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苏家上下里里外外全都挂上了红绸,房间上贴满了大红的“囍”字,有正着贴的,也有倒着贴的。苏慕锦成亲这一天不但是她成亲的日子,还是她及笄的日子,因此举办的十分的隆重。
嫁妆聘礼的箱笼也早早的就准备妥当了,安置在马车上就等着等会儿新郎来迎亲的时候一起随着花轿抬进楚王府。
这一天一大早,天还灰蒙蒙的时候苏慕锦就被柳嬷嬷等人从床上给拉了起来。
真的算是拉起来的,苏慕锦前一夜大半夜都没有合眼,到了后半夜才勉强睡着,她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被拉起来了,幸好这身体年纪比较小,一夜没睡倒也没有眼圈青黑,稍稍洗漱之后就精神了起来。
新娘子出嫁的那一天是不允许在娘家用膳的,这个也是有讲究的,说是今后就要以夫家为家,要到楚家之后才能用膳。
天还是灰蒙蒙的,房间里就点着大红色的蜡烛,先沐浴,然后笙箫几个人才给苏慕锦开始穿衣裳。嫁衣不止是外面的一层鲜红色的衣裳而已,而是从里到外好几层的衣裳,笙箫和秋月两个人一起给苏慕锦更衣,先是穿上了一件大红色绣鸳鸯戏水的肚兜,然后外面罩着一件大红色的中衣,中衣都是由丝绸制成,穿在身上冰凉滑腻,微微一动,那如水的袖子便滑到了手肘处,露出一抹雪白的碧藕。
中衣外面还有一层和嫁衣相衬的衣裳,袖子比外面的衣裳要稍稍长一些,露出上面银色勾丝图案的祥云,裙子更是讲究,逶迤在地足足数尺长,裙摆一层层如波浪般漾开,层次分明!裙摆上没有绣花,简简单单的更显得大方!
最后一层是重点,大红色的嫁衣罩在上面,衣料上全都是用金线绣着的祥云和图案,在烛光下闪烁着粼粼的波光。袖口处是银线绣制的祥云,再以淡紫色的绣线一层一层的从浅到深过度成淡淡的晕染开来,美的惊人。
笙箫几人嘶嘶的抽着凉气,被震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十五岁的姑娘比一年多前更加美了,五官都张开了,身体发育的也凹凸有致,肩膀依旧瘦削,不过是那种看起来瘦摸起来有肉的那种身材,恰到好处的完美。
烛光下金丝银线的闪闪发光,而她本人的五官比那明亮的金线更加耀眼,比银丝更加夺目,像一朵开到了极致的花儿,今天便是最美的时刻。
苏青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瞧见苏慕锦这一身打扮,眼圈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
他缓缓进了屋,从西洋镜里看着坐在绣凳上的女儿,略微粗糙的手指按在她的肩头,强硬的不让她回头,不让她瞧见自己眼底的湿润。
一开口还是没能忍住喉间的哽咽和酸涩。
“锦儿……”
“爹爹!”苏慕锦的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她没有回头,从西洋镜里清晰的看出父亲两鬓斑白的头发,她喉咙也是一哽,握住父亲的手,努力扬起一抹笑来,“锦儿大喜的日子,爹爹可不要惹得锦儿哭鼻子,等会儿都不好上妆了!”
苏青云勉强一笑,更加用力的握住苏慕锦的手。
“可惜你娘亲没瞧见你出嫁时的模样,否则一定也会感觉到欣慰的!”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苏青云看到了楚离对锦儿的重视,对楚离的态度也由最开始的不满意渐渐的转变了心态,楚离再不好,身体再有残疾,可只要能对锦儿一心一意的,这比什么都强
想起柔儿,苏青云心里又是一紧,他这一年多的时间费劲了心思,可半点都没有寻到柔儿的下落,不止如此,他知道楚家也在暗中寻找柔儿的下落,可仍旧是一无所获。他心里揪的难受!
柔儿,我们的锦儿长大了,今天就要嫁人了,你如果知道了也会为她祝福的吧……
“娘亲肯定会知道的!”苏慕锦坚定了口气,她没由来的就是相信这一点,她坚信娘亲没有死,她只是被人控制了无法脱身,可是如果有人挟制了她,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应当会让她知道她今天就嫁人了吧……
“是啊,你娘亲肯定会知道的!”
苏青云呵呵一笑,侧过头去不着痕迹的擦去眼角的点点泪光,抚摸着她乌黑的长发,正了正脸色,对她低声道,“头发先不要挽起来,今儿个是锦儿的及笄礼,本来要大办的,现在也不能办了,不过这也算是双喜临门了,等会儿长公主会过来亲自给你戴上发簪,也算是给你办了及笄礼!”
“嗯!”苏慕锦微微一笑,“锦儿以后会经常回来看望爹爹的!”
苏青云忍住心里即将汹涌的情绪,强忍住点点头,“好!”
他不敢再待在这里,生怕眼睛里的酸涩会突破眼眶奔涌而出,对苏慕锦点了点头,“爹爹先出去忙了!”然后就头也不敢回,脚步踉跄的出了锦园。
外面的天渐渐的亮了起来。
房间里的烛光吹灭。
苏慕锦望着窗外渐渐泛起的白色,低头看着自己一身鲜艳的红,心里五味杂陈,翻涌着莫名的情绪。
那一年的那一天。
她也是一身鲜红的嫁衣,八抬大轿被抬进了宁王府……
她摇摇头,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天儿大亮了,房间里的人渐渐的多了起来。
苏慕锦脸上的妆容也上的差不多了,不得不说,紫罗是个上妆的好手,那些个胭脂水粉和眉笔在她的手底下运用的十分恰到好处。苏慕锦的眉毛本来就生的极为好看,只是稍稍有些淡,她也不用拔眉,紫罗就拿着眉笔给她把眉毛稍稍的添了些颜色,让她的眉毛看起来更加的浓些。苏慕锦的皮肤极好,雪白中透着水润,因此紫罗没有给她上水分,只拿着小扑子给她的脸上从额骨处开始浅浅的扑了些淡红色的胭脂,唇上也染了红色的唇纸。
“紫罗的手艺真好!”
秋月忍不住赞道,“把姑娘画的美极了!”姑娘是那种平日中不上妆的人,她本来就生的美,妆容如果上不妥当的话反而会破坏她原本该有的美感,紫罗却很厉害,在姑娘貌美的基础上只稍稍的动了些手指,就把姑娘变得更加美丽了。
尤其是那一双秀眉,用眉笔画了之后浓了许多,看上去平添了几分精气神儿。
紫罗对着苏慕锦的脸看了片刻,自己也觉得很满意,放下手中的小扑子脸颊红红的道,“先前在李婆子手里的时候李婆子特意请人教过上妆和簪子衣裳搭配之类的东西……”
秋月明了,紫罗和紫玉是人牙子手里买来的,想来是为了能卖个好价钱,所以才在她们的身上下了这么大的功夫
紫罗抿唇笑笑,“姑娘生的好看,要不然我就是再能画,也万万画不出如此绝色倾城的姑娘来!”
几个丫头笑嘻嘻的点点头,十分认同她的话语。
苏慕锦只淡淡的笑,没有说话。
她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就已经用掉了两个时辰,窗外的阳光顺着大门洒了进来,透出一丝淡淡的光晕来。等她都弄好了,房间里的人就已经堆满了,楚家派来的喜娘和媒婆在房间里跟苏慕锦说一些出嫁时该注意的事情,苏慕锦点头听着,面上十分的平静。
她就只差头发还没有挽,喜娘和媒婆说了一会儿,长公主就来了。
“参见长公主!”
屋里所有人都躬身行礼。
苏慕锦刚要从绣凳上起身就被长公主含笑按住了肩头,“别起了,今儿个是你大喜的日子,今天你最大,行礼就不必了!”
“多谢母亲!”
这一年多来苏慕锦和长公主也经常聚会碰头,长公主对这个义女十分的上心,经常邀请苏慕锦去长公主府去小聚,有时候得了什么皇上的赏赐,也都会记挂着苏慕锦,给她送过来一些。夏天的时候江南盛产水果,会有使者从江南弄来水果给长公主府,长公主也都会给苏慕锦送过来许多,因此两个人的关系倒算不上生疏,反而还多了几分亲近。
长公主拿起梳妆台上的桃木梳,认真的一点点疏通她的长发,她的秀发乌黑柔亮,比起一年多前的暗黄实在是不知道好到了哪里,头发也没有打结的地方,很容易就疏通了。长公主动作温柔,放在苏慕锦耳边的手轻轻的拂动间带着淡淡的痒和柔,让人忍不住想靠过去。
长公主边给她梳头边说吉祥话。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姑娘儿孙满地!”
“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于贵人!”
“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
“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
“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
“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
“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
“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梳完了长公主就从长袖中掏出一根金色的黄金簪子把苏慕锦的头发挽起来,用一根金簪固定住,那金簪看上去十分普通,简简单单的,但是是实心的簪子,簪子上开着一朵黄金梅,梅花花瓣片片,花蕊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这样精致的簪子也是簪子里的上上品了。
“从今后就挽发嫁作人妇了
这都是娘亲应当在女儿出嫁的时候说的知心话,只是苏慕锦的娘亲如今也不知道在哪里,就由着长公主说了。
苏慕锦眸子一酸,握住长公主的手,“母亲放心,锦儿都明白!”
“明白就好!”长公主欣慰的笑笑,退到了一边。
二夫人和三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这个时候瞧着苏慕锦也十分欣慰。
二夫人在正月十五的时候产下了一个大胖小子,给苏家添了一个难得的男丁,如今生产过后的她多了几分丰腴,看上去更加的慈眉善目了。二夫人今天穿了一身新衣裳看上去也喜庆,她没有抱孩子来,缓步上了前握住苏慕锦的手,从袖子里递给苏慕锦一个油纸包,两人的袖子都十分宽大,这一番动作也没有被喜娘和媒婆给看到。
二夫人压低声音,“要到晚上才能用膳的,你中途饿了就悄悄的吃一点!”
苏慕锦心中一暖,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你放心,聪儿我会好好的照看的,你只管安心的在楚王府过日子,楚王府家大业大规矩也多,不比我们自己家里,听说楚王爷还是战场上退下来的大元帅,身上难免会有杀伐之气,你莫要怕,也莫要得罪了人家,有什么不懂的就多学学,和楚家的人打好关系,莫要让人看轻了去!”
苏慕锦点头,“锦儿都明白,二婶放心!”
一年多前聪儿用了楚离拿来的药方解毒,到年底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清除了余毒,她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她身边有墨魇保护,所以就把碧落和黄泉放在了聪儿身边贴身保护。聪儿身上的毒解了之后她就开始慢慢的疏远聪儿,并且让二婶子开始和聪儿接触,刚开始的时候事情进展的十分不顺畅,聪儿每每要来见她的时候她都会让人给拦住,再让笙箫去给二夫人传话,让二夫人接近聪儿。
聪儿最开始哭闹不休,听着他隔着墙的哭泣声,她心如刀绞,可为了他好,她只能狠下心来。
那段时间柳嬷嬷和笙箫一屋子人都不明白她的做法,她也不在乎,宁肯让她们看着她的时候眼里带着淡淡的责怪。后来她还是心软了,偷偷的去瞧聪儿,他身体里没了毒,脸色红润了许多!瞧见她,他就抱着她的脖子不撒手,哭的让她揪心。
她只好哄他,“聪儿好好跟二婶儿一起玩儿,只要聪儿跟二婶儿一起玩儿,姐姐就七天来看聪儿一次!”
聪儿害怕不能瞧见她,就重重点头。
她便从每七天去看他,慢慢的变成半个月去看他一次,后来渐渐的一个月只去看他一次。
小孩子都是健忘的,更何况是才年仅四岁的小孩子。聪儿如她所愿的渐渐的叫喊她的次数慢慢的少了,平日中有事没事都去二婶子的院子里去玩儿了,尤其是在二婶产下子嗣之后,聪儿头一次瞧见那么小的婴儿,新奇的紧,每日里都要去逗逗小弟弟。这样的事情二夫人自然乐于见成,只是瞧着苏慕锦的眼神里夹杂了淡淡的愧疚和感激。
苏慕锦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心酸
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慢慢的疏远了她,她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锦儿?”
“嗯?!”苏慕锦从回忆中渐渐的回过神来,就瞧见二夫人担忧的看着她。
“你没事吧?!”
“没事!”苏慕锦握紧了袖子里的油纸包,低声道,“二婶,聪儿放在您身边锦儿放心的很,他马上就要六岁了,也该启蒙了,二婶子只管把聪儿当成亲生孩子来看,如果他有哪里做的不好了,您只管训斥他,万万不要因为觉得他不是您的孩子所以不好开口!聪儿五岁多了,这个时候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他性子也比以前来的开朗些,还要劳烦您好好的照看着……”
“你放心,二婶子知道你的担心!”
二夫人对苏慕锦是真的感激,她因为苏慕锦有了自己的孩子,还因为苏慕锦和夫君的感情越来越好,现如今夫君每天不管再忙都要回府回房,她先前提议给夫君纳妾,夫君都拒绝了,说是守着她和孩子过就好了。苏慕锦还把聪儿交给她……
聪儿那孩子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她原本以为苏慕锦所谓的“交给她”只是让她照看,可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放手了,把聪儿彻彻底底的交到了她的手里,哪怕她生了儿子,也不怕她会厚此薄彼的对聪儿不好!她心里对苏慕锦的做法有些感叹。她自认换了自己的位置没法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不得不承认锦儿是真的为了聪儿好。
她再疼聪儿都只是个姐姐,而且还是个即将嫁人的姐姐,真的和聪儿走的太近了,将来嫁了人总不可能天天待在娘家,那聪儿怎么办?交给她就不一样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都会好好的照顾聪儿的……
她拍拍苏慕锦的肩膀郑重的低声开口,“锦儿你放心,只要你二婶子有一口气都不会让聪儿颓废了,不管是生活方面还是教育方面,二婶子都会谨慎谨慎再谨慎的。”
苏慕锦含笑点头。
三夫人也瞧见了二嫂放下成见得了利益,也和苏慕锦早早的就放下了成见,她自认自己是个没主意的,所以二嫂生了孩子做完月子之后她就自动把掌管中馈的权利交给了二嫂,现在她们妯娌一样的亲近,连带着她的夫君也不再在外面留宿了。
对于这样的改变她心里已经十分庆幸了。
因此对苏慕锦也亲热了起来,三夫人拉着苏慕锦的手,“锦儿,放心吧,这个家我跟你二婶子会撑起来的,前院儿里有你爹爹和两个叔叔,后院里有我和你二婶子,一家人捆在一起,怎么样都不会出问题的,真的遇到了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我和你二婶子都会去寻你的。”
三夫人诚挚的道,她知道苏慕锦的主意多。
苏慕锦放心了,重重的点头。
苏云锦早早的就被抬到宁王府去了,老太太也中了风,家里再也没人能作怪了,这样她也能放心了!
苏慕锦眸子一转就瞧见了站在房间角落里的李姨娘,瞧见李姨娘苏慕锦不得不想起了一件事儿,去年十月的时候选秀大典,礼部的人竟然把三妹妹的名字也给报了上去,三妹妹去参加了选秀,更值得一提的是她还真的被宁奕给选上了。
而且还一举被封为才人
只是宫中传来消息,三妹妹到现在都一直没有被宠幸!这一点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这样的场合下苏慕锦不好和李姨娘说话,只对她点了点头。
后宫中步步危机,也幸好三妹妹是庶出的女儿倒不会太引人注目,而且三妹妹本身为人做事都比较低调,倒也没有入了贵妃徐青枝和太后的眼睛,要不然她恐怕小命都保不住了。
李姨娘自三妹妹进了宫之后就一直惊慌不已,如果是平常人家她还能求着苏慕锦去看看,可偏偏是帝王之家,任凭苏云锦能耐再大,皇宫也不是能随意进出的,而且韵儿又只是个才人,要想见自己的家人,要么经过暂管后宫的贵妃的同意,要么是皇上的宠妃,经过皇上点头。
要不然难如登天。
李姨娘现在是每一天都过的胆战心惊,生怕一觉醒来第二天皇宫中就传来韵儿性命不保的消息。
索性……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只是长期的担忧下来,她整个人看上去都苍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藏都藏不住,眼睑下一圈的青黑,脸色也极为苍白!
苏慕锦看在眼里低声一叹,李姨娘是真心疼爱三妹妹,换了稍微自私点儿的母亲,自家的女儿进了皇宫恐怕都要高兴死了。
她没说什么,打算下一次如果进了皇宫,或者是碰到了宁奕,要问一问三妹妹如今的处境,也好安李姨娘的心。
远处传来鞭炮阵阵的声响。
屋里的人听见了连忙做最后的准备。
“吉时快到了,赶紧,赶紧把凤冠给带上,还有红盖头,快!快!”
二夫人听到鞭炮和奏乐声连忙让屋里的小丫头动手,笙箫赶紧从苏慕锦的大床上端来镶嵌满珍珠的凤冠,凤冠是黄金制成,而且还全都是实心的黄金,两边垂下流苏状的黄金坠子,垂在耳朵的两侧,和她耳朵上带着的黄金耳坠刚好呼应,可美则美矣,也实在重的厉害。
刚带到头上,苏慕锦就觉得脖子一沉,险些被压折了脖子!
她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眼前一片红色就蒙了过来,大红色绣并蒂莲的盖头就牢牢的挡住了她的视线,视线被挡住,只能瞧见大红色的绣鞋!
头上的盖头刚刚盖上就感觉到一个软软糯糯的小手塞进来一个东西。
她低头一看,是一个大红色的苹果。
耳边响起了聪儿稚嫩的声音,“姐姐,苹果拿好啊,嬷嬷说了苹果平平安安!”
苏慕锦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她的聪儿纵然疏远了她,可终究还是她的弟弟。
她握住聪儿肥嫩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聪儿,记得以后要听二婶的话,二婶有了小弟弟,你以后就是大哥哥了,记得要好好照顾弟弟!”
她盖着盖头所以没瞧见聪儿通红的眼眶
聪儿咬紧了嘴唇,努力控制住眼泪不流出来,声音听起来还是那样的清亮,“聪儿都知道的,姐姐记得一个月来看聪儿一次哦,这是聪儿和姐姐的约定!”
苏慕锦哽了声音,“……好!”
她一个字落下,没瞧见聪儿眼眶的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一年多下来聪儿的个头拔高了许多,苏慕锦坐着他已经到了苏慕锦鼻梁的位置,只是还是软软糯糯的看上去惹人怜惜。他的手被苏慕锦握着,似乎想投到大姐姐的怀里,可想到楚离哥哥对他说的话,他死死的咬着唇默默忍了下来,也忍下了喉间的哽咽声。
他是大孩子了,不能再让姐姐费心难过了。
二婶子瞧着聪儿隐忍的模样,默默的把他揽在怀里。
……
此时的楚王府!
楚离也褪下了常年穿着的白色,换了一身大红色的喜服,他今天心情甚好甚好,黄金面具都不能遮住他高高扬起的唇角。
他的新房设在楚王府的后院里,而不是他经常居住的竹林里。
竹林里机关太多,不太合适。
他一夜没睡,坐在轮椅里慢慢的看着天空从黑转成蒙蒙黑,又从蒙蒙黑转成了鱼肚白,看着天空一点点的亮了起来他心中焦急,只觉得今天一天的时间过的异常的缓慢!
墨魇今天也回来了,他也换了一身新衣裳,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全都是揶揄。
“世子爷啊,您不用往外看了,还没到吉时呢!”
楚离眯着眼睛瞧了墨魇一眼!
“嘿嘿,属下没说错啊,这时辰还早着呢,您心里再着急都没用的!”
“闭嘴!”
“为什么要闭嘴啊,属下又没有说错!”墨魇一脸委屈。
“恬噪!”
“呵呵!”墨魇笑的奸诈,看了看新房一屋子的大红心里也十分高兴,今后未来的世子妃就能光明正大的喊世子妃了,再也不用暗地里保护世子妃,可以转到明处了!他笑嘻嘻的瞧着府里的丫鬟端进来小筐子开始往新床上撒桂圆红枣之类的干果,笑容就变得十分猥琐了。
他猥琐的扫了扫世子爷的下身,今儿个良辰美景的,又是新婚大喜,也不知道世子爷……行不行啊……
他挠了挠头,干笑。
可惜玄魄那个家伙不能赶回来,要不然估计会闹洞房的吧,那小子可比他活跃的多了。他顶多就是动动嘴,玄魄话不多,看上去深沉的很,可实际上是个好动的人,什么都不说,动作比谁都快!
“世子爷,您都大婚了是吧,您看属下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成亲了啊!”
楚离懒懒的看他一眼,推着轮椅就往外走,“苏慕锦不会把笙箫嫁给你的,死心吧
墨魇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世子爷,我可是你身边的贴身侍卫,笙箫那丫头是世子妃身边的贴身侍女,多好啊,天生一对啊,属下哪里配不上那小丫头了,世子妃肯定会同意的,等世子妃进了门属下就要跟她求娶笙箫!”
楚离已经懒得看他了。
墨魇和笙箫结了仇之后就一直在暗地里默默观察她,发现这小丫头太对他的胃口了,好多次都在暗地里拿小石头砸她,他武功高强,笙箫当然发现不了他,自当是见鬼了。这一点墨魇也很郁闷,他都喜欢笙箫那么长时间了,凭什么笙箫就只见过他两回啊。
不公平啊!
不过他转念一想,等世子妃嫁到王府之后他不是能和笙箫每天都见面了么。这样一想,心里也有些着急了,看了看天色,抱怨道,“怎么时间过的这么慢啊!”
“闭嘴!”
楚离本来就觉得慢,他这样一叫,更觉得时间流动的太缓慢了!
墨魇不甘心的要咕哝两句,却见世子爷面色一正,眼神对着他看了过来。
他不自在的扭扭身子,“怎么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没什么不得体的啊!
“墨魇,动用王府的势力!”楚离声音低沉,捏紧了轮椅扶手,“出动王府的侍卫,今天的婚礼我不想中间出任何的岔子!”
墨魇一愣,脸色也沉了下来。
“世子爷的意思是今天有人不想让你和世子妃顺利成亲?”
“不是不让顺利成亲!只是想找些麻烦让我心里添堵罢了!”
楚离冷笑,一年多前他那样侮辱了张嫣然,还把太后身边的杜嬷嬷打成重伤,这一年多太后都没有任何的表示,太后那个人他不敢说了解十分,起码也了解*分。跟徐家所有人一样的特质,心眼比针眼还小,十分记仇!她可以随便欺压任何人,却不容许任何人挑战她的权威!
这一年多以来太后都什么动作都没有,他料想他成亲她便会有动作!
她可不是那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女人!
“出动王府的侍卫?这合适……么?”墨魇有些犹豫,“要不用我们自己的人?!”
“就用王府的侍卫!”楚离粉白的唇微微抿起,目光有些飘远,“动用我们自己的人反而会打草惊蛇让太后起疑心!”
墨魇沉默。
世子爷这么些年精心策划,而且精心的培养了这么多的可用之材,这个时候的确不能随便的就拿出来,会让太后怀疑的。太后那个老妖婆虽然本性不咋地,可是却拥有着上位者独有的多疑,真的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对世子爷还不利。现在王爷的态度不明,世子爷也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暂时还没有和老妖婆对抗的实力。
而楚王府所有的侍卫全都是王爷以前的亲卫兵,他虽然是异姓王,可只要是个王爷府中都有三千亲卫兵的权利,他这三千的亲卫兵比起宁王府和长公主府的亲卫兵要更加的厉害些。
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都是经历过生死的,身上有普通侍卫身上没有的铁血气息,还有一股子让人看着便敬畏的杀气
他这三千亲卫兵就算是宁王府和长公主府三千亲卫兵加起来,恐怕也不是对手!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三千亲卫只忠于楚王爷。
墨魇平时嘻嘻哈哈的,可也不比别人笨。
世子爷这样做恐怕还有另外一层的考虑,应该就是要试试王爷的态度。
府里的侍卫是王爷的亲兵,如果王爷想让世子爷的婚礼顺利进行,自然会保护的处处周到,而王爷如果……
他打断了自己的想法。
“我这就去吩咐侍卫们开始戒严!”
世子爷的婚事可以说是众人瞩目的,不单单是一些朝中的大臣,还有京城的百姓们,世子爷送到苏家的第一份聘礼就已经吊足了人的胃口,陆陆续续送的聘礼可以说是千古古人后无来者,从来也没有哪个男子娶亲用了这么重的聘礼。
如果世子爷是天子,恐怕就昭告天下,要以江山为聘了。
所以京城中的百姓们早早的就把楚王府和苏家的几条大街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了,王府也是用了心思的,费劲了心思,把红毯直接从楚王府门口给铺到了苏家的大门口。所以这会儿大街上的百姓们也不做生意了,早早的就等在了道路两旁,等着吉时到来,看看这旷世古今的婚礼是如何进行的。
热闹是热闹了,但是这样的情况却最容易出岔子了。
京兆尹都出动了士兵维护京城的治安了。
这个时候让侍卫们去戒严,的确能让婚礼进行的更加安全。
不多时墨魇就回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楚管家。
楚管家一瘸一拐的进了屋,笑呵呵的看着楚离。
“世子爷,到了迎亲的时辰了!”
“吉时到——”
屋外传来一声嘹亮的呼唤声,屋里的人当即就匆匆的行动了起来!
喜娘和笙箫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扶住苏慕锦,柳嬷嬷是苏慕锦嫁人也要带过去的嬷嬷!苏慕锦成亲要带四个大丫头,她就带了笙箫,秋月,紫罗和紫玉四个人,笙箫扶着苏慕锦,剩下的人就默默的跟在身后,她们几个倒没有多少难过,总之都是伺候姑娘,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吉时到了!赶紧赶紧的!”二夫人揽着聪儿赶紧道,“新郎该来迎接新娘子了,可以出门了!”
大红色的盖头盖下来,苏慕锦眼前一片的红,盖头比较厚,她半点都瞧不见人影。只能顺着笙箫和喜娘的搀扶慢慢的往前走。还没有走到前院就有人兴冲冲的来禀报,“新郎已经来接姑娘了!”
“等等!”
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
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苏慕锦听出来开口的是大表哥楚君韬,她心下一阵惊讶,这个时候大表哥不是应该在楚王府做客准备喝喜酒的么?!
楚君韬依旧是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锦袍,今天为了苏慕锦的婚礼他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来穿。
瞧见一身大红色的苏慕锦,他心下有些感慨,一年多前还是个小丫头的她竟然就要嫁人了。他心里轻轻一叹,面上却浮出一抹淡雅的笑容来,他缓步走到苏慕锦的跟前,瞧着她鲜红的绣鞋,低声道,“新娘子的绣鞋怎么能沾上灰尘呢!”
他挥挥手,示意喜娘和笙箫退开,然后躬身半蹲在苏慕锦的跟前。
“锦妹妹,上来,大表哥送你出嫁!”
大红色的盖头罩下来,苏慕锦只能看到大表哥微微弯曲的腰身,她眸子一红,握着苹果的手几乎要把苹果给捏碎了。
大周朝的婚礼新娘子的鞋子是不能沾染尘土的,要自己的哥哥或者弟弟把她给背到轿子里,可是她没有哥哥,弟弟聪儿才四岁多,也根本就背不动她,没有亲兄弟也没有关系,堂兄弟一样可以,可是苏家的子嗣艰难,二叔刚刚添了一个儿子还不满周岁,三叔至今都还没有子嗣……云州那边的亲朋好友除了族长早就没有走动了,这个时候去找族里的兄弟目的性也太强了。
因此苏慕锦之前就和爹爹商议过,她成亲这一日让笙箫和喜娘扶着她上轿就可以了。
可没想到这个时候大表哥竟然会来,还依着她哥哥的身份出现……
“表哥……”
苏慕锦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的多愁善感,眼眶一阵阵的酸涩,一阵阵的发红,可就是半点眼泪都流不出来。
“表哥,是大舅舅让你来的么?”
“算是,也不算是
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脱眶而出,接过楚君韬递过来的手帕擦拭去眼角的泪痕,心下一阵阵的温暖。
“赶紧上来,别耽误了吉时!”
