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7日星期四

紈絝世子妃 初來乍到

 李芸幽幽地睁开眼睛,就被映入眼前的景色晃得一怔。

    临湖水榭,清风和暖,红栏绿板,曲廊回旋,碧树琼花,好一派奢华美景。尤其是那倚栏栽种的花色都是极为罕见的珍贵品种,湖中那一对对的碧玉鸳鸯和红冠白鹤更为珍奇,在现代几乎绝种。更别提假山石雕,亭台摆设的各种珍品了。

    她不由一时看凝了眼,想着如今这个什么都要靠化工科技的年代,还有这样的地方吗?即便苏州园林,北京遗留下的皇家园林景致也不及此间一二。

    正怔愣间,耳边传来絮絮叨叨不忿的女声。

    “小姐,您就该出手教训教训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您是谁啊?如今居然有人敢打你了,今日这赏诗会皇后娘娘可是也在的。她们简直是胆大妄为!”

    “要奴婢说,小姐您越来越纵容那些女人了,要是再这样下去,太子殿下的魂早晚被那些个下贱蹄子给勾引了去!”

    “刚刚太子殿下明明看见您吃亏了,居然视而不见的就走了,真真气人。”

    “奴婢觉得您应该要太子殿下知道知道谁才是他要娶的人才是。再这样下去,是根草都敢欺负您了。”

    “……”

    “小姐,您怎么半天不支声?您听到奴婢的话了吗?”

    “小姐?”

    烦躁的声音破坏了入眼景致带来的刹那惊艳。李芸顺着声音恍惚地转过头,便见一个身穿古装做侍女打扮的较小女孩站在她身边。

    女孩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手握蒲扇,轻轻的煽着,眼中明显含着恼怒,稚嫩的脸上尽是忿忿不平之色。见她看过来的神色恍惚,明显不在状态,微微一愣。

    李芸一顺不顺地看着她,一时间神色更是恍惚了几分。

    女孩只是愣神片刻,脸色忿忿的神色尽退,换上了一丝紧张和不确定,“小姐,您……您是不是不舒服?”

    李芸不语,迷蒙的眼瞳渐渐有了一丝焦距,眼中刹那射出精光,直直看着女孩。

    “小……”女孩被李芸的目光看得一颤,打着蒲扇的手立即停了,身子后退了一步,跪在了地上。膝盖与地面相碰,“咚”的一声。原本爽利的话也转为了颤意,“小姐恕罪,奴婢一时气愤,奴婢不该说太子殿下的不是。”

    太子殿下?李芸目光微沉。演戏吗?借给了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演到了她的头上?不想活了!她微抿着唇看着女孩。地面上黑曜石散发着黑幽幽的清光,太阳光的照射下很是夺目。她目光落在女孩额头不停流出的鲜血上,心思瞬息千变。

    可是若是演戏,为何旁边没有灯光和工作人员?若是演戏,眼前这个不停流血的女孩也太卖力了些,额头一片血肉模糊,若是再不止血包扎,肯定会落下伤口。如今还有为了赚钱和生活如此被迫自残的人吗?

    若不是演戏,那么这里又是哪里?

    “求小姐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那女孩没见李芸出声,说着,便跪在地上磕起头来。额头与黑曜石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不几下,便有鲜红的血染在了黑曜石上,黑色映着红色,光华似乎更胜了几分。

    李芸目光紧盯着黑曜石上鲜红的血珠,同仁一寸寸收缩,忽然她猛地将头抬起,顺着落在地面上的太阳光向天上看去。只见正午的太阳光芒强烈,扑洒在大地上,金光四射。她只看了一眼便移开,重新回到了眼前女孩不停磕头的身上。

    “求小姐了……”女孩似乎不知道疼一般,一边猛磕着头,一边口中不停地求饶。

    “你……先起来。”李芸出声。声音暗哑中透着一丝青嫩,青嫩中透着一丝疑惑。虽然短短几个字,但音色婉转,若不是含了一丝暗哑,便犹如莺啼,很是好听。话落,她突然从女孩身上收回视线看向自己。如此陌生的声音,怎么也不是自己熟悉了二十多年的声音。这一看不由又是一怔。

    只见她同样身穿一身古装罗裙。淡紫色的软绸衣料,上面绣着大朵的海棠花。花叶不繁杂,但栩栩如真,针脚仔细,绣线泛着丝丝光华,一见便是上等巧手绣娘才能绣织而成。衣裙盖到脚下,清晰可见裙摆绣着金边,是真正的黄金制作的金线。

    收回视线,见她一手正支着头倚在白玉石打磨而成的石桌上,身下坐着的同样是白玉石打造的椅子。手掌娇小白嫩,手腕白皙,上面一枚碧玉手镯泛着绿油油的清光,剔透圆润。一见便知价值难以估量。两侧有朱钗的玉珠和金步摇的尾坠垂落,同样打造精细,价值不菲。

    她一时怔怔地看着,刚刚清明了几分的大脑又陷入一片空白。

    “小姐,您饶了奴婢了吗?”女孩猛地抬起头,一脸惊喜地看向李芸。没见到她对视自己的表情,惊喜的神色立即僵住,垂下头,怯弱惧意地低声道:“小姐不饶了奴婢的罪,奴婢不敢起来。”

    李芸闻言手下意识地紧缩了一下,重新抬起头看向面前跪着的女孩。

    女孩的穿着虽然同样是上好的衣裙,但那布料如今细看之下便与她身上所穿的锦绸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所戴的首饰更是与她身上所戴不可比拟。她目光微凝,没有出声。

    女孩没有听到小姐确定饶恕的话,似是不敢再多言语,垂着头默不作声。额头有鲜红的血珠滴滴答答地滴下,她似乎不觉得疼一般,跪着纹丝不动。

    “你刚刚都说了什么,再说一遍。”李芸镇定地问。这一次声音褪去了暗哑,多了一丝低沉,还有一丝隐藏着的无形压力射向女孩。

    多少年摸爬打滚血雨腥风中一路走来。早已经练就了她无论身在何时,身在何地,无论心理惊起多么大的滔天巨浪,无论面前所见全然与自己以往的认知翻天复地,但她都能让自己迅速地镇定下来,以不变应万变,以观后变。

    女孩闻言身子又微微颤了一下,似是含着无限悔恨和恐惧,“小姐,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说太子殿下半句不是了。奴婢自愿罚去涮洗房,请小姐看在奴婢家有唯一祖母要靠奴婢照料下,饶了奴婢吧!”

