怎么可能?”云浅月瞪眼。

    “怎么不可能?你一到五岁就知道玩,天天缠着你哥哥!五岁之后就开始缠着夜天倾疯跑,整日里都找不到你的影子。不是在皇宫就是在太子府。这些年你在府中的日子屈指可数。”云老王爷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你眼里什么时候有过我这个爷爷?”

    “不可能!”云浅月摇头,不敢置信,“我中间什么也没做?十五年,不,十四年半,除了缠着我哥哥就是缠着夜天倾?我就做了这两件大事?”

    “你以为呢?你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从皇宫被撞坏了脑子这两个月,比过去十几年做得都多。可是比以前更胡作非为了,让我头疼。不知道景世子是怎么看上你这个丫头的,我老头子就没看出你哪里好了。”云老王爷冷哼道。

    “我……”云浅月有些哑口无言,她想问那容枫呢?她怎么认识容枫的?那北疆那个给她杨叶传书的人呢?她又是怎么认识的?还有容景,天雪上埋藏的灵芝醉又是怎么回事儿?还有等等,她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她看着云老王爷,见他胡子一翘一翘的,不像说假,她伸手揉揉额头,有些无力地道:“好,这个先不说,就说我怎么会失去记忆了?容枫说我体内有两股真气冲击才导致阻塞失忆。这个是怎么回事儿?你该知道吧?你给我的凤凰真经不是很厉害吗?”

    “我哪里知道?我是将凤凰真经传给了你,都是你自己练习的。”云老王爷道。

    “你就没练?”云浅月想着他不是她的爷爷吗?不是很精明的一个老头吗?如今怎么就一问三不知。看起来还没她知道的多。那他都知道些什么?

    “自然没练。给你的凤凰真经是女人练的东西,我老头子怎么可能去练?”云老王爷瞪眼。

    云浅月闻言,眼睛比云老王爷的老眼瞪得还大。她想起灵台寺她和容景的内力能融合,容景当时说是天地真经,她问道:“那容景的武功说是什么天地真经,和我的武功同宗一源,他怎么就能练?既然是同宗一源,也不怕变成女人!”

    “臭丫头!天地真经自然可以练!属阳性,怎么可能变成女人!”云老王爷瞪眼,随即恍然大悟一般地道:“怪不得景世子武功如此出神入化,原来练的是天地真经!”

    云浅月抬头望天,半响有些虚弱地道:“那你给我的凤凰真经哪儿来的?”

    “你娘去时给我,让我传给你的。”云老王爷道。

    “我娘……”云浅月看着云老王爷,话语又回到了原点,她低声问道:“爷爷,我娘为何也中了紫草?容景说他父王不是死于障毒,而是死于紫草。”

    云老王爷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浅月,“景世子说他父王也死于紫草?”

    云浅月点头,刚刚她没与云老王爷说荣王爷也死于紫草之事。这件事情容景藏了十年,大约只与她说了。

    “难怪了……我就说障毒如何会没有办法救治?原来也是紫草!”云老王爷低下头,有些伤感地道:“我也不知道你娘是如何中了紫草的毒,只知道她去了一趟北疆,回来还好好的,却在不久后就突然病了,开始我也没在意,以为是小病,后来在她去前将凤凰真经交给我传给你,我才知道她是中了紫草的毒。她武功高绝,所以撑了些日子,但还是没挺住就去了。”

    又是北疆!云浅月想起荣王爷据说是去北疆平乱,在回来的途中中了紫草的毒死了。而紫草就产于北疆毒瘴峰。她眼睛眯了眯,问道:“我娘去北疆做什么?”

    “不知道!”云老王爷摇摇头。

    “她不是王妃吗?能随意离开王府出去?而且还是北疆?”云浅月看向云老王爷。

    “这个王府从来不限制你娘的自由。”云老王爷道。

    “我娘的娘家是哪里?”云浅月又问,她似乎从来没听说过她有外公什么的,也无人在她面前提起。见云老王爷不答话,她有些恼,“别告诉我你连我娘的娘家是哪里都不知道?那你是怎么将她娶进来做你儿媳妇的?”

    一问三不知,他到底知道什么?连她娘的身世也不知?

    “你娘的身世我的确不知道。”云老王爷又摇头。

    “我娘的娘家不在这京中?”云浅月一愣,见云老王爷默认,她皱眉,深吸了一口气,“好吧!那我问一件你知道的事儿。你当年给了容景一颗什么圣药?帮助灵隐大师保住了他的命?”

    这件事情他总该知道了吧?

    “我哪里给他什么圣药!不是你给的吗?不过是以我老头子的名义送去的,我哪里知道是什么!”云老王爷挑眉,再次摇头。

    她给的?

    云浅月觉得她又进入了一个怪圈。本来想从云老王爷这里得到些有用的消息,可是绕来绕去什么也没得到,却又是得一团谜。一团团的谜越来越多,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来气,她有气无力地道:“那你知道什么?关于我的,和我说说!”

    “就知道你整日给追在夜天倾屁股后面跑,没出息!”云老王爷哼了一声。

    “说正经的!你非要我和你急吗?”云浅月腾地站起来,“啪”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她彻底恼了!他觉得这老头不可能不知道什么!就是故意在与她打哑谜不告诉他。否则执掌偌大的云王府,和皇帝老儿暗中较劲,要靠她那没用的父王云王府早就老皇帝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绕了这么半天,她除了多了更多谜外没得到关于自己这个身体一丁点儿有用的信息。她冷着脸警告道:“难道非要我黑瞎子一头撞,被撞死了才甘心?”

    她一时激动,没发现因为她的动作,桌面霎时陷了下去。

    云老王爷身子一颤,不怒反喜,盯着云浅月的手道:“臭丫头,你武功恢复了!”

    云浅月低头,只见她手直直陷入桌子里,她一愣,将手拿出来,桌面上陷下去五个手指印,正好是一掌之力。她一喜,连忙用功,可惜丹田什么也没有,她皱眉,摇摇头,“没恢复!我丹田里什么也没有!”

    “不可能!寻常人如何能有这等力道?你再打一下试试!”云老王爷立即道。

    云浅月伸手照着刚刚的力度在桌子上又“啪”了一下,果然桌面又陷了下去,和刚刚的一模一样,她一惊,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奇异地道:“可是我丹田没有丝毫内息!怎么回事儿?”

    “这大约就是凤凰真经的妙处了,当年我见你娘的时候也以为你娘没有武功呢!没想到你娘武功登峰绝顶。你既然修习的是凤凰真经,当该是和你娘一模一样的。”云老王爷道。

    云浅月不再说话,用心去感应,果然身体轻盈许多,奇经八脉通畅,似乎内息无处不在。她转过身,手腕微转,对着不远处的椅子抓去,转眼间那把椅子就到了她的手里,她惊得睁大眼睛,这武功恢复的太过突然,一时间让她有些怔愣,不明所以。

    “恢复了武功是好事!做这副呆样做什么?”云老王爷见云浅月抓着椅子半响不动,难得和蔼慈祥地道:“没了记忆就没了记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必刻意去探求。指不定哪日就如你这武功一般,出乎意料没有任何征兆的就恢复了。每一个人眼里看到的你都是不一样的。难道你都挨个去问?别人眼里的你什么样子,你难道就要做出个什么样子不成?”

    云浅月抬头看着云老王爷。

    云老王爷继续道:“你就是一个你罢了!无论有没有记忆,都是你而已。你心中必定有一定之规,有自己的想法,会判断怎么样去做才是对的。谁的话都可能会成为你的误导,误导你做错事儿,爷爷的话也会对你造成误导。如今虽然你摆脱了祖训的束缚,但只要你一天是云王府的嫡女,你肩上就背负着云王府的责任,皇帝老儿的视线就不会放过你,所以,你不能行错一步。”

    云浅月唇瓣紧紧抿起,不说话,认真地听着。云老王爷难得正儿八经地和她这样说话。她觉得这话很关键。

    “你父王不顶用,爷爷这些年一直暗中在和老皇帝较劲,顾忌你的时间不多,你私下里的确是做了很多事情的,爷爷是知道一些,但也是模模糊糊,也和你说不出来。万一说错了,对你就是害处!所以还要靠你自己。没记忆就摸索着去判断,总不会错的。”云老王爷又道:“你哥哥指望不上,爷爷老了,你父王无能,云王府还要靠你!你这个时候更应该稳住,才不至于行错一步。我能与你说的就是这些!你能明白也就明白了,明白不了,那就是你笨蛋,我也不会与你多说的。”

    云浅月依然不语。继续看着云老王爷。

    “你个臭丫头!还拿着凳子做什么?也不嫌沉?说你笨你还就真笨了!”云老王爷见云浅月站着看着他,半天都一动不动,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瞪眼斥道。

    云浅月依然站在一动不动,迷蒙烦闷的眼神忽然破碎出清然之光,本来纠结烦闷的心因为老王爷的话忽然敞亮了几分,这样的话无异于醍醐灌顶,令她茅塞顿开。她放下手中的椅子,看着老王爷对她瞪眼,忽然笑了。

    “臭丫头!明白了?”云老王爷挑眉。

    “嗯!明白了!”云浅月点头,周身缠绕的迷雾烦乱尽褪,整个人如从云雾中破出一般,笑道:“爷爷说得对,左右都是一个我而已,没了记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重头来过,当我重新活一回!没了记忆我还有眼睛,有耳朵,可以用眼睛和耳朵去判断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可行,什么不可行。总会走出一条路的!靠别人,永远不如靠自己。”

    “你明白就好!”云老王爷老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关于皇帝老儿,他最在意的是这夜氏江山,只要你抓住他的命脉,就不怕他敢动你。关于你和景世子被刺杀,今日万咒之王因紫草之毒而爆破,这些要追查不急于一时,谁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来的,只不过这中间你要小心谨慎一些罢了!另外关于你娘,她从来就是一个秘密,直到死,都是一个秘密。爷爷也与你说不出什么,你若想知道,就要自己去知道,也许你早就知道了,不过如今你没了记忆,都忘了,又得重头再来。所以,都要看你自己。”

    云浅月点点头,这么长时间以来,这老头今日才像个长者,对儿孙淳淳教诲。

    “天色不早了,你湿了的衣服如今都干了,回去休息吧!”云老王爷有些疲惫地摆摆手,“到底是人老了,不中用了。我老头子就想颐养天年,从今以后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有景世子看着你,我倒还放心些。”

    提到容景,云浅月眼皮翻了翻,她就不明白了,容景给这老头灌了什么**汤。她点点头,“那爷爷休息吧!我回去了!”

