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13日星期三

妃嬪這職業 宮內過年晉升三品(7)


靜秋閣位置偏遠,終年給人一種陰森之感,到了冬日更是陰冷,所以對於後宮妃嬪來說,這是名副其實的冷宮。
葉淑容降為貴人後的當日,便被遷至此處,她站在布滿灰塵的窗邊,即使葉容華站在她的麵前,她麵上也沒有多少表情。卸去珠釵玉環的她比平日反而多了幾分清新之美,隻可惜再無人去欣賞她的美。
葉容華嘲諷的看著她,冷笑道:“你慣會做這副滿不在乎的樣兒,可是你忘了,我與你姐妹多年,自然知道你表情越平靜時,就越在乎。你演慣了戲,自小是父親母親眼中的好女兒,進宮後也擺出一副賢淑的模樣,就連算計我時,也是那般無辜賢良。這些年你這副模樣,我真是惡心夠了。”
葉貴人麵色終於變了,她看著葉容華滿臉的嘲諷,眼中多了幾分怒意:“是,我自小便懂事乖巧,可是即便如此,父親母親仍舊偏愛你。後來進了宮,你還要跟我爭寵,就連皇上也更偏愛你,我德容並不遜色於你,憑什麽我便要屈居你之下?!”
“所以你便利用流產算計我,你不僅嫉妒我,還嫉妒後宮其他受寵的妃嬪,可惜你再愛皇上,皇上也看不上你,”葉貴人抬高下巴嘲諷道,“你拿什麽和別人比,永遠一副木頭人的模樣,我是男人也不想多瞧你一眼。就算你陷害我,讓我降位為容華,可惜你現在仍舊低於我,葉貴人!”
“是,我害得你降位,可是你苛待宮人,驕傲跋扈,便是我不陷害你,你以為你又能在那個位置待多久?”葉貴人換下了賢淑的麵具,臉上滿是對葉容華的不滿,“皇上本對我腹中的孩子不喜,我又不受寵,那個孩子注定保不住。我用一個注定活不下來的孩子換來你的落敗,何樂不為。”
“你以為你又有多幹淨?”葉容華冷哼,“汪嬪是怎麽死的別人不知道我還不清楚,不就是因為她巧合的看到你陷害我那一幕,又怎麽會在不久後病死?你要知道,葉家在宮中的人脈不久你能用,我也能用的。”
“我手上是不幹淨,可是你這次陷害我有沒有想過葉家,殘害皇嗣的罪名你也敢往我身上推,若是皇上一怒之下牽連葉家怎麽辦?”葉貴人指著葉容華,“自小你便任性妄為,進宮這麽些年還是死刑不敢。”
“你陷害我的時候就沒有想過葉家,”葉容華嗤笑,“我們不過彼此彼此罷了,你嫉妒我陷害又能怎麽辦呢,這場戲終究是我贏了。”
葉貴人被葉容華蔑視的眼神刺激,舉手便要打過來,卻被葉容華推倒在一邊,她俯身在葉貴人耳邊輕聲道:“你說我任性妄為,恨我利用穆月與小菊的關係陷害於你,可是你知道穆月為什麽認下這事嗎?”
“因為……她是我的人,你算計我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你以為我不知道皇上已經不喜我們姐妹了麽,我不過借你的手以退為進罷了,所以到了今天,我是五品容華,你隻個七品貴人,你的地位還是低於我。”
“你!”葉貴人眼睛驀地睜大,似乎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至始至終看不清的人是你不是我,”葉容華站直身,扶了扶發間的銀釵,“時辰不早了,妹妹就告辭了,姐姐。”
葉容華走出偏殿大門,聽到裏麵傳來器皿扔在地上的聲音,帶著笑意回頭看了眼身後黑漆漆的大門,摸了摸耳垂上的翡翠耳環,姐姐,小時候你鬥不過我,到了後宮裏怎麽就妄想贏過我呢?
皇上怎麽會有真心,姐姐你還傻得動了心,所以你注定了一敗塗地。
“主子,”候在外麵的宮女見葉容華出了門,上前扶住她的手。
“回宮吧,”葉容華大步走出這個陰冷的宮殿,再不回頭。
熙和宮中,莊絡胭小口喝著烏雞白鳳湯,任由身邊的聽竹憤恨猜測葉貴人害她的原因。
“這個葉貴人真是用心險惡,自己孩子沒有保住,便想來害主子,”聽竹擔憂的看了眼麵色仍舊有些白的莊絡胭,“什麽隻是宮女嫉恨,明明是她指使才對。幸好皇上明鑒降了她的位份,這等用心險惡的人不配身居高位。”
莊絡胭放下碗,接過雲夕手中的帕子擦拭嘴角,“後宮中的人誰不用心險惡,日後小心些吧。”
“主子說得有理,”雲夕看了眼聽竹,“小廚房裏燉著主子的補藥,你去看看好了沒有。”
待聽竹出去後,雲夕才有些疑惑的看向莊絡胭,“主子你為什麽不讓聽竹知道這事兒?”
“她是我從莊家帶出來的,自然信得過,”莊絡胭看著麵前散發著熱氣的湯,“她心思還是單純了些,並不適合做這些。”這個聽竹跟著前主那種任性的主子,心思手段還是稚嫩了些,這等重要的事情,她不想毀在自己人手上。
“不過聽竹有些話也有道理,沒有想到會是葉貴人算計主子,”雲夕有些感慨,“奴婢在宮裏多年,也沒有看出葉貴人竟是那般的人。”
“她是哪種人我不清楚,但是這件事沒有這麽簡單,”莊絡胭懶洋洋的把湯婆子揣在懷中,“不過結果我已經滿意了。”
雲夕聞言笑了,“主子從初進宮到現在不過一年時間,便已經晉升為修儀,已經是極難得了,可見皇上心中是有主子的。”
要一個有野心的帝王心中惦記一個女人,那隻會是一個笑話,莊絡胭心裏看得清楚,麵上才露出一絲竊喜,“雲夕,你別這麽說,皇上日理萬機,後宮妃嬪無數,我哪裏敢奢望。”
雲夕又補充道:“主子您不知道,就連淑貴妃晉升也沒有主子這麽快呢。”她看得明白,主子每次的晉升雖說不是特別顯眼,但是從晉升的頻率以及皇上給的封號,足以證明皇上對主子的重視,“主子你最近一月雖不能侍寢,但是皇上卻從不曾忘記你,賞賜也是不斷,還不足以說明皇上對您的重視?”