    “我说要你将刚刚所说的话再说一遍!”李芸声音骤然又加沉了几分。

    “小……”女孩似乎还要求饶,闻言身子猛缩了一下。声音戛然而止。

    “说!”李芸紧盯着女孩。她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变得不是她自己了?

    “是……奴婢这就说。”女孩惶恐地垂着头一动不敢动,片刻也不敢耽误地将刚刚在李芸最初醒来时她忿忿不满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足足有几分钟才得以说完。说完后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后背的冷汗打湿了本就单薄的衣衫。如今才更清楚地知道自己居然编排了太子殿下,该是多么的大逆不道。若是被太子殿下听到,她如今哪里还能好好地跪在这里求小姐饶恕,几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嗯!”李芸听完后眸光幽深,声音听不出情绪。心里却如浪涛翻滚,如此细小的身子,如此纤细白皙的手,如此穿戴和打扮,哪里是她?心头忽然升起一丝诡异的感觉,看周遭如画的美景也骤然变了颜色。难道她身在梦中?

    想到此,她忽然蜷起手,手指用力地掐向手心,手心传来钻心的疼痛。她似乎不觉得疼,又用力地掐了两下,松开手,悄悄地拧向腰间。隔着柔软的衣料,腰间同样传来钻心的疼痛。

    她脸色忽然变了几变。心头涌上寒意。不是梦中!

    女孩再不敢言语,周围再次陷入静寂,除了清风悠悠,再无半丝声音。

    “将刚刚你所说的发生的事情说一遍。太子殿下……真的看到我被欺负而不顾?”半响,李芸斟酌着用词,低沉的声音含了一丝微颤。

    “小姐?”女孩一愣,她敏感地察觉到今日的小姐不对劲,忽然抬起头。

    “说!”李芸不动声色地撤回手。她要先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是!”女孩立即垂下头。不敢细想明明刚刚发生的事情小姐为何要她再重复一遍,连忙道:“今日赏诗会小姐不舒服本来不想来的,但想着太子殿下今日也出席赏诗会,小姐还是来了。但那可恶的荣王府二小姐和孝亲王府的郡主居然联合清婉公主欺负您,趁你不注意要推你下水,要不是后来丞相府的玉凝小姐说这些年一直闭门不出的景世子和出外游学归来的染小王爷今日居然也出席了赏诗会,她们这才迫不及待地急急去了,奴婢早就看出她们今日来者不善,让小姐早些去皇后娘娘那里,小姐偏偏不听。您何时吃过亏啊!如今您险些掉到湖里,小姐不会水,否则一定会吃大亏的。幸好……”

    “我为何会有些头疼?”李芸听得心下发寒,斟酌着皱着眉头问。既然没掉进水里浸泡,但她为何头晕,像是睡了很久才醒来的样子。

    “小姐被湖边的护栏挡了一下头,自然会晕。”女孩立即道。

    “怪不得我有些记不清发生了何事呢!原来是撞到了脑袋。”李芸揉着额头,脸色有些苍白,手蜷回衣袖里攥紧,身子细微地颤抖着,声音显得漫不经心。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用了多么大的毅力才能勉强支撑住身子不栽落椅子下。

    若不是在梦中的话,那就是她撞到鬼了。

    可是青天白日有鬼吗?她抬头看了一眼火辣辣的太阳。

    “小姐您说您记不清了?”女孩一惊,面色大变。

    “嗯!”李芸不置可否。

    “那你除了记不清这件事情还记不清什么?”女孩扬起小脸,脸上被血染的腥红一片。她似乎无知觉,急急问道。

    “不记得的还有……”李芸斟酌想着怎么样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形下套出更多的讯息。

    刚刚开口,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一个带着浓浓戏谑的男声响起,声音清润好听,“月妹妹,别人都去了园子里,你怎地躲在这里清闲?我刚刚可是看到太子殿下也去了园子里哦!你再不去,小心他被各色的鲜花迷了眼,该不记得你是谁了。”

    李芸闻言,猛地顺着声音转过头去。


只见不远处假山后走出来一名男子,男子极为年轻,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穿与她如今身上所着颜色一样的浅紫色古装锦袍,宽肩窄腰,腰束玉带,五官白皙,容颜清隽。尤其是一双凤眼,乌黑深邃,像是墨色的宝石,散发着清幽的光。手执一柄上好的墨色山水折扇向她走来,步履悠闲散漫,风流倜傥,眉眼神情俱是满满的笑意。

    李芸看着突然蹦出来的人,无心欣赏这样美的男子,心中的诡异感觉又加深了几分。

    假山到她所在凉亭的距离大约有十丈,这个人是刚刚来到,还是一直就躲在假山后?她眸光微凝,一瞬间将自己醒来的所作所为过滤了一遍,想着自己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依然静静而坐,镇定地看着男子走来。

    这是多年来的习惯,如此诡异的情形,不弄个清楚明白,她从来不会冒然处事。既然不是梦,青天白日又不会有鬼的话,那么就是真的人了。随着头脑渐渐清明,如今脑中记忆也清晰地浮现出来。

    她记得自己命令国安局所有人全体撤退,独独她留下来拆除定时炸弹,那样的最新炸弹装置几乎耗尽了她平生所学,最后一刻才得以拆除,但不想那炸弹内居然还有一颗定时隐形装置,可是再想拆除根本就来不及了,所以,她怀抱着那个装置跳下了十二层楼,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毁了整个安全局大楼,否则无数人出生入死得到的保密机密就会尽数被毁,后果不堪设想……

    跳下十二层楼还有活路吗?她又不是飞人,不会被摔死。即便是飞人,也会被炸弹炸的一粒渣也不剩了吧?尤其她记得那时候是黄昏。她第三次抬眼看向天空,太阳火辣,日头正盛,青天白日,月朗风清……

    一种最不可思议的想法骤然涌上心头。

    本来她认为那些被传扬的可笑的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穿越理论如今突然被这诡异的状况推翻,以往的认识轰然倒塌。难道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神奇的事情?她大难不死,反而重生了?而且,还是古代?