楚君韬再一次蹲在苏慕锦的身边。
苏慕锦这一次没有犹豫,伸出双臂勾住楚君韬的脖颈!
楚君韬的肩膀十分宽阔,苏慕锦趴在上面,他的体温穿透两人的衣裳透了进来,那温暖直接把她冰冻的心劈开一道裂缝,有温热的水一点点的灌了进去,让她感觉到一阵阵的安心。
他的脚步十分沉稳,不急不缓,背着她这么大的一个人也丝毫不损身上清贵的气质。
苏慕锦缓缓的靠在他的肩头,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大表哥,谢谢你!”
“真的想谢谢我,那今后还是叫我大哥吧。一个表字倒显得生疏见外了!”
苏慕锦不看楚君韬的表情也能感觉到他这个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她的唇角也溢出一抹笑容来,收紧了双臂,“好!大哥!”
他含笑嗯了一声。
后院距离前院还是有些距离的,苏慕锦对锦园实在是太熟悉,就是闭着眼睛也知道大概走到了哪里,大约又走了一刻钟,耳边的锣鼓声越发的嘹亮,苏慕锦垂着头顺着红色盖头的余光看着脚下及膝的门槛,拳头微微紧握。
出了这个门,她就不再是苏家的大姑娘了……
她心里突然升起几分紧张来,单手下意识的去摸索。
这一摸索就触到了一个温暖的大掌,那手掌中有薄薄的茧子,苏慕锦感觉到了,是爹爹握住了她的手,她一颗浮动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鞭炮和铜锣声停了下来。
外面能听到百姓们的叫喊声。
苏青云紧紧的握住苏慕锦的手,看着一身喜服骑着骏马带着黄金面具的楚离,微微浑浊的老眼泛出点点水光,他瞧着楚离从马儿上一跃而下,精准的落到墨魇推过来的轮椅中,他忽然有些心酸。
之前曾经无数次的告诉自己,只要楚离能对锦儿好,他身体就是有些残疾又怎么样,可是如今真真切切的瞧见楚离这个样子,他忽然就难受起来。看着背着锦儿的楚君韬,心里的酸意一股股的往上冒。他的女儿那般的出色,却要配这样一个有残疾的男子……早知道……早知道就应该答应楚君韬的提亲的。
楚君韬不管是哪一点都比楚离好太多了,又是锦儿的表哥,两个人若是成亲,怎么样也不会亏待锦儿的……
最重要的是楚君韬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比起身体残疾面容尽毁的楚离……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大哥
苏青云身边的二老爷瞧着苏青云怔愣住的模样,连忙碰了碰他的胳膊,低低的喊了一声,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看着围观的百姓们,“大家都看着呢!”
苏青云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最后握了握苏慕锦的手,瞧着坐在轮椅里的楚离,尽管心里再不情愿,事已至此已经再也没有转寰的余地了。苏青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郑重的把苏慕锦的手交到楚离的手里。
“楚离,好好待她!要不然我苏家拼尽全力也要为锦儿出头!”
楚离同样郑重的接过苏慕锦的手,当他的手碰触到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时,心下一阵阵的颤栗,抬起头诚挚的看着苏青云,“岳父大人尽管放心,楚离宁可亏待了自己都绝不会让锦儿受半点委屈!”
“最好如此!”
楚离勾唇一笑,也不再多说保证的话,既然苏青云心里不相信,那么他保证的再多都没用,他会让自己的实际行动让苏青云相信的。
楚离和苏慕锦的手一触即分,他看着背着苏慕锦的楚君韬,对他点了点头,“有劳大表哥了!”
说起来楚离的年龄比楚君韬还要大一些,可他这声表哥叫的是半点的违和感都没有。
楚君韬也对着楚离点点头,他一向都知道这个楚离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因此对他也没有什么满意或者说不满意的,这些都谈不上!
“方才姑父要说的话就是我要说的,楚离,锦儿身后不止是有苏家还有楚家!”
“当然!”
两个同样出色的男子一瞬间目光相撞,隐隐有异样的光芒从两人的眸子里滑过,像是完成了一件交付的诺言,楚君韬不再多说,让轿夫压下花轿,背着苏慕锦上了花轿。
八抬大轿!是婚假中最高规格的礼仪。
楚君韬单手掀开轿子的帘子,瞧见轿子里的设置眸子里闪过一丝满意。
轿子非常大,坐着的地方铺着两层厚厚的棉被,还用小熏炉熏着淡淡的香草,楚君韬感受过这样的熏香,是特意防止人做马车会晕特意准备的醒神用的。熏炉放在一侧的坐垫上,三足鼎立的熏炉遇到摇晃的马车和轿子很容易歪倒,可是这香炉却半点没有歪倒的样子!
楚君韬看了看抬轿子的几个轿夫。
个个眸子锐利,肩宽窄腰,气息内敛,都是些练家子。
能为了不让锦儿受颠簸之苦连这样的布置都想的到,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来,把苏慕锦放在坐垫上,“锦儿,楚王府水深,如果碰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记得去找我!”
“好!”
楚君韬含笑退出了轿子,放下了鲜红色的帘子。
轿子重新抬起来!
方才暂停的敲锣打鼓的声音顿时又想了起来,鞭炮声也在这一刻响起,周围的百姓们仿佛也被解了穴一般,高高兴兴的议论着说话
柳嬷嬷笙箫和喜娘媒婆等人就站在了轿子的两侧,跟着轿子前行。
苏慕锦看不到现场的情况,却能听到百姓们的议论声。
“天呐,那些全都是嫁妆么?”
“……可不是么,还不止呢,听说有足足几十辆马车的嫁妆呢!”
“……苏姑娘好福气啊,有这么多嫁妆以后吃穿都不用发愁了……”
苏慕锦微微一笑,先前楚王府送聘礼的时候府上是三婶子当家,后来换了二婶子接手,可两个人不管是谁都半点没有动她聘礼的念头,这若是换成了先前的二夫人和三夫人,怎么样也要想法子给贪上一些的。
更何况楚王府送来的那些聘礼个顶个的都是珍宝,只要一样拿出来就足够一个富庶人家吃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所以对于这一点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最起码能看出来二婶子和三婶子是真心的悔改了!
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再一次成亲心里头还是止不住的惊慌,不过这一世的她不比上一世,上一世的她没有嫁妆,没有母族没有娘家撑腰,这一世……她什么都有了。
可……
她抚上心口的位置,这里一阵阵的空。
有些东西她注定再也寻不回来了!
车队缓缓前行,开路的是举着大红色帘子的府上侍卫,楚离骑着雪白的骏马走在队伍的最中央,唇角一直带着浅淡的笑容,他眸子似乎不经意的转了转,落在周围的人群中。
他骑在马上握着缰绳,背脊挺的笔直,唇角带笑,看上去意气风发,半点都看不出来是个双腿残疾的人。
人群中就有人议论道,“……楚世子这一身喜服还真是挺好看的,咦,我真是好奇怪,明明戴着面具的,可给人的感觉真的不赖呢!”
“我瞧着也是!”立马就有人附和,“楚世子若是脸还完好,双腿也是健康的,恐怕今天的京城四杰的排行就要换一换了!”
“那个好像就是贵族里称的气质吧!”
“……”
楚离耳朵敏锐的紧,听到这些也不过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他胸前绑着一个红绸束成的大红花,端正的坐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车队缓缓前行的墨魇。
墨魇对他缓缓的摇了摇头。
楚离心下了然,继续前行。
车队一路前行一路撒着铜钱,引得百姓们争抢不已。幸好百姓们都被侍卫们给拦在外围,因此也没闹出什么打的乱子来。车队走的十分缓慢,平日中只需要半个时辰的路程,他们生生的给走了一个时辰。
掐着吉时到了楚王府,楚王府中宾客人山人海,个个不管是虚假还是真心,脸上都带着开怀的笑容
楚王府的大门口就连石狮子身上都榜上了红绸。大门口堆满了前来庆贺的人物。
大门口有人起哄,“踢轿门!踢轿门!”
原本热闹非凡的人群陡然一静,目光愣愣的看着开口之人。心想,这人是来捣乱的吧,明明知道楚家的世子爷双腿残疾,还偏偏让人踢轿门?!这不是来砸场子的么!
却见开口之人正是笑的一脸欢快的徐傲。
秋叶落红的季节,徐傲一身淡蓝色的锦袍,手里还拿着一柄折扇慢悠悠的扇着,瞧着众人的视线朝着他看过来,他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似乎全然忘记了楚离双腿不便,乐呵呵的重复!
“踢轿门啊,这可是多少年传下来的老规矩啊,莫非到了楚世子这里就不管用了?!”
楚离眸子一冷,淡淡的看向徐傲。
徐傲乐呵呵的,半点不为楚离的冷眼所动,瞧着那鲜红的轿门,眸子里闪过一丝期盼,“世子爷莫非是想让在下给代劳?当然了,世子爷如果真的不愿意踢的话,徐傲十分乐意代替世子爷!”
墨魇眸光如利剑一般直射徐傲。
徐傲连楚离都不怕,这个时候怎么会害怕墨魇?!因此看都不看墨魇一眼,挑衅的看着楚离!
他承认了,这会儿心里就是不高兴。他徐傲看上的东西真的就极少没有得不到的,自从一年多前宁王妃寿宴见过一次苏慕锦,他是想方设法的想要得到苏慕锦,可是宁奕却给苏慕锦和楚离给赐了婚,他不是没想过搞破坏,暗中也做了手段,想着毁了苏慕锦的名节,可每次都会遇到一些阻力,他知道,这阻力肯定就是楚离给设下的。
男人就是有一种这样的心理,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好的。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原本只是猎艳的心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了改变,发誓非要一亲芳泽才能了却心里的一个夙愿。苏慕锦待嫁一年多的期间,除了长公主府平日中极少出门,比之前更加的深居简出,他想下手也一直没有机会,如今终于等到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看楚离笑话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不去行动。
不屑的看了一眼楚离的轮椅,徐傲慢悠悠的收拢了折扇,“世子爷还不动手么,那徐傲就真的要代劳了!”说着似乎要证明自己不是开玩笑,乐呵呵的就要去踢轿门。
宾客们的呼吸都缓了缓,眼神诡异的看着楚离,再看看徐傲。
徐傲也不在乎别人的举动,一步步的走近轿子,他盯着鲜红色的帘子,眼神中闪过一抹炽热来!
就在徐傲的腿已经伸出来就要踢向轿门的时候,一股劲风忽然袭来,直逼徐傲的脚底板。那劲风来的如此迅疾,比疾风还要迅速,比闪电还要凌厉,徐傲不是没有防备,他已经在观察楚离的动作,就是唯恐楚离会中途动手。可他还是低估了楚离!
那劲风不如何大,只清淡的一缕。
可那一缕中却含着楚离一怒之下聚集的风暴
指风如利剑一般,带着破空之声,“砰——”的一声巨响,击中了徐傲的脚底板!
徐傲身子一旋,险险的在半空中反转了一圈,勉强避开了那劲风,可他的脚是避开了,身子却没能及时避开,身体的旋转间,那一股强劲的风直直的刺透他的肩胛骨,他只觉得肩胛骨处一阵剧痛!
他脸色当即一白!
当身子平平的落在地面上的时候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徐傲死死的咬住牙关,劲风毕竟不是利器,虽然穿透了他的肩胛骨却不见血迹,可那剧痛却比刺穿肩胛来的更加痛,他压抑住喉间的一股腥甜,他缓了缓,咽下那一抹腥甜。
“楚世子这是什么意思,在下瞧着世子爷双腿不便好心帮世子踢轿门,世子就是这样感谢在下的?!”
楚离淡淡的看着他,眼睛里十分平静,仿佛他是跳梁小丑一般压根不值一提!
面对徐傲的讥讽他淡淡道,“狗拿耗子!”
骂他是狗?!
徐傲一阵恼怒,他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来没有这样被人羞辱过,还敢说他多管闲事!
他更加恼怒的是楚离那清淡的眼神,就好像他这个人做的一切在他的眼里都是笑话一般。他一个双腿残疾的人凭什么敢这样讥讽他?!
刚要上前和楚离说个究竟,却听到轿子里传来一阵轻灵的女声。
“陛下下旨赐的婚,徐公子的胆子倒是大的很,及时都到了还在这里找麻烦,本郡主倒是想问问徐公子,谁借给你的胆子?!”
楚离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拿郡主的身份压他?!还拿皇上来牵制他?!徐傲一阵咬牙,却强笑道,“苏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在下不过是好心闹一闹,让大家都高兴高兴罢了!”
轿子里的女声越发的清冷,“闹洞房的环节好像还没有到,徐公子未免太心急了些!”
宾客们的眼神像是啐了毒的箭一般让徐傲难堪。
他按捺住恼意,呵呵的干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玩笑罢了!”
“那玩笑徐公子可开够了?!”楚离转过轮椅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睛看他。
“开够了!”徐傲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不多打扰了,世子爷还是快踢轿门吧,面色耽搁了时辰!”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心悸。
这个徐公子今天是发了什么疯,非要跟楚世子过不去?!
楚离却已经懒得再理会他,推着轮椅上了前。
轿夫们十分有眼力见儿的压下了轿子。
踢轿门无非就是为了给女子一个下马威,告诉女子今后嫁到了府上,就要以夫家为先,而在楚离看来压根就没有这个必要!他直接掀开车帘,对苏慕锦伸出了手,声线低沉柔和
“我楚离的妻子不需要给下马威,从今之后苏慕锦就是我楚离的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夫妻连心,所有挡在我们面前的猫猫狗狗全都杀无赦!”
苏慕锦抿唇一笑,这样的杀伐果断才是楚离的本质。
她轻轻抬起手,放在了他宽厚的大掌里。楚离反手一抓,苏慕锦只觉得身子一轻,转瞬间便落在了楚离的怀抱中。
楚离一手抱着苏慕锦,一手推着轮椅,明明该十分吃力,可这动作在他做来看上去竟然十分轻巧,半点吃力的感觉都没有。这个时候就必须在徐傲和宾客的面前给他长脸,因此苏慕锦轻轻一笑,双手环住了楚离的颈子。
耳边传来楚离一声低沉的轻笑。
前面就是火盆,楚离单手一拍轮椅,两个人唰的腾空而起,她逶迤的裙摆在半空中散出缤纷的花瓣,劲风吹起,那长长的裙摆被劲风吹的高高扬起,众人的视线随着那高高起伏的裙摆,落在半空中的弧度,那长裙从半空中散发出来的点点清香……众人心神都不由得一紧。
眼眸痴迷的跟随着那一处裙摆,甚至有人下意识的伸出手去,仿佛要抓住那一抹长裙一般。
等众人回过神间,那抱在一起的一抹大红色已经跨越了火盆,一阶一阶的阶梯顺势而上,大红色的长毯铺在地上,楚离放下了苏慕锦,苏慕锦轻笑,自发自觉的顺着红毯推着轮椅往前走。
楚离的唇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身后的徐傲脸色已经铁青,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他脸色的好坏了,他双拳紧握,手中的折扇被他捏的死紧,忍了忍,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脸上换上了贵公子该有的清雅笑容,抬起脚步就跟了上去,他展开折扇,刚要说话,那折扇却在瞬间化作了齑粉。
徐傲猛然一凛!
眼神锐利的向楚离射去!
这折扇……分明就是他方才给毁坏的!可他竟然半点都没有察觉到!
他抚了抚仍旧在剧痛的肩胛,瞧着楚离的眸子终于有了一分忌惮!
肩头一重,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徐傲又是一凛,猛的侧过身去!他自认武功高强,可被人拍了肩膀才发现旁人靠近了他……若旁人想要他的性命……徐傲猛的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回头却见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正笑眯眯的立在他的身后,他认出来,这是楚家的管家!老人苍老的脸上笑的满是褶皱,可一双浑浊的老眼里却半点笑意都无。
“小公子,年龄还是太小了,今后做事儿可要好好的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分寸,回去问问你姑姑,我们家世子的婚事是不是你能来捣乱的。”
老人的声音十分平静,却带着一种铁血的压迫感。
徐傲心尖猛然颤了颤!
老人笑眯眯的说完就一瘸一拐的往王府里走去,留下徐傲一身的冷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这楚王府里的人物究竟都是什么怪胎?!
一个管家竟然都有如此高强的武功
还有他提到了姑姑……姑姑是太后,难道姑姑都要受楚王府的钳制?!
这些年楚王府一直保持中立,徐傲几乎都要认为楚王府会永远这样下去……可今天,楚王府的管家竟然警告了他这么一番话!究竟仅仅是单纯的因为他众目睽睽之下侮辱了楚离,还是因为……楚王府已经决定好要站的队伍了!
往深了一想,徐傲当即后悔了方才的所作所为。
今天是他太冲动了,如果因为他个人的情绪让楚王府站到了皇帝那一侧,不止是姑姑,就是爹爹也不会轻饶了他!
徐傲咬咬牙,默默的忍下这一口气,告诉自己,下一次不能再这样任性妄为!
他调整一下情绪,随着进院子的人群,一起走了进去!这个时候他如果一气之下拂袖而去,只会更加落人话柄。
苏慕锦和楚离的婚礼虽然是皇上赐婚,可是皇上却没有来凑热闹,就连太后都没有来凑热闹,皇上宁奕只派了身边的李公公来给两人充当礼官!不过李公公来了也就相当于是皇上的圣旨来了,没有人敢怠慢半分。
楚王府的正厅里。
楚王爷一个人坐在正座上,他瞧着苏慕锦缓缓的推着楚离的轮椅走进来,通红的眼睛闪过一抹欣慰的神色来。
只要他不是为了别的目的娶妻,只要他是真心的喜欢苏慕锦,那么不管苏慕锦是什么身份,今后都是他们楚王府的一份子,他都会用尽法子护着她!
楚管家静静的立在楚王爷的身后,把方才大门口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低声告诉了楚王爷。
楚王爷眼神当即就是一沉!
斑白的两鬓风霜更浓,那风霜直接冷了他的双眼。
“告诉徐兮之!她在侄儿若是自己不知道教诲,那本王下次替她教训!”
楚管家笑眯眯的躬身应是。
他得承认,他看不惯徐家好长时间了,呵呵……
说话间,吉时已经到了!
有婆子拿来一根红色的绸带一端递给苏慕锦,一端递给了楚离!
小李公公瞧着都准备妥当了,又看了看时辰,等时间慢慢的滑到这个点儿之后小李公公唱和道:“吉——时——到——”
宾客们顿时噤声,瞧着大厅里一站一坐的两个新人,心里有些感慨!
小李公公可不会理会这些,他的责任就是来充当礼官的!
特殊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尖锐。
“新人,一拜——”
“等等!”
------题外话------
猜猜开口说“等等”的是谁?猜对有奖哈~
“等等!”
楚离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得转了过来。
苏慕锦也有些疑惑,侧首就对着楚离的方向看了过去,可头上的红盖头实在是太厚了,眼前一片红晕,只能看到手底下牵着的红色绸带,哪里能看到楚离的表情。不过就是瞧见了也只能瞧见楚离脸上的黄金面具吧,压根就瞧不见他的表情。
她心下没有多少担忧,只是想着他这个时候叫停肯定是有缘由的,因此静静的等着他说话!
楚王爷眉头微微一凝,这大好的时辰可耽搁不得啊!
小李公公更是面部表情十分奇异,他像是被人一下子给捏住了喉咙,一句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原本脸上是带着笑的,这会儿笑容都僵硬在脸上,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模样,看上去别提多尴尬了。
瞧着众人的视线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小李公公忍不住轻咳了一声,然后轻声道,“世子爷这是要做什么?吉时可耽搁不得啊!”
“我知道!”楚离安安静静的坐在轮椅中,不顾所有人的视线,侧首望着一身鲜红嫁衣的苏慕锦,他心里是真心要迎娶苏慕锦,因此在一些礼节上他必须要在意!他抿了抿唇,声音低沉而有力,“我要站起来拜堂
“哗……”
原本安静的厅堂像是一滴热水进了滚烫的油锅,当即炸起火花来,沸腾不止。
有人低低的道,“站起来?世子爷不是双腿不便么,怎么能站的起来?!”
更多的人惊异的看着楚离,不太明白他所谓的“站”究竟是什么意思!
“墨魇!”
“在!”
“扶我起来!”
“啊?”墨魇惊讶的看着世子爷,扶?怎么扶?
“离儿!大婚的日子不要胡闹!”楚王爷皱眉发话!
“不是胡闹!”楚离紧紧的牵着手中的红绸,深邃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淡淡的温柔,他勾起唇角,“我只是希望拜堂的时候能亲自做到,而不是希望就单单的坐在轮椅中和苏姑娘对拜!这样对苏姑娘太不公平了!”
苏慕锦指尖一颤,那红绸也随之一颤。
似她心中泛起的淡淡涟漪,她捏着红绸的指尖微微泛白。
先前她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和楚离成亲不过是两个人的合作,都是权宜之计,所以她不算多么用心,也不算多么的投入,可他……竟然要用这样的方式让她的态度端正起来么!
她忽然有些害怕。
不知道和楚离的合作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更害怕,她有一天会不会眷恋他的温柔,而不舍得离去……
“墨魇,扶我起来!”
“好!”
墨魇原本是站在厅堂的一侧的,此时听到楚离的要求脸色正了正,他沉着步子走到了轮椅旁边,一身纯黑色的锦袍和楚离鲜红的喜服形成鲜明的对比,楚离的皮肤本身就有些苍白,大红色的喜服还能映出脸色的淡红,可墨魇一站到他的跟前,众人眼神就是一呆。
纯黑色和楚离的皮肤竟然那样的不和谐!
他的皮肤在黑色的布料衬托下白的惊人,也白的极为惨然!
所有人心里不由得一叹,先前那么多年楚离在他们心中就是一个纨绔霸王的形象,可这回瞧见了他的肤色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楚离从刚出生下来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只是平日中他的行为太过彪悍,以至于让人忽视了他的身体,对他的影响也只停留在他的劣迹上。
众人的视线从他雪白的脖颈往上移,落在他没有被面具笼罩着的嘴唇上,众人想了想,好像在印象当中楚世子的唇色永远都是透着淡淡的白,只是他平日中穿着的都是白衣,到让人忽略了这么一个细节。
墨魇搀着楚离的胳膊,算是把他整个人从轮椅中给提起来的,众人的视线又落在楚离的双腿上,他两条腿无力的耷拉在半空中,因为墨魇生怕提不起他,所以用力很大,鲜红色的喜服微微被拽了上去,他一双鲜红色的靴子落在众人的眼底
众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好像对楚离的厌恶一下子就浅了许多,心中浮起几分同情!视线上移,又落在他的脸上,黄金面具在明亮的厅堂中闪烁着冰凉的光芒,那面具之下也不知道是何等丑陋,竟然让他藏了那么多年之久……
有些人不禁回忆起二十年前的旧事来,先前楚王府刚刚迎接了楚离降生的时候,府里十分热闹,还办了洗三礼和满月酒,有些年长的老者曾经参加过楚王府的满月酒,犹记得那个时候楚世子被包裹的襁褓里,粉嫩嫩的小脸,明亮的大眼睛,谁逗一逗都会对谁咧开没牙的嘴笑的极为开心。
想到一声轻叹不由得溢出唇角,也不怪楚世子今儿个会变成这个样子。从小就受尽宠爱,一朝之间生了大病,脸毁了,腿也残了。换了是谁恐怕都会承受不住的,楚世子平日中虽然纨绔了些,可伤天害理害人性命的大错却也从来都没有犯过,这样一想,当即就对他的种种作为释然了。联想起自家的孩子,心下皆浮上了几分怜惜。
楚世子自从和苏家的大姑娘订亲之后就再也没有做过恶事,也很少出府去寻人麻烦了,他们不由得想道,兴许娶了亲就能收收心,也能转变一番了,这样一想,瞧着苏慕锦的眼神就变得有几分期待了!
楚离被墨魇半提着起身,秋日的天气他的额头竟然冒出了一层层的冷汗,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小李公公,点头道,“开始罢!”
小李公公也被楚离的这一番举动震惊到了。
看到楚离点头,他自己也愣愣的点点头,手中的拂尘一挥,清了清嗓子,再次叫唱。
“一拜天地——”
楚离和苏慕锦两人执着红绸转身躬身一拜!
“二拜高堂——”
墨魇扶着楚离又是一个转身,面对着楚王爷和苏慕锦一起弯腰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苏慕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完成了交拜,她只能紧紧的握住红绸,轻轻闭上眼睛,尽量选择忽视心中突然冒出来的悸动。等三拜完成之后楚离就不堪重负的一下子瘫软到轮椅上,剧烈的喘息!
两鬓的头发一阵濡湿,有晶莹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再顺着下颌落入喜服上,为鲜红色的喜服添加了一块铜钱大小的暗色!
楚王爷看的一阵揪心,嘴唇死死的抿在一起!
他知道!
离儿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惩罚他!都是为了让他看看他造的罪孽!他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楚离宛若秋风中落叶的双腿上,脸色陡然惨白起来,比楚离仿佛刚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人更加惨然,楚管家担忧的按住他的肩头。
一贯笑眯眯的笑容也从脸上褪了下去。
三拜完成之后苏慕锦就被一堆子丫鬟婆子簇拥着往外走,墨魇也推着楚离的轮椅默默跟上。不知道走了多久苏慕锦只听到有房门“咯吱——”的一声轻响,耳边就传来婆子含笑的声音。
“世子妃小心脚下的门槛!”
苏慕锦没作声,抬起脚步跨进了屋子
她被人请到了喜床上坐着。
她毕竟不是头一次成亲了,这样的情况和规矩比一般的女子多了一分经验,因此倒少了几分忐忑来,她静静的垂头坐在床上,感觉到屋里脚步声阵阵,仿佛有人匆匆而来,又有人匆匆而去。耳边轮椅轱辘的声音越发显得清晰了。
屋里忽然涌进一屋子的人。
以徐傲为首,笑呵呵的闯进了屋,他已经恢复了贵公子一般清雅高贵的气息,眸子含笑在新房中落了一圈,然后眸子落在床榻上楚慕锦的身上。
与此同时,眸子落在苏慕锦身上的还有一身淡紫色锦袍的宁煜。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却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般,两家的颚骨高高的凸起,显得脸颊都深陷了下去,肩膀依旧宽阔,可一身衣裳却似乎撑不起来,看上去有些空荡荡。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瞧着安安静静的坐在新床上的苏慕锦,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眸子里闪过一丝淡淡的憧憬和迷茫,只是瞬间他便回过神来,脸色较为先前更加的苍白起来。
新房一看就知道是精心布置过的。
鼻翼间是秋月桂花的芳香气息。
房间中处处都透着喜庆的颜色,一张沉香木大圆桌摆放在床榻的斜对面,上面两支鲜红的蜡烛正灼灼燃烧,圆桌上摆满了各色的点心和榛果,新房布置的十分淡雅,除了处处可见的大红色就是透着淡淡黄色的梨花木家具,梨花木晶莹剔透,不像是木料,倒像是玉石一般,饱满而温润。
房间十分的长,一层一层的帷幔用金钩勾起落在两旁,杏黄色的帷幔为新房中更添了几分暖意。
帷幔旁边放着半人高的青花花瓶,花瓶中插着栩栩如生的腊梅,怎么说是栩栩如生呢,就是看着跟真的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他进屋的时候被人挤到了一边不小心碰触到了那腊梅的花瓣,还真的以为花儿是真的一般。
一些不起眼的地方都放着一些精致雕刻的小东西,为空旷的房间中添了些雅致。
宁煜忍不住轻咳一声,喉间顿时涌上一股腥甜,他默默的咽下,眼神有些飘远……
楚离的眼神也有些飘远,默默的等了一年多,他终于娶到了她……先前在脑海中预想过今天的情形无数遍,可真的到了今天这一刻,他的脑子忽然就空白了下来,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可同时也有些口干舌燥。
比起一年前的她,如今的她出落的更加的亭亭玉立了。
他的眼神落在她纤细的腰肢和胸前的凸起上,忽然觉得有些热……
“世子爷还没有掀盖头呢,怎么就呆住了!”徐傲的眼神同样落在苏慕锦窈窕有致的身姿上,掩住眼神中的一抹欲火,他挑眉道,“楚世子不会是单单看苏姑娘的身段就入迷了吧!”