主仆間的話還未繼續下去,福寶走了進來,“主子,蔣賢嬪與孔才人來給您請安。”
“快請她們進來。”莊絡胭站起身,向門口迎了幾步,就見蔣賢嬪與孔才人相攜走了進來。
伸手攔住行禮的兩人,待兩人落座後莊絡胭才笑著道:“天兒冷,你們二人怎麽來了。”
“前幾日皇上下旨不讓我們打擾您休養,所以我們這幾日才來探望,”蔣賢嬪瞧了瞧莊絡胭臉色,距離流產已經過了大半月,對方臉上已經有了些許血色,精神頭也好了不少,隻是笑容裏還是帶了些落寞與勉強。
心裏明白孩子對女人的重要,蔣賢嬪出言勸慰道:“你的氣色瞧著好了不少,好好養好身子才行,嬪妾聽聞皇上日日詢問你的身體,你可別廢了皇上一片關愛之心。”
“勞姐姐擔心了,”莊絡胭脂粉未施的臉上多了一分真實的笑意,但是精神頭還是比往日差了不少。
蔣賢嬪在心裏苦笑,她如今在後宮中不受皇上重視,昭修儀小產雖說讓人憐惜,她們這些沒有半分恩寵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可憐。她今日來探望昭修儀,也說不出是何種想法,但是如今見到人了,才發現後宮的女人都是可憐的,不過就是瞧著誰麵上風光些罷了。
“兩位主子,這是咱們前幾日新來嬤嬤做的點心,你們嚐嚐可還合胃口。”聽竹端著點心茶進來,對兩人行禮後把茶點奉上。
“可是皇上特意賜來為昭修儀補身子的美食嬤嬤做的?”蔣賢嬪嚐了一塊,點頭讚賞道,“入口即化,甜而不膩還帶著一股子茉莉花味道,果真是巧手。”
“嬪妾倒是沾昭修儀的光了,”孔才人也出言讚歎,“皇上這般掛心昭修儀的身子,修儀可要好好將養著,女人這時候虧了身子可是補不回來的。”
莊絡胭跟著撚了一塊點心咽下,“姐姐們這般憂心妹妹的身子,妹妹心裏也明白,隻是有些放不下罷了。原本想著……”她頓了頓,露出一個苦笑,“罷了,也沒什麽可提的,隻不過不能釋懷放不下而已。”
“朕說過,你還會有我們的孩子,何必鬱結於心,虧了自己的身子?”
低沉的男身在門口處響起,三人皆忙著起身,“見過皇上。”
“都免禮,”封謹伸手扶起莊絡胭,“怎麽臉色還這般難看,這幾日沒有好好用膳食?”
莊絡胭順著封謹的手站直身子,“嬤嬤的手藝很好,是皇上過於憂心妾了。”
“你也知朕憂心於你,就該好好將養,不必想那些過去的事情,”封謹拉著莊絡胭的手坐下,看了蔣賢嬪與孔才人,“你們兩人也坐下吧,你們這是來探望昭修儀的?”
“回皇上,方才與孔才人賞雪巧遇,便相邀一起來探望昭修儀,”蔣賢嬪小心回答。
“嗯,她最近身子好了些,你們陪她說說話也好,”封謹點了點頭,繼而又對莊絡胭道,“今日朕封了筆,過兩日便過年了,到時候宮裏有宮宴,朕事情繁多,隻怕不能時時看顧著你,你自己要注意著些,別受了寒。”
“皇上當妾是小孩子了,”莊絡胭與封謹十指交扣,笑著道,“雲夕與聽竹都是心細的,哪裏會冷著我,倒是皇上您別因為忙碌耽擱了膳食休息,這幾日瞧著您都瘦了些。”
“隻要你心思放開了,朕也不會擔心得瘦了。”封謹捏了捏莊絡胭臉頰,麵上滿是寵溺。
莊絡胭眼角餘光掃過坐在另一邊的孔才人與蔣賢嬪,皇帝,你當著另外兩個小老婆的麵調戲另一個小老婆真的沒有問題嗎?



現在的場景略有些複雜,莊絡胭與孔才人、蔣賢嬪關係算不得多親近,甚至連她們心中有什麽心思也弄不清。
別說這裏是後宮,就算現實中牽扯到稍許利益,也會勾心鬥角,她可不相信後宮裏的姐妹深情,葉家姐妹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封謹似乎並沒有把孔才人與蔣賢嬪看在眼中,見莊絡胭麵帶羞澀,笑著把玩莊絡胭白皙的手:“不說朕有多擔心你,便說年後朕欲大封後宮,你這個樣子到時候怎麽出席。”
皇上的意思是年後還要給昭修儀晉位?蔣賢嬪心下震驚,昭修儀這一年晉升的速度已經引人側目,足見皇上對其寵愛,如今還欲在年後晉升,實在是後宮難得一聞的事。
聽到這話後的孔才人眼中迸發中一種莫名的光彩,低垂的眉眼掩飾了某種決心。
莊絡胭自己也感到意外,皇帝因為這次流產的事情給她升了位份是意料之內,可是年後繼續大封,她就沒有想到了。
她心裏漸漸想到了一個可能,也許自個兒是皇帝後宮爭鬥的備戰機,淑貴妃是用來對付皇後的,而自己與嫣貴嬪之流是製約淑貴妃的。要不是自己做戲這麽久在皇帝麵前掛了個臉熟,隻怕連做備戰機的機會都沒有。
有時候她也會想,如果皇帝愛上某個女人會怎麽樣,但是一想到這是後宮,不是傳說中的言情劇,她就知道,即便作為女人擁有強烈的八卦需求,也要適可而止。
“皇上,妾何德何能……”莊絡胭眼眶微紅,被皇帝握在掌心的手微微顫抖。
“你安心養好身子便是,朕疼愛於你,並沒有別的原因,不必多想。”封謹拍拍她手背,想要對方明白,自己並不是因為補償。
皇帝這種生物,並不適合安慰人這種工作,這種此地無以三百兩,不該提卻偏偏要提的精神,究竟有多坑爹?