    即便再不可思议,她面色依然不表现出来一分。随着男子走近,她目光越发镇定。

    “怎么?才几日不见,月妹妹好像不认识我了似的?”男子看着李芸的神色,眸光现出一抹幽深,紧紧盯着她的脸。

    李芸恍若不闻,甚至面无表情地看着男子。

    “哟,看来还真是不认识了!”男子看着李芸面无表情的神色似乎感觉有趣,眸光微动了一秒,脚下步子不停,几步走近了亭子,直接走到了李芸面前,凝视着李芸,似乎要将她心思看透。

    李芸心头微紧,尽量不让自己露出破绽。如今什么都没弄明白,自然不能冒然举动。

    “呵……好久没见你露出这个表情了,又是谁人有此本事欺负了我的月妹妹?”男子没有从李芸面上看出任何心思情绪,眸光染上了一抹讶异,轻笑一声,但那笑声微沉。

    李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语。

    “看来当真是气着了?呵……难得啊!”男子凝视着李芸,忽然又轻笑了一声,转身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悠悠地打着折扇道:“告诉我,是谁欺负了你,我帮你欺负回去!”

    李芸瞥了男子一眼,见他眉眼依然笑着,不过笑意不达眼底,她低头看向地上跪着一动不动的女孩,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来告诉他我是被谁给欺负了。”

    男子闻言一怔,似乎这才看到地上跪着的女孩。目光落在地上大片的鲜血上,脸色平静,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是,小姐!”女孩垂着头颤抖着将刚刚发生了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月妹妹生气。太子殿下就算不看在你的面子上,也应该看在皇后娘娘和云王府的面子上,怎么由得你被人欺负视而不见呢!当真是……”男子恍然,说了一半声音止住,含笑的面色微怒,后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又是太子殿下?这四个字从醒来之后是她听得最多的。李芸不动声色。

    “走,我们这就去观景园。如今观景园内可是热闹的很,赏诗会已经开始了,你要想找回场子那还不简单,有皇后娘娘给你撑腰怕什么!就算清婉公主也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放肆,那里面的女人还不是由着你欺负。”男子屁股还没坐稳立即站了起来,伸手一把拽住了李芸的手腕,拉着她越过眼前跪着的女孩抬脚就走。

    李芸一惊,以她的伸手如何能被人轻易抓住了手腕而没来得及躲闪开?身份使然让她多少年已经不允许别人轻易近她身了,眸光骤然一沉,就要撤出被男子抓着的手。

    “你不想去?”男子抓紧李芸手腕,转头看着她。不见他有多大的力气,但李芸身子还是被他带了起来,手被抓得牢牢的,动也不能。

    李芸瞬间停止了挣扎,压制住内心的翻江倒海,果断道:“不想去!”

    “你害怕了?因为太子殿下也在?所以你就甘愿被人欺负了?”男子挑眉。

    “能不能不说他,烦不烦!”李芸火了,从醒来就听到这四个字的称呼。她已经对这四个字厌恶到极点。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打向男子抓着她手腕的手。劈手就是一下,毫不客气。

    随着她动作,一股暖流忽然从小腹瞬间顺着血液清楚地传递到手心,似乎无形中汇聚了力量,让她有一种感觉,哪怕面前是一头牛,她也能一掌打死。心头微惊,但未停手。

    男子见李芸的动作不怒反笑,俊颜绽开,美而炫目,那只抓着李芸手腕的手不动,另一只手轻轻伸出挡住了李芸挥来的手,眉眼重新凝聚上笑意,“这才像是你的作风嘛!那些女人不过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娇花弱柳,你想碾死她们犹如碾死一只蚂蚁。何必受这种欺负,走,我陪你治了她们去。”

    说着,男子拉着李芸就走。

    “我说了不去!”李芸压住心头的惊异,难道这就是气功?她以前倒是也见过一名奇人,练的气功炉火纯青,真的能空手打死一头牛,手掌劈巨石而碎安然无恙。她也有?

    “你难道真的是怕他在?”男子笑意顿住,眸光瞬间漆黑,“你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如何会偏偏怕他?难道就是因为你将来要嫁给他吗?才会如此畏惧?没进太子府就以夫为天了?”

    “我怕他做什么,只是不想去。”李芸撤不回手,想着若是她会气功的话,那么眼前这个人能轻易挡住她的手,岂不是也会气功?不,或者是这里叫做武功。

    李芸心思百转千变,她如今初来乍到,还没弄明白自身情况,对自己出现在这里不明所以,自然要万分小心,听地上女孩和这个男子的话中语气,今日那个什么园子定是很多人,她如今不能见太多人,万一露馅被人当成妖物的话,那么她如今重活了也要死。尤其是在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的份上,怎么能随他走?

    “既然不怕他的话,为何不想去?你不是最爱热闹?”男子看着李芸,疑惑探究意味浓郁。

    “我不舒服。”李芸被他抓着手,男子的手温暖,她的手却清凉。

    “刚刚听说你被碰了一下头,要不要请太医看看?”男子伸手抚向李芸额头,眼中露出关心之色,不等李芸开口,对着跪在地上的女孩喝道:“怎么伺候你家小姐的?既然她不舒服为何不赶快请太医?本皇子看你是不想要脑袋了?”