    “嗯!”云老王爷摆摆手。

    云浅月抬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云老王爷忽然又道:“对了,明日是你娘的忌日,你娘去了也有十二年了,正好一个生肖轮回。你从两岁之时是被隐卫抱着去烧纸的,后来你能走之后都是自己去云雾山。如今也坚持一个轮回了。我记得你娘说过等到一个生肖轮回之后,你就不必去了。所以,今年是你最后一次去给你娘烧纸。所以,就在山顶上待一晚吧!好好陪陪她。”

    “嗯!”云浅月点头。想起彩莲说她娘在她两岁多就病逝了,如今她还没过生辰,还没满十五,算起来就是十二年了。她爹说不让云王府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去云雾山,她直觉云雾山也是有秘密的,不知道明日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云老王爷不再说话,困倦地闭上眼睛。

    云浅月出了房门。

    玉镯抱着云浅月的衣服等在门外,见她出来恭敬地低声道:“奴婢给小姐您取来衣物后知道您和老王爷在说话,就没进去打扰给您送衣服。如今您身上的水都干了,回去定要用热水沐浴。若不然染了凉气就不好了。”

    “嗯!”云浅月点点头,想着身上皱巴巴的难受,的确要好好洗个热水澡。都怪容景那混蛋,受了伤还照样黑心,接过玉镯手中的衣服,向浅月阁走去。

    她刚走了两步,左侧忽然有一丝异样的风丝刮来,她心神一醒,停住脚步,向左侧看去,只见过了几秒后,弦歌飘身而落。她看着弦歌,想着有武功果然好。若是每次弦歌出现,站在她面前她才能发现,今日整整早发觉了五秒。五秒这个数字虽然短暂,但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五秒就等于五个剑招,可以被人杀死五次的时间。说明她如今武功要比弦歌高!这个认知让她看着弦歌嘴角不由露出笑意。

    弦歌也停住身形,就见云浅月看着她,不由心中惊异,那目光就像是知道他来一般,尤其是她嘴角的笑意,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什么事儿?”云浅月心情好,当先开口,早忘了弦歌对她扔鞋的事儿了。

    “浅月小姐,属下来请您去看看我家世子吧!我家世子他……”弦歌垂着头道。

    “他怎么了?”云浅月收了笑意,皱眉。

    “世子……将自己泡在水里如今一个多时辰了也不出来,属下怕他的伤口长时间在水里泡着会恶化……”弦歌道。

    “他将自己泡在水里做什么?不知道胳膊有伤吗?”云浅月脸色冷了下来。她去西枫苑一趟,又在云老王爷院子里待了许久,可不就一个多时辰了吗?和着他回府什么也没干就将自己泡水里去了?

    “将您送回云王府之后,世子回府后就将自己身上的衣物鞋靴都换了,让属下拿去烧了,又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沐浴,不准我进去。药老和青泉、青裳我等轮番去劝,可世子就是不听,怎么也不出来,所以只能来请您了……”弦歌有些颓然地道:“您知道世子从来不让人近三尺之距的,除了您例外,今日世子迫不得已出手救了秦小姐,所以才……”

    “所以他就将自己泡在水里洗去了?”云浅月无语。

    “是!”弦歌点头。

    “真是毛病!”云浅月骂了一句,虽然是在骂,但心底竟然因为他的举动无端欢喜。她对弦歌摆摆手,“你去告诉他,就说他洗掉一层皮的话,明日我就不管给他去换药了!”

    “这样的话我和药老等不知道说了多少,世子就是不出来,浅月小姐,若是但分可能,我能来找您吗?您……就辛苦去一趟荣王府吧!您不去,以世子的脾性今日估计会泡一夜,那他胳膊还了得?我觉得就只有您去了,他才肯出来!”弦歌祈求地看着云浅月。

    “我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居然这么有用了!”云浅月见弦歌苦着的脸觉得好笑,弦歌大约真是从水里弄不出容景来,无奈之下才来找她,若是但分有一种可能,这个家伙估计才不愿意见她,她点点头,“好!我就跟你去一趟!”

    弦歌一喜,刚要开口表达谢意,云浅月足尖轻点,紫色的身影一闪,转眼间就消失了踪影。他一惊,要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浅月消失的方向,愣了半响,才施展轻功追去。心中惊异,浅月小姐何时恢复了武功?而且如此高绝,距离这么近,他居然都感知不到她一丝一毫气息。若不是知道她要去荣王府,此时怕是早就寻不到她的踪迹了!


云浅月本来想试一下恢复的武功,没想到她只足尖轻轻一点,身子便轻盈飞起,她一惊,随即又一喜,想着果然还是有武功好!回头看向弦歌,见弦歌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本来想落下来的身形忽然改变了想法,身轻如燕地向荣王府而去。

    她想着按照她如今这个速度,应该是比叶倩还快的!也就是说她如今武功很高了!

    云王府距离荣王府赶车大约需要两刻的时间,可是施展轻功不过盏茶功夫。

    来到荣王府大门口,云浅月并没有停住身法,而是身形一转,绕过荣王府正门从侧门轻飘飘飞跃高强而入。按照上次来的记忆,向紫竹苑飞去。

    此时夕阳西下,太阳光打在紫竹林上,紫色的竹叶被点上斑斑驳驳的光点,煞是好看。云浅月看了一眼紫竹林前竖立的石碑,她眸光闪过一丝狡黠,并没有踏着阵法而入,而是身形直接拔起,踏着紫竹林顶端的枝叶飘然而入。

    这一份功力,堪当绝顶!

    轻而易举地过了紫竹林,来到容景的院子,云浅月轻飘飘落下,心下得意,想着若是做贼的话,就凭这份功力,就能搬走容景的家了!等哪日一定要将他院子中这些宝贝都偷走,再让他有钱就得瑟!

    “什么人?”忽然传来数声怒喝,转眼间云浅月四周就围上了十多名黑衣人。

    云浅月正在得意,不想转眼间就被围住,她一怔,她已经做到轻若无声,没想到容景院子的人如此警醒,当看到围着她的是那日遇到百名死尸刺杀时容景召唤出的十八黑衣人,她便觉得被发现也不足为奇了。这十八个人都是顶尖高手,不知道容景打哪里淘来的。一人便可顶十人。她挑了挑眉,并未说话。

    那十八黑衣人本来刀剑齐出对准擅自闯入者,但当看到对准的人是云浅月,齐齐收了刀剑,对她躬身一礼,“原来是浅月小姐!浅月小姐请!”

    话落,那十八个黑衣人齐齐隐了下去,动作整齐一致,如若没出现过,半丝风丝也不闻。

    云浅月早先来那次因为没有武功,以为这院中除了药老、青泉、青裳外再无别人,如今她恢复武功,才感知到这所院子每一个角落都布置了暗岗。她翻了个白眼,果然有钱人都是日夜防贼的。她这样的功力都能被发现,容景这院子当真是铜墙铁壁了!

    “浅月小姐!您总算来了!”药老、青泉、青裳三人听到声音齐齐出来,每个人都一脸喜色地看着云浅月,像是请来了佛爷一般,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嗯!容景呢?”云浅月笑了笑,看着三人。

    “世子还在水里泡着呢!浅月小姐,您快进去吧!”青裳连忙催促。

    云浅月抬步向容景的房间走去,走到门口刚要推门,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她停住手,回头看向三人,只见三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她有些好笑,问道:“我就这么进去?合适?”

    她可没忘了弦歌说容景将衣服都烧了泡进了水里,那她就这样进去岂不是不合适?她和容景还没亲密到将他光溜溜从水里拽出来的那种程度吧?

    “合适,您最合适了,属下们没有世子的命令都不敢进去,您若不合适,可就没人合适了……”青泉连忙点头。

    “不错,浅月小姐您快进去吧!世子的伤本来就不能沾水,可他偏偏还泡这么久……”药老也连忙点头。

    “是啊,浅月小姐,您快些进去,多耽搁一分世子就会多泡一分水……”青裳再次急急催促道。

    云浅月看着三人,有些郁闷,加重声音强调,“我是女人!你们的世子是男人!”

    “男人女人还不都是人?浅月小姐快进去吧!我们世子就对你例外……”药老见云浅月站在门口不动,看那架势恨不得要过来推她了。

    “我们关系还没有那么亲密……”云浅月有些无奈。

    “以后就亲密了!”药老又道。

    什么叫做以后就亲密了?云浅月翻了个白眼,看着药老,问道:“药老,您几岁了?”她就不明白了,一个老头怎么就这么开化?她从那个世界而来,也没开化到脸不红心不跳去从水里拽出一个泡水的男人。

    青泉和青裳二人看着云浅月,这回倒是没开口帮忙说,两张小脸都红红的,他们刚才急于想将容景从水中拉出来,此时也才想起浅月小姐和世子如今虽然关系近了一步,但也没定情,没大婚,浅月小姐虽然能拉出世子,但若是进去的话也的确太亲密了,是不太合适……

    “小老儿今年七十了!”药老道。

    “看起来真不像!”云浅月打量了药老一眼,外表看起来就五十多岁,尤其这心智更是比他的外表还让人佩服。

    “小老儿一生钻研药理,有养颜之术,所以年轻一些。”药老有些得意,随即再次对云浅月催促,“浅月小姐,所谓医者父母心,在医者的眼里,没有男女之分,您虽然没和世子……但是进去也是无碍的,就当他是个伤者,若是您不将他拉出来的话,世子别看平时很好说话,但其实脾气拗着了。我们谁也拉不出来的……”

    她是不是该为自己在容景面前的特例而高兴?云浅月摆摆手,咬了咬牙,有些无力地道:“好,我进去将你们家的世子给你们拉出来就是了,不用说了!”

    “多谢浅月小姐!”药老连忙道谢。

    “多谢浅月小姐!”青裳、青泉对看一眼,也连忙道谢。

    云浅月用力一推门,抬步走了进去。

    此时弦歌慢一步才回到紫竹苑,他飘身而落,就见云浅月正推门走进去,他此时依然难言心中惊异,不明白浅月小姐的武功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厉害了。但见她能进屋去劝出自家世子不再泡水,还是松了一口气。

    云浅月走进房间,就见房间空无一人,她转了一圈,一个人影也没有,皱眉对外面询问,“不是说容景泡在水里吗?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

    不会是在寻她开心吧?

    “浅月小姐,奴婢忘了告诉你,房间有一处暗门,在靠床的墙角处有机关,您将机关打开,就能进去了,世子的确是在泡水,我们并没有偏您。”青裳连忙道。

    云浅月抬步走到床前,果然见床头有一处暗阁,她轻轻一按,屏风后忽然打开一扇门,她转身走进屏风后,只见那扇门和墙壁吻合,机关布置很是巧妙。她撇撇嘴,抬步走了进去。

    “弦歌,我不是让你别进来吗?出去!”容景声音从水雾中传来。

    云浅月停住脚步,向里面看去,只见水雾缭绕,依稀可见一个大水池,水池边上一个朦胧的身影,果然是在泡水,她皱了皱眉,并没有开口。

    “没听到吗?出去!”容景又道。

    云浅月依然没开口,感觉铺面而来的水雾带着温热之气,看来这里还是个温泉池。她想着这个黑心的家伙到真是会享受!居然在房间里按了暗门因了温泉进来。

    “你难道非要让我将你关进暗室方才出去吗?”容景温润的声音忽然沉了几分,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出去!别再来打扰我!”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终于忍不住开口,“受了伤还泡在水里不出来,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容景一惊,本来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向门口看来,透过浓浓水雾就见云浅月站在门口,他难得一怔,讶异地道:“你……你怎么来了?”

    “你将自己泡在水里不出来,你的人谁都请不出去你,就将我拉来了!”云浅月没有进去,将身子倚在门边上,懒洋洋地看着容景朦胧的身影道:“果然是一根干巴棍,脱光了也没有看头!”