陪坐的蔣賢嬪見莊絡胭笑中帶淚的模樣,突然又覺即便莊絡胭晉升,也不是什麽值得羨慕的事情。至少,對於一個心係帝王又小產的妃嬪來說,這種補償也許是一種傷害。
突然沒有興趣去看妾有意郎無情的場麵,蔣賢嬪起身對兩人行禮:“想來皇上與昭修儀還有不少話要談,嬪妾想起還有些事沒有做,便先告退了。”
孔才人也跟著起身請辭,封謹也沒有開口挽留,讓兩人告退後,才對身邊的高德忠道:“朕今日便歇在昭修儀這裏了。”
高德忠想提醒皇上今日點了蘇修儀的牌子,但是見皇上這番態度,就知不能多言,便退下讓人準備去了。
蔣賢嬪與孔才人剛走到熙和宮門口,便見兩個太監手裏拿著幾支梅花走了進來。這兩個太監蔣賢嬪有印象,是皇上身邊伺候的,頗得皇上信任。
“見過兩位主子,”兩個太監禮儀半點不出差錯,全然不因為兩人不受寵出現半分怠慢。
“兩位公公不必多禮,”蔣賢嬪看著兩人手中的梅花,“這幾支梅花開得甚是漂亮,二位公公這是做什麽呢?”
“回蔣主子,是皇上惦念著昭主子小產不能出門受寒賞梅,便叫奴才選了幾支漂亮的梅花放到昭主子宮中,也算應個景兒。”小太監行了個禮,“奴才們便去複命,望兩位主子恕怠慢之罪。”
“兩位公公有要事在身請自便,”蔣賢嬪目送著兩個太監匆匆進了熙和宮,也難怪昭修儀對皇帝動心,這等恩寵也算獨一份兒了。
扶著宮女的手踩在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有種說不出的寂寞味道。孔才人重重鬆了口氣,“蔣姐姐似乎與昭修儀關係很要好。”
“後宮裏哪有好與不好一說,”蔣賢嬪捧著已經沒有多少溫度的湯婆子,“昭修儀雖說受寵,可是心計算不得頭等。”
“後宮中沒有心計的不是死了便是失寵,就如姐姐以及我這般沒有恩寵沒有地位的女人,”孔才人麵無表情的看著遠方費力掃著積雪的低等宮女,“莊絡胭不到一年時間裏由一個從五品婉儀晉升為正三品修儀,哪裏是沒有腦子的女人可以做到的。”
“即便她有些腦子,可是她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對皇上動了心,她不可能撼動得了皇後與賢妃,”蔣賢嬪歎了口氣,“當年進宮幸得你姐姐幫助,我才沒有不明不白的暴斃,所以我不希望你因為衝動毀了一輩子。”
“自從當初我與姐姐被送給皇上時,我的一輩子便毀了,”孔才人神情陰鬱,“我不能讓姐姐白死,還有姐姐的孩子也不能白白沒了,即便撼動不了皇後與賢妃,我也要狠狠咬上她們一口才甘心。你與姐姐交好,自從姐姐不在之後也對我頗為照顧,這些我都記在心裏,可是有些仇卻不能不報。”
“可是你為什麽就認定莊絡胭了?”蔣賢嬪皺眉,“她的弱點太明顯,在這個後宮中,太過危險了。”
“可是蔣姐姐你忘了麽,有時候愛情會讓一個女人更加的狠戾,”孔才人臉上露出一個複雜的笑意,“何況不叫的狗往往咬人最狠。”
蔣賢嬪看著孔才人,張了張嘴,卻不知道還有什麽話可以勸慰。
雖說距離小產已經近二十天,但是皇帝還沒有禽獸到這個時候與莊絡胭滾床單,所以這會兒是蓋著被子純聊天。
封謹攬著莊絡胭的腰,溫熱的觸感讓他十分安心,“朕讓人送來的梅花你可喜歡。”
“皇上你忘了,妾是個俗人,梅花風姿妾不會賞,不過香味卻是很喜歡的,”莊絡胭把身子往皇帝懷裏鑽了鑽,大冬天的有個人體取暖爐也是不錯的,“不過妾聽說皇上喜歡梅花,常常去梅園賞花呢。”
“朕與愛妃一樣,喜歡那梅花香,”封謹幹咳一聲,“至於外形,倒沒有什麽出彩的地方。”
“那皇上與妾同是俗人了,”莊絡胭語氣裏帶了些同是一路人的興奮感,“原來並非妾一人不會欣賞梅花的高雅與冷冽。”
原本有些無禮的語氣,封謹卻覺得,懷中的女人還是這樣來得好,前些日子悲傷的樣子讓他瞧著心裏堵得慌。
果然,他還是喜歡有活力的女人,而這種東西恰恰是後宮女人所缺少的,幸好莊絡胭身上的這種東西還沒有丟失。
當然,若是莊絡胭知曉皇帝這種想法,隻能說男人骨子裏帶著些受虐因子了,女人對他百般好,那叫呆板活力。女人偶爾在他麵前撒嬌任性,反倒是活力。
這是……何等的一種精神病?
當莊絡胭躺坐在溫暖被窩中目送皇帝一臉滿足離開後,問隨後進來的聽竹,“聽竹,昨兒皇上翻了誰的牙牌?”
聽竹答道:“主子,是蘇修儀。”
莊絡胭頓時恍然,果然是淑貴妃那一夥的,皇帝這是有意還是無意?
對於後宮女人來說,有些事情極為恥辱的。比如說皇上明明翻了你的牌子,卻宿在了別的女人那裏。
蘇修儀在後宮中雖說算不得極為受寵,但是因為美貌,在皇上那裏還是有些恩寵的,加之她又是淑貴妃的堂妹,所以在後宮中倒也無人敢給她難堪。誰知今兒丟了這麽大一個人,皇上寧可宿在小產了的莊絡胭那裏,也不想去她宮殿,這事兒一出,不知有多少人在她背後看她笑話。
更何況現在她與莊絡胭雖同為修儀,但是莊絡胭有封號,她隻是以姓氏為號,兩者相比,後者更為尊貴。
所以蘇修儀在皇後宮外青石路上遇到自小產後第一次出現的莊絡胭時,臉色不怎麽好看。
“這不是昭修儀妹妹嗎,”向來性子不好的蘇修儀皮笑肉不笑道,“妹妹小產,不好好在宮裏休息,出來做甚。”
“姐姐好,”莊絡胭輕輕一福,“快要過年了,妹妹瞧著今日沒有下雪,便來給皇後娘娘請安。”
“妹妹性子乖巧,是我等不及的,也難怪皇上喜愛了,”蘇修儀抬了抬眼皮,頗有些瞧不起的意味,“這會兒又到皇後娘娘麵前講規矩了,妹妹的規矩學得當真好。”
“姐姐謬讚了,”莊絡胭微微一笑,“皇後娘娘乃後宮之主,我等自然該去請安。”
也不知道是誰害得皇後被分了權,蘇修儀翻了個白眼,扶著宮女的手不再看莊絡胭,“彩繡,走吧,你主子我沒那乖巧的做派,自然也看不來這些。”
莊絡胭表情平靜的看著蘇修儀先自己一步進了景央宮大門,笑著扶著雲夕的手,“走吧。”
她就不相信,以皇帝的控製欲,今日發生的事不會傳到他耳朵裏。
蘇修儀說得沒錯,有時候乖巧的做派就是討得人喜歡,不然世上怎麽會有討乖賣巧這個詞呢?