    皇子?李芸看着男子,眼睛不由睁大了一分。

    “四殿下恕罪,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去给小姐请太医……”女孩身子剧烈地抖了起来,一边抖一边叩头,本来额头凝固的血再次渲染开来。

    “那还不快去请太医!”男子不看女孩,怒喝道。

    “是,奴婢这就去!”女孩从地上爬起来,片刻也不敢耽搁,急急跑下玉阶。

    “等等!”李芸哪里能让她请来太医?若是太医来了,万一诊断出她身体有问题,将她当成妖物的话,那么她就别想活了。她可知道古代人杀人比碾死只蚂蚁还要容易。

    女孩闻言立即停住脚步,惨白着小脸看着李芸,又看向四皇子。

    “怎么了?你既然不舒服,就该请太医来赶快看诊。”四皇子对着李芸比刚才对着女孩温柔关心不止一倍。

    李芸只觉得心里无比烦闷,感受着被男子抓紧撤不出的手,看来有这个人在,想要躲过不去观景园是不可能了。又一想反正她如今情形总要见人的,闭了闭眼,没好气地道:“你松开手,我跟你去就是了!”

    四皇子闻言也不纠缠请太医的事儿了,轻笑道:“这就对了!难道你不想见见荣王府那个弱美人?容景可是十年没踏出荣王府了呢!还有轻染,他在外游学也七年了,如今回来了,这帝京城可是热闹了啊!错过了好戏,岂不可惜?”

    话落,拉着李芸不松手,抬步出了亭子。


  李芸无奈,只能面色不虞地跟着四皇子出了亭子。

    容景?轻染?心头默念了两遍刚刚听到的两个名字,她刚刚初来乍到,听的最多的除了太子殿下这四个字外就是这两个名字了。看来今日的主角就是这两个人,只要她小心谨慎一些,不出大错的话,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拿定注意,李芸本来紧张慌乱的心稳定了几分。

    走了几步,四皇子转头瞥了李芸一眼,见她不再反对自己抓着她的手,嘴角微翘。凤眸有某种东西一闪而过,笑意似乎更深了。

    凭借多年的敏感,李芸眸光扫见四皇子嘴角的笑意不动声色。是骡子是马,是好人还是坏人总要拉出来遛遛方能知道。今日没有丝毫准备一片茫然的情况下去观景园的话虽然危险,但是又何尝不是一种她尽快地了解如今是何情形的契机?

    “这样的婢女不听话处置打杀了就是,何必徒惹你心里生烦?”走过那名婢女身边,看着她额头脸上血污一片,四皇子嫌恶地瞥开头。

    那名婢女闻言吓的“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小脸惨白,浑身颤抖,但没有求饶。

    李芸也瞥了女孩一眼,看来这个女孩是这个身体的贴身婢女,否则她醒来身边为何没有别人独独她一人侍候?既然是贴身婢女,自然会对她这个身体最是清楚不过,若她有稍微的转变,便可能会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这个女孩死了的话,危险就会少一分……

    李芸盯着女孩,那瘦小孱弱的身影此时跪在地上恐惧死寂莫名。哪里还有刚刚她醒来时候的恬噪和朝气?才十二三岁,正是如花的年纪,她移开眼睛,漫不经心地道:“就她侍候我还好用一些,留着吧!”

    女孩似乎没想到李芸会绕过了她,顿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李芸,死寂一般的目光破碎出了一丝光亮。

    “不过是一个下贱婢子而已。好用的不差这一个,我可以从我府中给你选十个八个,保准听你的话,你让往东不敢往西。奴才还是要听话些的好。免得祸从口出。”四皇子声音同样漫不经心。

    李芸闻言想着看来这个人早就来了,一直在假山后藏着而已。否则他如何能说出祸从口出这四个字,岂不是显然听到了那婢女的话?一个小小婢女编排太子殿下,岂不是祸从口出?

    女孩顿时吓得垂下头,不停地磕头,再也不敢抬起。

    “行了,别磕了,破了相的话以后还怎么带你出去见人?起来吧!找个地方包扎一下,回头去观景园寻我。”李芸不理会四皇子的话,摆摆手。饶了这女孩一命,希望她以后识相些,即便发现了她不是原来她的小姐,也能帮她,即便不帮的话,也不会戮穿她。

    “谢小姐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那婢女虽然停了叩头,但还是没敢立即起来,显然是惧怕四皇子。

    “月妹妹何时变得心软了?你身边的婢女一换再换,又何时差了这一个了?”四皇子停住脚步,转头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李芸。

    “你怎么那么多话?烦不烦?一个奴才而已,我的人我想打杀就打杀,想不打杀就不打杀,你管那么宽做什么?到底还去不去观景园?不去的话我这就回府。省得我身边的奴才让你看着碍眼。”李芸寻到了机会,不耐烦地吼向四皇子。

    她本就是聪明人,从这个婢女和四皇子的言语中听着这个身体的主人似乎很是嚣张,谁都不看在眼里,很少挨别人欺负,否则那婢女也不会因为她被推了一下而忿忿不平了。而四皇子不管什么目的,但同样口口声声说谁敢欺负她的话,她决定赌一把。一个皇子被她大吼,看他如何神色。

    “我刚刚还以为你转了性子呢!原来还是这么任性,好吧,我不管就不管,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你当我真有那种闲工夫?还不是怕你因了一个婢女受牵连?”四皇子对李芸的大吼浑不在意,嘴角的笑意真了几分,似乎习以为常,她安静低沉才不正常。

    被骂也高兴?真是下贱!李芸心里暗骂了一句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赌对了。她瞥了那小婢女一眼,那小婢女立即激灵地站了起来,恭敬地让二人走过。