    容景沉默,看着云浅月,半响没出声。

    云浅月从容景身上瞥来眼,凉凉地道:“还不快出来,难道真等着我过去将你拖出来不成?”

    容景继续沉默。

    “真不出来吗?你架子可真大!我属一二三,你若是再不出来,我就……”云浅月想着难道她真过去拽他出来?摇摇头,改口道:“你爱出来不出来,反正身体是你自己的,伤口也是你自己的,你不爱惜拉倒。反正我来也来过了,你若不出来就继续泡着吧!我走了!”

    话落,云浅月当真转身出了门。

    “等等!”容景忽然开口。

    云浅月脚步一顿,语气不好,“什么事儿?”

    “你……你将我的衣服给我拿进来!”容景声音微哑。

    “在哪里呢?”云浅月问。

    “在床头!”容景道。

    云浅月抬步出了屏风,见床头果然放着干净的月牙白锦袍,她伸手去拿,这才看到自己手里还抱着从玉镯那里拿来的衣服,当时急急赶来,倒是将衣服也带来了,她放下自己的衣服,拿起容景的袍子,抬步又走回屏风后,来到暗门口,伸手将袍子向容景扔去,“给你,接住!”

    “我手没有力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给我拿过来!”容景道。

    云浅月刚要脱手的衣服生生顿住,皱眉看着容景,“你连个衣服都接不住了?”

    “嗯!”容景应了一声。

    “手无缚鸡之力还要逞能去接人,活该!再泡在水里你胳膊非废了不可!”云浅月语气虽然不好,但还是抬步走了进来。

    没发现在她身后,门无声地合上了。

    来到距离水池三步的距离,云浅月不看容景,瞥过脸,将胳膊伸过去,手中的衣服递到容景面前,“给你!”

    容景看着云浅月,如诗似画的容颜因为热气蒸染,此时微带熏红色泽,他看着云浅月,青泉的眸子有什么东西在汇聚,越聚越多,将整个眼底吞没。

    “你倒是接着啊!”云浅月感觉胳膊酸了也没人接过衣服,她忍不住催促,“别告诉我你连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信不信我将你拽出来扔墙外去?”

    “嗯!”容景轻若无声地应了一声,缓缓抬手去接云浅月手中的衣服。

    云浅月感觉到他的动作松了一口气,这种阵仗她从来不曾经历过,一个男人在她面前不着寸缕地泡在水里,此时她脸不红才怪!想着他拿了衣服她赶紧出去才好,否则在这里她非憋死不可,连气感觉都喘不出来了。

    容景并没伸手去接衣服,而是一把握住了云浅月的手腕。云浅月一惊,刚要说话,只感觉容景拽着她的手猛地一用力,她还来不及打开他,身子就被她拽着跌入了水中。“噗通”一声,水池里爆出一大片水花。

    “容景,你做什么?”云浅月被水花四溅打得满脸是水,她恼怒地喊了一声。

    “看你连衣服都没换,回去后一定没听我的话用热水沐浴吧!来,和我一起泡泡,否则小心染了凉气。”容景声音出奇的沙哑温柔。

    “鬼才和你一起泡!”云浅月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挥手去打开容景,手触到他温滑的肌肤一个激灵,立即缩了回来,脸腾地红了,又羞又恼,“你放开我!”

    “不放!”容景摇摇头,目光定定地看着云浅月羞恼的脸,水雾中她容颜清丽脱俗,眉眼瑰丽如烟霞,他心神一荡,低头去吻她的唇。

    云浅月心中暗骂这个“混蛋!”,他还说自己没力气,如今扣着她手腕的力道可是一点儿都不小。她偏头躲开他的吻,恼道:“我可不是送上门给你吃的,你给我松开手,否则信不信我真能将你扔出去?”

    容景的吻落在云浅月脸颊上,听到她警告的话他仿若未闻,声音低哑地道:“那你就扔吧,反正我和你一起被扔出去,我也不会觉得没面子!这里是我的院子,外面是我的人。”

    云浅月顿时失语,容景伸手扳过她的脸,将唇重重地覆在了她的唇上。

    无论缠绕的气息多么温热,容景的吻从来都是温润温凉的,如雪莲香,淡而不腻,雅而不浓。

    云浅月心跳慢了半拍,神智刹那飘飞。

    容景看到云浅月的反应满意一笑,轻轻啄住她唇瓣加深这个吻,本来扣着她的手腕的手臂轻轻一揽,将她抱在怀里,两人间再不见一丝缝隙。与此同时,他那只受伤的手臂伸手在云浅月腰间轻轻一扯,她的腰带被扯开,束着的衣裙敞开,他手指灵巧地一勾,里面丝裙的衣带也被扯开,露出绣着海棠花的肚兜,他动作微一停顿,将手覆在了她纤细的腰肢上,这次没有衣料阻隔,他手下肌肤光滑如锦缎,手刚覆上,他身子颤了颤,似乎倒吸了一口凉气,吻着云浅月的动作也猛地一顿。

    云浅月就在容景这一顿中飘飞的神智刹那归位,她猛地推开容景,身子后退了数步,伸手将敞开的衣襟收拢,又羞又恼地看着他,“容景……你,你无耻……”

    容景看着云浅月慌乱羞恼的神色,眸光忽幻忽灭,晦暗不明。

    “你……你个……”云浅月想骂色狼,但这两个字到嘴边怎么也吐不出口。她看到容景眸光暗潮涌动,眸底似乎有浓浓欲火攀升,她猛地背转过身子,声音含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低喝道:“赶紧给我出去,你再在水里待一刻,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容景看着云浅月的背影,她纤细曼妙的身子在水雾中娉娉婷婷而立,他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手,刚刚那碰触她肌肤的温度还在,他手指微微蜷了蜷,忽然从水中站起身,出了水池,弯身捡起池边的月牙白锦袍,默默地穿了起来。

    云浅月听到身后的动静,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她微松了一口气。男女情事她从来未曾涉及过,也不知道怎样才算最好,但她知道一点,就是她和容景还没有到裸裎相见的地步,虽然她葵水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多,才两日就已经没了,她如今完全可以……但是这种风流阵仗,她自认目前还消受不了。

    容景穿好衣服,见云浅月还背着身子站在水池里,他眸光闪了闪,温声道:“这里是引香泉山灵台寺的温泉水,以前我身体寒气重,每日都要在这里泡上半日才能驱除寒气。你今日浑身都是寒气,就在这水中泡上一泡吧!”

    “不要!”云浅月立即摇头。

    “你确定不要?我这里可是从来不让别人进来的。若是你今日不泡,改日不一定就让你泡了。”容景挑了挑眉,继续温声道:“如今天色还早,我出去让药老准备一番,你就在我这里用膳如何?让药老给你做荷叶熏鸡。一会儿做好了晚膳你再出来。”

    云浅月抿唇犹豫半响,还是受不住这暖暖的温泉水和荷叶熏鸡的诱惑,低咒了一声,想着容景真是黑心到家了,就会抓住她的弱点。她没好气地点点头,“嗯!那你赶紧出去!”

    “好,我这就出去!”容景似乎笑了一下,抬步走了出去。

    暗门被关上,云浅月才转回身,这间房间已经没有容景的影子,但雪莲香气依然缭绕。她低头看向自己,似乎那只温润的手还放在她肌肤上,前所未有的奇异触感,让她想起刚刚那一刻就忍不住浑身颤栗,不知道容景刚刚是什么感觉?她忍不住去想,却是又立即打住,告诫自己不准去想,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埋入水中,躺在容景刚刚躺的位置,除了头部外,全身都包裹在水中,暖融融的水侵袭她身体没一寸肌肤,说不出的舒服。以前她每次连续奋战好多日夜之后都会去泡温泉,如今这种久违的感觉让她觉得真是温暖,闭上眼睛,暗暗不忿,想着容景果然会享受。

    出了暗室,容景并没有离开,而是静静站在门口。微抿的薄唇和一双被暗潮侵吞的凤眸出卖了他看起来平静的表面。

    从何时起,他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从何时起,他的克制已经如此薄弱?

    从何时起,他想要的不再是玉雪山共喝一坛灵芝醉,而是想要更多?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如今察觉了,偏偏不想罢手……

    许久,他苦笑了一下,抬步出了屏风后。

    “世子,您总算出来了!”药老、弦歌、青泉、青裳四人焦急地等在门口,此时见容景出来,齐齐一喜。

    “弦歌,你将她找来的?”容景站在门口,目光淡淡地看着弦歌。

    弦歌一惊,立即单膝跪在地上,请罪道:“世子恕罪,属下……”

    “去暗室紧闭一日!”容景吩咐。

    “是!”弦歌垂首。

    药老、青泉、青裳三人对看一眼,也齐齐跪在了地上,却无人为弦歌请求饶恕,

    容景看着三人,目光定在药老身上,吩咐道:“药老,你去做晚膳吧!做一盘荷叶熏鸡!”

    “是,小老儿这就去!”药老连忙转身,快步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看向容景胳膊,“世子,您的胳膊……要不要小老儿给您包扎?”

    “不用!你去吧!”容景摆摆手。

    药老再不多言,转身下去了。

    容景目光又转向青泉和青裳,姐弟二人不等他开口齐齐道:“请求世子责罚,今日之事不全怪弦歌,我们二人也……”

    “弦歌,你可知我为何罚你?”容景截住青泉和青裳的话,出声对弦歌询问。

    “属下未经世子允许,擅自将浅月小姐请来!属下知错!”弦歌道。

    “你擅自做主将她请来也没什么,但是致使我险些……”险些什么,容景并没有说,而是话语生生顿住,眸光暗了暗,对弦歌摆摆手,“现在就去暗室!”

    “是!”弦歌站起身,向暗室走去。

    “你们起来吧!”容景对青泉和青裳摆摆手,转身走回了房间。

    青泉和青裳齐齐站了起来,见容景没什么吩咐,姐弟二人对看一眼,向厨房走去。走得远了,青泉终于忍不住低声对青裳询问,“姐,世子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将浅月小姐请来,致使他险些什么?你可知道?”

    青裳回味容景的话和他说话时的神情,毕竟女儿家心思细,也较成熟一些,世子在沐浴,浅月小姐进去,会发生什么?她想着世子那句完整的话应该是“你擅自做主将她请来也没什么,但是致使我险些没把持住就错了。”,她想到这里脸一红,见青泉疑惑地看着她,她斥道:“世子的心思也是你能胡乱猜测的?别以为世子没罚我们就算了,你别忘了弦歌可是被罚去暗室了,若是你不想去暗室陪他,尽管猜世子的心思。”

    青泉脖子一缩,立即噤了声。

    青裳见青泉乖觉不再问,心底松了一口气。她毕竟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自然不好给青泉解释,只要他不再问就好。

    “世子将弦歌哥哥关进暗室是为他好,每次弦歌哥哥从暗室里出来都是功力增长,我还很想进去呢!可惜世子偏偏就每次都不罚我。”过了半响,青泉郁闷地道。

    “那是因为你功力不够,罚你进去就出不来了。”青裳瞪了青泉一眼。

    “我一定会好好练功,总有一日超过弦歌哥哥。”青泉下定决心道。

    青裳看了一眼弟弟,笑了笑,不再开口。说话间二人来到厨房,见药老已经开始忙活,遂洗了手帮忙打下手。

    房间内,容景走回床前,看到放在床头的紫色衣裙一怔,眸光闪了闪,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靠着床头坐了下来。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温泉池的门被打开,云浅月站在门口,对容景喊道:“容景,将我放在你床头的衣服给我扔过来!别告诉我你再没有力气!”