給皇後請安的時候,果不其然有不少妃嬪以關切的名義往莊絡胭身上戳軟刀子,其中以嫣貴嬪與蘇修儀最甚。莊絡胭也不必做什麽,隻做出一副被打擊的樣子,既成全了對方不想讓自己好過的想法,又做全了小產後的落魄樣子。
至於其他妃嬪也樂得看了場戲,兩不相幫。
皇後看了一會兒戲,見莊絡胭臉色越來越難看後才開口道:“眼瞧著後日便要過年了,我們也該去太後請安了。”
莊絡胭訝異的挑眉,她以為太後隱居了呢。想著前些日太後突然插手後宮的事情,又莫名其妙的回了康安宮禮佛,也不再插手後宮的事務,莊絡胭倒是有些不解,也不知是皇後出手還是皇帝出手讓她收了手。
還有當初莫名被雷劈死在桃玉閣外的太監,太後為什麽莫名其妙的杖責一個宮女,這實在不符合太後禮佛的慈善模樣。
嫣貴嬪見莊絡胭埋著頭不語,以為她還沒有從小產的打擊中走出,便笑著道:“昭修儀瞧著神色不好,可是身子不適?”
“多謝嫣貴嬪關心,我沒事。”莊絡胭勉強一笑,隨著眾人起身,那副虛弱的模樣任誰都能看出她還未恢複過來。
嫣貴嬪眼瞧著莊絡胭扶著宮女的手往外走,低聲冷哼:“那副可憐模樣兒給誰看呢。”
走過她身邊的柔妃挑眉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壓低聲音道:“你不愛看,別人喜歡看就行了。”
柔妃口中的別人是誰,聽到的人心裏都明白,嫣貴嬪不甘心的瞪了眼莊絡胭背影,又看了眼皮笑肉不笑的柔妃,撇了撇嘴跟上眾人。
太後的康安宮中帶著一股淡淡檀香味,莊絡胭低眉順眼的聽著太後與皇後親切的互相問候,實在讓人瞧不出兩人之前的明爭暗鬥。
“哀家聽聞昭充儀小產了?”太後終於把話題引到了莊絡胭身上。
在場眾人都知道葉家是太後娘家,葉家姐妹前後被貶,皆是與小產有關,太後現在提出這事,又稱莊絡胭為充儀,任誰都能聽出她對莊絡胭的不喜。
皇後麵色不變回道:“母後,前些日子皇上已經晉莊妹妹為修儀了。”
“哦,這事哀家倒還不知這事,哀家倒是聽聞挽歌被降為貴人了,這又是怎麽回事?”太後製止了皇後開口,看向莊絡胭,“昭充儀,你來說說是怎麽一回事?”
麵對太後依然叫自己為充儀,莊絡胭麵上也沒有難堪,她起身對太後行禮道:“回太後,此事由皇上做主,嬪妾並不知緣由,嬪妾相信皇上行事一定有其原因。”
太後臉色陰沉,這個莊絡胭明顯拿皇帝來堵她的嘴,可是偏偏她又不能說皇帝下的旨意不對,想著皇帝當初給自己看的那些東西,太後隻得暫時忍下心頭的怒意,“既然如此,待皇帝來請安,哀家便去問他。”
雖然太後沒有刻意為難昭修儀,但是在場眾人都明白,太後這是對昭修儀不喜了。隻可惜太後不理後宮事宜,不然她們也能看幾場好戲。
葉容華臉色倒是如常,也沒有因為太後的話有什麽慌張,實在讓人瞧不出葉挽歌落得這般全然因為她。
皇後冷笑著看了眼太後一眼,別人不知道她心裏可清楚得很,皇上與這位太後母子感情並沒有那麽深厚,就連請安也不是日日來,太後若是想拿這種事情責問皇上,隻會引得皇上更加反感罷了。
葉家早已經不複往日的風光,而皇上姓封而不是姓葉,太後隻想著娘家的風光,卻忘記了這一點。
“哀家倦了,你們都跪安吧,葉容華與葉貴人留下。”
莊絡胭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眼葉家姐妹的背影,太後這麽明目張膽的在眾位妃嬪請安後獨獨留下葉家姐妹,是想給皇帝心裏添堵?
出了帶著檀香味的康安宮,聽竹給莊絡胭披上厚厚的披風,小心扶著她上了步輦,吩咐抬步輦的太監,“地上滑,你們都小心些。”
“恭送昭修儀。”蔣賢嬪與一些低位份的妃嬪恭敬行禮,目送莊絡胭一行人離開。
“瞧她那輕狂模樣,”蘇修儀麵帶怒色的坐上步輦,“回宮!”
蔣賢嬪等人再度行禮恭送,瞧著蘇修儀的背影,蔣賢嬪垂下眼瞼,就這腦子,難怪與淑貴妃為堂姐妹,模樣兒也不遜色,結果一個是貴妃,一個隻是修儀。
康安宮內,太後臉色難看的指著葉容華,厲聲道:“你說說你辦的什麽事,你兩姐妹如今在後宮位份低成這樣,還能有什麽用?”
葉容華撅嘴道:“可是我也沒有想到皇上會發落姐姐,我本以為揭穿那個宮女,皇上會多看我幾眼的。”
“你是什麽腦子,那個宮女是你姐姐身邊得用的大宮女,皇上會不發作你姐姐?!”太後氣得把手中的玉如意砸了出去,玉柄砸到葉容華的額角,頓時鮮血淋淋。
太後見她這個模樣,不耐的擺手,“你給哀家滾!”