    四皇子再不言语,拉着李芸慢悠悠转过了假山,眼前有几条纵横交错的玉石路面,他拉着李芸走向了最右边的一条小路。

    李芸不敢轻易说话,自然也不言语,只是板着脸,装出很是难看的样子。他既然觉得这样的她才正常,那她就配合。

    二人走了一段路,只见一个身着古装做婢女打扮的老妇人急匆匆从对面跑来,当看到她顿时一喜,又看到拉着她手相携走在一起的四皇子面色一僵,但很快就掩了脸上的情绪,连忙过来对着二人行礼,“老奴拜见四殿下和浅月小姐。皇后娘娘见浅月小姐至今还没到观景园,让老奴特意过来寻找。”

    李芸不知道说什么,遂不言语。

    四皇子换了一副和蔼笑意,笑道:“看来我这个做儿子的还没有侄女能得母后的心。能劳动孙嬷嬷来找月妹妹,母后真是越发的宠爱月妹妹了。难道母后就没发现我也没去吗?怎么就没派人来找我?”

    “四殿下这话就差了,皇后娘娘一早就派人找您了,只是奴才们一直没找到您,皇后娘娘听说浅月小姐早就进宫了,却一直不见去观景园,所以,才派了奴婢来找,怕出了什么事情。”孙嬷嬷直起身,不卑不吭地道。

    “原来是这样,那是儿子不孝,误会母后了。正巧我刚刚遇到了月妹妹,我们这就去观景园。你头前快一步去和母后禀告就是。”四皇子对着孙嬷嬷吩咐。

    “是!”孙嬷嬷又看了李芸一眼,转了身快步顺着原路返回了。

    四皇子似乎不知道急一般,继续拉着李芸慢悠悠踱步。

    李芸消化着刚刚得到的讯息,想着原来她这个身体是皇后的侄女。介于孙嬷嬷刚刚的神色,她用力向外撤出被四皇子一直拉着的手。四皇子手更是攥紧了一分,不让她撤出。李芸瞪了他一眼,他恍若不见。她遂放弃,反正该看的也被人看到了,想补救也晚了。

    转过了两道回廊,宫女太监打扮的人渐渐多了,手中端着的瓜果水盘来回穿梭,见到二人牵在一起的手都面露惊异和不敢置信,一个个脸色怪异地请安。

    李芸也顾不得看那些人异样的眼光,心思放在眼前,只见不远处是一处碧湖,比刚刚她醒来所在的碧湖大了不止一倍。刚刚那个只能算是池塘。

    远远便见湖中心亭台林立,亭台内或站或立或坐着数十人,花红柳绿,有男有女,看不清样貌,但可见人人衣着光鲜。想来那里就是今日所说的观景园赏诗会了。

    正打量间,不妨四皇子忽然伸手一揽她的腰,李芸还没回过味来,身子已经跟随四皇子凌空而起,他根本不踩玉桥板面,带着她蜻蜓点水般踩着湖面粼粼波纹向观景台飞去。

    李芸骤然一惊,头脑还没来得及眩晕,脚已经落了地。光鲜景象刹那近在眼前,她被晃得目眩,不由闭了闭眼,又瞬间睁开。不用回头去看越过来的湖面也能清楚地知道这就是传说中踏水无痕的轻功。原来世间当真有这样的功夫存在……

    她定了定神,回头恼怒地瞪了四皇子一眼,“也不说一声,你想吓死我吗?”

    四皇子顽皮地一笑,神色尽是得意,“怎么能吓到月妹妹?你的轻功可是不比我的差呢!只不过这是我刚刚学成的踏水一式,想要你体验一把而已。”

    李芸听说自己居然也会轻功,心下不由一喜,但面色不动,冷哼一声,“谁知道你又弄什么幺蛾子来作弄我。”

    “真是天大的冤枉,我作弄谁怎么敢作弄月妹妹。”四皇子顿时告饶。但并没有松开揽着李芸腰间的手。如此亲密的动作,他做得自然随心。

    李芸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她已经感觉到数十道视线落在了她和四皇子身上,越发地镇定不敢再动,脸上的恼怒情绪也越发装得明显。按理说她这个身体云英未嫁,在古代这样和一个男子亲密不合礼数,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密,四皇子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但他依然不放开她,想来是有所图。她到要看看他这样的用意何在?

    果然,四皇子话落上首传来一声轻咳,紧接着一个温厚的女声嗔怪地看着四皇子责难道:“煜儿,你怎地越发顽皮了?还不开放开你月妹妹,看你将她吓得。”

    “母后,您又不是不知道月妹妹的胆子可比天大,谁又能吓到了她去?您偏心不说自己,还怪儿子。”四皇子嘻嘻一笑,慢悠悠地松开了李芸的手和腰。话落,别有意味地看了皇后左首端坐着的明黄身影一眼,意有所指地道:“不过今日月妹妹还真是吓坏了呢!儿子可从来就没见过她能被人欺负得躲在鸳鸯池的小亭子里独自伤心而不敢来这观景园……”

    李芸心思一动,顺着四皇子目光看去。

    只见在皇后左首坐着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除去皇后的大红服色,也就那抹明黄的颜色最为扎眼了。她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想着这位看来就是她今日听了无数遍太子殿下那四个字的主人了。


 凭借多年训练和驭下识人的经验,李芸虽然仅仅一眼便看出这个太子殿下果然不可小视。也许基于兄弟的原因,太子与四皇子五官相似,但比四皇子俊美中更多了一分威仪。可能长年侵淫权利和自身高位,眉眼深邃,将明黄的颜色穿得入木三分,似乎没人能比他更再适合这个颜色了。

    尤其他此时俊颜上面无表情,黄金冠散发着至尊无上的光芒,将他整个人掩在光芒下,有一种无与伦比的高贵和威仪。

    李芸余光扫见在场数名打扮奢华的女子看着太子殿下的目光痴迷,她心中冷笑,怪不得将她这个身体的魂也吸引了去,身边的人张嘴闭嘴都是太子殿下,这男人即便什么都不做,也有着让人为他疯狂的本钱。