    “好!”容景这回到没推脱,拿起床边的衣裙扔向云浅月。

    云浅月伸手接过衣裙,连忙穿上。此时已经天黑,房间内并没有点灯,玉镯给她拿的这件衣裙太过繁琐,她弄了半天不是丝带系错就是环扣被扣错,过了半响,她有些无力地道:“容景,你点上灯,我穿不上衣服!”

    “好!”容景站起身,走到桌前,将灯点燃,房间内刹那明亮起来,他回身看向屏风,只见玉质的屏风上隐隐约约透出清秀纤细的身影,正在手忙脚乱穿衣,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眸光温暖。

    捣腾了半响,云浅月依然不得门路,相反裙带被打成死结,环扣错乱不知道哪个该对准哪个,她极其郁闷,恨不得将这件衣服撕了,可是撕了的话就没得穿了,她只能耐心去一点点解,解了半响还是乱七八糟一团,最后她实在无力,郁郁地对外面道:“你能不能给我找一件衣服来,我不穿这个了!”

    “我府中没有准备你的衣服!”容景道。

    “那青裳的呢?将青裳的衣服给我一件!”云浅月实在不想再要这件衣服了。

    “青裳的衣服你觉得你能穿吗?”容景挑眉。

    “要不将你的衣服给我一件?”云浅月想着她这个身体虽然瘦,但却是高挑,青裳比她矮了一头,她的衣服估计还真穿不了。

    “我的衣服太大,你觉得你能穿得了?”容景听到云浅月无力虚弱的声音,眉眼隐了一丝笑意。

    “那怎么办?这件破衣服我穿不好!”云浅月觉得自己干什么都是能行的,可是来了这个世界屡次受打击,一是梳头,二是穿衣,头她根本就不会梳,衣服只能穿简单的。不明白容景怎么就轻轻巧巧解开了她的衣带。发誓等从这里出去后,一定要好好琢磨琢磨这穿衣的敲门,否则穿个衣服都能将她难住,她不用活了。

    “我帮你吧!怎么样?”容景询问,不等云浅月开口,又补充道:“反正我又不是没给你穿过衣服!”

    “那……好吧!”云浅月想着只能如此了。

    容景离开桌前,绕过屏风,走到云浅月身边站定,看了她郁闷的小脸一眼,如玉的手轻挑慢捻,随着他缓慢而优雅的动作,不见任何急迫,却是轻而易举地就将云浅月被系拧了一团乱麻的衣带环扣解开,又轻巧地逐一给她系好,扣住。

    云浅月赞叹地看着容景,想着在他的手下是不是从来就没有难事?

    做好一切,容景轻轻一笑,在云浅月的唇瓣轻吻了一下,柔声道:“好了!是不是饿了?出去吃饭吧!药老早就做好了,就等你出来了!”

    云浅月点点头,难得顺从柔软地应了一声,“好!”

    容景伸手拉住他,向屏风外走去。走了两步云浅月忽然想起什么,看向他的胳膊,问道:“你泡了这许久水,胳膊怎么样?包扎了吗?”

    “没有,等你出来给我包扎呢!”容景摇头。

    云浅月立即挽起他的袖子,只见入眼处他肘弯处还是红肿一片,伤口处不见血,却红肿中泛白,显然是泡水所致,她脸一沉,喝道:“不知道在受伤吗?就算你要泡水也不必要泡这胳膊呀?难道你想废了它不成?不就被秦玉凝碰了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美女也不是谁都能抱到的,你居然还自虐?”

    容景一言不发,眼神却温柔似水地看着云浅月微黑的脸。

    “你看看,如今又严重了,你说怎么办?”云浅月瞪着容景。

    容景开口,声音极轻极柔,“下次不会了,你给我包扎,好不好?”

    云浅月本来要出口的一大堆教训和怒意在他这样温柔的面孔下消失于无形,她撇撇嘴,暗骂了一声“妖孽”,不再沉着脸,低声对他道:“先上药,再吃饭,如今天黑了,我还要回府呢!”

    “好!”容景点头。

    二人出了屏风,床榻上放着药和绢布,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云浅月白了容景一眼,出来这么半个时辰自己不知道包扎?这个人受了伤还就赖上她了?虽然心中腹徘,但还是动作仔细地给他抹了药,将伤口裹上,做好一切,对他警告道:“明日你以后直到伤口好这一段时间你胳膊再不准碰水。听到没有?”

    “嗯!听到了!”容景点头。

    “乖,吃饭吧!饿死我了。”云浅月满意地在容景的脸上轻轻拍了拍,转身向桌前走去。桌子上此时已经摆满了饭菜,她想起一天没吃饭,如今才觉得饿。

    容景听到云浅月的那一个“乖”字有些哭笑不得,他今日对她说“乖”,他就知道她抓住机会总会要找回场子。看到云浅月已经坐下,他也抬步走了过去。

    “咦?这里居然还有一壶酒?”云浅月抓起一个鸡腿啃了两口,忽然讶异道。

    “嗯!药老爱喝酒,估计是拿错了!”容景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酒壶,眸光微闪。

    云浅月立即放下手中的鸡腿,伸手将壶塞拧开,顿时一股酒香扑鼻而来,她赞道:“看起来还是好酒!”

    “这是一叶雪!是不次于雪莲香和灵芝醉的好酒,药老平时就好这一口。”容景温声道,见云浅月眼睛一亮,他提醒道:“你别喝,它的烈性也是很大的,不适合女子喝。”

    “比你那一坛兰花酿的酒性还烈?”云浅月询问。这酒有一股清清的雪香,当之无愧一叶雪这个名字。容景不说还好,他越让她别喝她却是越想喝一口,但又怕喝酒误事。毕竟明日她是有事的。

    “不及兰花酿。”容景道。

    “那就没问题!除了你的兰花酿,一般的烈性酒还奈何不了我。”云浅月闻到这香气实在受不住诱惑,张口喝了一口,酒水入口不辣,温温滑滑,柔柔润润,她又喝了一口,还是没有任何辛辣之意,她挑眉看向容景,“这就是你说的烈性酒?不会弄错了吧?它怎么喝着一点儿都不烈?”

    “入口不烈,后劲极大。这是一叶雪的特性!”容景道。

    云浅月又喝了一口,放下酒壶,有些可惜地道:“要不是明日我有事儿,定然都将这一壶酒喝了,既然你说它性烈,如今就喝三口吧!不能喝酒误事。”

    “明日你有事?是去云雾山?”容景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云浅月重新拿起鸡腿啃了一口点头,容景知道她去云雾山也没什么奇怪。她向来就觉得这个男人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容景拿起筷子,不再说话。

    云浅月想起她的娘亲,又想起爷爷说她娘中了紫草之毒,以及连她爷爷都不知道她娘的神秘身世,以及她爷爷说她娘遗言她去够云雾山一个生肖轮回便不必再去了等等今日发生的令她迷惑的事情,不知道明日去云雾山是不是能发现些什么,这样想着,便也不再说话。

    一时间房中静静,二人各自默默用膳。

    吃饱之后,云浅月放下筷子,起身站了起来,对容景道:“我回府了!明日你自己换药吧!晚上我会在云雾山待一晚,大约也是不会回来的,你不要等我给你换药。”

    容景不说话。

    云浅月感觉头有些晕,想着莫不是那酒后劲来了?她就喝了三口而已,有这么烈吗?她皱了皱眉,也不管容景没开口答应她,她抬步就向外走去。刚走到门口,身子忽然向地上倒去,倒去之前,她保留一丝意识恼怒地道:“容景,你在酒里……放了什么?这酒明明温润,不可能这么烈的……”

    一句话断断续续说完,她身子已经倒在了门口,闭上了眼睛。

   容景看着云浅月软软地倒在地上,并没有去接住她,而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室内朦胧的灯光映照下,他玉颜如笼罩了一层雾色,看不出情绪。

    许久,容景对外开口,“青裳,进来将桌子收拾了!”

    “是,世子!”青裳从远处走来,推开门,刚要迈脚,见地上躺了一个人,她一愣,当看清是云浅月顿时惊异,抬头看着容景,“世子,浅月小姐她……”

    “你只管将东西收拾下去就行!”容景吩咐。

    “是!”青裳绕过云浅月走进屋,将桌子上的剩菜残羹碗碟收拾好,拿着东西躬身退了出去,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容景,绕过云浅月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屋中再次静了下来。

    容景依然坐在椅子上看着云浅月一动不动。

    许久,他再次开口,对外面温声道:“药老!”

    “世子?”药老来到门外。

    “你在一叶雪里放了多少嗜睡散?”容景问。

    “按照世子的吩咐放了一包。”药老回道。容景刚要点头,只听他又道:“可是前两日青泉调皮,将嗜睡散里掺了子夜散……”

    容景坐着的身子腾地站了起来,问道:“掺了多少子夜散?”

    “一半……”药老身子一颤,有些虚弱地道。

    “青泉……”容景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世子,我……我哪里知道您要将那嗜睡散给浅月小姐用啊……我以为世子如今身体好了,已经不需要这两种药了,就……要是知道我打死也不放子夜散……”青泉声音好像要哭了,战战兢兢地从外传来。

    嗜睡散顶多让人睡一日一夜,可是子夜散就不同了,子夜散能让人大睡三日三夜,还是有武功的人,若是没武功的人就会睡上七八日。这两种药都是药老早先为了让容景好睡研究出来的。因为容景中了寒毒,每日都不得好眠,有嗜睡散便可以每日安睡半夜。开始嗜睡散管用,后来嗜睡散不管用就研制出了子夜散,这么些年他都是靠着暖玉床和嗜睡散以及子夜散来帮助睡眠的。

    “算了!你们下去吧!让她多睡两日也没什么不好!”容景忽然一笑,对外面道。

    青泉的哭音霎时而至。

    药老试探地小声问:“世子,您为什么给浅月小姐用嗜睡散?”

    容景沉默。

    药老等了半响,没听到容景的回答,知道世子不说,问也问不出来。他伸手拍了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等着答案的青泉一下,青泉转头看他,他对他使了个眼色,青泉点点头,二人离开了房门口。

    走得远了,青泉压低声音问:“药老,你想出世子为什么给浅月小姐使用嗜睡散了吗?如今浅月小姐明显对咱们世子好了,世子这是为什么啊?若是浅月小姐醒来,估计会大怒。”

    “我也疑惑着呢!”药老也是一头雾水。

    青泉耐不住好奇心,看到青裳从厨房走出来,端着饭菜篮子看起来要去给弦歌送吃的,他连忙快步跑到她身边,拦住她,低声问道:“姐姐,你知道世子为什么要给浅月小姐使用嗜睡散不?”