他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过露骨轻佻,不像是在开玩笑,反而像是在青楼污秽之地对一个女子品头论足。以至于一些跟进来闹洞房的名门公子和世家小姐们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宁煜回过神来便听到了他这么一句。
他当即拧紧了眉头,“徐公子说话注意些,别让本世子以为徐公子是从三教九流之地出来的浪荡子
徐傲这回没生气,他本来是想激怒楚离的!
方才他那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这会儿房间里没有楚王爷,一个纨绔的楚世子他还没看在眼里,因此想要出一口恶气!可谁知道楚离还没发话呢,宁煜就先开口了。他轻哼一声,眼神在宁煜和苏慕锦的身上晃来晃去,那眼神意味不明的,“在下又没有说宁世子,宁世子这么紧张做什么?哦,我怎么给忘了,先前苏姑娘和宁世子还是有婚约的,差一点就成了亲。啧啧,若不是中间出了岔子,今儿个抱得美人归的就应当是宁世子吧?宁世子这是眼红了还是怎么样?我不过调侃一句,你怎的就这般的激动呢?!”
他呵呵一笑,倚在木质的栏杆旁边,边轻轻敲打青花瓷瓶,便故作惊讶道,“难不成宁世子对苏姑娘还念念不忘?哦,我怎么给忘了,一年多前宁世子被抓到和苏家的二姑娘通奸,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说若是娶不到苏姑娘就从此不娶正妻,是吧?哎,没想到宁世子对苏姑娘竟然如此情根深种,只是可惜……可惜了呵呵……”
宁煜被扒开了心中的旧伤,脸色有些苍白。
徐傲见此便露出了得意的笑来!
“恬噪!”
“楚离!你说谁呢!”徐傲身子一直,当即眉头倒竖!
“当然是说你!”楚离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他,“今儿个你若是来捣乱的,我不介意找侍卫来把你给赶出去!”
徐傲脸色一阵青红,这还真是楚离能干出来的事情。
他冷笑,“楚世子好大的架子,在下好心来给楚世子庆贺新婚之喜,世子爷不但不感激也就罢了,竟然还扬言要把在下给赶出去!真真是好极了!”
“滚!”
什么?!
徐傲以为他听错了!
“我再说一次。滚!”
屋中的气氛当即就是一僵。
众人眼神诡异的看着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的徐傲,今儿个徐傲如果真的就从楚王府出去了,改天还真的不知道这一番话会传成什么样子!
徐傲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脸色又是一阵青红,捏着青花花瓶的手指猛的用力,险些把花瓶都给捏碎了去。然而他却没有发怒,生生的咽下了这一口气,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来,“世子爷这是做什么,不过开个玩笑罢了,这么开不起玩笑?”
众人心下鄙夷,被人这样侮辱了还能笑着说出这样粉饰太平的话,脸皮还真是厚的紧。
原本对徐傲还有些好感的人当即离他远远的!
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
真小人指的便是楚世子这样的人,人家恶迹斑斑,那有怎样?从来也没试图掩饰过自己的错处!
可徐傲这样的人呢,典型的伪君子!
明明心里已经要爆炸了,脸上还是笑呵呵的样子——尽管那笑有些僵硬,可是这样的人才是最危险的,因为他表面上也许跟你交好,可指不定背地里就会捅你一刀
所以宁可和真小人结交,都不要跟伪君子为伍!
“脸皮真是厚!”
墨魇毫不留情的嘲讽,半点不掩饰他对徐傲的鄙夷!
徐傲指骨捏的卡擦卡擦的作响,却强行忍了下来。他告诉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楚王府还是要忌惮的,真的惹恼了楚王爷,他今天说不定不能从楚王府走出去了……
“呵——”楚离一声冷笑,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眼神越发的不屑!
小李公公把这一幕幕都尽收眼底,然后轻咳了一声,开口道,“世子爷掀盖头吧!”他等会儿还要回宫把今儿个婚宴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回禀给皇上呢。
有了小李公公的这么一打岔,屋里的僵冷的气氛稍稍有些缓和。
楚离点点头,为了徐傲那样的人耽搁了他的大喜事太不划算了点!
因此轻轻的推动轮椅靠近喜床,喜床上铺着鸳鸯戏水的大红色的锦被,他的目光从锦被上转到苏慕锦的身上,紧张的屛住了呼吸,他轻轻抬手,拽着喜帕的一角,喜帕滑腻,落在手中如水一般,让人忍不住想抓住,可才落到手中便一点点的落下!
众人忍不住也随着喜帕的展开微微屛住了呼吸。
就连徐傲都没有再找事,记忆中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过了一年多也不知道出落成何等模样了。
只有宁煜白着脸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的……
他一直都知道她有多美。
那一年的那一天……
她一身鲜红的嫁衣,画着淡淡的得体妆容,眸子里含羞带怯……
那一年的那一天……
他掀开了红盖头,露出她绝美的容颜和略微紧张惊慌的眼神……
那一年的那一天……
她不似现在这般安静,坐在新床上身子不时的动来动去,紧张……
那一年的那一天……
他挑开喜帕的手都是颤抖的,当看清她垂着的眼睑,羞红的脸颊和轻颤的眼睫,心中忽然就装满了满满的喜悦和满足……
他自虐一般的睁开眼睛,看着她的容颜一点点的清晰起来,心头的剧痛和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仿若冰山的一角。
先是露出了金色的凤冠和低垂的黄金流苏,流苏极细,随着喜帕揭开的动作微微的颤,金色的流苏仿若吸取了世间所有的光芒一般,闪烁着黄金的高贵光芒。渐渐的……露出了乌黑的鬓角,她的头发极黑,泼墨一般的浓,山水画一般的让人无法忽视
她垂着眸子,弯翘的眼睫轻轻的颤。
眉毛极黑,却不显得凌厉,十分柔和的弧度。
鼻梁高挺,唇色鲜红柔软。
众人呼吸不由得放的更缓,生怕惊动了这样的柔美。
苏慕锦缓缓抬起头来。
眼睫抬起,露出那一双氤氲的眸子,方才才下定的柔美一下子被摧毁,她一双眼睛柔而不媚,仿若世间最珍贵的至宝,明亮璀璨,又带着淡淡的朦胧,眸子里的那一分氤氲,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窥探……
那样的美惊艳了众人,却刺伤了宁煜。
她如今这样的美……却不是为他展现的……
他深深的凝望她一眼,眸子里包涵了多少复杂难言的情愫,瞧着她的眼神和楚离的眼神纠缠在一起,缠绵悱恻的让人心痛……他苦笑一声,缓缓的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刚出门便忍不住一口鲜血涌了出来,他生生把口中的血吞下去,可还是没忍住,溢出一点在唇角。
缓缓掏出怀中的一方白色手帕,那手帕上有一块黑色的洗不掉的血迹。他擦拭掉嘴角的那一丝血迹,握紧了那条手帕。
这帕子是当年母妃过寿时,她不慎遗落在院子里的手帕。他把帕子握得紧紧的,看着上面的那一点黑色,那是她吐的血……闭上眼睛放在鼻翼间轻嗅,仿佛还能嗅到她的气息!
他仰着头,望着天空中高悬的太阳,刺眼的阳光穿透了他的眸子,他眼神干涩,竟然连泪都流不出来……
耳边是房间中嘈杂的起哄笑闹声,他听着那样的响声,心口刀割一般的难受。
“……成全……好难……”
……
而此时的前厅里。
喜宴已经开席了,院子里热热闹闹的摆了上百的桌子,楚王府里没有女眷,所以来参加婚礼的没有什么贵夫人,大都是一些朝中的官员们,和他的将士们。
前厅中人群散去,只剩下楚王爷和楚管家。
没人之后,楚王爷的脸上才露出了悲戚和苍老,他一晃神脑海中浮现的全都是楚离无力的双腿,和他脸上戴着的黄金面具……
“王爷,您别想太多了,世子爷不会是故意的!”
“不!”楚王爷苦笑,“别安慰我了,我的儿子我还能不了解么,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要刺痛我,报复我……”
楚管家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低声叹息。
他从小看着楚离长大,怎么可能对那个孩子不了解……只是王爷他也有苦说不出啊……
楚管家低声转移话题,“我瞧着世子爷对苏家的大姑娘真真是极用心的,王爷您是没瞧见,世子爷亲自布置的新房,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苏姑娘喜欢温暖的东西,世子爷就把新房里都用暖色的颜色去布置,不止是这些,就连迎亲用的花轿都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两遍,在府上的时候就让人抬着试试看,确定没有一点儿颠簸才让人上手……”楚管家想起来先前瞧见的这些不由得感慨道,“世子爷都已经娶亲了,也长大了,您也可以安下心了,先前我瞧着世子爷真的打算做好了孤独终生的打算的,如今……挺好的
“是啊!”提到这个楚王爷也很是欣慰,他扶着太师椅起了身,瞧着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劝酒声,脸上浮出一抹由衷的笑意,“他能安家我也放心了,那孩子看着对苏慕锦倒是真的上心的,他们中间应该有我们不知道的故事……”
“可要去查一查么?”
“不!让他们去吧,离儿的事情全都让他自己做主,我们不要掺和进去!”
楚管家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便点点头,略微沉吟他有些犹豫的开口。
“王爷……”
“什么事?”他回头看着楚管家犹豫不已的面容,微微一愣,眸子里却已经划出了淡淡的了然,“说罢,如果什么时候你也开始不和我说真心话了,那我就该哭了!”
“是方才迎亲的时候……”
“有什么情况?”楚王爷心一沉,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今儿个离儿让墨魇跟他说,让他派王府里的侍卫们守护这次的婚礼进行,他把这件事全权都交给了楚管家处理,难不成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别瞒着了,说吧!”
楚管家抿了抿唇,他不笑的时候脸色有些肃穆,稍稍想了想措辞,他才低声开口。
“迎亲的时候有一拨人想制造混乱,被我们的人给抓起来了!”
楚王爷指骨一紧,“问出是什么人派来的了么?”他刚问完瞧见楚管家犹豫的脸色,心下已经明了,看着楚管家要开口,他猛的出声,“好了!别说了!”
楚管家轻叹一声,竟然真的没有再说。
“怎么处理?”
“杀!”楚王爷面色一冷,捏了捏泛白的指骨,“给他们一个警告,旁的我能容忍,可绝不能容忍他们连离儿的婚事都想做手脚!”
楚管家又是一叹。
要他说早就该这样了,世子爷心里苦,从小就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还被病痛缠身。好不容易有了个喜欢的姑娘,动了成亲的念头,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的事情,他们竟然还不想让世子爷这一天都不得安宁。
楚管家想了想点点头,他看了楚王爷一眼,低声道,“王爷若是早些做这个决定,今天徐傲就不敢在这里闹事了!”
徐傲仗着什么,还不是徐家和太后的脸面?!
“徐傲就是被自己家里给惯坏了!”楚王爷面色微凉,“生在徐家养成这样的性子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你去让人给他一个教训,在我们府上当着我的面都敢撒野!”
“好,我立马去安排
比起嚣张,比起跋扈,他可比自家世子爷还要让人厌恶!
“今天他出府的时候就动手!”
“好!”
楚管家笑眯眯的点点头,从楚王府里出去就动手,分明就是没打算隐藏是他们动的手,再加上他让人带给徐太后的警告,再怎么样也能起到警告的作用了!楚管家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把徐傲那个混小子揍个半死,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呵呵!
“我去安排了!”
“等等……”
楚管家回头,有些不满的瞧着楚王爷,“王爷可不能心软!”
“想到哪去了!我是让你去顺便准备一下三天之后世子妃的回门礼,离儿既然这样在意她,那我们王府就要拿出态度来!”
“好!我去准备!”
……
此时的新房中。
闹洞房的人还在继续,众男子们瞧着苏慕锦这样的容貌对楚离是又嫉又恨,这样的美娇娘竟然被楚离这个半残不残的人给弄到手了……想想还真是让人不甘心。
但是谁让人家有一个身份显赫的老爹呢。
不过虽然只能看,但是也不能错过这么个机会。
闹洞房,本来就没有禁忌,也没有多少限制。
他们可就这么一个和新娘子接近的机会!
人群中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句,“拿苹果吊在两个人中间,咬苹果!”
这个是闹洞房比较常见的一个游戏,有人一开口,顿时就有人附和,高声的笑道,“没错,来一个!来一个!”
楚离倒没有反对,闹洞房本来就图个热闹,只要不闹得太过分……据说闹洞房越是热闹,今后夫妻两个的生活才会能更好,闹洞房还有驱邪避灾的说法!
而且……
楚离的眸子落在苏慕锦的那一弯红唇上,她的唇上不知道染了什么,晶润润的看上去柔软而可口,让人有种冲动想要去咬一口……咬苹果的游戏很简单,苹果上拴着一根绳子放在两个人脸中间,不能动手,只能用嘴去咬,咬下了一口苹果才算是成功!咬的时候提着绳子的人会捣乱把绳子往上抬,避不开的话两个人就会不可避免的唇齿相交……
楚离的心忽然热了起来,吩咐墨魇。
“去准备苹果!”
墨魇本来以为世子爷会对“闹洞房”这几个字不屑一顾呢,倒是没想到世子爷竟然会这么积极!
他跟着楚离的时间太长了,楚离有些情绪还是瞒不住他的,因此墨魇一看到世子爷盯着世子妃的那一抹红唇就黑了脸,立马知道世子爷要苹果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颇有些忿忿不平的应了一声,出门去找苹果了。
苏慕锦的丫鬟和婆子们都安安静静的守在门外,墨魇瞧见笙箫眼睛当即就是一亮,凑上前去讨好的跟人说话,可笙箫半点都不待见他,一瞧见是他来了,当即就转身想跑,墨魇本来就黑的脸色更加的黑了。
他沉下眉眼,故意吓她,“站住!”
笙箫果然被叫住,没有再跑,但是也没转过身来,背对着他。
墨魇轻哼一声,走上前去和笙箫面对面的站着,冷声问,“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躲着我做什么!”
笙箫怒瞪墨魇一眼,勉强忍下了心头的怒火。今天姑娘是头一天嫁到楚王府,她不想给姑娘找麻烦,瞧着那边秋月几个人小心翼翼又打趣儿的眼神,她当即有些不愿意了。她和墨魇男未婚女未嫁的,这个时候离的这么近说话是不是太不合适了?!她瞪墨魇一眼,希望他能避讳着点儿。可墨魇就是一个大老粗,平时除了嘴贫之外就会练武,他又是江湖儿女,一向不拘小节,是半点儿都没发现笙箫的意图
瞧着笙箫直瞪他,他也瞪大了眼睛,好像在跟她比谁更凶似的。
“你还敢瞪我!还瞪?!”
笙箫不耐烦的看着他,“你究竟想做什么?!”
墨魇嘴里当即就想说让笙箫去找苹果,可他转念一想,不行!世子爷这会儿春风得意呢,他倒是好了,娇妻美眷马上就能拥入怀里了,可怜他一个大老粗到现在都还没有娶上媳妇!这样一想,心里马上就不平衡了,也不去找什么苹果了,干脆就和笙箫在这里耗上了。
反正世子爷看他一直不回去,肯定会让旁人去找苹果的。
“什么我想做什么。你方才为什么要躲我?!”
干你毛事!
笙箫很想爆粗口,可她是谁啊?她是姑娘身边儿的一等丫头,代表的不止是她自己,还有姑娘,还有整个苏家,所以粗口是肯定不能爆的!她咬咬唇默默的忍下这一口气,她就是不明白了,这个墨魇难道不长眼睛,瞧不出来她很讨厌他么?还往上来凑!脸皮也忒厚了吧!
咬了咬牙,笙箫实在不想跟墨魇废话,她端出大丫鬟的样子,正了正脸色,轻轻退后一步,面无表情的看着墨魇,轻声道。
“墨魇公子叫住奴……笙箫所谓何事?笙箫是我们姑娘的大丫头,今儿个要替姑娘守新房,如果墨魇公子没事儿的话,笙箫就继续守着了!”
本来她下意识的要自称奴婢,可一想墨魇也就是姑爷身边儿的贴身侍卫,而她是姑娘身边的大丫头,说起来身份地位都是差不多的,她如果自称奴婢,岂不是直接把自家姑娘的气焰也给压下去一筹!因此,转了个弯儿自称笙箫了。
墨魇可不会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细节,听到笙箫语气疏远,心里就冒气了一层火来!
什么狗屁的墨魇公子!
公子个屁啊!
直接叫他墨魇怎么就不行了?!
还公子……忒别扭了!
他不是个喜欢掩饰情绪的人,心情不好了立马就给表现了出来,语气更加恶劣了,“谁说我没事的!不是问你么,叫你躲什么?!”
“笙箫没躲,只是刚好有事要去处理!”
“狗屁!你能有什么事要做!”
笙箫被骂的黑了脸,怒瞪墨魇,墨魇都不顾他自个儿主子的面子在这里骂脏话,她还忍什么,总之这里是楚王府,要丢脸丢的也是楚王府的脸!想到这里笙箫立马掐着腰反唇相讥。
“我有事没事管你屁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本姑娘今儿个还就告诉你了,我就是讨厌你,鄙视你,怎么了?!本姑娘瞧见你这张脸就想作呕,一个大男人你有没有一点儿脸面,瞧不出来我讨厌你?我还就是不想瞧见你,故意要躲着你,怎么样,你满意了?!”
墨魇目瞪口呆的看着笙箫。
一直以为这丫头是个温柔似水的柔情女子,再瞧瞧她双手叉腰,扬起下巴骂人的样子,心里的感觉一下子给颠覆了,强大如墨魇也忍不住震惊的结结巴巴
“你,你……”
“你狗屁啊你,赶紧给本姑娘滚出去!”笙箫一指宽阔无人的院门,霸气十足的道,“立刻!马上!麻溜儿的!滚出去!”
墨魇也不知道是真的愣住了,还是被吓住了,竟然真的顺着笙箫指着的院门口呆呆的走了出去。
柳嬷嬷和秋月等人同样瞪大眼睛看着小辣椒一般的笙箫,不敢置信的长大了嘴巴。
感受到众人的视线,笙箫看过来,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的脸“蹭!”的一下红了个透!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竟然也变得结结巴巴。
“我,我……”
我这是怎么了?!
她还没说完,秋月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她又指指墨魇离开的背影,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哈哈……太好笑了!”
这两个人竟然连结巴都结巴的这么默契!
柳嬷嬷也同样忍俊不禁,她抿着唇笑了笑,瞧着笙箫扭捏着手指,无地自容恨不得把地撕开一条缝转进去的窘迫模样,拍了拍秋月的肩膀,“好了好了,别笑了,等会儿笙箫就要恼羞成怒了!”
“柳嬷嬷!”笙箫红着脸跺脚。
“好了好了,我也不说了行不行!”
柳嬷嬷年纪大,她经历过的事儿多,哪会看不出墨魇的心思,她是见过的,当初姑娘和楚世子刚刚被皇上赐婚从宫中出来的时候,那一次楚离动手把杜嬷嬷给打了个半死,墨魇也在身边,所以那一次笙箫就把楚离和墨魇给划进了心里的黑名单了,认为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还是少接近的妙。柳嬷嬷算是看出来了,笙箫这丫头这样想,可不代表人家墨魇也这样想啊。她虽然不知道墨魇和笙箫一向没有交集,为什么墨魇会对笙箫有好感,可她眼睛可不瞎,墨魇虽然没在她跟前展现过武功,但是能在楚世子身边做贴身侍卫的想来武功肯定很高。
如果墨魇不喜欢笙箫,被她这一番话给训斥的早就动手了,哪里能容忍她这样放肆!
可惜笙箫自己个儿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她瞧了瞧笙箫的身段,笑的眯起了眼睛,笙箫也的确到了婚配的年龄了,墨魇是世子爷身边儿最得力的,想来待遇也差不了!
改天她要去打听一下墨魇家里的情况,顺便在把这事儿给姑娘说一说,也能了却姑娘的一番心事!
呵呵……
此时的新房中早就闹开了,楚离就知道墨魇那家伙办事不靠谱,所以让房间里立在一边伺候的喜娘去寻一个苹果来,苹果很快就寻了来,喜娘还细心的给苹果上栓了一根红色的锦线。
苏慕锦瞧着那苹果,其实她手里也有一个苹果,可是没拿出来。
她不断的给楚离使眼色,让他放弃这个游戏
一屋子的女眷们不好意思看,拿帕子捂住了眼睛。
只有一个人例外,长宁公主宁浅雪,她仍旧是一身利落干练的劲装,瞧见眼前的场面不但没有半点儿羞涩,看上去反而还十分有兴趣的模样,两只眼睛只发亮,挤开拥挤的人群,从喜娘的手中一把夺过苹果来。
“哈哈,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少的了我,今儿个我来掌绳子!”
正中楚离下怀。
他本来还发愁着呢,一般的人掌绳的话动作太慢了,他要想咬住苹果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宁浅雪就不一样了,历练三年回京中,又诚心要看热闹,当然不会当他这么轻易的就完成任务了。
呵呵……这样才有趣啊!
“浅雪……”苏慕锦头疼的看着她,浅雪的身手她瞧见过的,骑马的时候英姿飒爽,用轻功的时候跟飘移也差不多了,她真的诚心要看热闹,恐怕她就是咬一天也咬不到这个苹果了。
“哈哈,慕锦你求我也没用啊,闹洞房嘛,本来就是图个热闹劲儿,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太浪费了。我回京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来在宫里可闷死我了,好不容易求了皇兄才能来参加你和楚世子的婚礼,你让我什么都不干,我才不乐意呢!”
宁浅雪哈哈的笑着,捏着系在苹果柄上的锦线,乐呵呵的放在两个人中间,为了能让围观的人把这场面看的清清楚楚,她眼睛一转,一个旋身就跃了起来,直接跃上了床顶,床顶是以红木制成的,她以高难度的动作趴在床顶的横杠上,然后捏着那根红绳笑的很是邪恶。
“慕锦,开始了呦!”
苏慕锦和楚离相对而坐,楚离比苏慕锦高,可床也比轮椅高,高度刚好就拉了个平均,两人面对面,苹果就落在中间。
宾客们就开始起哄。
“开始啊!快开始!”
苏慕锦无奈,这个时候她还能拒绝的了么?!只能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的任由这些人胡闹!
楚离眸子里含着淡淡的笑意,赞赏十足的看了宁浅雪一眼,对这丫头的好感直线上升,皇宫里终于出来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人物了,这眼力见儿不是一般人能具有的!
他心里下了一番结论,笑眯眯的等着宁浅雪拉动红绳。
宁浅雪哈哈一笑,在楚离和苏慕锦对着苹果咬过来的时候,刷的一下就提起了红绳,两人脸苹果皮都没有给碰到。
只是苏慕锦是头一次玩这个,一时间有些放不开,所以动作稍稍的慢了两拍,倒是没有和楚离来个尴尬的吻!
楚离心下一叹!
“不行啊不行!慕锦你这样可就太不够意思了!”宁浅雪也发现苏慕锦的不在状态,当即不依不饶的高声道,“今儿个你成亲了我好不容易从宫里跑出来了,你可不能这样伤我的心啊,今儿个务必要让我尽兴了才行。要用心啊!”
苏慕锦忍不住斜眼瞪了宁浅雪一眼。
丫头,你给我等着
“哈哈!我才不怕你呢!”宁浅雪当然瞧出了苏慕锦眸子里的意味,她趴在横杠上,笑眯眯的说道,“等哪天我成亲了,我也等着你报复回来,哈哈,不过到时候恐怕你不忍心下手了!”
她最近和楚君韬走的近的很呐,皇兄又管不了她,她就处处去接近讨好他呗!总之楚家少夫人的位置除了她别人谁也不能去做!
她这辈子要么嫁给楚君韬!要么就终身不嫁了!
她还就不信了,磨他一辈子还暖不热他!
真的等到她和楚君韬成亲的时候,楚君韬可是苏慕锦的表哥啊,苏慕锦就是不心疼她,也该心疼她表哥吧,哈哈,没关系,就算是她闹洞房她也不怕,反正她喜欢楚君韬是真的,就算苏慕锦也让她咬苹果,她还赚了呢!
所以这厢她还真的就有恃无恐起来了。
“哈哈,继续继续哈,谁也不能不用心!”
宾客们符合道,“没错没错,一辈子成一次亲可要热热闹闹的!”
虽然男子们可以三妻四妾,可是正妻在他们心里的位置到底是不一样的,小妾是用来发泄*的,正妻是要娶过来敬重着的,因此,对待娶亲这一方面男子们还真是比较慎重的!
“可不是嘛,苏姑娘可要放开一些,我们都不会笑话你们的!”
有人打断开口说话的男子,“公子这就说错了,怎么还称呼苏姑娘呢,该改口唤世子妃了!”
“是极是极!看我这一张破嘴,还是兄台提醒的妙啊!”方才开口的男子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然后笑呵呵的看着苏慕锦和楚离,“世子妃就不要扭捏了!”
这一声世子妃唤的楚离心情甚是愉悦!
“我继续喽!”宁浅雪晃了晃手里的红绳。
一屋子人放一起闹腾,苏慕锦还真的有些应付不了,只能尽量配合,等会儿楚离还要出去给宾客们敬酒的,这会儿她也只好赶紧的不去耽搁太多的时间。
宁浅雪的武功真的没有白学,反应那叫一个迅速。
苏慕锦这个没有学过武功的人只能望而兴叹,还只能被她戏弄了!楚离其实故意放水的,他若是想咬到苹果,还真的不是什么难事儿。只是……他瞧了瞧苏慕锦水润的唇色,喉结微微动了动。
不趁机亲热一下,等人群散尽了,他就是有这个想法也实施不了了……
所以……
亲呗!
中间两个人唇也有碰到一起的,只是一触即分了,他还没有感受到她红唇的柔软,就已经失去了那温软的触觉!
屋里的宾客们渐渐的围了上来,哈哈的笑看着这一幕,除了脸色铁青的徐傲,其余人倒真的是冲着热闹来的。
这一次,宁浅雪再一次的提起了苹果。
苏慕锦去咬的时候背后不知道被谁给推了一下,直接落到了楚离的怀里,两人的唇“砰”的一下碰到一起,因为力度不小,磕的她牙齿都有些疼,下唇有些火辣辣的疼,想来也知道是磕破了
两唇相接,楚离浑身一震。
感觉到唇边的腥气,他下意识的一舔,把那腥甜舔到唇齿间。
苏慕锦浑身一颤,脸色“蹭”的一下涨的通红!
除了宁煜,她从未和男子这般亲近过……她当年嫁入宁王府的时候先前的时候宁煜对她极好的,各种温存讨好,后面有了睿儿之后渐渐的对她就淡了下来,亲热更是少见的紧,所以她已经多少年都没有跟人这般亲密的接触过了,尤其……这人还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想动手推开他,可她长袖下的手一只握着大苹果,另外一只手握着二婶子给她用油纸包包的点心,根本就腾不出手来!她的鼻子也装上了楚离鼻翼上的黄金面具,那面具撞得她鼻子一阵酸,险些疼的她落下眼泪来。
瞪大眼睛看着楚离,因为离得太近,她纤长的睫毛忽闪之间都能触到他面颊上的黄金面具!
一时间,整个屋子仿佛都静了静!
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鼓掌叫好声,苏慕锦如梦惊醒一般飞快的撤离,有些不稳的坐到了喜床上。楚离却留恋的看了看她的红唇,她的唇跟他想象的一样,柔软的很!他也是头一次这样亲密的接触女子,一时间也尴尬的不知道手往哪里摆,只好用力的握住轮椅的扶手,幸好有黄金面具罩着脸,倒是瞧不出有什么不妥当。
他再去看苏慕锦,她自鬓角染上了一抹霞色,为她绝美脱俗的容颜添了两分艳色。
他的心忽然就颤了颤,缩回口腔的舌回味不已的动了动,他紧闭着唇,仿佛要留住她的气息一般。
“哈哈!好样的!”
宁浅雪忍不住拍手叫好。
实在是推苏慕锦那一把的人太有眼力见儿了,要不然真的咬到天黑估计两个人嘴巴都碰不上去!
“哈哈,楚离你真的要感谢我一下才行啊!”便宜他了!