    四皇子话落,观景园有一瞬间清寂,数十人像是空无一人。

    皇后闻言转头看了一旁正襟危坐的太子一眼,没有从那人的脸上看出丝毫情绪,移开视线又看向四皇子,在那张嬉笑的脸庞下亦看不出背后的情绪,她暗暗一叹,将目光再次转移到李芸身上,对她招手笑道:“哦?月儿是被何人欺负得不敢来这观景园了?来,快到姑姑身边来,你将谁欺负了你说出名字来,姑姑看看到底借了哪个人天大的胆子敢在这皇宫欺负了你去。”

    皇后话落,李芸就见有几名女子霎时白了小脸。

    李芸没想到皇后这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什么也不问就拿定她是被人欺负了要帮她出气。她一时间站着不动,想着皇后这是真宠这个身体,还是别有动机。毕竟整个帝京城怕也就那么大,如今能参加这次赏诗会出席这种场合的可都是朝中亲贵子女,她们背后也都代表着各个势力。她太过鹤立鸡群,不招嫉恨妒忌才怪。虽然明地里谁都怕她,暗地里吃亏的事儿肯定不少。就比如今日之事,否则怎么可能这个身体主人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她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了呢!

    “没多大点儿小事,算了!皇后娘娘还是别追究了。”李芸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

    “咦?看来真是气到了,今日可是连姑姑都不喊本宫了。”皇后一愣,似乎没想到李芸今日不追究了,她瞥了连清婉公主在内的几名女子惨白的小脸一眼,呵呵一笑,声音却是沉了几分,“你就说说,不怕的,有姑姑给你做主,我倒是要看看借了哪个胆子敢欺负本宫的侄女。”

    这话铿锵有力,似乎拿定注意真要给李芸做主。

    本来听到李芸不追究今日之事的几个女子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再次白了脸。

    “就是,月妹妹,有母后给你做主,你就说说是谁欺负了你。有母后在你还怕什么?就算被欺负的狠了也有母后帮你惩治了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旁的四皇子立即迎合皇后的话,脸色不善地瞥了那几名女子一眼。

    李芸微微抿着唇瓣,心下寻思到底要不要说。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皇宫,据说古代的皇宫连一只苍蝇飞进来都遮掩不住,她刚刚发生被别人欺负的事儿怎么可能不被后宫之主皇后所知?就这一路走来,她感觉暗地了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呢!

    正犹豫间,只听一直没出声的太子殿下慢悠悠地道:“母后也太小题大做了,无非就是几个闺中女子嬉戏玩笑而已,说欺负就大了,月妹妹可是不比别人,连父皇都敢顶撞,谁能欺负了她去?”

    那几名女子见太子殿下帮忙说话齐齐一喜,一双双美目更是焦在了太子殿下身上移不开。尤其是以清婉公主身边的粉色衣裙女子和绿色衣裙女子为最,似乎那二人眼里再容不得别人了。

    李芸着重看了那两名女子一眼,想着听早先她的婢女所说是荣王府二小姐和孝亲王府的郡主联合清婉公主欺负了她,想来很快她就能将每个人的名字对号入座。

    清婉公主闻太子所言似乎也不紧张了,看向李芸的目光含了一丝不屑。对皇后道:“太子皇兄所言正是,不过是闺中女儿嬉笑玩乐罢了,这天圣朝上下谁不知道云王府的月妹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谁敢真欺负了她去。”

    “就是,浅月妹妹不但是云王府的掌上明珠,亦是皇后娘娘的心头宝,借我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负她,她不欺负我们就不错了。前几日我府中一个外家的表舅在街上不小心得罪了她,她命人劈头就暴打了一顿,如今那表舅还躺在家里下不来床呢!这事儿娘娘怕是也听说了的。”那粉衣女子回过神,艰难地从太子殿下身上移开视线,立即接过话道。

    “兰妹妹所言极是,就在昨日我府中也传着一件事儿,说月妹妹不知为何带着人跑到了西街最火热的望春楼去了,将望春楼一把火就给烧了,而且还命令人不准放里面的人出来,可怜了望春楼数百人,死的死,伤的伤,这事儿闹得大据说今日不少大臣都上书要参月妹妹一本呢!”那绿衣女子也从太子殿下身上艰难地移开视线,看着李芸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竟有此事?”皇后显得异常惊讶,看向李芸。

    李芸听着那两名女子煞有介事地说了一通,秀眉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心中暗叹,没想到她刚刚到来就摊上了这犯罪的大事儿。先前还以为这个身体的主人只是坏脾气而已,没想到嚣张到了这样的份上。打人放火,简直是……无恶不作了。

    “自然是正有此事,如今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怕是此时已经传得整个天圣上下皆知了。母后这两日为布置赏诗会之事繁忙,一时不曾听闻而已。我看啊,就算父皇再怎么包庇月妹妹怕也是堵不上这朝中大臣的弹劾和天下悠悠之口的。月妹妹这回的事情可是闹大了。云老王爷据说更是一气之下卧病在床了。”清婉公主同样语气幸灾乐祸。

    皇后看了半响没见李芸出声,从面上也看不出她心中所想,惊异于这个侄女今日似乎沉稳了。她收了惊讶,转眸看向身旁的太子。

    太子依然面无表情,淡淡地扫了李芸一眼,声音也听不出情绪,“的确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过父皇今日并没有上朝,弹劾的折子都送去了御书房。儿臣也不知父皇要如何处置呢!不过外祖父云老王爷的确气病了倒是真的。”