    “不知道!”青裳摇摇头。

    “真不知道?”青泉不信。他觉得跟随在世子身边他们几个人中最能猜出世子心思的不是长期跟在世子身边的弦歌哥哥,而是他这个心细如发的姐姐。她姐姐刚刚从世子房间出来面有忧色,她一定知道什么的。

    “知道什么管什么用?都是你将嗜睡散里面掺在了子夜散,坏了世子的事儿,世子不怪罪你,你居然不思悔过,还出来询问。今夜不准睡了,练武去!”青裳瞪了青泉一眼。

    青泉立即蔫了,小声道:“我哪里知道世子会给浅月小姐用嗜睡散……”

    青裳哼了一声,低喝道:“还不快去练功!”

    青泉点点头,垂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走了下去。

    药老凑近青裳,悄声问,“青裳,你真知道?和我小老儿说说,我越来越摸不清楚世子的心思了。世子若想对浅月小姐那什么,也不至于用药迷昏她啊……”

    青裳看了一眼药老,又向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透过窗子灯光,看到容景依然坐在桌前,一动不动,她收回视线,叹了口气,低声道:“明日七皇子回京!”

    药老一惊,随即疑惑道:“七皇子回京和世子对浅月小姐用嗜睡散有什么关系?”

    青裳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药老,难道您忘了,七皇子和浅月小姐……”

    药老面色一变。

    “明日浅月小姐要去云雾山,正是七皇子回京的必经之路。万一遇上……”青裳面露忧色,低低地道:“世子心里大约是怕的,毕竟这十多年里世子大病错过了很多机会……曾经还因为命不久矣一度放弃过……如今……”

    “这真是个难事儿!”药老老脸上也染上愁云,低声问,“皇上前些时候要召回七皇子,七皇子不是说不回京城拒绝了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还赶在这个时候?”

    “谁知道呢!大约是浅月小姐受伤的消息传去北疆了吧!所以七皇子不放心回京了。也或许是皇上又再次下诏,七皇子不能屡次拒绝圣意,只能回来了。毕竟七皇子离开京城五年了,而在北疆又屡次立有军功,如今北疆俨然全在七皇子掌控中。再说过几日就是乞巧节了,乞巧节过后就是皇上五十五大寿,七皇子这时候回京给皇上祝寿,也不奇怪。”青裳道。

    药老听罢点点头,叹道:“没有皇上恩准,七皇子是不会回京的。”

    “是呢!”青裳点头。

    “世子恐怕要有的苦了,这人还没进京,世子就已经对浅月小姐用上了嗜睡散,这人若是进了京的话,世子还不得给浅月小姐用上生米煮成熟饭?”药老再次叹息。

    青裳想着若是生米煮成熟饭可行的话,世子刚刚在温泉池的时候估计就用了!

    “那七皇子当真是个人物?居然让咱们世子如此忌惮?”药老有些不敢置信。他一生钻研草药,未娶妻生子,孤身一人,从容景大病之后被请来荣王府,被容景和病魔抗争的风采折服,这些年就一直追随在他身侧,自然熟悉容景什么禀性,放眼天下,谁能让他看在眼里?不成想如今出了个七皇子,显然是让世子方寸大乱了。他很是好奇。

    “七皇子啊……那是不能拿他和世子比较的一个人。”青裳想了想,低声问。

    “怎么个不能比较法?他比世子好?”药老问。

    “不是他比世子好。”青裳摇摇头。

    “那就是没有世子好?那世子还怕什么?”药老就不明白了。

    “他也不是没有世子好!”青裳再次摇摇头。

    “青裳丫头,你快别卖关子了。”药老急了,越发好奇起来。

    “他……似乎是在浅月小姐心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那种地位是世子不能比的。”青裳似乎在寻思用词,半响吐出一句这样的话,又补充道:“浅月小姐对待七皇子从来与别人不同的。”

    “这样?怎么个不同法?”药老更加好奇了。

    “我也说不明白,等你见了七皇子就明白了。总之是不同的。”青裳摇摇头,“不过浅月小姐失忆了,到时候认不认得七皇子也是说不准的事儿。”

    “你说得对,浅月小姐不是失忆了吗?估计不记得七皇子了呢!如今我看浅月小姐挺紧张世子的,世子还怕什么?”药老觉得他脑袋不够用,真想不明白世子的心思。

    “若是你曾经见过七皇子和浅月小姐相处的话,你就明白世子怕什么了!”青裳又向容景的房间看去,只见容景依然坐在桌前,她住了口,小声道:“药老,我们说得再多再担心也没有用,你快去休息吧,我去给弦歌送饭!”

    话落,青裳连忙向暗室走去。药老摇摇头,背着手向他的药园子走去。

    院中静了下来。

    房间内,容景看着二人身影离开,收回视线,看向门口躺着的云浅月,又低头看向自己受伤的手臂,苦笑了一下,起身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是怕吗?

    何时他也会怕?

    不怕吗?

    可是他偏偏给她用了嗜睡散,还是不想她见他的吧……

    夜天逸……

    一个让他能方寸大乱的人……

    终于回来了!

    走到门口,容景弯身,将云浅月轻轻抱起。她身子柔软轻盈得如一团棉花,可是只要将她抱在怀里,他就会觉得那满满的分量像是他的怀里被装满了一个五彩缤纷风景绚丽的世界,分量如此之轻,又如此之重。

    他轻轻叹息一声,低头在她唇瓣轻轻一吻,便不舍得离开。他从生下来至今,缠绵病榻十年,父母亲情早去,又早早就背负着荣王府的责任。他手中能抓住的东西从来都少之又少,有的是抓不住,有的是根本就不想去抓。而唯一一个例外就是怀中的这个人,即便抓不住,也要去抓。

    即便她醒来大怒,即便她会恨他,即便有朝一日天崩地裂,他会付出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也……在所不惜!

    唇瓣缓缓离开她的唇,容景薄唇紧紧抿起,眸光坚定地抱着云浅月转身走回床前。

    这一夜,房间缭绕着一叶雪的酒香,云浅月睡得人事不省。

    容景躺在云浅月身边,亦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天色大亮,青裳在门口轻轻喊,“世子!”

    容景闭着眼睛缓缓睁开,第一时间看向身边,见云浅月依然睡熟,他出声询问,“何事?”

    “前面大管家传过来话,皇上口谕,今日七皇子回京,太子在丞相府看顾秦小姐无法迎接,四皇子处理昨日午门外施咒残留的后事,染小王爷在德亲王府看顾叶公主,为今只能请世子迎接七皇子。”青裳轻声禀告。

    “哦?”容景眼睛眯了眯。

    “皇上说如今七皇子在百里之外,让世子不必着急,天黑之前七皇子大约就会进城,世子不必出城迎接,只在城外迎接就成。”青裳又道:“皇上已经派人修葺了七皇子府,告知世子,说迎接到七皇子之后天色晚了,恩准七皇子不必急于进宫拜见他,先回府休息。”

    “七皇子府?”容景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让七皇子先回府!”青裳声音忽然又小了很多,“七皇子府在云王府隔壁。”

    容景不再出声。

    “世子,要不要奴婢去回了宫里的来人,就说您有伤在身,不便迎接七皇子?”青裳等了半响没听到容景说话,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必!去告诉皇上,我会准时迎接七皇子!”容景声音平静。

    “是!”青裳应声,犹豫了一下又道:“刚刚云王府云老王爷派大管家给世子传来话,说知晓浅月小姐昨日宿在了荣王府,让世子记得提醒浅月小姐,别忘了今日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嗯!”容景看了一眼熟睡的云浅月,同样听不出情绪。

    “世子有什么吩咐吗?”青裳又问。

    “弦歌可是从暗室出来了?”容景问。

    “已经出来了!”青裳道。

    “令他去百里外接应七皇子,随七皇子一起进城。告诉七皇子,就说我在城外候着他。”容景吩咐。

    “是!”青裳点头。

    “再无事了,你下去吧!”容景重新闭上眼睛。

    青裳悄声退了下去。暗暗想着百里外是云雾山,七皇子如今在百里外大约是等候浅月小姐,而如今浅月小姐中了子夜散人事不省,偏偏世子又将弦歌派了出去迎接七皇子,这样下来,七皇子等不到浅月小姐,又看到世子派去的弦歌,只能提前回京了。她暗暗叹了一口气,也难为世子了。

    房间内,容景闭着眼睛睁开,偏头看向云浅月,她唇瓣的伤口已经好了,一夜好眠让她脸色莹润剔透,中了子夜散让她睡觉极为老实,不再手打脚踢,也不乱踹被子,无比乖巧,他笑了笑,忽然翻身而起,身子覆在了她的身上,低头,含住了她的唇瓣。

    身下的娇躯柔软若无骨,虽然睡了一夜,唇瓣依然泛着淡淡一叶雪的酒香,令他心神一荡,伸手扯开了她的衣带。

    如玉的手触上温滑的肌肤,在纤腰上来回流连,最后手指灵巧的一勾,她肚兜挑开,两团清雪碎然弹出,他指尖带着微微颤意在雪中流连回旋,须臾,他放开她的唇瓣,低头将唇印在了她的锁骨上……

    白皙如凝脂的肌肤不出片刻便有一处处红梅盛开,娇艳夺目……

    骄阳透过帘幕照进房间,一室春光。

    许久,容景忽然翻身而下,用被子将云浅月裹住,微带喘息地喃喃自语,有些懊恼还有些叹息,“真想继续……可惜不能……”

    又过了许久,容景推开被子起身,披衣下床,穿戴妥当走出房门。

    外面早已经是日色高悬,艳阳高照。

    他站在门口,微仰着脸看向天空,万里无云,风和日丽。金色的阳光打在他脸上身上,浓浓暖意将他覆盖,他收回视线,忽然一笑,“果然是魔怔了!”

    “世子?您……您笑什么?”青泉练了一夜功,此时困倦地走回来,就看到容景站在门口径自笑,他困意顿时,顿时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药老呢?”容景笑着询问。

    “药老在药园呢?世子您找他?我这就去将药老喊来?”青泉被容景的笑容蛊惑,想着没想到世子也会这样笑。

    “嗯!将他找来!”容景点头。

    青泉应了一声,连忙撒开腿向药园跑去。

    不多时药老从药园跑来,见容景站在门口,嘴角含笑,似乎极是愉悦,他疑惑地看着容景,“世子,您找小老儿何事?”

    七皇子都要进京了,世子还这般开心?难道和浅月小姐生米煮成熟饭不担心了?不怪他这样想,实在是容景此时和昨日大不相同,昨日心思莫定,整个人都有些阴郁,而今日温润如玉,暖如骄阳。一夜之间就这么大的变化,让他不得不往那方面想。

    “将你的解灵丹给我一颗!”容景道。

    “啊?”药老一惊,“世子,您不会是要给浅月小姐用解灵丹吧?”

    “嗯!”容景点头。

    “那药一旦用上,她可是就会立即醒来了。”药老强调。

    “醒来就醒来了!”容景笑了一下。

    “您……您难道真的……生米煮成熟饭了?”所以不怕了?药老怪异地看着容景。

    容景伸手抚额,摇摇头,似乎有几分回答的艰难,“没有!”“那您还……”药老失望,他觉得这么大好机会,世子就偏偏错过,多么可惜?浅月小姐明明对世子也有情意,若不然不会那么紧张他的伤。等七皇子回京,若是再想这样,依照青裳的说法来看,再想煮熟饭就难了!