待葉容華離開,太後冷冷的看了眼素來不太喜歡的葉挽歌,“你也是個沒用的,退下吧。”
葉貴人麵色一白,神色黯淡的退下。
“主子,你的額頭沒事吧,奴婢這就讓人給你傳太醫。”葉容華身邊的宮女擔憂的看著傷口上已經被血染紅的絲絹。
“沒事,”葉容華麵色平靜的捂著額頭,“更何況如今我受皇上厭棄,哪裏有好太醫願意來,醫術不怎麽樣的我也不稀得他們來湊數了。”
“可是……”宮女的話沒有說話,便被葉容華攔下了。
“不必再說了,”葉容華麵色平靜的坐上步輦,看著地上皚皚白雪,“早就注定好的結局,這樣也好。”
她也受寵過,受寵時眾人巴結,請安不斷。如今失寵,別說巴結,就連平日用度也因為自己是太後侄女才沒被克扣,如今就連太後都厭棄了她,隻怕後宮的日子就清淡了。
不過即使這樣,總比最後落得連命都保不住得好。太後姑媽也許還沒有想清楚,她卻看得明白,皇上容不下葉家的。就如同容不下趙家一樣。
葉容華與莊絡胭並沒有多少交集,所以在同一條道上相遇時,她才認真看清這位聖寵不斷的昭修儀。容貌算不得豔冠後宮,就連氣色也因為小產看起來有些不好,這麽一個女人是怎麽在短短一年裏從婉儀晉升為修儀的?
莊絡胭也沒有料到會在路上遇到這位借自己小產一事坑姐的葉容華,瞧著對方狼狽的模樣,幾乎快想不起當初這位還是從二品淑儀時的風光,待對方下步輦給自己請安才反應過來。
“葉容華不必多禮,”莊絡胭看著這位低眉順眼的模樣,短短的半年時間這位似乎洗去了所有的鉛華,仿佛她原本就是這幅模樣,往日的張揚不過是一張麵具。
葉容華仍舊行完禮才起身,視線始終落在莊絡胭下巴處,並沒有平視對方,“不曾偶遇昭修儀,嬪妾失禮了。”
“葉容華的額頭傷口流了不少血,可傳了太醫?”莊絡胭不去想究竟哪副模樣才是真實的葉容華,在這後宮中,做戲的女人太多,如不必要,好奇心還是不要太過嚴重。
“多謝昭修儀關心,不過是不小心撞到的傷口,並不嚴重。”葉容華語氣平淡的回答。
莊絡胭扭頭對身後的一個太監道,“這可不行,女人的臉最是馬虎不得的,去太醫院請胡太醫給葉容華瞧瞧,叫他小心著醫治。”說完,才又對葉容華道,“方才皇上有旨意召見,我便不久留了。”
“恭送昭修儀。”葉容華目送昭修儀被宮女太監小心伺候著離開,麵色說不出的複雜。
“主子,胡太醫最是擅長醫治皮膚,這下您一定不會留下疤了。”宮女麵帶喜意的開口。
沒有皇上的寵愛,臉上有沒有疤痕又有什麽差別呢?葉容華坐回步輦上,平靜的開口:“回去吧。”
莊絡胭進了乾正宮,就見皇帝舒適的坐在老爺椅上,幾個絕色舞姬跳著柔美的舞蹈,一旁的樂人彈奏著樂曲,整個豈是一個舒適可以形容。
“妾見過皇上,”莊絡胭還未行完禮,皇帝拉著她在自己腿上坐下,“這支舞曲是樂府心排練出來的,朕瞧你喜歡看這些舞蹈,便讓你先來瞧瞧。”
莊絡胭怎麽好意思告訴對方,自己看的不是舞,是跳舞的美人,不過還沒傻到掃皇帝的興。
坐在人肉墊子上,莊絡胭扮演著一個合格的寵妃,興致勃勃的看著美人們旋轉,彎腰,還真是說不出的舒適,就連皇帝把玩她的手也忽略了。
她直覺告訴她,皇帝讓她過來,不僅僅是為了看一支舞曲那麽簡單。
畢竟……以皇帝複雜的智商,做不出這麽簡單的事。



59利用與報複
“朕記得你進宮也有一年了?”封謹對莊絡胭進宮時的模樣全無印象,真正有印象似乎是在那桃花林中,一顰一笑皆是風情。
“有整整一年了,去年進宮的時候,也下著大雪,皇上從妾身邊走過時,妾還偷看你來著。”莊絡胭笑著依到封謹懷中,“宮規說不能直視龍顏,妾瞧的時候連手心都冒著汗,就怕被人發現,趕出宮。”
“如今朕就在你身邊,愛妃可要好好看,”封謹單手摟著莊絡胭的腰,對站在角落裏高德忠道,“高德忠,去把朕剛才擬的單子拿來。”
高德忠很快遞上一張單子,上麵寫了不少字。
莊絡胭不知道皇帝的用意,所以移開視線不去瞧那張單子。
“這是朕擬定的冊封名單,你瞧瞧。”封謹把單子遞到莊絡胭眼前,態度十分隨意,仿佛這不是事關後宮女人地位的單子,而是一張廢紙。
莊絡胭麵色為難,苦著一張臉回望皇帝:“皇上,這東西可不是妾該看的。”
“是朕給你看的,難不成還有誰敢說三道四?”封謹漫不經心的補充一句,“在朕麵前,你不必守那些沒用的規矩。”
當皇帝寵愛一個女人時,一切規矩都可以不存在,當那個女人失寵了,曾經的不守規矩便是抹不去的汙點。
莊絡胭略一猶豫,便接過了那張紙,讓她有些意外的是,這竟是年後晉位的名單,有不少人在名單上。
賢妃晉貴妃,嫣貴嬪晉從三品充儀,蔣賢嬪晉側三品貴嬪,而讓莊絡胭意外的是,晉升名單上還有孔才人與葉容華。孔才人晉從五品婉儀,葉容華晉正四品德嬪,而她自己一躍成為側二品賢容。
葉容華因為其姐姐小產被降為容華,如今她的姐姐落馬,她倒是以皇上厭棄的姿態晉級為德嬪,不知皇帝是何用意。
“這蔣賢嬪與孔才人也進宮好些年了,若不是在你宮裏看到他們,朕都快忘了她們,”封謹拿走莊絡胭手中的名單,“朕不流連後宮,可登基好些年,宮裏的女人也是不少。這兩人雖不是朕之所愛,但是與你卻相談甚歡,提一提也是應當的。”
“皇上,切不可因為妾做出這些,”莊絡胭眼眶微紅,垂下頭不讓抱著自己的男人看清她的臉,“皇上是一國之主,事務繁忙,對於妾來說,隻要皇上好了,一切都不重要。若是因為這等事累得皇上分神,妾又有何喜?”