    “你可有去云王府看云老王爷?可是严重?”皇后听闻老王爷被气病,脸色不善。

    李芸想着她既然称呼皇后为姑姑,那么老王爷就是皇后的父亲了。她垂下头,想着怎么就这么倒霉,刚刚来就碰上这样的事情,怕是不能轻易善了。

    “儿臣得知今日父皇不早朝就去过了云王府。外祖父病得……”太子似乎斟酌着用词,别有深意地瞥了李芸一眼,见她不争辩,静静而站,被多人言语攻击脸上却不如往常一般见丝毫委屈恼怒等颜色,眸光闪过一丝讶异,顿了顿道:“太医院的院首张老太医去给外祖父诊断的,据说是气血攻心,开了方子,说是不能再动肝火,好好调养一阵子才行。怕是没有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了。”

    “父亲竟然这么严重?”皇后一惊。

    太子点点头,看不出情绪的脸上终于露出无奈,安慰皇后道:“母后也无须担心,有张老太医在,父皇也派人给云王府送去了不少好药,外祖父定然无恙的。”

    皇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转眸看向李芸,脸色板了起来,美眸染上一丝恼怒,喝道:“月儿,你当街殴打人也就算了,怎么能火烧望春楼,简直太胡闹了!”

    李芸百口莫辩,因为她刚刚来根本就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事儿。只能垂头不语。

    “母后,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件事情儿臣知道,也着实怪不得月妹妹。”半响不言语的四皇子此时道:“据儿臣所知月妹妹是被有心人挑唆说太子皇兄去了望春楼,她才带着人找了去的。但那望春楼的人着实可恨,居然不给一句正经的,还要将月妹妹抓了报官,月妹妹是气急了,才烧了望春楼。”

    四皇子话落,又刻意道:“母后您也是知道,月妹妹一颗心可都是寄托在了太子皇兄身上,她怎么能忍受皇兄去那种地方?自然烧了望春楼解气才是。这原也没错。太子皇兄怎么能被望春楼那帮子狐媚子魅惑了去呢?”

    “还有这一出?”皇后皱眉,转向身旁的太子。

    太子深邃的凤目射向四皇子,漆黑的瞳仁里如下冰刀,并不接话。

    四皇子恍若不见,转头问身边的李芸,“昨日我虽然没在场,但也是听说了具体事情始末的,是这样吧?月妹妹?”

    几人言语间已经给了李芸充分的思考准备,她闻言看向四皇子,目光不停留地又转向皇后,最后落在太子身上,本来面无表情的小脸霎时溢满了委屈不甘,眼中含泪,似乎那泪要溢出来似的,但偏偏被她倔强地强忍住不让泪掉出来。只是一眼,便又垂下头。只字不说,但无疑这种表情比千言万语还要有力。

    太子一愣。

    皇后见到李芸委屈不甘想诉又无处可诉的神色,顿时相信了四皇子的话。只要是牵连了太子,谁人都知道她这个侄女是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难怪会烧了那望春楼。想到此,她皱眉明显不赞同地看着太子,怒道:“胡闹!你一个堂堂太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也不怕污了你的身份!”


  李芸见皇后不再盯着她,苗头终于指向太子,心里微微一松。她高高在上惯了,从来都是批评下属,如今不太适应这种被人家指着鼻子批评的身份。无论四皇子是何目的帮她,但这个人情她记下了。望春楼顾名思义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估计是古代青楼。一国堂堂尊贵的储君逛青楼,岂止是有污身份的事儿,说严重了简直是人品德行不敢恭维。

    不过看这太子殿下人模狗样,还真看不出来是个被女色魅惑的人。皇权下的斗争都是不见血的猎刃,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被四皇子别有用心诬陷也说不准。毕竟想要他这个位置的人肯定还是很多的。不过披着光鲜华丽外表下的肮脏心思的人也多了去了。没准他就不是那其中的一个。这种事情不好说。

    李芸难得的有了空隙喘息,将各种想法想了个十足十。她倒要看看太子如何应对。

    “母后息怒,昨日儿臣的确是去了望春楼,但也是奉了父皇之命去查些事情,并没有多做耽搁,月妹妹去的时候儿臣早已经走了大半响了。儿臣自小在母后身边长大,有母后教导,怎么能是那种不顾德行之人?母后若不相信,只管去问父皇就是。”太子在皇后的怒目喝斥下并不紧张,淡淡瞥了四皇子一眼道。

    四皇子闻言薄唇紧紧抿起,袖中的手攥紧了几分,有青筋隐隐爆出,显然是没料到太子去望春楼是奉了皇命去的。闭口再不言语一句。

    皇后闻言脸色稍缓,点点头,也缓了语气,“本宫就觉得你也不是那种不知检点之人。原来是皇上有命令。这就怪不得了。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好,狐媚的伎俩没白地污了你。”

    “是,儿臣谨记母后教诲!”太子恭谨地垂首应是。

    皇后这才放过了太子,又转向李芸,语气一改舒缓,颇为严厉,“月儿,你也太放肆了,虽然那种地方污秽,但你也不能因此就放火烧了,而且还不准里面的人出来,再怎么说那些也是活生生的人命!”

    李芸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让太子躲了过去,面对皇后的指责不知道说什么,说认罪吧,她刚来又不是她做的,说不认罪吧,她这个身体确实被众人指控做了,似乎还铁板钉钉,她一时间被迫得心头有些烦闷,只能不语。

    四皇子这回到再没吱声帮李芸,更不再看她,显然没打击到太子开始明哲保身了。

    李芸想到这一层,也颇为理解,更是想通了四皇子今日为何非要拽了她来这里,原来打的是打击太子的主意,想要太子担了不洁身自好的罪名。她暗暗一叹,古代就是这样,都是那把最尊贵的椅子惹的祸。看来这四皇子还真不是个安于一辈子当闲散王爷的主。

    皇后话落,四周寂静无声。数十道目光都落在李芸身上,一时间幸灾乐祸的,看好戏的,冷嘲不屑的,冷漠以对的,各种表情的脸庞多有。但无一人出声帮她。

    李芸想着这个身体主人的人品真差啊!一个知心好友看来也没有!