    “不用说了!将药给我!”容景伸出手。

    “世子,您再好好想想。”药老站着不动,做最后挣扎。

    容景轻笑,“想好了!有些事情,有些人,不是用这个就能管用的。将药给我。”

    药老似懂非懂,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瓶子递给容景。

    容景伸手接过,转身走回了房间。

    药老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院子向药园走去。

    回到房间,容景走到窗前,伸手打开瓶塞,倒出一颗药丸,放在云浅月唇边一寸,柔声道:“来,吃了!”

    云浅月一动不动。

    “既然你自己不吃,那我喂你吧!”容景撤回手,将药含在自己口中,俯身,低头,含住了云浅月的唇瓣。

    药在两个人唇间散开,极苦,容景却像不知道苦一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云浅月眉头却是皱了起来,无意识地躲闪容景的吻。

    无论她怎么躲闪,容景的唇都不离她,最后,那颗药丸终于被云浅月吞了下去。她小脸已经皱成了苦瓜,揪成一团。

    容景不再亲吻,而是将唇贴在她唇瓣处,看着云浅月苦巴巴的小脸,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飘荡在房间,极是清润愉悦。

    过了半响,云浅月悠悠醒转,砸吧砸吧嘴,眉头打成一个结,“好苦……”

    容景退离她的身子,坐在床头笑看着她,并未出声。

    “苦死了,容景,你给我吃了什么?”云浅月费力地睁开眼睛,朦朦胧胧间见容景坐在床头,她难受地吐了吐,什么也没吐出来,皱眉问。

    容景依然不出声。

    “你哑巴了?”云浅月伸手抚在额头上,有些今夕不知何夕之感。

    容景仿若未闻,继续看着她。

    云浅月不再开口,脑中记忆回旋,忽然定格在她昏倒前的那一刻,她猛地睁大眼睛,彻底清醒过来,腾地坐起身,恼怒地瞪着容景,“你给我在酒中下了什么东西?”

    容景依然沉默。

    “说!到底在酒中给我下了什么东西?今天是第几日了?”云浅月欺身上前,一把掐住容景的脖子,并没有发现自己衣带尽解,春光外泄,怒道:“你有何目的?”

    “你这样子让我如何说?”容景忽然呼吸一窒,撇开脸。

    云浅月手松了一分,死死地瞪着容景,警告道:“你最好给我说出个理由来!否则我今日定不饶了你。”

    “咳咳,你……”容景脸色微红,声音微哑。

    “你什么你?快说!”云浅月心中被怒火填满。她怎么就没防着他?

    “你……你先将衣服穿上,我再慢慢说给你听。”容景不看云浅月,柔声道。

    云浅月一愣,低头,这才发现她衣带尽解,面色一变,立即松开了容景的手,伸手拉过被子包裹住自己,脸色发白地看着容景,颤着音怒道:“你对我怎么了?”

    她眼神还没差劲到看不见身上的斑斑类似吻痕的东西……

    容景看着云浅月发白的脸色,无奈一叹,“我没将你如何!”

    “你还敢说没将我如何?那我……我身上的吻痕是怎么回事儿?”云浅月恼怒,看着容景衣冠楚楚坐在床头,她则这副样子,小脸红白交加,骂道:“你无耻,你敢对我……”

    “嘘,我真没对你怎样!”容景伸手捂住云浅月的嘴,眉眼温柔,带着三分不自然低声道:“就是吻了吻你,抱了抱你,嗯,又摸了摸你……”

    这还叫没对她怎么样?云浅月又羞又怒,挥手打掉容景的手,伸手指着他,你了半响才找回声音,怒道:“你是容景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是你吗?你还天圣第一奇才呢?云端高阳呢?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呢?就对我做这等无耻的事儿?”

    “嗯?我有你说得这么好?”容景笑着挑眉。

    云浅月顿时一噎。

    容景凑过身子,隔着被子伸手将她抱住,柔声道:“我虽然很想对你如何,但是真没对你如何。若是想对你如何的话,昨日我泡在水里时,你来找我,我就会对你如何了,可是不是没有对你如何?”

    “那……那我身上……你……”云浅月想想也是,她身体并没有任何腰酸背痛的异样,他应该是没有发生什么,但是她身上有吻痕,他一定趁她昏迷,行不君子行为。

    “你躺在我身边,我也不是柳下惠。自然会对你……其实我现在还想……”容景唇瓣凑近云浅月的唇,声音暗哑。

    云浅月身子一颤,心通通跳了两下,本来发白的小脸听到这样的话一红到底,她伸手打开容景,又气又恼,又羞又愤,“你躲开,先把话说清楚!说你为什么给我下药,若不说清楚,你休想再碰我一下!”

    她听他刚刚说昨日,抬眼看了一眼天色,如今艳阳高照,也就是说没耽误她要去云雾山给她娘拜祭的事儿了!她放下心来。

    容景乖乖松手,放开云浅月,笑着道:“那酒……”

    “告诉你,老实些,不准骗我,实话实说!”云浅月盯着容景。

    “好,实话实说!”容景浅浅一笑,温声道:“昨日我就告诉你那酒是药老拿错了,慌忙间摆在了桌子上。我告诉你酒烈,你不听,偏偏要喝。其实那酒里是被药老放了嗜睡散,药老年纪大了,时常睡不好觉,每日晚上就喝一壶放了嗜睡散的酒,就会一夜好眠。你将药老的酒喝了,害他昨夜都失眠了。”

    “是这样?”云浅月挑眉,明显不信。

    “是这样!要不我将药老找来,让你问问?”容景点头,神色无辜,“我提醒你酒烈的。是你自己要喝。”

    “可是你怎么不提醒我说那酒里放了嗜睡散?”云浅月瞪眼。

    “药老一生未娶,每夜不得好眠,以酒解闷,这是他的心病。难道你让我对你揭他的底?所以,就说是酒烈,对你变相提醒了。谁叫你贪杯,受不住诱惑,还很笨来呢!所以,就睡得人事不省。”容景说谎话脸不红气不喘,再配合他无辜的神色,由不得人不相信。

    云浅月仔细地看着容景,没看出哪里不对,他的话也算是合理的解释。怒意退去了些,还是有些气恼地道:“那我嘴里怎么这么苦?”

    “是因为青泉调皮,想要和药老开玩笑,所以就在他配置的嗜睡散里放了子夜散。子夜散能让人睡个七八日的药。今早我见你还不醒,怕你耽误了重要的事情,找药老要了解灵丹,解了你的药性。你才醒来。解灵丹属于苦药,你嘴里自然苦了。”容景缓缓解释,末了还加了一句,“我喂你吃的,如今我的嘴里也是苦的。”

    “谁叫你喂我了?”云浅月伸手摸向唇瓣,想到自己吃了他喂的药,就浑身有一股奇异的气流在流转。她红着脸斥道。

    “你睡得吃不下去药,吃不下去药就醒不来,醒不来不就耽误事情?”容景挑眉。

    云浅月彻底失了言语,她的确睡得沉,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由着他说了。她不相信他就不能提醒她别喝那酒,一定是故意的。让她昏睡之后就宿在他这,好趁机对她为所欲为。她总不能跑出去真找药老盘问,只要没耽误她去给她娘拜祭的事情就好。她恨恨地瞪了容景一眼,“还算你识相!知道让我赶紧醒来。否则耽误了我去云雾山,我就要你好看!”

    “怎么会呢?云爷爷一早就派人来提醒我了。”容景笑道。

    云浅月脸色一变,“我爷爷知道我昨日住在这里了?”

    容景点点头。

    云浅月红透的小脸变化了一番,裹着被子的手紧了紧,看着容景含笑看着她,她气也不是,怒也不是,恼也不是,恨也不是,半响,有些无力地道:“看在你没对我做什么的份上,我懒得和你计较。你赶快给我出去,我要穿衣服。”

    容景坐着不动,微微挑眉,轻声问,“那件衣服你会穿吗?”

    云浅月一哽,最后一丝力气也没了。她不会穿!繁琐死了!她恨死玉镯了,在哪里弄来那么一件里三层外三层,又是轻纱又是丝带又是环扣的衣服?比她哥哥云暮寒送给她的那件还要繁琐。

    “反正你的身子我也不是没见过,还是我帮你穿吧!若是我想对你做什么,早就做了不是?”容景柔声询问,“如何?”

    云浅月抱着被子不动。

    “如今天色不早了,云雾山距离京城百里呢!就算快马加鞭也要两个时辰。况且云雾山山高千丈,你还要登山上去。时间不太充裕的。不能再耽搁了。”容景又道。

    “好吧!”云浅月推开裹着的被子。这才发现肚兜外是一件月牙白锦绸的软袍,显然是容景睡觉穿的衣服,相当于睡衣,不用想,也是在她昏睡后他给她换上的,她红着脸看了容景一眼,没说话。

    容景似乎笑了一下,手指轻轻一挑,月牙白的软袍从云浅月的身上脱落,露出泛着粉红印记的肌肤,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轻轻给她系上肚兜扯开的丝带,又拿过床头叠得整齐的衣裙披在云浅月身上,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肌肤,温润温凉,激起层层颤栗。

    云浅月闭着眼睛不敢看容景,脸上红如火烧。

    她何时经历过这种风流阵仗,在一个男人面前春光外泄?

    何时和一个男子这般亲密过,让人侍候着穿衣?

    何时……

    房中静静,只听到悉悉索索的穿衣声,云浅月感觉呼吸都停了,容景的呼吸亦是轻不可闻。

    许久,容景罢手,看着云浅月红透的小脸,轻轻一笑,“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云浅月羞愤地瞪了容景一眼,当没听到他的话。www.luanhen.com

    “美人如花,宿醉初醒,羞涩云霞,软如轻纱。”容景伸手勾起云浅月一抹青丝,轻浅而笑,语调轻轻柔柔,如轻风似细雨。

    云浅月感觉她连脚趾尖都是红的了,伸手打开他的手,恼道:“看起来谦谦君子,衣冠楚楚,原来是调戏良家女子的斯文败类!”

    容景低低一笑,声音极是悦耳。云浅月感念男人天生下来就是**高手。连容景这个看起来疏离冷淡温润如玉的公子都有这般让人大开眼界的时候。她真不知道拿什么来拯救她这颗此时被火在煎烧的心。红着脸白了容景一眼,忽然伸开脚对他踹了一脚,叱道:“赶紧躲开,我要回府!”

    “回府?”容景收起笑意。

    “自然要回府!”云浅月想着在这里再待下去的话她怕她就会被煮熟了。

    “不用回府了,一会儿用过午膳后我送你出城。”容景起身站起来。

    “不用你送!我自己会去。”云浅月想着据她爷爷说每年都是她自己登上云雾山的,那么今年自然也不能例外了。

    “我不是要和你去云雾山,而是要出城接七皇子,顺便将你捎带送出城去。”容景站在床前看着云浅月,提到七皇子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异样。

    “嗯?”云浅月一愣,讶异地问:“七皇子?哪个七皇子?”