“你不必想這些,”封謹撫著她的發頂,“你是朕愛妃,為你費神些也是值得的。”
說話的人眼神平靜如水,隻是埋首的人未看見,而說話之人也看不見埋首的人眼神同樣平靜。
新年降至,殿中省給各宮送去了該有的份例,莊絡胭拿到的用度自然上等的,沒有人敢克扣,反倒是殿中省孝敬了些東西給她。
這份孝敬後宮寵妃皆有,莊絡胭也不裝什麽清高,收了孝敬又給了些賞賜,做足了麵上的功夫。
自從前兩日皇帝給她看了晉升位份的名單,莊絡胭就覺得自己肩上的膽子有些重。皇上此舉當然不會是因為寵愛她到失去了理智。蔣賢嬪、孔才人、葉容華皆是與她有過交集的人,而且在後宮中沒有派係。自從她受皇帝召見後不久,後宮中就傳出這三人因為自己要晉升的話來。
皇帝把這三人劃到自己麵前來,是想自己與後宮某些團體掐群架?
現今後宮中有三個派係,一是皇後一派,二是淑貴妃一派,還有就是柔妃一派,剩下的便是如她明哲保身的,可是皇帝把自己捧得高高的,隻怕三分因為寵愛,七分是因為利用罷了。
一個愛著皇帝,有分寸,家世不顯貴也不落魄的女人,不是最好的一顆棋子?女人因愛而強,又因愛而盲目,若自己真是愛著皇帝,隻怕會以為皇帝是真的愛著自己,而不是利用。
“主子,奴婢方才可是聽了個有趣的傳聞,”雲夕捧著熱茶進來,“今兒晌午徐昭容在梅園賞梅吟詩,見到皇上時哪知腿腳凍麻了,摔在雪地裏,樣子極其狼狽呢。”
莊絡胭挑眉,這個徐昭容一年司機都要保持著才女範兒,大冬天的也要穿出弱不禁風的味道,今天作過頭,算是丟人了。
“皇上說了什麽?”莊絡胭算是明白後宮女人看熱鬧的心思了,深宮無聊,不看些別人的笑話,實在過於無聊了些。
“聽說皇上讓一個太監扶起徐昭容,還說了一句話,主子猜猜皇上說了什麽?”雲夕臉上的幸災樂禍實在過於明顯,讓莊絡胭不禁感興趣的問,“說什麽了?”
“當時皇上就說,愛妃啊,如今冬天兒了,你怎麽還穿著秋天的衣服呢?”雲夕忍不住笑不出聲,“奴婢聽說,徐昭容當時一副嬌弱的表情就僵在了臉上。”
莊絡胭抽了抽嘴角,這真夠作的,皇帝當著一幹子宮侍說出這種話來,隻怕也是膩了她那一套了。
這皇帝的口味永遠不會亙古不變,所以同樣一副麵孔不會讓他永遠停留。所以世界上最難伺候的,恐怕是皇帝的愛好了。
主仆兩正說著,就見福寶匆匆進來,“主子,殿中省的太監來了,說是皇上賞了咱們宮不少東西。”
莊絡胭到了茶廳,果然看到屋子裏擺了不少東西,殿中省的一個管事太監笑著給她行了一個禮,“昭主子,皇上有命,說是明兒就要過年了,昭主子你近日消瘦不少,便讓尚衣局趕製了些新冬衣讓奴才們送來,您瞧瞧可還合意?”
說完,就讓身後的太監們打開了箱子。
莊絡胭一眼看去,裏麵擺放著狐裘、羅裙,繡鞋還有各種首飾,做工都很精致,樣式也是今年新出的,可見尚衣局十分的細心。
“多謝皇上賞賜,這些東西我很喜歡,辛苦尚衣局以及你們了,”莊絡胭擺擺手,雲夕與聽竹便拿了荷包給這些太監。
“快過年了,諸位公公拿去喝茶吧,我這一年也承大家照拂了。”莊絡胭淺笑著端起茶杯輕啜,看著一幹子太監連說不敢,麵上笑容不變。
臘月三十這一天,宮裏的琉璃瓦上,仍舊積了厚厚的雪,莊絡胭起床看著樹上的冰淩,由雲夕伺候著穿衣時,感慨道:“這都快一年了。”
“已經一年了,”雲夕理著莊絡胭狐裘,笑著道,“主子去年進宮時,還不到新年呢。”
莊絡胭笑了笑,雲夕自然不知道她感慨的是到這個世界的時間。
她麵前的梳妝盒裏,裝著不少的首飾,每一樣放在後世都是價值連城。從中挑出一枚貓眼石,莊絡胭突然道:“我聽說莊婕妤前些日子病了?”
雲夕淡笑,“回主子,奴婢聽聞莊婕妤自從皇上撤了她牌子後,便一直病了,前兩日才好,皇後昨日還賜了些補藥去。”
“皇後素來是慈善的,”莊絡胭皮笑肉不笑,她與婕妤不合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皇後昨天給自己賜了幾匹蜀繡,給莊婕妤賜藥,這碗水端得倒是真平。
“莊婕妤是我姐姐,我也該關心一兩分。”莊絡胭轉了轉手腕上的翡翠鐲子,“把我庫裏那根百年老人參給姐姐送去,讓姐姐補一補身子。”
“主子仁心,奴婢這就把您的賞賜送去。”雲夕福了福身,轉身去庫房取東西。
大年三十太後皇後要受命婦朝拜,後妃們要等到晚上再一起給後宮三位最尊貴的人行三拜九叩大禮,所以莊絡胭竟是難得睡了一個懶覺。給莊婕妤送百年人參,在別人眼中也許是做戲,但是在馬婕妤眼中,隻會是一種羞辱。
不過她可沒有忘記剛剛來這個世界時,自己在皇後宮門外罰跪,莊婕妤看自己那種鄙夷不屑的眼神。
我落魄時,你用眼神奚落,焉知待你落魄時,我不會還當初那一眼?