    “月儿!你听到本宫的话了吗?”皇后也不对李芸称呼姑姑了,本宫二字代表了高高在上的地位,严肃威严。不愧她皇后之位。

    李芸低垂着头,小声道:“听到了!”声音依然是说不出的委屈,眼泪随着她一声应答,噼里啪啦就滴了下来。哽咽道:“姑姑明明说看我被欺负要给我做主的,怎么反过来就教训起我来了。那种肮脏的地方,我早就想烧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无比愤恨,似乎烧了也尤不解气。

    皇后本来疑惑的心在听到李芸最后一句话的口气一松,看来月儿还是如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可能是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了,一时间又被人欺负狠了才沉默很多。如今这样子才算正常。她板起脸,辞色严厉:“你还有理了?闯了大祸不想办法补救,还给本宫在宫内生事,看来是以往本宫太过纵容你了,才养成了你这个无法无天的性子。”

    李芸眼泪似乎不要钱似的拼命往下流,半个字也不说了,倔强地站着。皇后不是宠她吗?宠得她无法无天吗?她到要看看是真宠还是假宠。

    “来人!将这个闯了大祸居然还不知道悔过的混账给本宫押到刑部大牢去。等待皇上发落处置!”皇后似乎气急,神色似乎又怒其不争,大喝道。

    皇后话落,李芸明显感到整个亭子内的气流瞬间变得轻快了。看来想她死的人很多。不少女子都露出欣喜的神色,想来是她一旦获罪,少了她一个对手抢太子,自然欢喜。

    不出片刻,有数名侍卫涌向亭子,人人带刀,面色冷酷,抓向李芸。

    李芸皱眉,想着到底要不要反抗,若是反抗的话有什么后果,若是不反抗的话就这样进了刑部大牢,不知道还有没有出来的机会。她一时间踌躇不定。

    有两名侍卫在李芸犹豫间快速地将她一左一右架住,托着她就要向外走去。

    李芸想着看来这皇后姑姑也不是真的宠她,否则她不会现在大动兵刃的抓了她,就算派人抓了她也不会直接送到刑部大牢。要知道进去是个什么后果很难说。她只恨自己没有这个身体的记忆,只能凭着猜测判断人心,着实恼恨。

    “母后,您可不能就这样抓了月妹妹,她……”四皇子见李芸要被拉走,顿时一惊。

    “煜儿,她犯了大错居然还不知悔改,你休要再替她说话。本宫今日就非要治了这个胆大妄为,冥顽不灵,纨绔不化的丫头。否则本宫出自云王府,如何做她的亲姑姑,如何统领后宫,母仪天下?如何给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交代?”皇后喝止了四皇子。

    四皇子顿时噤了声,复杂地看了李芸一眼,终是移开视线,没再言语。

    这话说得可够冠冕堂皇的!李芸一时间分不清楚真假,更分不清楚到底皇后是为了保全云王府私自治了她好给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舆论的一个交代,还是借此脱离自身是她姑姑不会跟着此事受牵连的干系。她想的头疼,一时间莫不清楚情况,不好动作。

    “母后说得不错!依儿臣看早就该让月妹妹受到教训了。这样下去还了得?”清婉公主迎合着皇后的话道:“这件事情闹得如此之大,母后若不惩处了她的话,如何给枉死的望春楼冤魂一个交待?”

    “皇后明鉴,正是此理!”那粉衣女子和绿衣女子眉眼隐着笑意也同时附和。

    李芸装作恼怒地看向清婉公主和那两个附和的女子。又瞥向太子,见他无动于衷,面色看不出表情的任她被拿下,脸上再次溢满委屈不甘,稍纵便将委屈不甘转为滔天怒火,对着太子大怒道:“我都是因为你才烧了望春楼的,你就忍心看着我被送去刑部大牢而不救?你真是狼心狗肺!”

    李芸指控的声音很大,这次却是真真实实的怒意。她替那个死去的女子悲哀!一片痴心空付不说,本来认为良人的人确是如此冷血见死不救,简直是可恨,更是气愤这个身体主人真是眼瞎了会看上这个男人。即便是太子又如何?没心的男人不爱也罢!何况他这个身份又不是什么好果子吃的身份,没准哪天丢了呢!

    太子似乎没料到李芸指向他,而且如此激烈的表情和言语,他一时僵住。

    皇后似乎也没想到一直在太子面前从来都是乖乖小白兔的侄女今日能如此激烈地大骂太子,一时间也有些怔愣。

    四皇子却是毫不意外,闻言眉眼聚上了丝冷笑。他早就看出今日的云浅月和以往不同,想来是确确实实因为昨日之事受到了教训,今日对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寒了心,才会有此愤恨激烈地表现。实在不为过。

    甚至他更希望她再激烈一些,多骂几句。反正既然要被押进刑部大牢,想要活着出来怕是难了。即便能出来,怕是也会半死不活,这京城里想她死的人太多了。毕竟她如今可是占着女子最尊贵的位置。

    在这天圣皇朝从立朝初始始祖皇帝就留下祖训,言:“历代皇后必须是出自云王府。”所以,云王府有以女为贵的说法。如今云浅月是云王府唯一的嫡女,自然是内定的皇后第一人选。但她不争气守住这个身份,别人自然乐不得想方设法她让出来。更甚者拉云王府下马,从此以后最好让云王府退出这天圣皇朝的政治舞台。但云王府百年大族,树大跟固,岂能轻易撼动?所以,看来有好戏看了!

    四皇子心里打着多种思量,抱着看戏的姿态旁观起来。

    他到要看看他的好太子皇兄是不是会保云浅月,云王府这杆大旗他还想不想要?若是想要,自然不能让云浅月去刑部大牢找死。若他不想保云浅月,不打算要云王府这杆大旗的话,等于他直接得罪了云王府,云老爷子知道太子袖手旁观而不救的话,如何能干?那就更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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