    “北疆的七皇子。”容景温声道。

    “就是那个因为母妃获罪被牵连派遣去了北疆,后来在北疆屡立军功,老皇帝下诏让他回京他却屡次推脱不回的七皇子?”云浅月低头寻思了一下,恍然想起她似乎是在一本天圣札记上看到过关于七皇子的事迹,偏头询问。

    “嗯!”容景点头。

    “那你接七皇子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接你的人,我自己走我的路。”云浅月感觉提起七皇子她心中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她敏感地想着难道给她送信的人是七皇子。因为那信中说“不日将回京”,而七皇子今日就回来了,会不会是他?不管是不是,早晚都会知道,她不在意地抛诸脑外,不买容景的账,“我干嘛要和你一起走?不要!”

    “从那日你我遭到遇刺之后,如今四门排查严谨,出入行人一律登记。云王妃被埋葬在云雾山的事情极少有人知晓,大部分人都以为是埋入云王府的陵墓的,你每年去云雾山也是极为隐秘。而今若你大模大样出城,必定会被人跟踪打扰。如今虽然废除祖训,但是对你的关注可是一点儿也不会少,你确定你不和我一起出城?”

    云浅月皱眉,随即又摇摇头道:“那怕什么?我如今武功恢复了!而且比以前还要高,飞跃城墙不成问题!”

    “你武功恢复了?”容景挑眉,眸光闪过一丝什么。

    “自然!”云浅月点头得意地道,“你不知道吧?昨日我就是飞跃了你的紫竹林进来的!”

    “青天白日城墙上重兵把守,你觉得你能不被发现安然飞跃出城?或者是说你根本就不急,要等晚上才出城?晚上你轻功高绝的话,的确很难被发现。”容景道。

    云浅月面上得意散去,恼怒地瞪着容景,“你非要和我作对是不是?”

    “你坐在我的车里,出了城外自行离开,云雾山那么高,我如今没有武功,胳膊也在受伤,就算想跟你去也去不了。如何?”容景声音忽然放柔,商量地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想着她还有选择吗?不太情愿地点点头,“嗯!”

    “有时候真觉得你真像个孩子!”容景轻轻一叹,转身向门外走去。

    怎么不说他像个孩子,专门以欺负她让她吃噶为他的乐趣?云浅月咕哝了一声,下了床,弯身床上鞋子。只听容景站在门口吩咐,“药老,将午膳做好就端来吧!”

    云浅月手一顿,果然见太阳已经在天空的正中,的确时间不早了。

    “是,世子!”药老声音远远传来。

    “青泉,备车!一会儿你随我出城迎接七皇子!”容景又对青泉吩咐。

    “是,世子!”青泉声音听起来极为欢喜,高高兴兴地去了。

    “青裳,你去云王府一趟,将浅月小姐要给王妃烧忌的东西拿来,一会儿她直接从荣王府启程了。就不用回云王府了。”容景又道。

    “是!”青裳应声。

    云浅月没有反对,想着有这么一个家伙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不用她操神似乎很好。

    “对了,再将浅月小姐穿戴所用的东西收拾过来。她未来一段日子会在荣王府客居。”容景又吩咐。

    “是!”青裳又应了一声。

    云浅月正想着容景的好处,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她猛地抬头对外喊了一声,“等等!”,然后转头看向容景,“我什么时候说要在荣王府客居了?我有家不住住你这里干嘛?”

    容景对青裳摆摆手,青裳立即意会地走了下去。他回身看着云浅月,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了一圈,又定在她脖颈上看了片刻,温声道:“你去照照镜子就明白了。”

    云浅月被容景看得心里发毛,抬步走到镜子前站定看去,脸色顿时一黑到底。但即便她脸色再黑,镜子里映出的容颜依然是红粉嫣然,朱唇莹润,如二月春桃,好不娇美,如雪的脖颈布满了细细密密的红粉痕迹,即便这件衣服的衣领略高也遮掩不住。

    “你觉得你这个样子还能回云王府吗?”容景来到云浅月身后。

    “容景,你到底想做什么?不想我见人了是不是?”云浅月回身瞪着容景,见他仪容整齐,温润如玉,除了眉眼间有隐隐春意与往日不同外,再看不出任何不同,她恼怒地道:“怎么不将这些痕迹弄你身上去?”

    “我是情不自禁!”容景低头看着云浅月气怒的小脸,无辜地道:“我其实很想弄些痕迹在自己身上,可是你睡得太沉,一动不动,不对我做什么,我也无法。要不为了还回来,你现在就对我做些什么?”

    “做你个春秋大梦去吧!”云浅月推了他一把,回身继续看着镜子,暗自生气。这副样子她真没办法走出去。出了门任何一个傻子都能看到她被人做了什么。

    “所以我说让你住在荣王府。正好我的手臂受伤,你也要帮我养伤。你如今胳膊的伤势是好了大半,如何能不理会我的伤?我至今胳膊还不能提力呢!”容景低声道。

    “你胳膊不能提力?鬼才信!我看你动得不是很好吗?还能对我又搂又抱!”云浅月冷哼一声。

    “那是我都用一个胳膊抱你,受伤的胳膊都没敢动的。”容景再次露出无辜之色。

    “就算我住在你这里,那你给我看看,我今日怎么出门?”云浅月指指自己的脖子,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男人都爱在女人身上留下些痕迹?况且在她昏迷的时候他到底……到底都吻了她哪里?没告诉他的情不自禁让她满身都是这种印记。身上的都能遮住,可是脖子上怎么遮住?

    “盖上面纱吧!”容景给出建议,低声道:“况且你随我一起出府,坐在马车里也不会见人,等出了城外你去云雾山,云雾山云雾缭绕,对面都难以见人。一般人也不会去云雾山,就算遇到人也看不怕。如何?”

    云浅月想着只能如此了!她点点头,有些抑郁地道:“面纱要长一些!”

    “那是自然!”容景笑着点头。

    “以后再不准对我这样!”云浅月又强调。觉得她必须打住这个男人的坏毛病。

    “不能对你哪样?你是说我不能吻你抱你还是不能留下痕迹?”容景声音忽然低了一分,伸手环住云浅月的身子,不等她开口,径自道:“恐怕办不到。”

    “办不到就给我滚开!我饿着呢!”云浅月伸手去推他。

    容景见药老已经端了东西进来,顺势放开手。

    药老一进门就看到转过身的云浅月,本来愁苦的老脸顿时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对她打招呼,“浅月小姐,您醒了!小老儿本来不同意,是世子非要给你解灵丹让您快些醒来……”

    云浅月本来恢复常色的脸又染上红色,勉强对笑呵呵的老人笑了一下,“那多谢药老的解灵丹了!”

    “不谢,不谢,只要浅月小姐和世子好好的,小老儿就心满意足了!”药老将菜放下,难得话多地道:“小老儿跟随在世子身边十多年,世子受寒毒困扰,每晚都不得好眠,小老儿想尽办法研制出了嗜睡散,嗜睡散开始还管用,但是后来随着世子身上的寒气加重,嗜睡散失去了效用,后来小老儿又研制出了子夜散,常人服了子夜散要昏睡个七八日,但是放在世子身上加上暖玉床也才只能睡个半夜……”

    云浅月看向容景,想起当初在灵台寺地下佛堂给他倾尽功力解毒时他心脉处的寒气堆积如山,那样的寒气岂能是寻常人能承受的?十年寒苦,日夜不得好眠,这是何等让人难以承受之重,她本来有些恼意顿时散去。

    容景对她笑笑,不以为意,低声道:“都过去了!”

    云浅月沉默不语。

    “要不是青泉调皮,在嗜睡散里放了一半子夜散,浅月小姐也用不上解灵丹的。”药老避重就轻地又说了一句话,转身走了出去。

    “原来这药是你自己用的,还骗我说是药老用的。”云浅嗔了容景一眼,压制住心中为他心疼,问道:“你现在还在用?”

    “习惯了,一时间改不了。若说是我用的你岂不是要心疼了?我如何舍得让你为我心疼!”容景摇摇头,说谎不打草稿,反正昨日特意给她下药的事情也无人拆穿。也不吝惜奉送哄人的话。他笑着将云浅月又抱住,声音极低极轻地贴在她耳边道:“若是你每晚都宿在我这里的话,我就不用这个东西的,有你在,我会睡得很安稳。”

    “你的色心安稳吧?”云浅月用胳膊肘子撞了他一下,但这回没太用力。皱眉道:“长期服用这种东西,不会伤身?”

    “自然伤身,是药三分毒。”容景摇摇头。

    “那以后就别用了!”云浅月道。

    “那你住在我这里!”容景趁机要求,他的目的就在此。

    云浅月皱眉,“男未婚,女未嫁,住在一起像什么话?难道你想外面传得风言风语不成?”

    “这个交给我,会有一个理由,保证无人会传言。如何?”容景询问。见云浅月不答话,他低声道:“其实我很想去云王府下聘礼,但是皇上定然不准……”

    “谁要嫁给你了!别做梦了!”云浅月想着她这个身体才十五,还没过生辰,未曾及笄。就要嫁人也太早了。她早先想嫁人那是怕老皇帝突然给她指出去,如今与早先不可同日而语了。自然不能这么早嫁人。

    “难道你还想嫁给容枫?”容景声音一沉,抱着云浅月身子的手一紧,“昨日你又向皇上请旨!是诚心要气我吗?”

    “谁叫你去救秦玉凝了?我就不能说说!”云浅月垂下头。

    “原来是醋了!”容景恍然,轻笑道。

    云浅月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以她和容景如今的关系,若是她看到他不惜断骨去接秦玉凝若是不吃醋的话是不是才不正常?她吃醋了,才说明这个人真的让她喜欢了。如今或许比喜欢更深一些,或许还没到让她深爱,不用言明,便已经让她觉得很重了。以至于她看到她身上被他施为的遍布吻痕也不会有多大恼意。

    “就住在这里吧!如何?”容景又问。

    “住在这里也行,但你要保证不能再对我这样!至少不能留下痕迹让我不能出去见人。”云浅月想着他如今有伤,又每日用嗜睡散才能睡眠的这个毛病必须改正。勉强答应道:“你要是能做到,我就答应你住一阵子。”

    “好!”容景立即答应,掩饰不住眉眼欢喜,低头在云浅月唇瓣轻啄了一下。

    “吃饭了!赶紧梳洗,吃完饭好启程!”云浅月看见容景欢喜的神色,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推开他,去洗脸。

    容景看着云浅月走到清水盆前,看着她纤细的手腕掬起一捧水,看着她将水沾在脸上,豆蔻指尖上有水滴滴下,顺着白皙的指缝滑下,如水露,晶莹剔透,看着她洗罢脸后自然地拿起他的娟帕擦脸,然后自然地坐在镜子前对他喊,“过来给我梳头”,他本来不确定漂浮因为那个人回京而方寸大乱的心忽然很安定。

    这一生,若是还有一样是他必须倾尽全力守护的,不是荣王府百年基业,而是眼前他房间这个人儿。一个从十几年前第一次见面就躲着她,失忆了之后还躲着她,好不容易被她抓在了手中的人儿。

    而她从来不躲夜天逸……

    夜天逸比他幸运不知道多少……

    是不是也该他幸运一回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给我梳头啊!”云浅月见容景站着不动,对他催促。

    “嗯!”容景抬步走到云浅月身后,掬起她一头青丝,柔软的青丝在他手中如绢花,缠缠绕绕,婉转轻梳,不多时就绾成了云鬓。

    云浅月静静坐在镜子前,终于明白为何故人将绾发画眉,对镜梳妆誉为佳话。这一刻静静而坐,从镜中看着身后人做着本不该那一双手做的动作,任谁都会变得温柔似水。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容景,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如今喜欢你?”云浅月忽然道。

    容景手一颤,本来要插入发间的玉簪滑落,好好的一头云鬓散乱开来。

    “哎呀,你怎么不拿住簪子?又得重新梳!”云浅月埋怨。

    “你……刚刚说什么?”容景轻声询问,声音微哑,似乎还带着一丝颤音。

    “我说你笨蛋!听见了没?”云浅月从镜中瞪了他一眼,催促道:“快些!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我们这样磨蹭下去什么时候能出城!”