女人麽,總是記仇的,莊絡胭從不認為自己有高風亮節。
雲夕帶著兩個宮女到莊婕妤住處時,莊婕妤身邊的大宮女斜雨正在門口做著繡活,見到雲夕先是一愣,才忙起身行禮。
雲夕是昭修儀身邊大宮女,昭修儀比自家主子地位高,自己這個宮女自然也要比其低上幾等。
“雲夕姑娘怎的來了?”斜雨把雲夕迎進茶廳後小心問道。
雲夕微笑道:“莊婕妤可在,我家主子聽聞莊婕妤身子有恙,便讓奴婢送了些補身子的藥來,若是莊婕妤在,煩請斜雨姑娘通報一聲。”
斜雨知道自家主子與昭修儀不和,可是如今卻不得不低頭,“雲夕姑娘請稍帶。”
雲夕等了一會兒,就見莊婕妤麵色不好的扶著斜雨的手出來,看了眼莊婕妤身上半新不舊的衣衫,她規矩的行禮,“見過莊婕妤。”
“莊絡胭叫你來做什麽?”莊婕妤麵無表情的看著雲夕。
雲夕笑著站直身,“回莊婕妤,主子聽聞你身子不爽利,就讓奴婢送了些東西來,望莊婕妤不要嫌棄。”
“堂堂昭修儀的東西我怎麽敢嫌棄,”莊婕妤冷笑,“如若不然,我連婕妤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莊婕妤言重了,”雲夕仍舊笑著,“既然主子的賞賜已經送到,奴婢也該告退了。”
聽到賞賜二字,莊婕妤臉色再度變了變,卻咬牙道:“嬪妾謝過昭修儀賞賜。”
如今她比不過莊絡胭是事實,若不是莊絡胭,她怎麽會被撤了牌子,怎麽會連皇上的麵都見不到。
雲夕走出茶廳後,就聽到身後傳來嘭的一聲,似乎是什麽盒子被摔在了地上。
“雲夕姑娘……”雲夕身後的小宮女麵色有些憤憤,似乎不滿意莊婕妤的不識好歹。
雲夕笑了笑,“隨她去吧。”
莊婕妤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60晚宴
皇室年宴向來精致奢華,不過成宣帝繼位後,因為同輩份的兄弟很少,至此以後年宴便不如先帝在時奢華。
因是過年,莊絡胭很識趣的穿上了皇帝賞下的華服,在鏡前細細化起妝來,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十分紅潤。
“主子,你怎麽?”雲夕看著豔光四射的莊絡胭,不明白主子為何一反往日的寡淡裝扮。
“轉眼就又是一年了,”莊絡胭描著一對柳葉眉,勾著嘴角道,“誰都想今日開心些,我何必做出那副模樣給人添堵。”
雲夕頓時明白了過來,柔弱的模樣固然惹人可憐,但是作為後宮的女人,還要會識大體,大過年都想討個好彩頭,若是麵對一張苦瓜臉,誰高興得起來?
年宴仍舊在泰和殿舉行,參宴的除卻皇室的人外,還有周邊附屬國的使臣,說不出的熱鬧,莊絡胭剛進殿,就遇到同樣盛裝的嫣貴嬪。
“嬪妾見過昭修儀,”嫣貴嬪微微屈膝,“昭修儀氣色好了不少,想來小產的身子恢複了不少。”
這嫣貴嬪究竟有多想戳她肺管子?莊絡胭配合的僵了下臉色,“嫣貴嬪今日氣色也不錯。”
嫣貴嬪笑顏如花,“彼此彼此。”
龍座之上,封謹執著酒杯,視線掃過角落,伸手招來高德忠,“高德忠,朕記得幾個月前說過兩年內不晉嫣貴嬪位份?”
高德忠躬身答道:“皇上,您確實說過這話,您日理萬機想來是忘了這事,是奴才辦事不利,忘了提醒皇上這事,還請皇上恕罪。”
“罷了,你整日的事情也不少,”封謹擺了擺手,語氣平淡道,“既然如此,就讓殿中省不必準備嫣貴嬪晉位的賞賜,她既無子嗣之功,也無治理後宮之德,身居貴嬪之位也是足夠了。”
皇帝這話聲音不大,但是足夠讓坐在他身邊的皇後聽清,她麵色不變的看了眼身著粉色襦裙的嫣貴嬪,眼中閃過一次嘲諷。
這後宮哪些人要晉位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皇上這會兒撤了嫣貴嬪晉封的旨意,還說出這番話,可算是讓嫣貴嬪灰頭土臉了。這嫣貴嬪也是沒腦子,非做些不招皇上待見的事情,即便有兩分聖寵,也被她揮霍光了。
這後宮的女人,出門還是要帶點腦子比較好。
嫣貴嬪還不知道自己在後宮的命運已經被注定了,刺激了莊絡胭一番後,她心情甚好的在自己位置上坐下,神情中帶著些自得。
莊絡胭的位置與蘇修儀相鄰,並在蘇修儀的左首處,一個位置就足以證明二人身份誰更高貴。互相見禮一番後,莊絡胭坐了下來,扶了扶左鬢處的展翅金蝶步搖,歪著頭打量了對麵的宗室們以及附屬國使臣。
“聽竹,那個著杏黃服飾的就是高美國太子?”莊絡胭用手絹半掩著臉,低聲問身後的聽竹。
“回主子,那便是了,前兩日這個高美太子還給咱們宮送了幾支百年人參來。”聽竹刻意壓低聲音道,“那個送禮的人還說讓主子為他們美言幾句呢。”
“他們當我是什麽呢,”莊絡胭嗤笑,“幾根破人參當咱們沒見過呢。”對高美國莊絡胭沒有半分好感,因為這個國家實在讓她有種前世某國的代入感,每每在這個國家無恥的時候,她就想踩之**之。
聽竹被自家主子這麽不客氣的話噎住了,在她記憶力,自家主子還是比較寬和的人物,突然聽到這麽刻薄的話,讓她開始想這個高美國太子有哪些讓主子討厭的地方。
也許是……主子不喜歡食用人參?