楚离勾唇一笑,不置可否。
他瞥了一眼宁浅雪,眸子里催促的意味十足,意思是让她见好就收,差不多就行了,反正他也占到便宜了,再闹下去估计苏慕锦就要发火了!
宁浅雪嘿嘿的笑,瞧了一眼苏慕锦,果然看到她眯着眼睛威胁性的朝她看了过来。
她耸耸肩,表示了解了。
这一次她刻意放缓了拉绳子的动作,两人各自咬了一口苹果,终于算是完成了任务。
苏慕锦默默吞下苹果,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热闹也看完了,楚离当然不能再让人围观他的妻子!
宾客里的男子可占了大多数的,他家娘子的美貌他领教了就行了,方才若不是让这些人趁机闹一闹洞房,让他可以得逞心悸,他也不会容许这些人在屋里围观他的娘子的
楚离勾唇一笑,推动了轮椅面对着众人。
“前厅里应该已经开席了,各位也去入席吧,楚离也好敬各位一杯!”
敬他们成全了他!
“不敢当,世子爷太客气了!”
楚离轻轻一笑,十分愉悦。
见此,大家都自动自发的开始往外走,慢慢的人群就散的七七八八了,只有徐傲贪婪的瞧了瞧苏慕锦凹凸有致的身段儿,再瞧瞧她绝美的面容,心有不甘的退出了屋子。
越是得不到的,才越是珍贵!
他一定要想法子得到苏慕锦,才能一解他今日的屈辱!
楚离瞧见他淫邪的眼神,眸子微微眯起,却没有动手。
今日他那一缕劲风打在他的肩头,回去就有他受的了!还有今儿个他拜堂的时候都起了身,他承认他就是故意报复父王的,父王瞧见了他双腿的样子,若是不惩治徐傲,那他就不姓楚了!
楚离懒洋洋的瞧着挂在横杠上的宁浅雪。
“公主殿下,您也该动身了吧!”
“哈哈!”宁浅雪手撑着横杠一个翻身就下了床顶,十分爽快的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拍了拍楚离的肩膀,“楚世子啊,我和慕锦两个情同姐妹啊,你可要好好待我们家慕锦,要不然我作为娘家人可不会善罢甘休啊!”
“娘家人?!”
宁浅雪笑眯眯的看着楚离,扬起下巴,傲娇的解释,“因为我看上楚君韬了啊,最近我一直在追楚君韬和楚君韬走的那么近,楚世子不会没有耳闻吧,我呢,今后肯定是要嫁进楚家的,所以当然算是慕锦的娘家人!”
苏慕锦诧异的看着宁浅雪。
最近她忙着成亲的事情,差点都要焦头烂额了,还真的没有听到这样的传闻。
她竟然喜欢大表哥?
苏慕锦想了想又觉得合理,大表哥那样优秀的男子被人喜欢上也不觉得奇怪!
“慕锦啊,你以后恐怕还要唤我一声大嫂呢!”
这时候屋里没有旁人,只剩下他们三个,苏慕锦也没掩饰什么了,对方才宁浅雪故意整她十分不满意,轻哼一声,“那也要你先嫁到楚家才行!”
不是她觉得宁浅雪不好,只是她觉得大哥这个人吧,对男女之事看的十分淡,所以应当不会考虑成亲这个问题,就算是考虑也应当不是现在。当初虽然去苏家上门求亲,可她拒绝了之后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想来也是被大舅舅和大舅母说动了,才去求亲的。
她和大哥更多的是亲情。
当然了,如果大哥和宁浅雪真的成亲了,她也会衷心祝福的。
“我一定会嫁给你大表哥的,你只管放心吧,你这声大嫂就先欠着我的,终有一天我要从你的嘴巴里听到
楚离倒是十分高兴。
他自从认识到自己喜欢上苏慕锦开始,对她的一切就十分看重。
对于曾经想打苏慕锦念头的楚君韬,他心里还真的有一点儿隔阂,就怕他贼心不死!可楚君韬是苏慕锦的大表哥,两人就算结不成夫妻,也终究是表兄妹,以后还是会时常碰面的,指不定哪一天楚君韬就又跟苏慕锦表白了也说不定。
所以如果宁浅雪真的嫁给了楚君韬,他还真的就安心了。
“哈哈!我不在这里招人厌了,我要回宫了!”宁浅雪随手丢掉手中的苹果,看上去漫不经心,可那苹果却稳稳当当的落在房间里的纸篓里,她拍了拍手掌,潇洒的转身离去。
宁浅雪走了之后楚离也准备出门。
楚王府今天的酒宴肯定是要办到天黑才行的,楚王府的宾客太多,他作为新郎官也要去前厅中敬酒,恐怕不到天黑还真的回不来。
他瞧了瞧天空,太阳已经落在了正南方,不知不觉已经晌午了。
他和苏慕锦成亲之前特意去问过一些对新娘子的禁忌,知道新娘子成亲这一天都吃不上一点儿东西,想着今天一大早苏慕锦就早早的起了床到现在都没有吃一点儿东西,心里有些心疼。又想着屋里如果有喜娘守着,她肯定动也不能动,所以就吩咐喜娘就在外面候着,不许进屋。
还吩咐笙箫和柳嬷嬷可以进屋伺候!
不但如此,还细心的指着大圆桌上的糕点,“如果饿了就先垫垫肚子,我等会儿回来给你带吃的!”
苏慕锦点点头。
楚离就推着轮椅出了门,还体贴的把房门关上了。
苏慕锦瞧着屋里的人都散尽了,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凤冠太重了,压得她脖子生疼。
她又不会解这个东西,只能唤笙箫进屋。笙箫很快就进了屋,脸色有些异样的红。
苏慕锦注意到了,倒是愣了一下,“怎么了?!”
“没事!”笙箫听到苏慕锦问起,脸颊更红了,瞧着姑娘明显不信的眼神,她想着如果她不说的话,柳嬷嬷和秋月肯定也会来告诉姑娘的,就把方才在外面的时候她怎么怎么把墨魇给训斥了一番给苏慕锦说了一遍。
说完又担心苏慕锦会生气。
她有些忐忑的不敢看自家姑娘的脸色,“姑娘,是奴婢一时之间太过气愤了,所以才会那样,给姑娘丢脸了……”
有些惊慌的垂下头,不知道姑娘会怎么惩罚她。
一时间笙箫大气都不敢喘,房间里顿时就有些凝滞。
越是如此笙箫就越是不安,垂着头一动都不敢乱动,她是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方才竟然那般粗鲁的让世子爷身边的侍卫滚蛋
笙箫越想越急,暗恨自己不该逞一时之快,给姑娘招惹了麻烦!
姑娘就是怎么惩罚她,她都认了!
“哈哈!”
耳边传来一阵清亮的朗笑声,笙箫猛的一抬头就瞧见自家姑娘忍笑忍到脸红的表情,她抚着肚子好像马上就要笑岔气的模样,笙箫一愣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方才姑娘分明就是故意要看她的笑话的!
她跺跺脚!“姑娘!”
“呵呵……好,我不笑,不笑了!”她嘴上说着不笑了,可脸上的笑容是怎么都遮不住。
墨魇喜欢笙箫她老早就发现了,笙箫是她最信任的丫头,所以夜里多少次都是笙箫给她守夜,她曾经半夜醒来就瞧见墨魇对着熟睡的笙箫做出各种搞怪的表情,不止如此,有一次笙箫白日中不小心端水的时候烫伤了,刚烧开的水一整杯浇在手上,手被烫的当场就起了水泡。后来她就让笙箫去休息,第二天这丫头一醒来就说手上清凉清凉的一点儿都不疼了。
苏慕锦就知道一定是墨魇半夜三更的偷偷去给她上药去了。
她也一心想撮合他们两个来着,之前因为墨魇一直在暗中保护她,她也不好多说,如今总算是从暗处转到了明处,墨魇也能有机会接近笙箫了,能让两个人自己生情是最好不过了。
她也不管,先前还想着他们两个真的好了,笙箫肯定要被墨魇给管着的,谁知道笙箫竟然发威的时候这么彪悍,连墨魇都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这样也好,省得以后两人成了笙箫会受气。
苏慕锦揶揄的看着笙箫,这丫头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竟然也有那么泼辣的一面。
“姑娘,你别笑了!”笙箫几乎要恼羞成怒了。
苏慕锦连忙收了笑。她方才笑的一阵轻颤,头上的凤冠就显得更沉了。
脖子难受的紧!
“笙箫,把凤冠给取掉吧,戴在头上太重了!”
“好!”
拜堂也拜过了,洞房也闹过了,再带着凤冠就是受罪了。
笙箫帮苏慕锦把头上的凤冠给取掉,又把她头上的发簪给取掉!
没有了束缚的她顿时觉得脑袋一轻。
一整天没有吃饭,她早就饿了。从长袖中掏出二婶子那给她的糕点,油纸包中放着绿豆糕还有茯苓糕,连枣糕都有,她捏起一个绿豆糕随意的垫了两口!兴许是一整天都没有吃饭的缘故,感觉到饿的不行了,可吃了两口竟然就吃不下了。
苏慕锦瞧着大圆桌上正燃烧着的鲜红蜡烛,心里忽然就不安了起来。
再等几个时辰楚离就该回来了。
他作为她的夫君,如果提出要洞房……她该怎么办?
“姑娘,您渴不渴,要不要奴婢去给您弄点茶水来?”
“别去了!”
苏慕锦吃了两块糕点,糕点太干,她的确是有点渴了,一般的房间中都会有个小桌子,上面摆放着茶杯和茶壶,可兴许是新房准备的太仓促,屋里竟然没有这些东西。她头一天嫁进楚王府,对楚王府的一切都不甚了解,笙箫也是头一天来楚王府,这个时候估计大家都忙着喜宴的事儿呢,她就是出去问了也不太合适。而且自古以来新娘子嫁人的这一天就不应该吃饭的,她这个时候让笙箫出去找茶水,不止是给自己找麻烦,还是给笙箫找麻烦。
楚王府势力通天,所以来祝贺的宾客们肯定不少,估计天不黑楚离是不可能回来的。
苏慕锦看了看天色,这会儿还是晌午,离晚上天黑还有好一段时间。
她轻叹了一声,百无聊赖的又坐到了新床上。
这一坐下去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掀起被子果然瞧见一堆的桂圆花生红枣之类的干果。
苏慕锦轻叹一声,掀起被子开始收拾这些东西。
笙箫见了连忙要过来帮忙,“姑娘,您别动手了,让奴婢来吧!”
“别了!你出去跟秋月她们说说话吧,我一个人什么都不做也实在太无聊了!”这还有几个时辰要熬呢,她还想着等楚离回来了和楚离好好的商谈一番的,如果真的就干坐着在这里等,她肯定会受不了的,还是要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做!
笙箫一愣,想着姑娘以后嫁人了,肯定是要贴身服侍姑爷的,她虽然是丫头,可是有时候也不太好进来伺候,想了想也就点点头了,姑娘做这些的话,也能让楚世子瞧见姑娘贤惠的一面。
因此她笑了笑,“姑娘,那奴婢就先出去了!”
她们一行人刚刚入府,世子爷这会儿是对姑娘挺重视的,可谁也保证不了以后的事情,所以如果想让姑娘在王府立足的话还是要去探听一下王府的基本情况,还有王府的一些禁忌事项才行
“去吧!”
苏慕锦挥了挥手,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瞧着这满屋子亮眼的大红色,心下微微一叹。呆愣了半晌她才走到床边去掀起被子,把床榻上的干果一颗一颗的收拾起来,她做这些的时候脑子里乱糟糟的,动作也慢的很,有时候想的入神了,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了都不知道了。
好不容易收拾掉这些干果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了,她今儿个累了一整天了,天不亮就被拉起来了,这会儿没事儿可做一时间眼皮都有些酸涩了,索性就和衣躺在床榻上,她心里有事儿,也不敢睡的太死,浑浑噩噩的噩梦不断。
也许是今天成亲让她心绪波动的太厉害,梦里全都是她先前和宁煜成亲时的画面,原本以为已经忘记的画面,一幕幕如马观花一般在脑海中清晰的浮现,这一觉睡的一点儿都不踏实,梦里她自己都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让自己醒过来。在宁王府生活的那几年一幕幕的全都展现在脑海中,一直到她抱着睿儿跳下悬崖,她才猛然惊醒。
醒来的时候反而觉得浑身发冷,额头上都浮起了冷汗!
苏慕锦心口微疼,她按住胸口,一阵阵针扎一般的剧烈疼痛让她白着脸放缓了呼吸,出气的时候无碍,就是深呼吸的时候心口疼的厉害。她默默的念了一遍静心咒,过了一刻钟才缓过劲儿来。
这一觉醒来浑身酸疼的厉害,好像又把前世今生重新都给活过来一遍一般。
苏慕锦苦笑不已,再想下去她的胸口又该痛了。
她索性起了身,在屋子里晃了两圈,把屋里的东西都给打量一遍,房间中的大多家具都是爹爹寻了京城中最好的木匠给她打的嫁妆,用的也是看上去就觉得十分温暖的淡黄色。倒是和楚离自己弄来的桌椅柜子颜色十分相配,她晃了一圈,新房里该有的东西全都有,想来也知道楚离是用了心的。
正是因为他这一番用心,她才会越发的害怕啊。
苏慕锦拍拍自己的脸颊,再次抬头看向窗外,天空已经初显了霞色,想来离天黑也不远了。
她平日中十分喜欢抱着茶杯饮茶,而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喝半滴水,嗓子已经干的有些难受了!苏慕锦走到门边,想去叫笙箫。
先前聪儿塞给她的那个苹果方才笙箫进屋的时候被她给收拾起来了,她想去问问笙箫放在哪里了。
她不爱吃苹果,可这会儿也顾不上挑剔了,好歹苹果里还有水分呢。
刚走到门边,还没开门,就听到外面传来笙箫恼怒的声音。
“你怎么又来了!”
接着就是墨魇懒洋洋的声音,“咦,奇怪了,这里又不是你家,为什么我就不能来了!”
苏慕锦会心一笑,索性倚在门边开始听他们两个对话。
柳嬷嬷瞧见是墨魇微微一笑,她凑近了秋月三人,低声说道,“你们几个别去掺和他们两个的事情,知道么?!”
三个小丫头都是鬼精灵,方才就看出了一点儿眉目,又瞧着笙箫早就失了往日的沉稳,碰到墨魇就没个好脸色,开口时就多了两分调侃
秋月眼珠子转了一圈,捂着唇轻笑,“嬷嬷放心,他们两个的事儿就让他们两个自己去解决去吧,解决不了还有姑娘和姑爷呢,呵呵,我们可没什么立场插手的。”
柳嬷嬷嗔了她一眼,“鬼精灵!”
几人相视一笑,然后轻轻的不着痕迹的退后了几步,离笙箫和墨魇远一些。
笙箫正在和墨魇生气哪里注意到这个,怒瞪着墨魇十分没好气!她牢牢的守在新房门口,眼神里分明写着“只要有我守在这里,你休想踏入房间半步!”
墨魇轻哼一声,对笙箫的泼辣方才已经见识了一番,他也没跟她计较。
十分赞赏的看了看离得远远的柳嬷嬷等人。
心里却在叹息,看看!别人哪个都开窍,都看出个所以然了,偏偏这丫头脑子一根筋,一点儿都猜不出他的心思。
墨魇抱着从不离身的长剑,一身黑衣配上不苟言笑的脸看上去有些瘆人!
他眯着眼睛轻轻的上前一步。
笙箫顿时紧张起来,张开双臂拦在新房门前,“你……你……”
墨魇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却绷着脸看上去更加严肃,“你狗屁啊你,赶紧给本公子滚出去!”墨魇学着先前笙箫的模样,连声音都模仿的惟妙惟肖,一指宽阔无人的院门,霸气十足的道,“立刻!马上!麻溜儿的!滚出去!”
笙箫眉头倒竖,气的气息都不稳了,“你……混蛋!”
“没错,我就混蛋了,怎么样?”墨魇摆出一副无赖的模样,上前就要推开笙箫,“赶紧的闪开,我有事儿要进屋!”
“屁事儿!”笙箫怒视着他,“我家姑娘的新房是你一个破侍卫能进来的么?连姑爷都没有进去,你一个男子竟然敢说要进新房里去,还说有事儿,鬼才相信你!赶紧给我闪开!要不然等会儿姑爷回来了,我非告你一状,说你想要非礼我家姑娘!”
“我!”墨魇夸张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非礼你家姑娘?”
“靠!”笙箫再也忍不住再次爆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怒声道,“该死的墨魇,你那是什么狗屁表情,好像非礼我家姑娘你还吃亏了似的!”
“我当然吃亏!我一个身强力壮武功高强风度翩翩忠心耿耿心无旁贷的大好青年,还想多活几年,可不敢去非礼你家姑娘!”
世子爷不剥了他的皮啊!
笙箫被他那一大串的自夸前缀气的已经无语了,浑身颤抖不敢置信的盯着墨魇,仿佛看到了一个怪物一般!
她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快闪开!”
“不行!屋里就我家姑娘一个人在屋里,你一个男子这时候进屋太不妥当了,孤男寡女的,就是你不在意自己个儿的名声,我家姑娘的名声可不好听了!哼!我看你也没什么名声可言!”说到最后一句讥讽还是忍不住冒了出来
墨魇想了想,他一个男子这个时候进新房的确不太妥当。
可世子爷身边也没有伺候的女子,所以估计连世子爷都没有想到有什么不妥,所以就让他来了。
他也真的就不迈步子了,“那好吧,我不进去了!那你进屋吧!”
“我?我为什么要进屋啊,我今天要给我家姑娘守门的!”笙箫依旧是警惕的盯着墨魇,总觉得这个人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姑娘说看人就要先看眼睛,她瞅着墨魇这一双眼,觉得黑漆漆的,她打了个寒颤,肯定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做的多了,所以才会这样阴森森的看上去好恐怖。
所以她一定要替姑娘守好房子,可不能让这个坏人进了屋。
“你别使鬼点子了,我是不会听你的安排的,我是我们家姑娘的丫鬟,只有我们家姑娘能使唤我!”
“呦!还真是了不起啊!”
“哼!”
“你真的不让我进屋,自己也不进去?!”
“不去!”笙箫语气坚定。
“哎,好吧,那就算了!”墨魇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变出一个紫砂壶出来,壶嘴里还冒着氤氲的热气,他还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然后当着笙箫的面,慢慢的打开了油纸包,只见油纸包里包着一只烤的金黄油亮的鸭子,油纸包一打开就有香味弥漫开来,那松脆的鸭皮泛着油亮的光芒,让饿了一整天的笙箫肚子当即就开始打起鼓来。墨魇状若无意的看了笙箫一眼,十分惋惜的说道,“本来是世子爷担心世子妃会饿肚子,让我偷偷的从厨房里偷渡出来了一只鸭子给世子妃吃,还担心世子妃会渴了,就让我特意泡了一壶上好的铁观音,既然你不让我进屋,那就算了。我也辛苦劳累了一整天了,到这会儿还没来的及吃饭呢,早就饿的不行了,这只鸭子和茶水我就替世子妃笑纳了!”
说着挑衅十足的挑了挑眉毛,还捧着油纸包着的鸭子在笙箫面前晃了一圈。
“呵呵,世子爷若是问起来,我就说世子妃不饿,所以就被我给私吞了,世子爷肯定不会怪我的!”
“该死的!凭什么给你吃!”笙箫一把夺过墨魇手里香气四溢的鸭子,另一只手夺掉他手里的紫砂壶。怒视墨魇,鄙夷道,“我家世子妃的吃食凭什么便宜了你!”
墨魇武功高强,笙箫没有武功,他若是不想让笙箫夺掉他手里的东西可以有一百种办法,都不带重样的,可他没有做,故作疏忽的让笙箫夺了东西。
愤愤然的做样子去抢,“怎么就不能给我了,反正你又不让我给世子妃送吃的,你自己又不肯帮忙送进去,可不就该给我吃么!快换给我!”
“才不给你呢!”笙箫牢牢的护住手里的东西,顺势猛的开门,然后用脚“砰”的一声把房门给踢上,看到墨魇没有反应过来,得意洋洋的笑了。在房间里高声叫嚣,“哈,有本事进来啊!”
门外的墨魇笑的一脸猥琐,嘴里却装作恼怒的样子,“笙箫,你给我等着!”
“哼,我等着呢,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笙箫轻声咕哝。
她进了屋,一转头就瞧见了笑眯眯看着她是苏慕锦,顿时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小脸都白了白,又瞧着苏慕锦的姿势,分明就是偷偷猫在门边听了许久了,想着她先前骂粗话的时候全都被姑娘给听了个彻底,脸色不由得又红了红
“姑娘……”
姑娘不会怪她给她丢人了吧。
苏慕锦倚在门上,笑眯眯的半点看不出生气的模样。
她笑呵呵的从笙箫手里接过了鸭子和茶壶,然后把油纸包放在桌子上,只撕了一条鸭腿下来,剩下的都给了笙箫,“拿去给柳嬷嬷她们吃一点儿,你自己也别硬撑着,今儿个的确是忙了一整天了,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也怪我方才没有想到这一茬,幸好墨魇还挺机灵的,你等会儿见了人家可要好好的说声谢谢!”
笙箫捧着鸭子不满的咕哝道,“又不是他送来的,是姑爷让他送来的……”
“呵呵……”
苏慕锦倒了一杯水出来,喝了一口润喉!
还别说,墨魇挺细心的,紫砂壶的壶嘴上还挂着几个杯子,她饮了一小口,只觉得口齿留香回味悠长,的确是上好的铁观音才有的味道,细细的啃着手里的鸭腿,笑眯眯的看着笙箫,不禁感叹。这丫头从小就跟着她,前世也没能跟着她享福,这一世在苏家的时候也跟她吃了不少的苦,眼瞅着竟然都长成大姑娘,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想到这里,脑海中不禁浮起琴瑟的身影来。
她低叹一声,她一直十分信任琴瑟和笙箫,更多的原因是在前世的时候苏家惨遭灭门,那个时候也就只有琴瑟和笙箫陪在她的身边儿了,所以对两个人的感情十分不一般,这一世重生也想着好好待她们。她哪里想到琴瑟之所以跟在她的身边全都是被人授意的。
也更因为如此,她对笙箫就更加的不同了。
笙箫忠心为她,什么心思都没有。
所以她这一世一定要给她寻个好婆家。
她看着墨魇就挺不错的……
“姑娘,我先出去给柳嬷嬷她们送点儿吃的!”
“好,去吧!”
笙箫出了屋墨魇已经不在门口了,她没瞧见他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快步走到柳嬷嬷身边,却没有瞧见紫玉和紫罗,不禁诧异,“咦,紫罗和紫玉呢?”
“墨魇公子带着她们两个去厨房里吃饭了,等会儿她们两个回来了再替换我和秋月!”柳嬷嬷含笑解释道。
“嬷嬷和秋月姐姐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姑娘特意让我拿出来的!”
柳嬷嬷几个人也确实都饿了一天了,幸好院子里也没有楚王府的人,她们吃起东西来倒也不必太过忌讳,又因为这烤出来的鸭子的确香软可口,尤其是那一层金色油亮的皮,鸭皮酥脆,鸭肉肥美,因此三个人很快就解决掉了一只鸭子。
这一番折腾下来天已经彻底的黑了。
新房里亮着蜡烛,倒也不显得黑,天黑了之后楚王府里就有嬷嬷来带着柳嬷嬷去院子里点灯火。新房的院子里有好几处灯台,莹白色的盖子揭开就是鲜红色的蜡烛
那婆子给柳嬷嬷说了一些自家世子爷的一些习惯,又把府中的规矩大致的给说了一遍。
等说完了这些,院子里的灯台已经全都点亮了。
莹白色的光线十分明亮,又因为灯台众多,因此倒是把院子照的灯火通明的。
那婆子要走却被柳嬷嬷给拉住了胳膊。
“姐姐请先慢些!”柳嬷嬷轻声问出自己的疑惑,“妹妹有一事不明!”
那婆子知道自家世子爷对世子妃的在乎,因此半点不敢托大,连忙道,“柳嬷嬷是世子妃身边得力儿的嬷嬷,我一个老婆子可担不起您的一句姐姐,柳嬷嬷有话不妨直说!”
柳嬷嬷沉吟片刻,想了想措辞,才缓缓开口,“是这样的,我瞧着这新房门口怎的主家也没安排一些嬷嬷守着,你们家世子爷身边的嬷嬷和丫鬟怎的一个都没有瞧见?”
不是柳嬷嬷要挑理,而是觉得这事儿做的不地道!
她们家世子妃就这样被抬进来了,可为什么新房的院子里连个楚王府伺候的人都没有!这也太奇怪了!
世子妃年纪小不懂得这些,她作为世子妃的贴身嬷嬷却不能不在意。
她不禁心想,难不成是楚王爷要给世子妃一个下马威?所以连个教规矩的嬷嬷都不派来?她们都是初初入王府,哪里懂得那么多的东西,万一她们不小心触碰了什么王府里的禁忌岂不是还是要吃亏?还有今儿个累了一整天都没有一个楚王府的人来接替,再加上饿了一整天,柳嬷嬷心里当然不舒服了!
那婆子也是个机灵人,听到柳嬷嬷说这个,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她轻轻的拍拍柳嬷嬷的胳膊,赔笑道,“柳姐姐可别这样说,我家世子一向不喜欢女子近身,所以身边别说丫鬟,连一个粗使的婆子都没有!因此这院子里除了您和笙箫姑娘她们几个,还真的就没有一个女眷!您是不太了解我们家世子爷,真真是不近女色的很,我们府上的人都要以为世子爷要终身不娶了,谁知道就那么巧,和世子妃看对眼了。柳姐姐啊,我们王府里王妃早逝,所以也没个女眷。王爷是大男人,又是战场里走出来的铁汉子,有些小细节难免就会想不到,还请柳姐姐多多包涵一下!”
那婆子想了想又道,“我家世子爷是真真的心疼世子妃的,墨魇是世子爷身边儿的贴身护卫,在府里除了世子爷,就是王爷都没权利管他的,除非是什么天大的事儿,否则墨魇是不会离开世子爷身边儿的。今儿个府上为了世子爷的婚事都忙的底朝天了,世子爷还能想起世子妃没有吃东西,还让墨魇来带你们去厨房,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儿!世子爷竟然让墨魇来给世子妃送吃的还有茶水,这是真真的把世子妃给放在心上的。我们家世子爷一向洁身自好,这些年来就没有个女子在身边儿,其实这样也好啊,将来就对着世子妃一个女子,两个人一定会琴瑟和鸣恩恩爱爱的。”
柳嬷嬷听到这里才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就好了,她对着婆子微微一笑,“多谢姐姐提点了,姐姐也别见怪,我也是心疼我家姑娘所以才会如此冒昧的一问,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婆子轻轻一笑,“我都明白的,听说世子妃也是娘亲早逝,您是她身边的嬷嬷,瞧着世子妃长大的,说是嬷嬷其实和娘亲又差多少?您这般为世子妃考虑世子妃知道了也会欣慰的
“娘亲可不敢当!”柳嬷嬷笑道,“只是我这辈子都没有成亲,瞧着姑娘长大,自然要多费些心思!”
“该当的,该当的!”
目送婆子远去,柳嬷嬷才算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姑娘已经嫁给姑爷了,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只要姑爷是认认真真要和姑娘过日子,而不是想给姑娘什么下马威,她也就放心了。
就跟那婆子说的似的,姑爷身边没有女眷,今后院子里全都是姑娘的人,姑娘活的也能恣意些。
刚刚这样一想,就瞧见一身黑衣的墨魇推着大红色喜服的姑爷从院子门口进来。
柳嬷嬷瞧着楚离那一双腿,再看看他脸上的黄金面具,方才才有些晴朗的心情一下子又阴了下来,不过她没有表现在脸上,笑呵呵的福身请安,“世子爷回来了……”
楚离知道柳嬷嬷是苏慕锦身边的贴身嬷嬷,十分给她面子,轻轻的嗯了一声,应了一声又觉得太冷淡了,就抬头问她,“世子妃歇下了么?”
“没有没有!”柳嬷嬷连忙摆手,心想姑爷问这个做什么?