    容景不再询问,弯身捡起玉簪,又重新云浅月梳头。

    云浅月从镜中看着容景,又看了半响,见他除了刚才那一点异样外没多大波动,顿时不满意地问,“我说我喜欢你。你就这副表情?”

    容景手一顿,这回玉簪稳稳地插入发间,见她一头云鬓固定住,又将玉步摇插上,再给她发间放了两朵珠花,做完一切,他才深深地看了镜中人一眼,温声道:“还不够!”

    话落,他转身自己去梳洗。

    “还不够?那要怎样?”云浅月回身看着容景。他是在说她的喜欢不够?

    容景不答话。

    云浅月不再问,看着他寻思。有些人汲汲一生,也难以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有些人即便遇到了喜欢的人,也许不会有结果,有些人天天将爱挂着嘴边,却是连爱都不知道是何物。有些人……

    她不是不认为世界上有比喜欢更深更深更深的那一种称之为爱的东西。但她不认为她会有。她的灵魂从小就是很冷情的,没有父母亲人,她也从来没有强求去寻找,如今有了爷爷父亲哥哥,她虽然觉得幸福但也不是没有不可。

    曾经她喜欢一个人,默默喜欢了二十年。后来那个人去了,她的日子照常过。

    如今喜欢上容景,已经让她觉得很重了,几欲承受不住,或许会比喜欢深一些,但也仅仅只能是深一些而已。

    “若是比喜欢深一些呢?够不?”云浅月又问。

    “不够!”容景擦脸的动作一顿,摇头。

    云浅月淡淡一笑,看着容景,认真地道:“我能给你的也就是这些。你若是说不要的话,那我也可以收回去。你再另外……”

    容景脸色微变,忽然顿住手,目光直直地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顿时噤了声。她知道这样的话伤人,但她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未来有太多的变数,她不敢对他作出保证。比喜欢深一些已经超出了她的界限,若他还不能满足,要将她的灵魂尽数吞并归附拜倒给他的话,那么她做不到。

    不止是现在做不到,将来也做不到!她有着顽固且固执的执着!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比喜欢深一些,已经是最多了。”云浅月低下头,声音忽然轻若云烟,彻底撕开伪装的外衣,低声且清晰无比地道:“我以前信念占居首位,任何感情都要克制在信念之下。如今我已经在改变。就像昨日你救秦玉凝,我明明知道你救她很对,但偏偏忍不住醋了。这对我来说已经超越了我曾经给自己设定的界限。”

    她没有说,那一次任务是她全权调遣,明知道危险,依照那个人和她的情意,根本可以不必去,可是她还是让他去了。只要她说一句话,她想着他是一定听从不会去的。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说。果然,那个人去了就没有再回来……

    后来她一个人喝两个人的茶……

    日子一样过……

    容景看着云浅月,并没有说话。这一刻的云浅月安静无比,浑身都透着冷情,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他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克制、严谨、冷凝、理智到冷血。他能感受到她此时是忧伤的,但他用眼睛看不见那忧伤。若不是他站在她面前,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即便是她一样的衣装,一样的打扮,一样的脸,都不会将她当成那个大字不识,纨绔不化,头脑简单,不识礼数,无法无天,看起来没有任何教养白痴的云王府嫡出小姐云浅月。

    “我若是还想要再多,怎么办?”容景盯着云浅月的脸,不错过她脸上的神情。

    云浅月一愣,抬头看着容景。

    “嗯?若是我想要你比喜欢深一些的再多,怎么办?”容景又问。

    “有两种,第一,断;第二,要看你本事。”云浅月一字一句地道。

    容景忽然笑了,放下娟帕走过来,如玉的手轻轻揉了一下云浅月的脑袋,对她柔声道:“那我选第二,给我梳头!”

    云浅月坐着不动,冷冷道:“你真贪心!”

    他是想掏出她的心让她连灵魂都膜拜给他吗?不是贪心是什么?

    “就算是我贪心吧!你若是再做这个表情的话,一会儿出去人们都以为云王府的浅月小姐被人调换了呢!”容景将梳子塞进云浅月手里,又道:“乖,给我梳头,你不是着急吗?饭菜都凉了!”

    云浅月瞬间泄了一身冷气,看着手里的梳子,僵硬地道:“我不会梳头!”

    “早晚要会,今日就当学了!”容景道。

    “每日都谁给你梳头?”云浅月拿着梳子在手里打转。

    “每日都是我自己。如今我手伤了,给你梳头可以,自己却是抬不高梳不了。”容景道。

    云浅月只能拿起梳子,好话说在前头,道:“梳不好别怪我。”

    “嗯,不怪你!”容景点头。

    云浅月站起身,想着容景每日男子发髻的样子,依葫芦画瓢地给他梳了起来。想着今日他是要出城去接七皇子,自然不能将头梳得太差,所以很是认真仔细。发带和玉簪每一处都极为用心,真可谓是一丝不苟。

    容景坐在镜子前看着云浅月认真的脸,嘴角微微勾起。她能说出喜欢已经让他很意外了,比喜欢更深一些已经令他就目前来说很满意了,他想着若不是七皇子回京的话,他此时定然是心中欢喜的,可是七皇子如今回京了,有他在,比喜欢更深一些自然是不够的……

    许久,云浅月将容景的头发梳好,抬头问他,“你看看,这样行不?我只能梳这么好了!若是你不满意,我看到青裳回来了,让她给你梳吧!”

    “已经很好了!”容景笑着站起身,低头在云浅月唇瓣轻吻一下,柔声道:“以后每日练习,你会梳得更好的。”

    “美得你!”云浅月碎了容景一口,但头一次就能将古人的头梳得这么好且有人夸奖她还是很得意的。

    “世子,浅月小姐,奴婢将浅月小姐的衣物和日常所用都取来了。皇后娘娘绣的祈愿符和浅月小姐婢女绣的祈愿符也都取来了。”青裳站在门外,透过珠帘正看到容景吻云浅月的一幕,她连忙低下头,红着脸禀告。

    “拿进来吧!”容景笑着吩咐了一句。拉着云浅月坐在桌前,柔声道:“我们快些吃,吃完就启程!”

    “嗯!”云浅月点点头,觉得她脸皮已经被容景训练得越来越厚了。

    青裳将东西带进来,都放在了容景的床上,将两个绣袋放在东西的最上方。刚要退下去,只听容景吩咐,“去取一块面纱来。”

    云浅月脸一红,青裳先是一愣,然后看到云浅月脖颈上的吻痕恍然,连忙应了一声,走了下去。

    “将这碗鸡汤喝了!”容景将一碗鸡汤端到云浅月面前。

    “我如今不用补了!葵水没了!”云浅月瞪了容景一眼。

    “嗯,我自然知道你葵水没了。”容景轻轻一笑,瞥了云浅月的身子一眼,“虽然你的葵水没了,但你的身子也该补一补,抱着都没几两肉。”

    云浅月脸一黑,想起她身上都是吻痕,连她葵水没了都知道,那他都看了她哪里?红着脸羞愤地叱了一句,“我的身子没几两肉,你的身子就有几两肉?”

    “所以我也要喝一碗的,我们一起喝。”容景又端过来一碗鸡汤放在自己面前。

    云浅月无语。

    容景唇瓣的笑意蔓开。

    接下来二人再不多言。

    用罢饭后,青裳也将青裳面纱取来,容景接过面纱,给云浅月盖在头上,面纱不大不小,正好遮住了云浅月的脸到脖颈以下。透过面纱,只隐隐约约看到她的脸,自然看不见脖颈的吻痕了。云浅月却能从面纱里清晰地看到事物,她照了一眼镜子,还算满意地点点头,“还好!”

    容景轻笑,“若是什么时候将这面纱换成红盖头就更好了!”

    云浅月没好气地道:“是不是将你的月牙白锦袍换成大红喜服就更更好了?”

    “嗯!”容景笑着点头。

    云浅月瞪了他一眼,转身去拿了皇后和彩莲等人绣的祈愿符,向门外走去。

    容景举步跟上云浅月。

    二人刚出门口,青泉抱着鸽子跑到容景面前,“世子,是弦歌哥哥的飞鸽传书!”

    “打开看看!”容景停住脚步。

    云浅月也跟着停住脚步,只见青泉手里的鸽子比一般鸽子体积小,通体白色,看到她看去的目光,那鸽子很是警醒地盯着她看,她想着古人都用飞鸽传信,比现代的通讯也慢不了多少,若不然为何京中发生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出一日半日就天下皆知了?大概就是得益于这种飞鸽。

    青泉应了一声,立即将绑在鸽子腿上的信条取下打开。云浅月只看到一片空白,却听青泉道:“弦歌哥哥说他已经在百里外迎接到了七皇子,但七皇子说今日不回京,他要去看望一位故人,请世子不必迎接了。”

    云浅月想着容景大概用了特殊记号用来传递消息,若是有人将鸽子打下来看到是一片空白也不会泄露秘密。她偏头看容景,“这么说你不必出城了?那我自己走了!”

    “皇上圣旨岂能违抗?那我就去百里外接七皇子吧!”容景对云浅月一笑,柔声道:“正好将你一路送出百里,你便不用自己奔波走去了!”

    “你还怕皇上圣旨?是七皇子不用你接的,皇上若是知道又不怪你。你何时这么热情了?”云浅月怀疑地看着容景。

    “七皇子回京,皇上特意令我去接,便已经是隆重之事。我如何能怠慢?”容景挑眉,又道:“况且京城通往云雾山百里之地都是山路,极为难行,有我在你免于骑马颠簸之苦,何乐而不为?”

    “这么说我还是沾了七皇子的光了?”云浅月看着容景,见他含笑点头,她面纱下的眸光快速地闪过一丝异色,笑了笑道:“那就走吧!”

    话落,她抬步向院外走去。

    容景同时举步,步履依然是一如既往地轻缓优雅。

    二人出了紫竹苑。

    青泉愣了半响,连忙在那张白纸上划了两下,又将那纸条重新绑在了鸽子腿上,放开鸽子连忙追上容景和云浅月。

    飞鸽飞上天空,向百里外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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