這種穿越時空來鄙視你的情節聽竹是不會明白的,所以直到宴席開始,她還是沒有想明白怎麽一回事。
昭修儀小產的事情滿朝上下都知道了,隻是很多人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罷了,不過眼見著皇上對昭修儀的重視,莊家在京城也越來越有威望,隻可惜莊家乃是書香之家,又頗為低調,一些想鑽營的人竟是找不到討好的空子。
皇室裏的人自從成宣帝繼位以來就被管得服服帖帖,沒有誰想不開去找晦氣,所以對後宮的事情從不多言,皇帝的家事他們插手做什麽?
所以眾人瞧昭修儀一身華服出現在宴席上,衣著得體,麵上也不見病病歪歪的樣子,在心裏感慨,也難怪皇上寵愛,便是這份識大體不恃寵而驕便是難得。
沒準這個昭修儀又是下一個淑貴妃,日後與這個昭修儀有關的事情,他們還是關注一下得好,雖說是皇室之人,但是皇帝眼中,哪裏及得上寵妃的重量?
這女人的枕頭風有時候比折子更有威力。
莊絡胭自然不知道宗室的想法,對後宮的女人來說,別人的看法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皇帝怎麽看。
皇家宴席雖說精致,但是有一點就不如意了,那就是每一道菜上來她還沒用幾筷子,便撤了下去換新的菜,還是前世一桌子美食擺著有感覺。
雲夕與聽竹小心伺候著莊絡胭用膳,還要辨別哪些菜不適合小產後的人吃,畢竟主子小產還不足月,要小心著呢。
雲夕攔下一個宮女端上來的菜,“這道菜太過辛辣,不必上了。”做戲做全套,至少要讓人都相信,主子是實實在在以為自己小產了。
莊絡胭吃著一塊點心,看著台子上表演的天地合樂舞,有些倦怠的眨眼,攏了攏身上的皮裘。
聽竹見狀,忙把湯婆子遞到莊絡胭手中。
天地合樂舞後,又是一支琵琶慶春舞,莊絡胭瞧著領舞的女子,覺得有些眼熟。想了好一會兒,才憶起這是那日看晉封名單前給皇帝跳舞的舞姬。
“皇上,這個舞姬舞姿果真曼妙,倒是不輸淑貴妃當年,”皇後笑著開口,“自淑貴妃後,妾竟是好些年不曾看過如此不俗的舞蹈了。”
淑貴妃麵色不怎麽好看,但是嘴上卻道:“皇後娘娘謬讚了。”
封謹看了眼兩人,轉而去看領舞的女子,開口道:“既然皇後覺得她不錯,那就封個才人吧,朕也覺得她的舞姿能與淑貴妃比肩。”
莊絡胭聽完三人的對話,嘴角微抽,皇帝這話夠狠,竟是把皇後與淑貴妃齊齊打擊了。
“不過是個舞姬罷了,”蘇修儀低哼一聲,倒也沒有說得多大聲,若不是莊絡胭離得近,也聽不見她這聲抱怨。
莊絡胭細細打量那個舞姬,宛轉蛾眉、明眸皓齒,柔軟的腰肢更是不堪一握,當真算得絕色。隻是皇帝用這麽個舞姬與淑貴妃對比,確實打臉了些。
蘇家在京城雖算不得顯貴,淑貴妃也是以舞姿引得皇帝寵愛,但是好歹稱得上一聲世家,這個舞姬誰知道是個什麽貧寒出生?
待一舞完,皇帝召了舞姬上前,“你叫什麽名字?”
舞姬帶著說不出的風情盈盈一拜,“回皇上,奴婢叫蛾眉。”
“美女卷珠簾,深坐蹙蛾眉,”封謹微一沉吟,“是個好名字,就封你為珍才人,居臨月軒偏殿。”
叫蛾眉的舞姬麵露喜色與羞澀,忙跪下謝恩。
莊絡胭不禁多看了眼這位新晉的珍才人,皇帝念的這首詩實在算不得好,.美女卷珠簾,深坐蹙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這是一首棄婦怨恨詩,皇帝用這首詞來形容這個舞姬,不知道是把這個舞姬當個玩意兒還是意有所指。
見皇帝又封了個絕色美人進宮,妃嬪們有些不是滋味,後麵的宴席更是食不知味。
莊絡胭麵上也露出兩分掩飾不住的落寞,不過用膳的速度卻沒有降下,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要更美食過不去。
若說此時誰的心裏最不是滋味,莫過於淑貴妃了,她看著那個珍才人,便覺得是皇後給自己的難堪,可是礙於身份,隻好生生忍下這口氣。
皇後的臉色早已經恢複過來,她淡笑道:“既然皇上喜愛,妾也不能慢待了。和玉,把本宮庫裏的那匹紅色蘇繡賞給珍才人,想來也隻有珍才人的姿色才襯得上那匹蘇繡了。”
這話一完,莊絡胭果然看到在場好幾個妃嬪臉色更加難看,給敵人招仇恨值這個手段,皇後還真使得爐火純青。
淑貴妃笑著接話道:“既然皇後這般誇耀你,說我們都不如你,本宮給該賞賜些。”說完,招來菱紗,“把本宮的那枚紅玉釵賞給珍才人。”
這是把仇恨轉移給皇後了?莊絡胭覺得淑貴妃這招轉移**也是不錯的,低頭叉一瓣橘子到嘴裏,莊絡胭樂得看戲。
誰知兩人開了頭,其他位份高的妃嬪都開始賞賜了,莊絡胭瞧著麵露喜意的珍才人,擦拭著嘴角道,“我哪裏沒什麽稀罕物,就把前兒得的翡翠鐲子送給珍貴人吧。”
“謝昭修儀賞。”珍才人跪下謝恩,臉上帶著喜悅的紅暈。
莊絡胭麵色淡淡的收回視線,在這種場合下被皇帝迎到後宮,也不知最後下場是風光還是黯然收場?
蘇修儀看著低頭莊絡胭,突然笑著開口:“昭修儀似乎心情不好?”
莊絡胭回望蘇修儀,這是定點打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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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歸來 (36)

    皇帝了然道:“這個自然,其實即便你不作要求,朕也當為你同高鬱翻案,畢竟寧國公,已經將事情都於朕細說了一通。” 寧淵知道寧國公曾帶著張唯入宮踩了龐鬆一腳,當然還順便道出了當初春闈場上設計誣陷的實情。其實皇帝雖然答應過寧淵,但他並沒有多少當真要給寧淵平反的意思,畢竟那樣多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