姑娘就是歇了她肯定也要说没歇下啊。
哪有新郎官还没有回来,新娘子就自己先歇下的。
空中传来一阵阵浓烈的酒味儿,柳嬷嬷心想,这是喝了多少才能有这么重的味道?兴许是心里对一个人不满,所以就看他哪里都不太顺眼了,柳嬷嬷这样解释。
“姑爷您要不要先……沐浴一番?老奴去给您准备热水!”
不是她要关心楚离,而是担心楚离这一身的酒气会熏着了自家的姑娘,说到底还是心疼苏慕锦!
“嬷嬷还不知道厨房在哪里,我让墨魇陪着你去吧!嬷嬷是锦儿身边的贴身嬷嬷,锦儿用膳的口味你最清楚不过,你去厨房也刚好吩咐厨娘,今后给小院儿里做饭的时候也好让她们知道锦儿爱吃什么,不吃什么。还有锦儿爱吃的一些点心,嬷嬷也只管让厨娘去做,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说着就侧首看着墨魇,“再去厨房里弄些饭菜过来,世子妃今天饿了一整天了!”
“好!”墨魇回答的爽快。
世子爷哪里是让他去弄饭菜,分明就是带着柳嬷嬷,让厨房里的人都知道,柳嬷嬷说的话都是世子爷自己同意了的,也省得厨房里的一些人捧高踩低的,觉得世子妃不受重视,糊弄世子妃!
墨魇心里十分感慨,以前世子爷对于府里的事情从来都是漠不关心的,府邸大了,什么事儿都有,奴仆之间的明争暗斗什么的,自古以来就是哪个院子里都有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以前世子爷从来也不管这些,就是瞧见了也就当作没瞧见。没想到为了世子妃连让他去威慑人都想出来了。
他呵呵的笑,最高兴的应当是王爷吧。
他最想让世子爷能有点儿人气儿了,这回可算是满足了王爷的心愿了。
楚离推着轮椅进了屋,推开房门的瞬间,他微微愣了一下。
新房中,苏慕锦临窗远望,一身逶迤在地的鲜红嫁衣,裙摆拖得极长,她一头墨黑色的长发懒洋洋的散在肩头,衬着那鲜红的颜色,显得妖异的黑,听到动静她微微侧过身来,纤细的腰肢越发显得纤细,盈盈一握
她眼神的迷茫和伤痛让他的心顿时一紧。
她却很快回过神来,掩饰掉眸子里的情绪,轻轻的扯出一抹笑来,“你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他的心情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世间除了母妃,还能出现一个女子,一言一行便能影响到他的心情……她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他有种安心的感觉。
就仿佛……就仿佛远出的丈夫回到了家中,家中的妻子就会惊喜的喊上这么一句。
让人的心整个都暖融融的。
“怎么了?”苏慕锦静静的看着他,显然敏锐的捕捉到他情绪的转变。她缓缓从窗子旁边走过来,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房间中的蜡烛燃烧了一整天,蜡泪淌满了蜡烛的身子。她在红色的烛光下,一身鲜红色的衣裳越发显得绝色,楚离忽然就想到了先前闹洞房的那个不算吻的吻。他下意识的看向她的嘴角,她的嘴唇先前被弄破了,这会儿已经不流血了,唇上留下了一点淡淡的颜色。
楚离喉结轻轻的滑动了一下,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指微微有些泛白,他轻咳一声,问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来,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异常的沙哑低沉,“你……吃过饭了么,我之前让墨魇给你带来的……”
苏慕锦当然发现了他声音的异样,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轻轻点头,“吃过了,多谢你细心还惦记着。”
“应当的!”
一句话说完,两个人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两人面面相觑,一个懊恼,一个疑惑。
“楚离,你今天怎么了,很不对劲!”
“没事!”楚离轻咳一声,缓缓的推动轮椅靠近了苏慕锦,轻声解释道,“兴许是喝酒和太多了!”
苏慕锦点头,接受了他这个解释。
她看了一下窗外宛若被罩上了一层黑布的天空,又看了一眼新房中唯一的一张大床。调整了一下坐姿,挺直了背脊,郑重的道。
“楚离,我们谈谈!”
“楚离,我们谈谈!”
苏慕锦这话一出,楚离就是一阵紧张,不用想他也知道苏慕锦要跟他谈什么,刚要找个借口推脱掉就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和墨魇的声音。
“世子爷,世子妃,我带了饭菜来了!”
楚离忽然就松了一口气,扬了扬声音,“进来!”
“我已经吃饱了!”苏慕锦蹙眉。
“你今天一天就吃那么点儿东西哪里够,而且还是油腻的,我让墨魇从厨房里弄来了一点清淡的小菜,你多吃一点儿,我们府上没有女眷,明儿个一大早还要去给父王敬茶,还有王府的中馈也要交到你的手里,今天不吃饱明天怎么干活!”楚离一句话说的半点停顿都没有,好像生怕苏慕锦打断他的话似的,“而且我方才敬酒喝了不少,也没能吃上多少东西,这会儿肚子还真的有些空荡荡的!”
楚离这么一说,苏慕锦就止了声,不管要谈什么事情,总归要让楚离先吃饱才行。
墨魇端着一个巨大的托盘进来,上面放着好几个碟子,还用银色的盖子给盖了起来,如今已经是秋天,这两天的天气也越发的冷了,如果不盖上盖子的话估计从厨房里刚走出来饭菜就要冷了。
墨魇嘿嘿一笑,知道这个时候世子爷不想让人打扰,这会儿他十分有眼力见儿,把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就找了个借口离开。
“世子爷,世子妃你们先吃着,我先带笙箫她们几个去看一下她们以后要住的房间,等会儿再来收拾碗筷!”
“去吧!”
楚离点头应了一声,今天柳嬷嬷一行人也全都是初初入府,有些地方没有人带着还真的找不到。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等会儿还要休息的。至于收拾碗筷,他身边的琐事一向都是墨魇在做,所以他也早就习惯了。
苏慕锦听到墨魇一个大男人还会收拾碗筷,微微吃了一惊,诧异的看了墨魇一眼,然后在心里默默的点头
这样的男人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长得有长相,身高也修长……配上笙箫的确够了。
她这样毫不掩饰的盯着墨魇的举动落在楚离的眸子里,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看,他不是不知道苏慕锦的想法,可是这个时候,在今天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她怎么可以去看其他的男人!
楚离承认,他和苏慕锦拜了堂之后,对她的占有欲越发的强了。
他轻咳一声,拉回苏慕锦的视线,然后推着轮椅到小圆桌的旁边,把银色的盖子一个个揭开,里面果然都是一些清淡的小菜,一碟清炒小白菜,一碟开胃的酱黄瓜,还有以盅煲的香浓乳白的鱼汤。
有两个空碗放在托盘上。
苏慕锦想了想,她现在不管怎么样都嫁给了楚离,有些事情当然不能跟以前一样老是让丫鬟去做,因此就去伸手拿空碗打算盛汤。
她的手还没伸出去,楚离就已经自动自发的拿起了空碗,舀了大半碗鱼汤把干净的瓷勺放进碗里推到苏慕锦的面前,轻声说道,“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先喝点汤润润肺,等会儿就有食欲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的拿了另外一个空碗,自己也盛了半碗汤放在身前,又贴心的把托盘上的筷子递给苏慕锦一双,“大晚上的就不吃馒头了,也不好消食,先喝点汤吃点菜,如果饿了明儿个再让厨房里多弄些早膳过来!”
苏慕锦端着手里的碗,愣愣的看着那乳白色的鱼汤,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隐隐的还有些慌乱……她不知道这慌乱是为了什么,总之心里怪怪的。
除了笙箫她们几个,就是爹爹也从来不曾给她盛汤舀饭,前世的时候宁煜更不可能!这个大周朝从古之心都是这样,男子们总有种气势凌人的感觉,再心疼一个女子,都不会在生活的小细节上特别的细心。有些人会自己安慰自己,说是家里的夫君心粗,可是苏慕锦的理解和旁人不一样,重生过一世之后她算是彻底的悟透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一个人如果真的在乎你,会在任何的情况下都十分细心,不会让女子受任何的委屈。
在这一点上爹爹不是个合格的夫君——尽管他口口声声的说着爱娘亲!
宁煜更不是个合格的夫君——就是在她刚刚加入宁王府那两年最温存的时候,他也总是觉得自己是个大男子,而且还是个身份高贵的大男子,所以从来也不愿意为她做一些小事。因为在他的心里,这些生活琐事都是丫鬟和婆子需要做的,如果不让她们做,那要她们伺候又有什么用?
而楚离做这些动作的时候神态极为自然,仿佛早就习惯了这般一样。
苏慕锦不由得抬起头来,透着明亮的蜡烛光芒,她能清清楚楚的看清新房中的每一个角落,房间中杏黄色的家具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暖光。她对楚离了解不深,可她也能猜测出来,一个大男人有几个会喜欢这样的颜色?他分明就是为了迁就她……
还有那个半点都不颠簸的花轿,和花轿里软绵绵的垫子和安神的香炉……
苏慕锦端着碗的手忽然颤抖了起来。
她害怕这样的楚离……这样温柔的他,她生怕自己会招架不住……
“身体不舒服么?”
楚离看出了苏慕锦的异样,她双手的颤抖虽然轻微,可却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一开口就是关切担忧的低沉声音
“没有!”
苏慕锦急声打断他,声音有些尖锐。
楚离诧异的看她!
这是怎么了,情绪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苏慕锦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激动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垂下了眸子,纤长的睫毛如落羽一般轻轻的颤,她捧着手中的碗,仿佛要从瓷碗上感受温度,声音低的吓人,“你……别对我这么好……”
她的声音低的连自己都听不清,可楚离却听到了。
他舀汤的动作微微一顿,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没什么。”苏慕锦摇摇头,她也没想着楚离会听到,方才他正在舀汤,发出了淡淡的声响,兴许把她的声音盖住了,她也没勇气再说一遍,只是碗里冒着热气的鱼汤却有些呛人,那热气从她的鼻翼间进入心肺,像是辣椒一般呛得她两眼发红。她却抿着唇不发一语,动作轻柔的舀着碗里的鱼汤送到口中。心中五味杂陈,也没品出来汤究竟是什么味道,温热的汤顺着喉咙滑进去,暖融融的。
她对着楚离扬起一抹毫不掩饰的笑意,“很好喝!”
楚离一愣,她这笑跟往常极为不同,她平日中再怎么笑眼睛里都是深不见底的氤氲,让人无法查探到她笑的究竟是真还是假,可这一次她唇角扬起,眸子里的雾气仿佛散了一般,眼睛清澈透亮,带着一点儿小孩子才有的满足……楚离的心忽然就热了起来。
其实苏慕锦就是这样一个人。
心太软!
只需要一点淡淡的温暖就足以能温热她的心脏,她刚刚重生的那一会儿想杀了前世所有对不起她的人,包括爹爹她都觉得不可以原谅,起先接近爹爹只是因为要借他的势力和宠爱来对付苏云锦,可后来爹爹每次对她都是一副愧疚的表情,他有时候面对苏云锦的时候是真的心软,都让她委屈求全,可是那是她的爹爹,会为了她难受,为了她心痛……
然后她就慢慢的放下了……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娘亲还活着,就为自己找借口。娘亲的死也不是爹爹愿意看到的!
到后来瞧见了宁煜……宁煜她真的是恨到心尖尖上的一个人,她拼了命的想报仇,为睿儿报仇!可是他用那样清澈的眼神看着她,让她都觉得他真的是无辜了,让她都觉得,她应该放下仇恨,去重新活一回!包括苏云锦……她是真心想着要去原谅的,可她却执迷不悟不知悔改,是她自己把自己逼到那个份上的!她这一辈子和苏云锦再也不可能握手言和!
这一世的她大多是逆来顺受,只要你不来招惹我,我尽可能的选择去原谅!所以她现如今的所有敌人全都是他们不依不饶……所以才走到了这一步!
她心里渴望温暖,渴望爱人,也渴望被爱。
前世的时候伤太重,她想要被爱的同时又不相信那些所谓的爱情。不相信海誓山盟,不相信白首相携……
可偏偏就是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可以为了她想到一些别人都注意不到的小细节,在遇到刺客的时候那一瞬间毫不犹豫的挡剑,楚离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可是他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了她好……她动容了,害怕了,彷徨了……当一段合作被扭曲到这个程度,她再也不能欺骗自己,楚离和她成亲仅仅是为了两个人的合作……
“好喝就多喝点
“要再喝一碗么?”
苏慕锦愣愣的点头。
楚离就从她手中接过来瓷碗,又给他舀了大半碗鱼汤,鱼汤熬得时辰长了,汤汁十分鲜美,两个人各怀心思,竟然把一盅的鱼汤都给喝了个干干净净,饭菜却半点都没有动。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是气氛很好。温馨中带着淡淡的甜蜜。
谁也不忍心开口打断这一刻的静谧。
“世子爷,你们吃完了没啊?”
偏偏就是有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楚离当即黑了脸,只是脸上戴着黄金面具,谁也瞧不出来他陡然黑下来的脸。他心道,这个墨魇最近真的是太闲了,他也该给他找点事儿来做做了……
放下手里的碗,收拾到托盘上。开口时声音依旧平稳有度,“进来吧!”
墨魇把门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屋子,发现没有什么不能看的东西之后才推开门大步迈了进来。他的脸色也有些黑,瞧着动也没动的饭菜,顿时不满了。
“我辛辛苦苦千山万水翻山越岭的从厨房里弄来这么多好吃的,你们竟然就动了这么点儿!”
他一开口屋里方才还存在的温馨陡然消失不见。
苏慕锦无语凝噎。
楚王府就是再大,也不至于建在山上,还千山万水,翻山越岭……至于么?!
“少废话!”楚离沉下声音,“撤下去吧,你等会儿也去休息,今儿个不用人守门,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新房!”
楚王府里的侍卫随便揪出来一个都是武功高强的人,要想进楚王府里捣乱,还真的没命出去。也没人敢进楚王府里来撒野,所以足够安全!既然苏慕锦要跟他谈话,他就是躲也躲不掉,既然如此,那就别让人守着了,他大概也能猜出苏慕锦要跟他说什么。他可不想丢脸丢到奴才那里!
墨魇却想歪了。
嘿嘿一笑,眼睛直勾勾的瞧着楚离,又揶揄的瞧着苏慕锦,眼睛里的猥琐劲儿让人想忽略都难!
“我懂,我都懂!嘿嘿,新婚之夜嘛,良辰美景嘛,*一刻值千金嘛!”
“滚!”
“我就滚,就滚!绝对不打扰世子爷和世子妃,嘿嘿……”墨魇速度非常之快的端起托盘来,然后一阵风似的跑出去,老远声音还能飘得过来,“世子爷你努力啊,我们王府里早就该出来一个小公子或者小小姐了……”
苏慕锦有些尴尬
楚离看出来了,就拿着手帕递给她,让她擦拭唇角,他也有些尴尬,低声解释道,“墨魇就这德行,你不用理会他!”
苏慕锦点点头。
“你方才不是要跟我谈谈么,有什么话只管说吧,我等会儿也有事儿要和你说!”
“要不你先说吧!”刚刚那么温馨的场面,苏慕锦实在是说不出来那些话来。
“你说吧,我怕等我说完,你就没有心情再说话了!”
楚离自嘲的笑笑。
苏慕锦想了想措辞,尽量不去触碰楚离的自尊心。
“楚离,当初我们说好的,成亲只是为了合作……”
楚离苦涩的点点头,他这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
“我们今天走到了这一步,有刻意,也有无意……可不管怎么样,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想要反悔已经是不可能了!”
楚离蹙眉,心下不悦!
她竟然有反悔的念头?!
“楚离……既然我们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有些事情我也不想隐瞒……”她说的十分艰难,抬头看着楚离,紧紧的捏着他方才递过来的帕子,有些说不出口,可一抬头就瞧见他鼓励的眼神,她心略微安了安,缓慢的说道,“我们认识也快两年了,你对我也该有几分了解……我心里有心结,有些事情连我自己也没法子控制!我知道这么说对你有些不公平,毕竟你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把我抬到王府的,可是我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所以……所以我……”
所以我不能跟你圆房!
这一句话她都逼到了喉间了,可就是说不出来!
楚离了解的点点头,没有像苏慕锦以为的生气或者大发雷霆,他甚至唇角扬了一抹笑容,看上去还十分愉悦。
苏慕锦不解的看着他。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楚离对苏慕锦的坦白心里是十分高兴的,他这两年来隐隐感觉到她对男女之情格外的排斥,可他查过,她的过往清清白白,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情感经历!所以他就以为是她父母的那一段感情对造成了十分重大的伤害!尽管有些解释不通,可也没有别的理由解释了。他也只好这样认为。他勾唇一笑,按住苏慕锦放在桌子上的手,声音低沉带着安抚人心的平静。“锦儿,你不用担心,在你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之前,我不会碰你的!”
苏慕锦哪想到他话说的那么直白,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她尴尬的看着楚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别感动的哭出来!”楚离轻笑,她只说在苏慕锦做好心理准备之前不碰她,可没承诺旁的事情。他有信心,只要苏慕锦在他的身边,她一定会爱上他!他有相当大的自信!
不过眼下有一个极为待解决的问题。
楚离望向新房中唯一的一张大床
“那我睡哪里?”
新房里就一张床,因为新房是临时弄出来的,连个躺椅都没有,除了那一张大床还真的就没有可以睡人的地方。屋里有个桌子是不错,可是桌子也不大,他也不矮,就算躺上去恐怕也睡不好。
“要不明儿个我让人弄个躺椅进屋里!”
“不行!”苏慕锦直接拒绝!
就是有躺椅她也不可能让楚离睡躺椅的,这个季节马上就要深秋了,楚离的身体应当也不是那么好,万一他真的着凉了,她心里也会不安。
楚离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那怎么办?今儿个是我们大婚的日子,我虽然下令不让人伺候,可是外面肯定有不少的人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呢。”
他父王也会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喜欢苏慕锦,所以一定会在不远处看着的,大婚之夜如果他出了屋,不在新房里睡觉,明儿个楚王府就没法子容下苏慕锦!就连府里的丫鬟婆子恐怕都要以为他冷落了苏慕锦,从而对她不恭不敬的。他可不希望这样!
“你……也睡床吧!”
苏慕锦艰难的说完这句话,快速的起身就去铺床,床上一共有两床被子,她把两床被子给摊开,卷成筒状,一个放在外侧一个放在里侧。“你也不用找躺椅了,这天越发的冷了,你的身体好像也禁不起折腾……”
她的心里已经给楚离下了定义,他的身体肯定是不好的,他的唇色苏慕锦就没有瞧见泛红过,每次看着都粉白粉白的,明显就是身体不好!
楚离也没有辩解,瞧着苏慕锦的安排他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压根也没打算怎么样,原本就想着能跟她躺一张床就满意了,总的给她一个接受的过程,当然他不能说出来,能从苏慕锦的嘴巴里说出来当然是最好的。
他故作无奈的点点头。
“也只能这样了!我两条腿不方便,以前都是墨魇在跟前搭把手的,这会儿我们都成亲了,墨魇一个男子也不好进房间里,可你身边的人若是知道我们这样睡恐怕心里该有想法了,所以今后就要麻烦你扶我上床了!”
苏慕锦松了口气,“这个是应当的!”
她心中微暖,为楚离考虑事情的周到。她身边的人如果瞧见了他们两个人分被窝睡,恐怕真的会有想法的。
尤其是柳嬷嬷,说不定她还会想着楚离是不是不能人道之类的……
两人说着话,门外传来柳嬷嬷的敲门声。
“姑爷,老奴已经给您准备好沐浴的热水了……”
楚离刚想推轮椅上去开门,苏慕锦就已经越过他上了前。
新房很大,用屏风隔开了一个沐浴的小房间。
楚离原本身边伺候的都是男人,侍卫和小厮之类的,用的最多的就是墨魇,可毕竟娶了亲了,再让男子进院子就有些不妥了,因此今天来给他送热水的是两个厨房里的粗使婆子。
墨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拿着一个几十斤重的浴桶好像什么都没拎似的,轻轻松松的放到了屏风后面,然后粗使婆子就一桶一桶的热水往桶里倒
有时候真觉得这个墨魇缺根筋!
柳嬷嬷瞧了一眼苏慕锦,低声道,“姑娘,等会儿老奴再给你弄来一桶水,今儿个累了一天了,好好洗洗!”
苏慕锦含笑点头。
等楚离和苏慕锦都沐浴完毕已经快到了戌时。
苏慕锦褪下了一身鲜红色的嫁衣,换上了一身素白色的中衣换上,她有些不敢走出屏风,如今的她跟先前不一样了,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所以穿着一身宽松的中衣就直接瞧见了胸前的高耸。她低叹了一声,想抓起屏风上挂着的衣裳遮住,可是又觉得太刻意了,她已经在浴桶旁边站了一会儿了,就是没有勇气走出去。
楚离不知道在做什么,也没出声催促她。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只好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脸颊,故作大方的走了出去。
楚离正坐在轮椅边拿着一本书卷在手中静静的看着。
他早就换了一身洁白的中衣,只是兴许是苏慕锦不在身边,不太好上床,所以就没有到床上去躺着。
听到声音他从书卷中抬起头来,瞧见苏慕锦的穿着,他眸子深了深,却很好的掩饰了下去,微微一笑,仿佛压根没有瞧见她的穿着,“洗好了就早些休息吧,明儿个还要起个大早!”
苏慕锦瞧见楚离没有什么特殊的神色才微微放下了心。“天色暗了就不要看书了,对着灯光看书太伤眼睛了!”
楚离含笑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屋里的红色蜡烛已经燃烧了一小半,苏慕锦走上前去,推着楚离的轮椅把他推到床边,幸好大床上没有跟平常的大床那般弄一层放鞋子的阶梯,因此轮椅的轮椅抵到了床边才停了下来。
苏慕锦却犯了难,“我该怎么做?”
让她直接抱着楚离上床?她还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你扶着我的胳膊就行了!”楚离柔声道,“我用轻功跳上去,等会儿你把我的腿扳上去就行了!”
“哦!”
苏慕锦就掀开了外侧的被子,扶着他的胳膊,就感觉到他的身子腾空一跃,也不是腾空,跃起来的幅度不大,要不然铁定撞到床顶的横杠上去,他这动作做得十分熟练的样子,十分轻巧的就落在了床榻上,只是两条腿窝在一处,使不上力。苏慕锦见此连忙推开他的轮椅,抱着他的两条腿,摊平了放在了被子里,体贴的给他盖上被子。
“好了!”
“嗯!”楚离轻笑,“你也上床休息吧。”
苏慕锦转身去吹红烛。
“别!”楚离叫住她,“新婚夜的红蜡烛象征着吉祥美满,不能吹的
苏慕锦还不知道有这个说法,微微愣了愣,她前世和宁煜成亲的时候可没有这样过,她对这些事情实在不算多了解,既然楚离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吹灭蜡烛了。她越过楚离上了床,有点不适应和一个大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就算是两个被窝也仍旧不习惯!她躺在床榻上,忍不住往里面挪了挪。
楚离当然感觉到了,却没说什么。
他长袖一挥,床上大红色的帷幔就落了下来。
房间中的烛光明亮,帷幔用的料子还是轻薄的纱帐,所以压根就隔不开外面烛光的明亮。
两人躺在床上,谁都没有睡意。
苏慕锦侧首之间偶然瞧见了楚离没有摘下的黄金面具,微微愣了愣。
“你睡觉的时候不摘面具,睡的会舒服么?”翻身的时候压到脸该多难受?
楚离呼吸顿了顿,没说话。
苏慕锦以为他是担心吓到她,便安慰道,“我的心没有那么窄,也不会因为你的容貌就对你这个人有看法,你只管摘下面具睡吧,吓不到我的!”
她早就知道楚离的脸毁了,应该还挺严重的!
如果伤的轻也没必要成天戴着面具遮住脸了。
他平日中休息应该是摘下面具的吧,只是今儿个有她在,所以才会为了不吓到她,所以才宁可自己难受点也要这样睡吧。
“先前认识你的时候就知道你的脸毁了容,我若是怕也不可能嫁给你了,楚离,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跟你头一次在念慈寺见面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就猜到了你是楚王府的世子爷,当时我就跟你说过相由心生,你的心也挺宽广的,怎么还在意自己的容貌如何?”
楚离的呼吸再次顿了顿。
他忽然转过身来,和苏慕锦面对面躺着,两人都能清晰的看到彼此的眸子。
楚离声音有些干涩。
“还记得方才我要跟你说的话么?”
苏慕锦一愣,方才楚离好像跟她说有件事要告诉她来着!只是当时她说完了她要说的事情,柳嬷嬷就让人送水进来了,她被打岔了一下,还真的给忘了,这会儿楚离一提醒,她才想起来。
瞧着楚离郑重的眼神,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禁也屛住了呼吸!
“什么事情,你说吧!”
她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里准备,觉得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能接受了。
楚离微微一笑,眸子里有些犹豫,他声音有些沉,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显得有些空洞。
“苏慕锦,希望……我要说的话不要吓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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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秘密要爆出来了,亲爱滴们,你们希望是啥秘密嘞?
“我希望,我说的这些……不会吓到你!”
苏慕锦自认承受能力还是挺强大的,遂点了点头。
两人并躺在床上,楚离真的决定要解开秘密了才觉得有点心虚,也有点忐忑,他没有看苏慕锦,躺平身子看着床顶,声音有些飘渺。
烛光顺着纱帐照进来,苏慕锦能清晰的看到暖帐中的黄金面具闪烁着温和的光芒,她半支起身子,做好了准备听楚离要跟她说的一些话!
楚离身子不安的动了动,仿佛在犹豫该不该说。
苏慕锦也没有催促,就静静的看着他。
半晌,楚离才悠悠一叹,“这件事说来话就长了……”楚离起了身,苏慕锦连忙扶他起来,又在他的背后给他垫上大大的迎枕,让他舒舒服服的靠在上面。她自己也起了身,把枕头支在床头,懒洋洋的靠在上面。
此时的楚离和往常十分不同,他的长发未束,一头墨黑的长发顺滑如身上盖着的绸缎被面,长发用一根白色的带子松松垮垮的系在一起,为他添了几分妖冶的气息。
安静的房间中,他的声音悠悠传来,略微空洞。
“……这话还要从我刚出生的时候说起……”
二十四年前,楚离刚刚出生。
因为先前两个哥哥的早夭,父王和母妃对他十分的厚爱,可他自出生就带着一身的痼疾,母妃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因为两个哥哥的早逝,母妃几乎每天都要把他给带在身边,只要一旦出了她的视线,她就会惶恐不安,生怕他落得和两个哥哥一样的下场。
可千防万防都没防住。
他出生不久之后一张脸就开始呈现出青紫的颜色,以至于后来慢慢的腐烂……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中了毒,父王一怒之下把他身边所有的贴身丫鬟和嬷嬷全都杖毙而死,娘亲更是吓得终日以泪洗面!父王没有用皇宫中的御医,而是从天底下网罗所有的名医来给他诊治,诊断的结果的确是中毒,可是却不是普通的毒素,也不是大家认为的那般是日常生活中的饮食出了问题。
那个时候母妃每日里都是喂他母乳,没道理他中了毒,可是母妃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所以后来就查出来,他还在母妃的腹中之时就已经中了剧毒!
母妃受了严重的打击,因为她刚刚知晓自己怀了身孕之后便十分小心,先前痛失两个儿子已经让她精神恍惚郁郁寡欢,所以当她知道自己又怀了身孕之后每日里都十分小心,每日的吃食都要用银针试过了才能送进她的屋子。不止如此,到了他一岁的时候,别的孩子都能站着了,可他的两条腿却软的像面条一般,根本就支撑不起来他的体重
母妃本来就为了他身体里的毒忧愁,每日都活在担忧中,偏偏他身上的毒是骨子里带出来的,脸解毒都没法子解。所有来给他看病的大夫诊治完之后就摇头叹气,还说他压根不可能活到五岁!
可母妃和父王没有放弃他,从大周朝各地给他弄来最好的解毒的药丸,只要是稍稍有用的就一定拿来给他吃。不但如此,自他会开口说话开始,父王就开始教他内功气息之类的武功,为了能让他活命,每日里都让厨房里炖人参灵芝之类的补药,就是希望他的身体能好一些,可以和身体里的毒抗衡!可这也不是长久之策,尤其是每次母妃瞧见他那一张溃烂的脸都忍不住痛哭流涕。
到他三岁那年,他已经几乎没办法活下去了。
母妃铤而走险,喂他吃了毒药,希望能以毒攻毒让他活下来。
说起来也是惊险,如果不是他先前曾经吃过那么多的补品,兴许那一关他根本就撑不下来,三岁的他已经开始记事了,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喝下毒药之后两种力量在身体里抗衡的感觉。父王和母妃终日陪在他的身边,就怕他撑不过去。
他那时年幼,承受着那样的痛苦,真是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死过去。
他哀求母妃。
“母妃,你一刀杀了我吧,让离儿解脱好不好……”
母妃听了他这样的话,哪里还受得了,当场就哭晕了过去。那一日他被毒素折磨的直接陷入了假死状态,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母妃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就听到了他身死的消息,直接一个气没喘上来,一口气就绝了!
她自从嫁到楚王府之后失去第一个孩子开始,每日里都郁郁寡欢,一直到知道他死了的消息,这些年压在心里的所有悲戚终于一瞬间爆发了出去,她再也不能承受,心力衰竭而死……
而等他一醒来就接到了母妃命丧黄泉的消息。
自那一日起,他变得极为自闭,不理会任何人,只觉得是因为他母妃才会早早的去了……
“楚离……”苏慕锦听着他以平静的口吻说出这样悲切的事情,可他的面色却半点波动都没有,连呼吸都没有紊乱,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别人的故事。她的心口忽然有些疼。
她能体会这样的痛。
当年她亦是亲眼瞧见娘亲离开人世,那种场面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她难产而死,浑身都是鲜血,尤其是下身,可娘亲为了不让几个孩子看出来,盖上了被子,还让柳嬷嬷和周嬷嬷把刚刚出生的聪儿从产房中抱了出去,生怕他沾染上晦气。
那一天爹爹在朝堂上没能赶回来。
当产婆说娘亲血崩的时候,她不能明白血崩的意思,却能瞧见产婆眼中的同情和怜悯,还有淡淡的悲呛。
她直觉告诉她,娘亲出事了……
她冲进产房里,产婆没有拦她,悲悯的看着她,“有什么话都跟你娘亲说了吧……”
她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双腿一软,差点瘫软在地。
她拼了命的冲进产房中,房间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可她看了半天都没有瞧见哪个地方在流血……她到了床榻前看着娘亲,她脸上全都是汗,长发沾湿了一缕缕的黏在脸上,看上去十分狼狈
她那时不懂,只当是她累坏了。
娘亲握住她的手,脸上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眉眼还是那样的温柔,“锦儿,你是府上的大姐姐,今后要记得好好的保护弟弟和妹妹……”
一开口便是交代遗言的口气。
她满脸的泪,拼命的摇头。
那时候苏云锦不听话,她不喜欢那个妹妹。她也能知道因为娘亲生了聪儿,所以才会变成这样苍白孱弱的模样,因此把脸一面都没有瞧见的弟弟直接给否决了。
“我不要,我讨厌弟弟,讨厌妹妹!”
“锦儿乖,别这样啊!”娘亲笑容温柔的用惨白冰凉的手指给她擦去眼泪,她的手抬起来都异常艰难缓慢,可还是凑到了她的脸上,为她擦去眼泪,“锦儿是最乖的孩子,你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你做姐姐的要多多的教导她。她和你祖母走的太近了……你祖母她……总之你想法子别让云儿接近她,会被带坏的。还有……”娘亲开始剧烈的喘息,声音也有些断断续续,“你别讨厌弟弟……他才刚刚出生,什么都不懂……将来……娘亲没了,弟弟就全都拜托给锦儿了……锦儿是大姐姐,一定要好好照顾弟弟……好不好?”
她哭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摇头。
娘亲的眸子渐渐的涣散,抓着她手的力道也越来越近,“答应我……答应我……”
还是柳嬷嬷及时赶了回来,瞧见这一幕哭的肝肠寸断,扶住她的肩膀,“姑娘……您快答应夫人,让夫人安心……”
她咬着唇,艰难的点点头。
娘亲瞧见了,脸上就绽放出一抹柔和的笑来,“我的……锦儿,最……最……”
最什么呢?苏慕锦最后无数次的想。
最听话还是最懂事呢……
可惜她永远都没有得到答案了。娘亲的手重重的垂落了下去,指尖划过她脸上的冰凉,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等后来柳嬷嬷掀开娘亲身上盖着的被子,她才惊恐的瞪大眼睛。
那锦被早已被血水浸湿,湿漉漉的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白色内里……一个人得有多少血流,才能流出那么多来……
后来那一抹血色就永远的留在了她的脑海中,再也无法消散。
这一世,她知道娘亲没死的消息,可偶尔眼中还是会闪出当年的画面来。
脸她都没办法忘记,更别说是因为得知楚离身死才倒下的楚王妃……
一时间,她竟然觉得他们两个同病相怜。
她忍不住伸出手,缓缓又坚定的握住了他的手背。
“楚离……你不是一个人……”从他的话里分明就能听出楚王爷对他的疼爱
仿佛一床被子隔开的是两个灵魂。
一个是面对外人之时半点不露的深沉,另一个则是暗中独自舔舐伤口的脆弱。
楚离仿佛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反手握住苏慕锦的手,用力之大几乎要把她的手给捏断,苏慕锦疼的厉害,却咬住唇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他竟然还对着她微微一笑,笑声柔和,“……吓到你了?”
她只能摇头。
楚离彻底的回过神来,感觉到手底下力道的加重连忙松开手来,歉然一笑,“抓疼你了吧,对不起!苏慕锦,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要博取你的同情,也不是为了别的,你听我继续给你讲下去!”
她轻轻点头。
三岁的楚离同是爱母,他出生便身体不好,比平常的小孩子更加早慧懂事,可再聪明也就仅仅三岁,母妃是他的一切,对她那样那样的好,没了母妃,他觉得天彻底的黑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因祸得福,还是别的……母妃给他灌下了毒药,他身上的毒竟然解了一些。
脸上溃烂的情况稍稍的好转了一些。
只是两条腿仍旧是不能行走!
母妃办丧礼的那一天,但凡是皇城里稍稍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那时候先皇的权势还在手中,皇子们年纪尚幼,父王贵为大周战神,所以那个时候就连皇宫中的皇上和皇子们也全都来给母妃祭拜。
当然,还包括当时还是皇后的徐兮之!
也就是那一天,他发现了那个惊天的秘密!
“是什么……”苏慕锦低沉的问他。
她隐约的察觉到楚离和他父王的关系并不像他言语中描述的那样好。难不成就是从那一天开始转变的?
“我无意中听到太后和父王的对话!”楚离有些难以启齿,他死死的咬着牙,“发现……发现太后徐兮之和父王早就相识,徐兮之还未曾进宫的时候徐家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在皇城中不说没有立足之地,可绝对算不上贵胄之家。他们两人年轻的时候一见钟情,可因为皇上要选妃,徐家为了能让徐兮之那个美人进宫讨得皇上的欢心,当然不肯同意她和我父王在一起。那时候我父王也不过就是一个穷小子罢了,徐家的人一个个都势力眼,怎么可能会把自家前途无量的嫡长女嫁给我父王那个没有前途的男人!”
苏慕锦蓦然心惊,脑海中原本氤氲的雾气一瞬间全都散开。
许多迷雾在这一刻全都散尽,留下一个令人无法置信,却不得不信的真相!
楚离看到她的脸色,轻轻一笑,肯定她的猜测,“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苏慕锦的指尖也开始颤抖起来。
怪不得……怪不得明明皇城中最有权势的就是楚王府,可楚离和太后斗得还是那样的艰难!
怪不得……怪不得太后徐兮之做起事情来可以那样的有恃无恐
怪不得……怪不得前世的时候明明是宁奕,宁煜和楚离联手都没能斗得赢徐兮之!
她背后的撑腰人竟然是楚王爷!
苏慕锦忽然想笑,也就真的笑出来了,笑的冷厉,笑的妖娆,笑的杀意满满。她忽然就开始为楚离不平!
她就不相信楚离先前两个哥哥的死真的是无意的!
她就不相信楚离先天带着的毒是无意的!
她就不相信楚王爷不知道这其中的诡异!
他恐怕知道,而且知道的比谁都清楚,所以他才会终身不娶继室,所以他才会对楚离千般万般的好,究竟是补偿,还是他心里觉得心虚愧疚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
“我从他们的谈话中知道了先前两个哥哥的死全都是出自徐兮之之手!我母妃的死也不全然是个意外,徐兮之做的那么多,全都是为了逼死我的母妃!那一天我听到父王声色厉荏的警告徐兮之,让她不许再打我的主意,并且让她交出能治好我身体的毒药!”
苏慕锦咬唇,如果徐兮之给了,楚离也不会是如今这个模样了。
“如你所想!”楚离淡淡一笑,眸子却十分薄凉,“徐兮之根本就不承认对我动了手,只说我母妃怀我的时候吃坏了东西。呵——更可笑的是,我父王明明做出可以为了我付出一切的姿态,可是面对直接对他耍无赖的徐兮之他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说让徐兮之今后再也不要去找他,徐家的事情跟他再也没有半分钱的关系!可他狠话是放了,却根本没有那个狠心!这些年如果不是他,就是十个不成器的徐家也被我给铲平了!”
楚离的声音猛的阴鸷下来。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觉得这一刻无论是什么样安慰的话都只能是隔靴挠痒,半点作用都没有,又缓缓的闭上了嘴,等他继续说。
“从那天之后我就开始恨上了他,他一个穷小子,若不是我娘亲的娘家帮忙,他怎么可能有入朝为官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有上战场的机会!可就是这么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偏偏为了所谓的前程多番哄骗之下让我母妃嫁给了他!我母妃是堂堂左相之女,一品大员的嫡出长女,嫁给了他只落得个红颜早逝的境地!而他呢!利用我外公的能力,利用我外公在朝堂上的权势,娶了我母妃,上了战场!成了大周朝的战神,可他却把刀剑指向我母妃,把盾牌留给了徐兮之!徐兮之样貌不算出色,刚刚入宫的时候被选上了成了才人,从未得过先皇的宠幸,在后宫中多番险些惨死,若不是他多次帮忙,甚至到最后他被封了楚王爷,他有能力可以颠覆了整个皇朝,他还是那样的保护徐兮之!若不是他,先皇早就把徐兮之给赐死了!”
楚离的声音忽然尖锐起来,“那个贱人该死!他也该死!从那一天我就发誓,这一世如果不能为母妃和两个哥哥报仇,誓不为人!我筹谋二十一年,从三岁开始直到现在!二十一年的时间手底下能人异士众多,要去血洗了徐家不算是大事……”
“是你父王暗中护着他们,是么?”
楚离点头,讥嘲道,“他那样的人连自己的家都没法子保住,竟然调遣了暗卫守护在徐家的家宅,锦儿,你说可不可笑!”
苏慕锦无话可说
她沉默了半晌问他,“你筹谋二十一年,难道楚王爷就真的半点没有发现么?”她觉得不太可能。
“怎么会!他是什么样的人,势力通天,我年纪小没办法掩饰那么多的情绪,从母妃的丧礼上之后就开始对他冷眉冷眼,他当然察觉到了!”
“他……没有阻止你?”
“没有!”楚离摇头,眼神嘲弄,“或许他觉得心中对我和母妃有亏欠,所以任由我折腾,反正我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如果不让我做点什么,我肯定会疯掉崩溃,所以他也就任由我去了!他那个人太自信,也太强大,他没有猜错,我筹谋二十一年,一直到现在……的确仍旧没有掀翻他的能力……”
苏慕锦抿了抿唇,不语。
“所以,从那一天开始我就极度厌恶女人,在我的心里除了母妃,那些女人表面上温柔娴静,实际上却包藏祸心阴狠毒辣!我就疏远女子!我更恨他!明明不喜欢我母妃,为何要利用她做踏板,让她成为最可怜的女子!”
这也就是楚离直到二十四岁才成亲的缘故吧。
如果不是为了合作,兴许他一辈子都不会成亲。
她又握紧了他的手,“楚离,你一定能成功的!”
“我也相信!”
楚离轻轻点头,压抑在心里二十多年的秘密一下子说出来,他只觉得心里压着的那块巨石一下子被移开了一般,让他彻底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他淡淡一笑,换了个姿势面对着苏慕锦。
“锦儿……我跟你说这些有三个原因!其一,我楚离和他不一样,只要娶了便会真心相对,所以你不用怀疑我的真心!”
苏慕锦心头一跳。
“其二是为了让你知道楚王府的一些旧事,也免得你将来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会不知所措。”
“其三,其三……”
苏慕锦疑惑的看着他。
大红色的纱帐中,透着蜡烛的光芒,他的眼神竟然有些闪躲。
“先前我不是跟你说母妃给我喂过毒药之后以毒攻毒我身体里的毒被压下去了么?”
“嗯!”
楚离缓缓抬起手臂,他的黄金面具是两条带子束在耳后的,他动作熟练的揭开耳后的带子,慢慢的揭开那黄金面具。
“其实我的脸……早就好了……”
一句话说完,他手中的犹豫已经不见了,干脆利落的扯下了脸上的黄金面具!
苏慕锦乍然看到他的脸,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怔愣在那里!
尽管此时的气氛和场合十分不妥当,可她还是忍不住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仿佛上帝最完美的杰作,于万千绝美风光中凝聚于一人眉眼,一抹淡色的唇雪一般的苍白脆弱,身后灼灼燃烧的蜡烛,仿若黑暗中最璀璨明亮的灯火,然而那光亮,却不及他眉眼的万分之一
风华!绝代!
苏慕锦的呼吸陡然停止了下来。
她从出生便一直有人赞誉她生的漂亮,直到如今已经十五岁及笄之龄,已是一个女子最美丽璀璨的年华,她对自己的容貌亦一向十分自信,可瞧见他那一张脸她陡然觉得自惭形秽!
他的脸因为戴面具的缘故带着孱弱的白,可一双眉眼却十分清淡,仿佛一幅上好的水墨画,没有什么东西能入的了他的眉眼,如最通透洁白的美玉,没有半点瑕疵,一双眸子终于看出了形状。
他的眸子不大,一双黑色的瞳孔极为幽深,衬着雪白的脸色,越发觉得眼睛的漆黑黝亮,眼睛里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让人只看一眼便能彻彻底底的被吸附进去。
苏慕锦一时之间目瞪口呆,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他的容貌……
“……你!”
楚离微微一笑,看到苏慕锦的这个表情他还算是满意。
说起来他饶了那么大一圈子,只是为了这一刻罢了。她从今往后就是他的娘子,他既然认定了她,就要对她没有隐瞒,他不是存心欺骗,只是从三岁开始就开始戴面具了,让别人都以为他身上的毒没有彻底的解除。
尤其是徐兮之!
她那个人嫉妒心太严重,如果知道了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大半,恐怕就是有他的警告,也会再度来害他!他倒不是害怕徐兮之再来害他,现在的徐兮之如果没有他的帮忙,根本就动不了他!
他之所以隐瞒这一切,第一是为了降低徐兮之的警惕心,第二……就是为了刺伤他!
他就是要用这个面具和轮椅来告诉他!
我如今承受的一切,全都是你楚王造成的!
瞧着苏慕锦怔愣的目光,楚离原本被乌云笼罩的心情微微好了起来,他勾唇一笑,眸子里笑意横生,“看呆了?!”
他一出口便是调侃的语气。
苏慕锦有些受不了,心跳的有些快!
这反差太大了……她原本以为他的容貌必然其丑无比,惨不忍睹的那一种,等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去看的时候竟然看到了这样的一张脸,她只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尤其是他笑的时候,白玉一般的脸上绽放出春光一般的暖意。
如春天中柔和的阳光,让人只想彻彻底底的沉溺下去……
见此,楚离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今天的他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比起这二十一年的阴暗,她的存在让他感受到了浓浓的暖意和……光亮!
“锦儿,你再看下去,我就受不住你的眼神了!”他随手把手里的黄金面具放在床头边,笑吟吟的看着她,他原本就打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可是生怕她知道了会反悔,所以才选择了这样的大婚之夜,既能显示他的坦诚,又能让她无路可退
苏慕锦听到他的调侃声猛的回过神来,再次仔仔细细的把楚离的脸给打量了一遍,发现没有任何疤痕她才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脸如果留下了烙印……那才真的是可惜了。
她觉得面对这样一张脸她心跳都不平稳了,抓过楚离放在一边的黄金面具递给楚离,“你还是戴上面具吧!”
楚离失笑。
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他眸子里的寒气被一点点的驱散,“你总是要习惯的!”
苏慕锦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看多了也就有抵抗力了吧。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忽然想到什么,猛的弹簧一般的坐起来。
“你的脸是好的,那腿呢?”
她忽然想到方才楚离还让她帮忙把他的腿给抬到床上!如果他的腿没问题……苏慕锦觉得她的牙忽然有些痒!
楚离眸子微微一闪,“我身上的毒没有彻底的清理干净,两条腿确实不利于行!”
“呃……”
苏慕锦忽然一噎。
方才她还想着如果楚离骗了她,故意让她给她搬腿的话,她非要气愤上几天的,可听到他说两条腿确实不能走路,心里又忽然有些空落落的,想着宁可被他欺骗了,也好过他真的不能走路……
她登时就有些愧疚,觉得她实在太小人之心了。
她又缓缓的躺回了床上,把枕头放好,又靠近了楚离,不去看他那一张脸,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却又瞧见他微微散开的领口处一抹精致白皙的锁骨映入眼帘,苏慕锦身子又是一僵,连忙再次转移了视线,这回目光落在大红色的纱帐上。
她看着纱帐,伸手去扶楚离,“你还是好好躺下吧。”把楚离安置好了她才松了一口气,自己也躺进了被窝中,他的身子转向楚离那一侧,“你应当是找到了解毒的办法,对不对?你的腿也很快就会好的,对么?”
楚离眸子又是一闪。
伸出手去抚她乌黑的长发,“傻孩子,能保住一张脸已经是极为幸运的事情了,这辈子我都不奢望能站起来了……”
“我不是孩子了!”
她前世加上今生活的年纪可不比他小,被他叫做孩子还真是浑身不自在。
楚离勾唇一笑,苍白的面色被大红色的纱帐映的有些红润,“比我小九岁呢,不是孩子是什么!”
苏慕锦顿时一噎,抚了抚胳膊上忽然冒起来的鸡皮疙瘩。
她看着楚离坦荡荡的面容,心里有些犹豫,楚离已经跟她坦白了那么多,她……要不要为了显示诚意,也对他坦白一下呢?
苏慕锦想了想,还是作罢,她的事情不论对谁说了,恐怕都只会让人质疑!
重生一世,还回到了小时候……怎么感觉都那么虚假
“想什么呢?”
“没什么。”苏慕锦含笑摇摇头,目光依旧不曾落在楚离的脸上,她轻轻的闭上眼睛,遮住眸子深处的波动,轻声开口,“睡吧,早些休息,明天还要给王爷敬茶!”
“嗯!”
楚离点头,他暗地里和父王再不和,终究也是亲生父子,明面上总要留些颜面的。
所以他每次背地里从来不称呼他为父王,但是府上来了宾客的时候还是会给他一些面子,唤一声父王。敬茶也是大事儿,他也不可能任由自己的性子胡来!
动手帮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到她的脖颈处,瞧着她红帐子中依旧难掩的苍白脸色,楚离的眸子微微深了深。
苏慕锦以为她在楚离的身边一定会彻夜难眠,没想到一闭上眼就觉得浑身乏的不能动弹,不过片刻她便呼吸均匀的熟睡了过去。
楚离却没睡着,瞧着她熟睡的侧脸和恬静的容颜,心中空白的一角被填的满满的,他撩开她落在脸上的墨黑长发,闭上眼睛,同样安心的睡了过去。
他们两个睡的香甜。
可这样的夜晚却注定有人睡不着了。
张太医府。
张嫣然的闺阁中,她是太后亲封的安宁公主,闺阁里的摆设都十分的大气恢弘,每一件小小的物事全都是宫中出来的东西,她的房间中不同于大家闺秀房间的小女儿情调,反而有种金碧辉煌,大气磅礴的气势感,和她本身的性格不甚相符。
此时的张嫣然正趴在床榻上默默流泪,她身为长公主,异姓王世子的婚礼原本应该参加的,可是她不想去……她不想瞧见楚离哥哥迎娶苏慕锦!她也不想看到楚离哥哥一身大红色的喜服。
“嫣然啊,娘亲陪着你痛哭一场,可是哭过了就忘了今天的事情好不好?从此之后你还是高贵的安宁公主,还是无忧无虑的安宁公主,娘亲会求着太后让太后娘娘给你安排一门好的亲事,有太后娘娘给你撑腰做主,你不管嫁到了哪一家都会过上好日子,没有人敢欺负你的。”张夫人轻轻的抚着张嫣然的背脊,她是个十分普通平常的中年女子,容貌不多么出色,整个人的气息却十分的慈爱温和。她一点点的安慰她,“嫣然,娘亲知道你心里苦……”
“娘亲……”张嫣然从锦被中抬起头来,一张小脸上布满了泪痕,她鼻尖泛红,眼睛也同样通红,一看就知道是哭了许久的缘故。听到张夫人安慰的话语,她猛的扑到了张夫人的怀中,哽咽道,“娘亲,嫣然实在不明白,母后明明那样疼爱嫣然,可是为什么就是不能答应嫣然嫁给楚离哥哥?嫣然从小到大就只喜欢楚离哥哥,一直都想做楚离哥哥的新娘子,母后为什么不能成全我,为什么?”
张夫人轻轻一叹,搂紧了她的肩头。
“嫣然,你母后是真心疼爱你的,不管是做了什么事情,都肯定是为了你好,所以你不要记恨你母后,她肯定也是出于无奈才会这般的!”
“不,我不相信!什么原因不能告诉我,她的理由根本就说服不了我!就算楚离哥哥双腿不利于行又怎么样,就算他脸容都毁了又怎么样,嫣然全都不在乎啊。”
张夫人瞧见爱女哭的这样伤心,心里也同样不好受
她也不知道太后娘娘在什么事情都能如嫣然的愿,为何偏偏就不能成全了她的亲事。
可是太后娘娘的心思哪里是她能够揣测的了的,她声音也微微一哽,“嫣然啊,太后娘娘的苦衷娘亲也不知道,可是不管是什么原因,太后娘娘就是太后娘娘,她的旨意不是我们能违抗的了的,她是你的母后没错,可是你也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今后说话做事儿还是要多多考虑一番。常言说伴君如伴虎,你现如今在太后娘娘面前受尽宠爱,可是嫣然你要记得,你所有的光鲜亮丽全都是太后娘娘给的,如果她真的要收回……那你就会从云端跌到尘埃里。娘亲不在乎你跌的有多惨,娘亲是你的母亲,总不会嫌弃自己的女儿,可是娘亲害怕啊,害怕你不只是会身份受损,还担心你连性命都不保……嫣然,你能明白娘亲的一片苦心么!”
“娘亲……嫣然知道您的考虑!”张嫣然哭的难以抑制,她从小就受太后娘娘的喜欢,可是娘亲却不希望她经常进宫去探望太后娘娘,她年纪小不懂事,可是娘亲却从多处都知晓太后娘娘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得罪了她的从来都没有好下场的!她听从太后娘娘的话,可更听从自己娘亲的话,所以小时候哪怕是得了封号也极少进宫去。一年多之前也是因为楚离哥哥她才会多次进宫的……
“娘亲,您说的嫣然全都明白,嫣然以后会小心的!”
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先前宫宴上母后用她一家人的性命威胁她的事情!
娘亲说的对,太后再疼爱她,也先是太后,然后才是她的义母!她怎么可以因为太后对她的宠爱而忘了本分!这一年多来,她也极少进宫,慢慢的开始疏远了母后,她的婚事她也不想让母后给她费心,她只想嫁给自己喜欢的楚离哥哥,如果嫁不成他,她宁可终身不嫁!
她没办法不顾及全家人的性命,不能违背母后的懿旨执意嫁给楚离哥哥!
可是她也不会任由母后摆布,她这辈子就孤身一人,母后若是要强行给她赐婚,她就一头撞死在慈安宫里!
“可怜的嫣然……爹爹和娘亲今后会想法子给你找一门好亲事的,你年龄也不小了,你妹妹去年就被选上了秀女,你却还一直没有嫁人,你说让娘亲怎么放心的下!”京城中跟嫣然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早早的就嫁了人了,有些连孩子都已经出生了。
嫣然已经不小了,十六岁了。早早的过了及笄礼。
可是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身份太贵重,还是因为她先前在皇城门口纠缠楚离那一出闹得太过分,一年多以来都没有一户人家来上门求亲,就是有上门求亲的也都是一些身份不上台的,为了嫣然的身份才会选择来求亲!
她当然不会同意的!
可嫣然真的不小了,这事儿还是要和老爷好好的商量一番才是啊。
“不要!”张嫣然一听到娘亲要给她说亲事,猛的从张夫人的怀中抬起头来,坚毅的道,“娘亲,嫣然这辈子都不要嫁人了,除了楚离哥哥,嫣然谁都不要,如果娘亲执意要给嫣然寻一门亲事,嫣然就一头撞死在屋里!”
“嫣然,你这是拿刀子在剜娘亲的心啊!”张夫人闻言鼻子一酸就落下泪来,“你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不成亲?且不说太后娘娘不同意你嫁给楚离,现如今楚离都已经名门正娶了妻子,就算娘亲不要了性命去成全了你,可你这个时候怎么还能入得了楚王府?
张嫣然倔强的抿着唇不说话!
张夫人拿帕子擦拭去眼角的泪痕,劝她,“嫣然啊,事已至此,娘亲别无所求,爹娘这辈子都没有儿子,只有你和霓然两个女儿,霓然如今已经嫁人了,皇宫不是个安宁的地方,霓然也没有娘家可以依靠,只能自求多福了。娘亲只希望你母后能瞧着你的面子上能多多的照顾霓然。可你怎么能让娘亲放心的下?你十六岁了还没有说亲,将来爹娘不在了,你没个依靠,你让爹娘在地下怎么放心的下?”
“娘!不会的,你和爹爹不会的!”她说不出那个“死”只能拼命摇头,泪眼朦胧。
“傻孩子啊。只要是人总有生老病死的那一天,娘亲只想趁现在还没有老眼昏花,赶紧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不需要多富贵,只要能真心待你,娘亲就是死了也瞑目了!”
“不!除了楚离哥哥嫣然谁都不要!”
“你这孩子……娘亲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张夫人老泪纵横。
“娘,嫣然这辈子心里就只有楚离哥哥,除了嫁给楚离哥哥,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其他人,娘亲,您硬生生的要把嫣然塞给别的男子,嫣然心里有人,他能容得下么?不可能的啊!不会彼此情投意合,就是成了婚也注定没办法好好过日子,真的到了那个地步,男子还可以纳妾娶小,可嫣然这辈子就彻底完了啊,娘亲难道想看到嫣然成日以泪洗面的场景么?”
她当然不希望!
张夫人只觉得喉咙中堵了棉花一般,哽的厉害。
“嫣然,除了楚离……你真的不愿意嫁旁人?”
张嫣然流着眼泪坚定的摇头。
张夫人眸子微微黯了黯。
“娘亲,您放心,嫣然不会做傻事的。”张嫣然咬唇艰难的道,“母后用您和爹爹妹妹的性命威胁我,如果我再想着嫁给楚离,她就会对你们下杀手!我知道母后的话是真的,所以嫣然这辈子都不嫁了……也不会……再妄想着要嫁给楚离哥哥了……”
“傻孩子……”
“娘亲,嫣然哭一场就没事了,您别管嫣然了,您去休息吧。”
真的哭一场就没事了,那她的嫣然早就放下楚离了!她给张嫣然擦去眼角的泪水,知道再劝无用,只能离开,“娘亲先回去,嫣然你好好休息!”
既然嫣然一定要嫁给楚离……那她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让嫣然嫁过去。不管是做大还是做小,只要她开心……就好!
张夫人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出去。
房间外,张太医正焦急的在黑暗中踱步。
瞧见张夫人从房间中走出来,连忙快步冲了上来,握住张夫人的手,“夫人,怎么样了?嫣然她想开了没有!”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瞧见张夫人脸上的泪水,张太医瞧见这一幕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苍白着脸色退后了两步,他缓了缓就要往屋里冲。
“不行,我要去劝劝嫣然!”
“你回来!”张夫人一把抓住张太医的长袖,把他给拖了回来,“嫣然心意已决,你劝不动的
“不行!她就是不为了自己考虑也要为了你和我考虑一下,我把她养这么大,难不成就是为了让她来报复我的!她不对楚离那个混账东西死心,太后会要了你我的性命啊!”
“老爷!”张夫人猛的开口打断他,“是你的性命重要还是我们孩子的幸福重要!”
当然是他的性命重要!
张太医险些脱口而出,可生怕被屋子里的张嫣然给听到,只能默默的忍了下来。他是太医,虽然也拿俸禄,可是和朝堂中的大臣们又不一样,他是负责诊治病情,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往上爬,可爬到现在也撑死了不过是一个太医院的院首,这在平常太医的眼里已经高不可及,可是他还看不上眼!
他付出了多少心血,才培养出张嫣然这么个女儿!可不能因为他而让他的政途就此止步!
太后真心疼爱嫣然的,他有眼睛看的到!可是这会儿嫣然根本就不听她的话,如果嫣然肯巴结太后,在太后面前给他美言几句,给他转换一个身份,让他能够在朝堂中立足!多好!
偏偏张嫣然这个臭丫头这般的不识抬举,不时常进宫巴结太后也就算了,太后那样疼爱她,他不过要求一个小小的官做做,她都没办法在太后面前开口!他又因为顾念着太后对那个臭丫头的疼爱,没有办法故意刁难她!
这会儿见她依旧不思悔改,当然怒上心头!
尤其是听到夫人这样的话,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他咬牙切齿的怒视张夫人,把心里的火全都发泄在张夫人的身上,压低声音怒吼张夫人,“都是你这个好母亲,才教出这样的好闺女来!楚离那个混账有什么好的?除了身份高一些有哪点能好?嫣然究竟看上了他哪一点?!你这个做母亲的难道不曾教过女儿贤良淑德,不曾教过她读《女戒》!让她年纪小小就钟情于一个男子!我告诉你,如果不是你的纵容,嫣然怎么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若她不是个公主,就光是那天在城门口纠缠楚离,就要被多少人议论?如今人家因为她是公主,的确不敢明目张胆着辱骂她,可是背地里呢?背地里多少嚼舌根的?我这个做父亲的都觉得抬不起头来,你知不知道我去给人诊脉的时候,人家瞧我的眼神有多么不屑!”
张太医已经忍很久了,这会儿彻底的爆发出来,不过他还残留着一点理智,拽着张夫人的手,把她拽的离张嫣然的房间远远的,然后才怒吼道,“都是你才教出这样一个道德败坏的女儿!若不是念在夫妻这么多年,单单是七出之条之中的无子,我便休了你!”
张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张太医。
颤抖着手指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子就是和她生活了接近二十年的夫君!这些年来她一直没有生出儿子,她也十分愧疚,一心想给他收一房小妾!可他是怎么说的,没有儿子也没有关系,他这辈子有嫣然霓然,还有她,就已经幸福美满了,死也不肯纳妾!她还觉得甜蜜,觉得夫君是心疼她,担心她过于敦厚,将来如果有了小妾会欺负到她的头上。
可压根没有想到原来这些年表面上的平静全都是他在压抑着!
她没有教育好女!她没有生出儿子!
一句一句全都是在剜她的心啊!
“原来……你竟然是这般想的!”张夫人终于颤颤巍巍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原来在他的心里,嫌女儿给他丢脸,嫌她给他也丢脸
张夫人也是个刚烈倔强的性子,要不然也教不出张嫣然那样倔强的女儿来!
她扭头就要往外走!
张太医暗骂自己一声,赶紧伸手拉住了张夫人的胳膊,把她给拉回来。
如果他真的把夫人给休了恐怕张嫣然立马就跟着夫人离开张府了,太后那样疼爱嫣然,指不定还以为是他把嫣然给赶出去的,那罪过可不是他能承受的了的!
二话不说赶紧低头赔罪,“夫人夫人,是我说错了话!我也是一时气急才会口不择言!可是嫣然性子倔强,除了你的话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我知道你心疼嫣然,可是你也要为霓然考虑考虑,嫣然是我们的女儿,难道霓然就不是了么?你我都到了这个岁数还有什么看不清看不透的,我也可以为了嫣然不要了性命去成全她,可是太后的意思你也不是不明白!太后是什么人?心狠手辣,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当年先皇身边的妃子一个个为什么死的?为什么现如今皇上连一个兄弟都没了?太后狠辣起来对谁都狠得下心,她既然说出来那样的话,那真的会要了我们一家人的性命的,我们死了也就死了,霓然却只有十五岁啊,今年才刚刚及笄,她还有大好的年华,难不成你真的狠得下心为了嫣然要了霓然的性命么?!”
他一番话说的又快又急,生怕张夫人会听不进去。
张夫人听进去了,她面色也十分的纠结,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却不能罔顾霓然的性命……
张太医瞧见她面色隐隐有松动,微微松了一口气。
“夫人,你要记得,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霓然才是我们两个的至亲骨肉啊!”
张夫人心头一跳,怒瞪张太医!
“你闭嘴!生怕嫣然听不到么!就算嫣然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又如何?她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是我含辛茹苦养育成人的,在我的眼里,她和霓然没有半点区别!从十六年前我捡到她的那一刻,她就是我的亲生女儿!今后你这话给我烂掉在心里,若是让嫣然知晓了真相,我饶不了你!”
张太医眸中怒色一闪,却不敢反驳。
也幸好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张夫人也没有注意到他眸子里的情绪。
“我知道,我知道!”他慌忙解释,“我肯定是不会让嫣然知道真相的,但是这件事你也不要多想了,楚离都成亲了,苏慕锦那个女孩子你是没瞧见,可我曾经见过,不是我说我们自家的女儿不好,我曾经在她府上继母丧礼上见过她一次,一年多前苏慕锦才十三岁多一点,可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倾国倾城,现如今恐怕更加美丽!楚离娶了貌若天仙的女子为妻,恐怕一颗心都要扑在苏慕锦的身上,就算嫣然嫁过去了能有什么好下场?”
张太医瞧见张夫人面色微微一动,连忙继续劝道,“而且苏慕锦那个女子手段可厉害的紧!苏太傅的继室还没有死的时候和苏慕锦就不和,从苏慕锦开始反击开始刘氏就没有反击的能力,以至于最后还被苏慕锦暗算之死!不仅如此,府中明明有祖母和婶子的情况下,竟然能以十三岁年纪夺了府中的中馈!她出嫁之前还把太傅府的老太太给弄的中风了
张夫人听得渐渐抿住了唇!
“所以夫人,你还是多劝劝嫣然,让她彻底的死了这条心!太后娘娘对她和善,只要她乖乖听话,太后娘娘是不会亏待她的!”
“你给我少提太后!”张夫人怒瞪张太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注意!不就是想通过嫣然让你升官发财么?!亏你也是个做父亲的,你也知道太后的性子不好,那你还让嫣然往虎口里送!万一哪天太后不喜欢嫣然了,一句话就能要了她的性命!我告诉你,今后我就劝嫣然跟太后离得远一点儿,就算是见了面也要疏远一些,要不然嫣然今后迟早没命!”
张太医眸子厉色又是一闪。
抓住张夫人手腕的手猛然用力,怒声道,“你这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太后疼爱嫣然是她的福气!这些年你也不是没瞧见,太后对嫣然可以说是溺爱,怎么可能会伤害她!更何况如今太后正宠着她,你让她和太后疏远,这不是让太后心里膈应么,太后心里一膈应,你以为对嫣然就好了?!”
秋夜的风吹来,张夫人蓦然打了个寒颤。
没错,如果这个时候刻意疏远太后只会让太后心里不舒服!也是她太过着急了,所以才会想岔了!
她抬头瞧着张太医,声音有些发颤,“那我们该怎么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陷入两难了么?”
“别急!”张太医安抚她,“太后对嫣然总有一天会淡下来的,等太后对嫣然淡下来之后我们再让嫣然不着痕迹的疏远太后,这样才能不触怒太后!现在霓然还在皇宫中呢,没有娘家撑腰,再没有太后给她撑腰,她在皇宫中就是死个一百次我们都没有办法,所以现如今只能顺着太后!”
好像也只有这样了……
张夫人无奈的点点头,“我会劝嫣然的!”
张太医听到她的保证总算是彻底的放下了心头的那块巨石。
“夫人,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张夫人跟他想的却有些出入,她作为娘亲肯定不能让嫣然一直这样伤心下去,自从楚离和苏慕锦订了亲事之后这孩子就一直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再这样下去恐怕孩子真的要出问题了。
太后要的是嫣然的态度,她可以劝慰嫣然。
可她这个做娘亲的却不能什么都不做,方才夫君说了苏慕锦那样的有手段,只要苏慕锦存在一天,嫣然就算是嫁到了楚王府也没有好日子过。现如今霓然要靠太后,可她明白,太后是靠不住的。霓然只有得了皇上的欢心,才能在后宫中有立足之地。
现如今她只能等,等着霓然有了自保的能力!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替嫣然清除道路!让嫣然今后能嫁给楚离的时候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张太医好不容易劝服了夫人,如果知道张夫人此时心里这般想,恐怕杀了她的心都有,因为就因为张夫人如今的想法,害的他们一家彻底的毁灭!
当然,这都是后话!
……
另一边
慈安宫中的徐兮之同样是一脸的怒容。
她死死的捏着拳头才没有让自己的怒气彻底的爆发出来!
她自持身份高贵,而且今天连皇上都没有去参加楚离和苏慕锦的婚事,她作为太后当然更不能去,要不然岂不是彻底的丢份儿!因此她和皇上一样,皇上作为楚离和苏慕锦的赐婚人,派了身边的小李公公去做礼官!而她也不能落于皇上之后,就派了身边的杜嬷嬷带着一份礼去楚王府贺喜。
可方才杜嬷嬷天黑了才从楚王府回来!
带回来的竟然是楚王爷的警告!
说如果她教育不好自己的侄子,他亲自动手!
徐兮之气的牙痒痒,怒视杜嬷嬷,“楚王爷还说了什么?!”
“没什么了!”杜嬷嬷摇头,脸色有些焦虑,“太后娘娘,楚王爷这些年一直都是中立的态度,这一回小少爷也是做的太过了,竟然当着楚王爷的面羞辱楚世子,也难怪楚王爷会生气,您真的要好好的说说小少爷了,要不然楚王爷怪罪起来,真的是六亲不认的!”
杜嬷嬷还记得当初太后娘娘身边儿的那个大内总管,不也就是因为侮辱了楚世子,被楚王爷当场斩杀的么!
今天楚王爷没有动手,想来一是瞧着是楚世子的大婚之日,二就是瞧着太后娘娘的面子了。
杜嬷嬷是徐家出来的嬷嬷,一直对徐家的人十分忠诚,而且徐傲是徐家的嫡出公子,才气当然有,就是太过傲了一点儿,以前也不是多么的重色,可娶了林若之后被限制的太多,整个人就阴郁了很多。对面容美丽的女子也多了几分掠夺的意思!今天婚礼上的情况她看的分明,就算徐傲是她的小主子,她也得说,今儿个真的是小公子太过分了。
哪有上人家家里贺喜,当场打人家脸面的!
人家身份不高也就罢了,偏偏还是手握重权的楚王爷!这不是傻缺么!
当然杜嬷嬷不会这样说,瞧着太后娘娘明显不预的脸色。杜嬷嬷小心翼翼的劝慰道。
“娘娘,老奴知道您心疼小少爷,可今儿个小少爷真的是有点儿过了,老奴接到的消息,他不但在楚王府的大门口侮辱了楚世子,被楚世子给训斥了一顿,还被楚王府的管家给警告了一番,如此这般竟然还不知道收敛,在闹洞房的时候还试图惹怒楚世子……今儿个楚王爷特意为了这事儿警告了您,若是您不表态,恐怕楚王爷会亲自动手收拾小公子啊!”
徐兮之的脸色青的厉害!
猛的一拍桌子,“这个混帐东西,竟给我惹是生非!”
“娘娘……”杜嬷嬷刚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小宫女的声音,“太后娘娘,徐夫人求见!”
能被称为徐夫人的之后徐傲的母亲,也就是太后娘娘的大嫂了!
天都黑了,马上宫门就要落锁了,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
徐兮之微微拧眉,“让她进来
“是!”
不多时,屋外就传来徐夫人匆忙的脚步声和震耳的干嚎声。
“太后娘娘!您要为臣妇做主啊!”
徐兮之微微皱眉,瞧着绕过屏风直接扑到她脚边跪下的徐夫人,冷声道,“徐夫人这是做什么?哭哭啼啼的,让人瞧见了没的看徐府的笑话!”
“太后娘娘啊,您为臣妇做主啊!”徐夫人抬起头来,满脸的泪,这时候她也不在意徐兮之说了什么,只跪在她的脚边,“娘娘若是不为臣妇做主,臣妇就活不下去了!”
她这个大嫂最是惜命,竟然说出活不下去的话来!
徐兮之拧了拧眉头,起身去搀扶她,“大嫂有什么话先起来再说,传了出去,大哥还以为哀家欺负了你!”
“娘娘,臣妇不起来!”
徐夫人倔强的跪在地上,仰起脖子,“若是娘娘不给臣妇做主,臣妇就长跪不起!”
给脸不要脸!
徐兮之本来就因为徐傲的事情正在气头上,闻言也不去扶她了,冷笑着,也不称呼她大嫂了,直接冷声道,“徐夫人既然想跪那就跪着好了!”
杜嬷嬷看的直叹气,这个夫人怎的就这般的不知道看人脸色,没瞧见太后娘娘脸色不悦么,还和太后娘娘倔着来。
“太后娘娘!”徐夫人边干嚎便怒声道,“今天臣妇之子从楚王府贺喜回来的路上忽然遭遇了埋伏和刺杀,现如今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傲儿今天在楚王府和楚世子闹了些不愉快,一回来就遭到了刺杀,是谁动的手不用臣妇说大家也全都心知肚明!而且傲儿也说了,刺杀他的人穿的就是楚王府的侍卫服,一定是楚世子存心报复,才会这样来伤害我的儿……这会儿我的傲儿躺在床上连动都没法子动一下!臣妇斗胆请求太后娘娘,给臣妇一个说法!楚王府就是仗势欺人,也不能在天子脚下如此目无王法!”
徐兮之一惊!
“你说徐傲看到是楚王府的侍卫动的手?!”
“臣妇不敢说谎,傲儿说了,有十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围攻他,却没有要他性命的意思,只是把他给往死里打,还说傲儿……说傲儿目空一切,活该被打!这分明就是存心报复啊,求娘娘给臣妇做主,臣妇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他有个什么好歹,臣妇也不活了!”
徐兮之咬紧了牙关,脸色十分难看。
她敢肯定,根本就不是楚离派人动的手!而是楚王!除了楚王,谁会嚣张的直接让自己府中的侍卫不换衣裳就去打人!
这分明就是警告!
警告徐傲别太嚣张,也是在警告她!警告她不要太过分了!
徐兮之死死的握住拳头,他竟然……为了楚离警告她!
“太后娘娘……”
“你给我闭嘴!”徐兮之怒瞪徐夫人,她从床榻上起身,冷冷的望着徐夫人,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杀了徐夫人一般,“你这个蠢货
“太后娘娘……”徐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明明是楚王府的人嚣张跋扈,明明她的儿子才是受害者,明明太后娘娘是她儿子的亲姑姑,可为何到了这个时候,太后娘娘竟然完全不向着他们一家说话?!
“今天是大哥让你进宫的?!”
徐兮之怒瞪徐夫人,如果真的是大哥的意思,那她就真的失望透顶了,楚王府是他一个没有实权的破国舅能得罪的?!
徐夫人身子一抖,眼神有些畏缩,“不是!你大哥今儿个没在家,是臣妇自己做主跑来的……”
幸好不是大哥的主意!
要不然整个徐家想玩完就玩完吧,她是一点都不想管了!
自找死路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今天哀家不想跟你多说!等大哥回了府你就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了!”她蠢不代表大哥也蠢,大哥若是知道她今儿个来了这么一趟,有她受的了!徐兮之厌恶不已的瞧着徐夫人,她教出来的孩子一个比一个愚昧,一个进宫了四年多还没有诞下子嗣,另一个儿子直接去得罪楚王爷了。
不过……幸好,幸好粉黛不是这般。
想到粉黛,她怒极的面色微微和缓了一些。
“粉黛那丫头这两日如何了?”
提起粉黛,徐夫人面色微微一亮,隐隐有些自豪,“那丫头今年也是十五岁了,出落的越发的美丽了,这两日正在闺房里学习书法,她学东西快,如今不过短短的三个月时间,书法已经堪比大儒了!”
徐兮之轻哼一声,“也就是粉黛争气些,你给我好好的教导那丫头,可不能出半点岔子!”
“娘娘尽管放心,粉黛臣妇一定竭尽全力的教导!”徐夫人郑重的保证,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徐兮之的脸色,低声道,“那傲儿的事情……”
“让他明天一大早就进一趟宫!”
徐夫人大惊,“娘娘不可啊,傲儿已经躺在床上没法动弹了,他浑身是伤,不养个一两个月恐怕都好不了,怎么可以轻易移动……”
“不能走就是爬也得给我爬到皇宫里!”徐兮之眉头倒竖,今天他已经给了警告,她再不做出表示,那徐傲只会更惨!看着还要说话的徐夫人,徐兮之彻底冷了眉眼,“什么都别说了,如果你想让徐傲平平安安的活着,就必须听哀家的吩咐!”
苏慕锦一觉醒来还有些迷糊。
她是被门外柳嬷嬷的敲门声叫醒的。
大红色的蜡烛早就没了光芒,红色的窗幔里还是一片的暗色。
柳嬷嬷还在门外敲门,声音很小,“姑娘,您起了么?”
现如今姑娘嫁了人了,她们也不能跟以前那样端着水盆就进去了,万一撞到了什么不该看的,那只会落人话柄罢了。柳嬷嬷今天大半夜里就醒了,她年纪大了,睡眠时间少,昨儿个姑娘大婚的时候屋里的丫头们都睡的晚起得早,这会儿一个个还都没有醒来,天才蒙蒙亮,她生怕耽搁了姑娘今儿个敬茶,赶紧就来唤姑娘。
楚离也被吵醒了,他刚睁开眼睛的时候眸子有些冷,瞧见里侧睡着的苏慕锦时,眸子顿时软化下来。
他指指门,“柳嬷嬷怎么起得这样早?”
苏慕锦便从床上起身下床便跟楚离说话,大红色的纱帐掀开,屋里还是相当的昏暗,苏慕锦从衣柜中拿出一件绯红色的端庄长裙,没有过多的花样和绣功,料子却很好,她低声和楚离道,“嬷嬷是担心我睡晚了,耽搁了今儿个的敬茶呢
“等等!”楚离起了身,“先别让柳嬷嬷进来!”
苏慕锦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她不经意间瞧见楚离那一张惊心动魄的脸,原谅她用这个词来形容他的脸,因为她一瞧见心脏便怦怦直跳,实在面对不了。她猛的想起他这会儿还没有戴面具,连忙对外面高喊道,“嬷嬷,您先别进来!”
柳嬷嬷含笑应了一声,真的就没有推门进屋。
苏慕锦边穿衣裳边看向楚离,压低了声音,“你赶紧把面具给带上啊!”
楚离呵呵一笑,拿过床边的面具就戴在了脸上。
苏慕锦轻轻松了一口气。
“等会儿!”
楚离瞧见她要掌嘴,连忙再次叫住了她,他从枕头下拿出一把雕花的匕首,拔开手柄,寒光熠熠。
苏慕锦心中一惊,楚离竟然睡觉的时候都带着匕首?
这是在防着谁呢?
“你别误会!”楚离瞧见苏慕锦的脸色就知道她脑子在乱七八糟的想东西,他唇角一弯,“我平时睡觉的时候从来不带匕首的,昨儿个情况特殊!”
苏慕锦脸一黑,这是防她呢?难不成怕他睡着了,她会刺杀他?!
“我可不是为了防你!”楚离动作娴熟的拔出匕首,掀开苏慕锦方才躺着的被窝,被窝里垫着一层白色的绸布,纯白色的颜色十分扎眼,楚离手腕一动,锋利的刀锋便划破了他的手指,匕首太过锋利,血一下子就流的满手都是。楚离把手指上的血往绸布上轻轻一抹,然后便合上了匕首。一抬眼瞧见苏慕锦羞红的脸颊,就知道她已经反应过来了,楚离掀起被子轻笑道,“等会儿应该会有府上的嬷嬷来验收,这样就没事了!”
其实就算他不和苏慕锦圆房也没有关系,只是他既然不想让苏慕锦在府上受气,那就只能给她造势了,府上也不是没有眼睛厉害的嬷嬷,有些也能从女子走路上看出女子有没有被破身,只是这一张绸布是他的态度。今天他这一张绸布给呈了上去,改天就是有嬷嬷瞧见了苏慕锦,也不敢声张。
因为这是他的意思。
苏慕锦已经穿好了衣裳,她扶着楚离下了床,木质的轮椅十分厚重,她几乎推不动,楚离翻身一跃便轻轻巧巧的落在了轮椅上,瞧着苏慕锦开了柜子,他瞧见柜子中那一抹纯白,眸子微微一亮,推着轮椅就上了前。
“那件是男子的衣裳?是给我做的?”他眼睛微微一亮。
“嗯!”苏慕锦点头,顺带瞪了楚离一眼,“你先前不是让我给你做一些衣裳鞋子和袜子么。都做好了,我瞧你平日中都是穿白色,极少上身其他颜色的衣裳,所以就给你做了两套,时间太匆忙,没能按照你的要求春夏秋冬各做两套,不过我计算着日子给你做的,都是当下季节能穿的衣裳
谁会新婚之后就穿着白色乱晃荡的,而且还是去敬茶。楚王爷瞧见了指不定以为楚离是故意给他找堵呢!
“不行,我就要穿那件!拿来给我试试!”
楚离十分高兴,他先前的确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还不是因为以前瞧着苏慕锦给楚家的那个养女给做了一身大红色的嫁衣,知道她手艺好,所以才这么一说,他原本也就是说说而已。因为苏慕锦不是那个别人说什么,她便会做的女子。
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把他的一番玩笑话给放在了心上。
楚离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他指着衣柜里的那一抹白色,有些倔强的开口,“我今天只穿那一件,要不然我就不去敬茶了!”
苏慕锦一愣,随即哭笑不得。
她还真是没有想到楚离竟然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不过以昨天晚上楚离对楚王爷话语中的憎恨,恐怕就算不去给楚王爷敬茶,他还真的能干的出来。她是新媳妇,楚离不去,她一个人去岂不是太过尴尬?而且今儿个估计楚王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们全都盯着新房里的动静呢,楚离真的不去敬茶,旁人不会挑自家世子的理儿,因为知道楚离就是个纨绔的,随心所欲惯了。
可是她的脸面就不太好看了。
她这样一想,楚王爷恐怕只要楚离能去了就好了,穿什么应当不会太过在意的。
因此,她只是微微犹豫便把衣柜中那一身白色的衣裳给拿出来了。
纯白色的绸缎,透着淡淡的光华。
以精致的绣功绣上了一片青竹,翠绿的主子每一个骨节,每一个分叉都十分逼真,为了能绣出这一副青竹图案,她可花了不少的功夫,就单单绿色的锦线便用了八种。
纯白色配着翠绿色看上去十分的清淡疏朗,高贵中透着淡淡的清冷。
还用黑色的锦线绣上了一句诗,因为他先前瞧着白色和翠绿色稍稍有些单调,便用黑色的锦线绣上了一句:竹本无心,奈何节外生枝!
这一句话为青竹添了两分意境,却也多了萧瑟。
所以苏慕锦才觉得不太合适在今天这种场合里穿着。
之所以想到要绣青竹,是因为她无意中曾经嗅到过楚离身上有淡淡的青竹的味道,想着兴许他会喜欢,所以就绣上了。这衣裳倒不像是衣裳了,反而有些像是白色宣纸上的一幅画卷,看上去美极了。
楚离的眸子落在那几个黑色的大字上,心中有些惊叹,那字迹挺拔,每一个字都遒劲有力,挥洒自如,一看便知道写字之人的书法乃一流。他头一个就想着是太傅给写的,可是当即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曾经见过苏青云的书法,自己苍劲有力,墨汁浓郁,跟眼前的字显然不是一个人写出来的。
他惊诧的瞧着苏慕锦,心道,你到底还有多少才能等着我发掘呢。
他心中这样想,面色却不露半分
“锦儿,我以后的衣裳都给我做了,好不好?”
“看情况。”苏慕锦才不傻,不会直接了当的应下来,她在苏府连自己的衣裳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做,哪里有时间来给楚离做衣裳,刚刚到了楚王府,她还什么事情都一知半解的,光是要了解楚王府恐怕就要花费好长的时间,而且据她所知楚王府里女眷极少,她恐怕还要接手楚王府里的中馈的。说起来她真的半点都不想管这些麻烦事,苏家只是一个一品太傅产业就多的吓人,大多都是一些铺子田庄,就是苏家她管起来都有些吃力,更不用说楚王府是异姓王。
异姓王是王爷之尊,光是以前楚王爷打了胜仗先皇赐的东西就不知几何,封王的时候只会多不会少,她光是想想那些东西都觉得头皮发麻。
如果她真的掌管了府中的中馈恐怕还不能服众,这个也都是小事儿,可她不愿意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束缚住,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这样一想,连忙跟楚离打商量,殷勤的给楚离拿了鞋子过来,“楚离,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好不好?”
“你先说是什么事情!”
“等会儿如果你父王让我掌管府中的中馈,你可千万不能同意!”
楚离手下的动作微微一顿,诧异的抬头看着苏慕锦,“为什么?”多少人想嫁进楚王府,为的可不就是这些东西么?
苏慕锦郑重的说道,“你们楚王府家大业大,我不想被束缚住!”她这会儿跟楚离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所以也没打算跟他隐瞒,如果她真的被束缚住了,那么跟一些嫁作人妇的妇人一样,天天为了月例和三五斗米成天烦个不休,哪里还有其他的精力去为自己报仇?!
他也猜到了她的想法,弯着腰套靴子,这双靴子也是方才苏慕锦从柜子里拿出来的,和身上的衣裳是一套的。
同样的绸缎白,配上翠绿色的竹茎,十分清雅。
楚离含笑看着手里的靴子,套上去。不大不小刚刚好,衣裳也是,不大不小刚刚合身,他为苏慕锦的贤惠感觉到心中十分温暖,也十分能理解她的心情,他遂点点头,“我可以帮你推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说!”她正了正脸色,想着楚离的条件应当不一般。
“以后我的衣裳你全都给我包了,包括鞋子和袜子!”
“呃……”
她没想到他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间嘴角有些抽搐。
要论绣功,她的绣功的确是上等,可是皇宫里也不是挑不出绣工精湛的绣娘,楚离的身份也很是高贵,以前她瞧见他穿的衣裳手工便十分的精致,而且……她有些心虚,说起来楚离身上的这一件衣裳还是她抽时间给做出来的,实在算不上多用心。
不过瞧着楚离欢喜的模样,她还是决定,这个事情就不要对他说了。
几件衣裳而已嘛,总归也是人家的娘子了,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也都要做出贤惠妻子的模样吧
她轻轻点点头,“好,我同意了!”
楚离唇角的笑容扬的越发的高了。
他推开轮椅,离苏慕锦有一点距离,然后拍拍身上的青竹,眼睛发光的看着她,“好看么?”
苏慕锦唇角抽搐,她做的衣裳,她能说不好看么。
无奈的点点头。
头一次瞧见楚离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她本来没放在心上,谁知却听着他缓缓的道,“我长这么大,衣裳从来都是从外面买回来的,还从未穿过府中人做的衣裳……”他娘亲早逝,从来也没给他弄过衣裳的。
苏慕锦听了只觉得心中一酸,想着楚离年幼丧母,比她的情况还要惨一些。好歹娘亲在她身边赔了她十年的。
她十岁以前的衣裳全都是娘亲亲手给做的。
面容缓了缓,也郑重了一些,“我以后有时间就给你做!”
楚离得到想要的答案,唇角的弧度越发的上扬了。
苏慕锦瞧着他穿戴妥当便开了门。
屋外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门口守着柳嬷嬷和一个陌生的婆子,那婆子穿戴十分体面,想来是楚王府派来的婆子。
瞧见苏慕锦开了门,柳嬷嬷连忙端了水进屋。
层层的帷幔掀开,屋里顿时稍稍明亮了些。
柳嬷嬷把盆子放在床边的矮几上,笑眯眯的看着苏慕锦,“姑娘,姑爷,先来洗漱一番吧!”
苏慕锦和楚离的头发还没有梳呢。
苏慕锦转头看门外,“笙箫还没有起来么?”
“起了,去了厨房给姑娘和姑爷弄早膳呢。”柳嬷嬷当着陌生婆子的面怎么能说笙箫没起来,这不是丢自家姑娘的脸面么,其实笙箫还真的都没醒来呢,柳嬷嬷看待笙箫几个就跟自家的孩子一样,十分的宽容,知道她们几个丫头昨儿个累坏了,所以今天一大早就没有叫她们。她眸子动了动,瞧着陌生的婆子给姑娘和姑爷请安之后便去收拾床铺,连忙一惊。快步上前,“这位姐姐,还是让老奴来收拾吧!”
“不了不了!”那婆子笑的一脸喜气,摆摆手道,“柳姐姐是吧?我们王爷特意命我来收拾的,您伺候世子爷和世子妃就好,这些粗活还是让我来做吧!”
柳嬷嬷知道这个婆子要看的是什么东西。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担心的,她有些慌乱的看了一眼姑娘和姑爷,姑娘年纪不小了,可是夫人去的早,也没有人教她闺房之事,她一个做嬷嬷的也不好对自己的姑娘说这些,所以还真的担心姑娘和姑爷没有圆房。
柳嬷嬷的眸子又落在了楚离的腿上,心下更是担忧,世子爷的腿这个样子,能……圆房么?
她紧张兮兮的看着陌生婆子铺了床,又不经意间瞧见了床榻上哪鲜红的一抹,心里顿时就安了下来,是啊,姑娘不懂事儿,可不代表姑爷不懂事儿,都二十四岁的男子了,说出去不懂闺房之事还真的会闹笑话
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
圆房了就好,圆房了就好啊!
那陌生婆子也瞧见了白绸布上的血红,眼睛微微亮了亮,不着痕迹的把白色的绸布折叠起来,放进了袖筒中,她的动作利索的紧,三下两下就把床铺给整理好了,把红色的纱帐用金丝给勾起来。然后笑嘻嘻的看着楚离,“世子爷,老奴先退下了!”
她要去跟王爷禀报这个大喜事儿啊。
当然了,新娘子的这个绸布当然是不能给做公公的楚王爷瞧的。
这也不太合适。
这些事情原本该做婆婆的王妃做的,可是王妃已经不在了,而且王府里也没有个主事儿的女主子,这些事情只能是她这个婆子给做了,她得了世子爷的吩咐,笑呵呵的退了下去。
看来王爷的担心全都是多余的啊,世子爷都二十四岁了,就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而且世子妃又是那样绝美的女子,怎么可能会不动手啊。
瞧见婆子退了下去,柳嬷嬷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她瞧着苏慕锦还没有梳的长发,凑近苏慕锦,小声的说道,“姑娘,老奴来给您梳头吧,笙箫那丫头昨儿个累坏了,所以我就没有叫她起来,秋月她们也还没起呢。”
苏慕锦无语凝噎。
心想柳嬷嬷你虽然说的声音小,可是挡不住人家会武功,怎么可能听不到啊。
一转头,果然瞧见楚离揶揄的目光。
苏慕锦当作没瞧见,“好!”
这是当他不存在呢!
楚离无奈的开口,声音相当之委屈,“娘子……为夫的头发平时都是墨魇给梳的,这会儿墨魇进房间恐怕有些不太方便,为夫的头发也还没梳呢……”
娘子……为夫……
苏慕锦浑身禁不住的一抖,默默的伸手入袖,抚平了方才跳起来的鸡皮疙瘩……
这人……拿肉麻当有趣儿么!
她刚想说等会儿让墨魇进来给他梳头,却瞧见柳嬷嬷笑的见牙不见眼,“姑爷,您稍等啊,我们家姑娘可会梳头了,等会儿老奴给姑娘梳了头之后去厨房里给您和姑娘准备一些早膳,您就让姑娘动手给您梳头吧。”
楚离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那就有劳娘子了……”
苏慕锦唇角又是一阵抽搐,柳嬷嬷都这样说了,她还能不应下么。
轻叹一声,“不麻烦……”
“那今后为夫的头发就都交给娘子了!”
苏慕锦警告性的瞪了楚离一眼,却瞧见他眸子清澈干净,仿佛这句话一点儿都没错,“娘子,你瞪为夫作甚?
柳嬷嬷听到楚离开口,果然瞧见了自家姑娘怒瞪姑爷的场景。
她心中一惊,悄悄的掐了苏慕锦一把。
“姑娘,女子以夫为天,可不能这样瞪着自家夫君的!”
柳嬷嬷起先还瞧不上楚世子,不过这会儿瞧着世子爷这样粘着姑娘,倒觉得十分开心了。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只要世子爷能为了姑娘收敛收敛情绪,论身份,还真的算是一桩良缘的。
柳嬷嬷和大周朝所有的女子都是一个心态,女子以夫为天,以夫为纲,可不能仗着夫君的宠爱便失了分寸。这样就算世子爷对姑娘好,恐怕也长久不了,因此连忙小声的提醒,“姑娘快应下啊,世子爷瞧着您呢!”
她哪里知道这一番话全都落在了楚离的耳中。
他听到柳嬷嬷的一番话,心道,苏慕锦才不是那种能以夫为天的女子!不过却饶有兴趣的瞧着苏慕锦,看着她僵硬的坐在梳妆台边,一边应付柳嬷嬷,一边却真的不敢再瞪他,心中微微好笑。
然后就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声音,“……好!”
他满意的笑了笑。
墨魇那个混蛋每次给他梳头的时候都跟报复他似的,把他的头皮揪的生疼。他训斥他,他倒好,理所当然的摊摊手。
“世子爷啊,这些活儿本来就是女子做的啊,你让属下做这个本来就是屈才了,要属下说,您赶紧娶个世子妃进门多好,就算世子妃不会梳头,那手底下的丫头总会梳啊……”
想着这一番话,再瞧瞧原本清冷的房间中有了人气儿,他只觉得心里好像被灌了满满的一桶热水,暖融融的差点就要溢出来。
柳嬷嬷年纪大了,可不代表感觉不出世子爷对自家姑娘缠绵的视线啊。她动作飞快的给姑娘挽了一个妇人的发髻,然后用一根金钗给固定住,等做完了这些立马就十分有眼力见儿的退了下去。
“姑娘,您先和世子爷洗漱,老奴去厨房了!”
一溜烟的就含着笑退了出去。
柳嬷嬷走了苏慕锦才回头怒瞪楚离,“你不是说平日中都是墨魇给你梳头么,怎么不让他来屋里!”
“娘子……”
苏慕锦嘶嘶的抽着凉气,郑重的扶着楚离的肩膀。
“楚离,我跟你打个商量!”
“嗯?”他用鼻音淡淡的应了一句,十分慵懒性感。
苏慕锦想着他面具下的那张脸,面色微微红了红,随即反应了过来,“你可不可以不叫我娘子……”她每听一次都觉得自己要折寿一年!
“那要叫什么?”
“苏慕锦!”
“不行!”楚离仿佛一夜之间变得傲娇了,哼道,“你是我娘子,我怎么能生疏的叫你的名字!”
“那慕锦也行
“也不行!我是你夫君,怎么能连楚君韬他们叫的亲密都没有!我记得楚君韬都是唤你锦妹妹的……”
锦妹妹……
明明在楚君韬的口中那样正经的称呼,怎么落在楚离的嘴巴里就这么……这么让人觉得恶寒呢。
她慌忙摆手,做最后一步的商讨,“最多只能唤锦儿!不能再得寸进尺了!”
反正家里的人和外祖母家里的人都是唤她锦儿的,她听着也不会觉得多奇怪,其实真的楚离唤她慕锦,她才会觉得不舒服。因为前世的时候宁煜就是一直唤她慕锦的,她可不想听到慕锦两个字想起来的就是宁煜。
想起宁煜,她不禁微微一愣。
说起来她也有一年多没有瞧见宁煜了,而且这个人行事开始十分的沉稳,她不知为何,就是能隐隐的感觉到有些不安。
她摇摇头,把脑海中的莫名情绪给摆脱掉,然后走上前来给楚离梳头。
她解开他头上扎着的绸缎,拿起梳妆台上的桃木梳给他梳头,他的长发乌黑明亮,又粗又黑,十分好的发质。
轻轻给他梳着,竟然能从头梳到尾,半点都不带打结的。
苏慕锦心下有些嫉妒了。
她也就是这两年才把头发给养的好一些的,前两年的时候头发都是分叉而且还发黄的,每次梳头都要掉一把头发下来,而且还容易打结,特别难梳理。
头发好,身体才好。
这是从古自今传下来的老话了,心里有些奇怪,楚离的身体明明不好,竟然还能长出这样好的头发来,还真是异类!
看来古人说的话也不全都是真的!
楚离确实另外一种感受。
苏慕锦的手指轻柔,给他疏离着长发,带着微微的痒,恰到好处的柔,指尖穿梭在他的头发丝里,让他只想闭上眼睛沉睡过去。
这样的柔和墨魇的粗鲁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楚离心道,墨魇,你今后可以靠边站了!
苏慕锦的确善于梳头,而且善于梳男子的头型,前世的时候和宁煜恩爱的那两年她便经常给他梳头,练就了熟练的手法。
她摇摇头,不去想那一幕。
把他的头发束好,用白玉冠束起,立马一个翩翩公子哥便出现在了西洋镜中。
“好了!”
两个人洗漱了之后天色已经大亮了。
笙箫秋月紫罗和紫玉四个人全都起了身,进了房间中给苏慕锦和楚离请安。
说起来是给楚离请安,让楚离认识她们。
苏慕锦解释道,“她们都是我身边儿最得力的
楚离明了的点点头,给四个人每人都赏了二十两银子。
笙箫等人面面相觑不敢伸手去接。
实在是二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她们身为大丫鬟月例也不是那么高,二十两银子几乎是她们半年的月例了。
“拿着吧,姑爷给你们的见面礼!”
“是!”
四人听了苏慕锦的话才敢伸手去接,然后规规矩矩的给楚离行了一礼。
“多谢世子爷赏!”
“起吧。”
这时候墨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也进了屋,听到屋里的动静就知道屋里的世子爷和世子妃早就梳洗妥当了,瞧见四个人手中人手二十两银子,他撇了撇嘴,他可不喜欢银子。
然后笑嘻嘻的凑到了苏慕锦的身边,“世子妃,有没有给属下的见面礼啊!”
“有!”苏慕锦对墨魇这个性子还是十分喜欢的,楚离心里太过阴暗了,有这么一个欢脱的人在身边的确是明智的紧,她呵呵一笑,从衣柜中掏出一双绣工精湛的黑色靴子,然后在楚离嫉妒的眸子下,意味不明的把靴子塞到墨魇手中,“拿好了,给你做的靴子,我事儿忙,这靴子不是我亲手给做的,是笙箫那丫头熬夜做出来的,我也就是无意中跟笙箫说过你练过武应该穿鞋挺废的,笙箫那丫头就选了最结实的面料给你做了这么一双鞋,生怕鞋底给磨破了,还特意来来回回的把针脚给缝密实了。”
她瞧着墨魇喜笑颜开的脸,也扬起一抹欢愉的笑来,“这鞋子可是我家大丫头给你做出来的,鞋子里面都给垫了暖和的棉絮,棉絮用布料包裹着都没露出来,穿上去又软和又暖和,怎么样,这个见面礼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相当之满意!”墨魇咧嘴嘿嘿的笑,把手里的鞋子给死死的抱在怀里,生怕被人抢走似的,他悄悄瞥了笙箫一眼,瞧见笙箫没瞧她有些失望,不过抱着怀里的鞋子,他高兴的就差要跳起来的,下意识的要拍苏慕锦的肩膀,猛的想起现如今苏慕锦是世子爷的世子妃了,连忙讪讪的收回了手。
“世子妃,您太懂属下了,这见面礼我喜欢的不得了!”
苏慕锦看了看墨魇,又看了看故意不朝这边看来的笙箫,呵呵一笑,意味不明的道,“喜欢就好!”
这时候柳嬷嬷也从厨房里回来了,还带回了苏慕锦要用的早膳。
柳嬷嬷和笙箫等人把膳食摆放妥当便退了下去。
“姑娘您快些用膳吧,厨房里王爷的膳食也已经端过去了,今儿个王爷起得也早,想来是等着您去敬茶呢,您可要快些啊!”万万不能失了礼数。
苏慕锦点头。
“我知道了!”
房间里的膳食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苏慕锦看的有些目瞪口呆的。
她指着桌子上已经掀开了的银色盘子,惊诧的看着楚离,“你们王府平日中的早膳都是这般奢侈么?”
当然不是。
楚离摇摇头,“平日中早膳不似今日这般多!”
呃……
苏慕锦有些心虚,难不成这些早膳都是专门给她这个世子妃做的?未免太夸张了点儿吧,平常人家的午膳都没有这样夸张的。
“下次让厨房少弄一些吧,屋里就我们两个人用膳,太浪费了。”
“嗯。”
楚离轻轻点头,眸子却有些晦涩。
以前他住的房子并不是这里的新房,而是竹林中的三间小屋,平日中极少踏入王府半步,就连膳食也全都是墨魇直接从外面买回来放在竹林里,那里有专门的小厨房,墨魇也会烧菜做饭,墨魇去保护苏慕锦的那一段时间,他宁可自己在竹林里做膳食对付两口也不愿意吃王府大厨房里的膳食。
都多少年没有碰过王府里的饭菜了。
这一顿饭肯定不是为了迎接苏慕锦这个新世子妃的,而是为了讨好他才是真的。
楚离淡淡的勾起唇角,眼神却有些发冷。
吩咐这些的除了楚王没有别人!
当然,他是不会把这个事情说给苏慕锦听的,他听到苏慕锦的话,微微点头,“好,我下次吩咐厨房里的人,让他们下次按照正常的膳食送来就好了。”
“嗯。”
一桌子饭菜和米粥,苏慕锦只动了一小碗的薏米粥,她大早上胃口一向不太好,昨天晚上也吃的有点儿多,所以喝了一碗粥就已经吃不下了,静静的等着楚离吃饭。
楚离用膳的时候动作极为优雅,他手里拿着一个肉包子一点点的掰开放在嘴里咀嚼,若不看他手中的包子,还以为他在揪鲜花的花瓣呢。
两个人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安安静静的用完了早膳。
等早膳吃完了之后天空已经彻底的亮了起来,太阳还没有冒头,已经有霞光照亮了天地。
紫玉等人连忙进屋来收拾碗筷。
苏慕锦作为新媳妇肯定是不能让楚王爷在厅堂久等的,用晚膳便从柜子里拿出了敬献给楚王的礼物,由笙箫托着在一个红色的小托盘里,以一个红色的帕子覆盖着,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楚离有些好奇。
“没什么,一点儿小玩意儿罢了。”
“我看看!”
楚离伸手就要去拿。
笙箫呵呵一笑,退了开来,眨眨眼睛轻笑道,“世子爷,这是世子妃给王爷准备的礼物,可不是给您的
楚离没抢到,颇有些无奈的样子。
苏慕锦推着楚离的轮椅往前走,由着楚离来指路,轮椅十分的厚重,她力气小,推的有些吃力,眸子落在厚实的木头上,眉头微蹙,“这轮椅应当可以改动一番吧,你平日中这样推来推去的也太累了,应当把轮椅给改的轻巧些才对。”
她曾经见过楚离手心虎口处一层厚厚的黄色茧子,他的手指原本白皙修长又干净,指骨分明十分漂亮,可手心处那黄色的茧子太影响美感了,看上去就像完美无缺的美玉,偏偏生出了一点瑕疵,让人忍不住想把瑕疵给挖掉的冲动。
“这轮椅好像有些年份了。”颜色都稍稍的变了,不过倒是很结实的样子,苏慕锦敲了敲轮椅的手柄,手柄十分厚重,是实心的。她边走边道,“可以挖空了这些实心的横横杠杠,这样推起来应当会轻巧一些的。”
他的手也不会受伤了。
“没用的,试过一次。”他年纪小的时候因为推不动轮椅就尝试过把轮椅的实心木材都给挖空,可发现根本就不行,不但容易坏,而且人还容易摔倒,他摔过两次之后就再也没了改轮椅的想法。“你力气小,推起来会比较吃力,让墨魇来吧,他武功高,内力深,推这个就跟玩儿似的。”
墨魇听了撇撇嘴,不过想着方才苏慕锦给他的那双靴子,心里有有些过意不去,又瞧着笙箫走在苏慕锦的身侧,十分心疼的望着苏慕锦的手的模样,墨魇见此屁颠屁颠儿就要上前接苏慕锦手里的轮椅。
“世子妃,还是属下来吧,您细皮嫩肉的,如果长期这样推的话,估计一双手都不能看了,我和世子爷都是大男人,不怕这个!”
“不用!还是我来吧。”
虽然重了些,可是她如今都是他的妻子了,不能履行其他的义务,那便只能用其他方面来弥补了。
四人边说边走,一路上没有碰到几个丫鬟婆子和小厮。
苏慕锦有些奇怪,这偌大的一个楚王府怎么显得清清冷冷的。
她低头问楚离,“你们王府有多大?有多少个奴仆?”
“……”楚离!
他可以说他压根不知道么。
侧首看向墨魇,墨魇耸耸肩,“属下只知道王府占地九十多亩的样子,前院有三千侍卫,后院的丫鬟婆子估计不超过一百人!”
苏慕锦有些心惊。
据她所知,宁王府占地也只有五十亩地的样子。
楚王府竟然生生的要比宁王府大出一倍来。
不过宁王府上上下下不加上三千侍卫,就单单是后院伺候的就足足得有三四百人的样子,楚王府这样大,后院竟然只有一百个伺候的人还不到……怪不得会显得十分的冷清。
“府上没有女眷,所以伺候的人比较少!”楚离看出苏慕锦的疑惑,侧首看着她,淡淡的光芒笼罩下,她的面色仿若被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有种圣洁的不可侵犯的感觉,他心中微微一动,放柔了声音,“你若是瞧着不习惯,可以添些人手
苏慕锦摇头,主子没有几个,弄那么多的仆人放在那里作甚?还不是要养着,而且还会互相掐架,留着反而是个祸害。
伺候的人在精不在多,冷清些便冷清些吧,反正她喜静。
楚王府真的很大,苏慕锦推着楚离走了两刻钟才走到了厅堂中。
厅堂中楚王爷和楚管家已经含笑等在那里。
楚王爷先前的身份不高,这些年也已经没有嫡系亲人在人世了,旁系的也早就不走动了,因此偌大的一个厅堂里竟然只有楚王爷和楚管家来接受苏慕锦的敬茶。
苏慕锦看着这样的场景微微一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楚家的房间都没有阶梯,房间里也没有门槛,先前建立王府的时候就是考虑到楚离的双腿不便,所以把那些该有的东西全都给去除了。
苏慕锦推着楚离入了厅堂。
早早的就有人沏好了茶水,放在了楚王爷手边的桌子上。
楚王爷坐在厅堂的高坐上,望着苏慕锦亲自推着楚离走过来,眸子里闪过一丝满意。他勾唇一笑,声音十分和蔼,“来了?!”
楚离面色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楚王爷的话语。
他可以不说话,可苏慕锦却不可以,她抬起头来,含笑看着楚王爷,“父王,我和相公来的晚了些……”
这是苏慕锦头一次瞧见神秘的楚王爷。
不禁认认真真的打量他,楚王爷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模样,国字脸看上去十分的威严,眉宇间有股肃杀的味道,两鬓染上了霜色,为他平添了几分中年男子的魅力,眼角有些皱纹,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容颜,更添了几分阅历。他的皮肤和楚离的简直是两个极端,楚离的皮肤白的在阳光下几乎都呈透明色,而楚王爷的皮肤却十分的黝黑,那是长年累月风吹日晒才会显现的颜色。
不过两人的眸子十分相似。
都是黑的惊人,楚王爷的眼瞳也十分的黝黑,和楚离的一般,像是一团黑色的漩涡,一不小心便能把人卷入眸子里,让人无法自拔,只是他的眸子里又多了一分楚离所不具备的沧桑感和看透一切的沉稳。
苏慕锦微微一愣。
昨儿个听了楚离的那一番话,楚王爷在她心里的形象几乎已经定型,她在心里猜测,这人一定长了一副十分尖酸刻薄,冷厉如刀的面容,可不曾想他的面容竟然十分出色,妹是眉眼是眼,鼻梁高挺,薄唇凌厉。
倒是符合一个上位者的老将军的形象。
苏慕锦瞧着他那一双眸子,虽然十分黝黑,可却不见冷血薄情,她不禁想,拥有这样一双眸子的人,难道竟然真的会那样为了上位娶了妻子,为了维护徐兮之,宁可牺牲两个儿子?
如果真的是那样,她真的要说一声,人不可貌相了!
她微微垂下了眸子。
她打量着楚王爷的同时,楚王爷也在打量着她
楚王爷看人十分精准,瞧着苏慕锦就知道是个十分聪明伶俐的丫头。而且这丫头一张口便唤他父王……这一点他当然不是多么在意,让他十分欣慰的是,一夜之间她和离儿的感情倒是十分好的样子,开口便是相公!他在心里微微点头,这丫头不管是为了什么,能这样在他面前和离儿这般的友好……哪怕是做给他看的,他便已经十分满意了。
想起婆子给他带的话,他心中更是满意了。
今天的苏慕锦哪怕不出色,哪怕性格乖张,他也都不会计较,只要离儿喜欢就好了。
这样一想,楚王爷轻轻掀起唇角,微微一笑,“苏慕锦是吧?离儿性子不大好,以后还请你多多担待了,他是个大男子做事儿难免有些粗糙,哪里做的不妥当你就跟楚管家说,楚管家会给你办妥当的。离儿虽然身体不大好,可是心善,既然他已经认定了你,必然就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不会有任何的外心,这一点儿你尽管放心。”
他是个战场中出来的铁汉子,但同时也是朝堂中走出来的政客,不是不会说婉转的话,可是苏慕锦不是别人了,从今以后就是他的儿媳妇,他希望和她能坦诚一些,不是为了能赢得儿媳妇的好感和尊重,她甚至不尊重他都没有关系,只要能和离儿好好过日子……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王府中没有女眷,今后你入了府就是王府里的女主人了,府里的一些什么东西看着不顺眼便修改了去,可以去账房里领取银子!”
“谢父王!”
楚管家也十分高兴,从厅堂的角落里拿着一个蒲团放在了太师椅的旁边,然后又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茶杯和茶壶,苏慕锦见他虽然脚步一瘸一拐的样子,可是手中捧着的托盘却半点颤动都无,看来也是个练家子。
楚管家含笑把茶壶递给了苏慕锦,“世子妃,给王爷敬茶吧。”
“劳烦楚管家了!”
“世子妃若是不介意就唤我一声楚伯,世子爷一直都是这样唤我的。”他笑眯眯的看着苏慕锦,越看越觉得喜欢。
实在是因为苏慕锦的一张脸十分具有欺骗性,她五官十分柔和,看上去便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当然楚管家不会忽视她眸子里偶尔闪过的精光,他心里十分欣慰,若单单是柔弱的女子恐怕站在世子爷的身边实在应付不了太多的事情,就算有王爷护着,可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一点谁都知道,瞧着苏慕锦看着是个精明的他便也放了心了。
能自保,还能守护在世子爷身边的女子……这样才是最好的……
他笑眯眯的看着世子妃。就瞧见她听了他的话十分干脆果断的喊了一声,“楚伯!”
楚管家听着她软软糯糯的声音,这一辈子都没有娶妻生子的他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他就说女孩子好啊,声音软软的,让人听了心坎舒服,只觉得听到这样的声音便会觉得要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
“好好好!”楚管家下意识的去拍苏慕锦的肩膀,可想了想还是给放下了,他呵呵一笑,十分愉悦的道,“世子妃,今后世子爷如果欺负你了,你就来找楚伯,楚伯给你出头!”
苏慕锦觉得这个老人可比楚王爷看上去和蔼可亲的多了,因此同样笑眯眯的回应,“楚伯,相公性子好,不会欺负我的
楚管家原本正在往回走,听到苏慕锦这一番话,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了过去。
世子妃说什么?
世子爷性子好?
他目瞪口呆的望着带着面具不发一语的世子爷,心道,世子妃说的是世子爷么?
看来世子妃还没有见到世子爷脾气乖张的时候啊!
不过这对小夫妻能相处的这样好,他瞧着也觉得十分的欣慰。
苏慕锦斟了一杯茶,规规矩矩的跪在蒲团上给楚王爷敬茶,“父王,请用茶!”
“好!好!”楚王爷的眸子有些湿润,他还以为这辈子都瞧不见离儿娶妻生子的场面了,他心下有些激动,接过苏慕锦手中的茶杯,如饮酒一般,把茶水一饮而尽。他抿着唇,似乎生怕一不小心便会有激动的情绪从唇里宣泄出来。“好孩子!”
苏慕锦淡淡一笑,对笙箫招招手。
笙箫连忙把手中的托盘给递了过来。
掀开了上面覆盖着的红色手帕,上面静静的躺着一双护膝。
是用鸭绒塞在棉布里做出来的护膝,足足有一尺长短,这个是她有一次无意中去厨房的时候瞧见厨娘宰杀鸭子褪毛时冒出来的灵感,鸭绒十分暖和,用棉布套在里面,又用针线来回的滚了几圈,让里面的鸭毛不会乱跑乱窜,上面没有绣什么花纹,只是简简单单的黑色的一双护膝。
楚王爷从来没有瞧见过这个东西,接过那护膝认认真真的看了一下,发现还是不认得,不由得疑惑的看着苏慕锦。
“锦儿,这个是什么东西,怎么父王从来没有见过!”
难不成是他长时间未曾出府,所以跟不上京城中流行的一些稀罕物品了?
不止是楚王爷,这屋里还真的就没有认识护膝的。
楚离也瞧着那黑色的筒状的东西,眸子里也泛起了疑惑,询问似的看着苏慕锦。
苏慕锦胡诌道,“锦儿无意中听到相公提起过父王两条腿似乎到了冬天便会冒寒气,这会儿已经到了深秋,离冬天已经不远了,京城的冬天冷的刺骨,所以就想着给父王做了一双护膝,到天冷的时候可以贴身套在膝盖上,也能抵御一些寒气!”
“世子妃真是有心了……”楚管家十分羡慕的看了一眼护膝。
他们在外面打仗了那么多年,和北延国的交界处更是冰冷彻骨的,在边关呆上两三年也没有什么关系,可他们都是在边关待了十多年的人,再加上腿上受过伤,年轻的时候还不觉得,到了年纪大了身上就开始出毛病了,一到冬天两条腿就开始发疼,尤其是阴天下雨的时候更是疼的厉害!世子妃能有心做出这样的东西,真的是用了心的。
楚王爷爱不释手的握着手里的护膝,觉得十分新奇,他捏着厚厚的黑色护膝,这护膝十分精致,却没有多少花纹暗线,看上去就多了几分质朴来,而且也不知道里面用了什么毛,又软和又厚实,偏偏落在手里轻巧的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不由得诧异的看着苏慕锦,“这护膝里面是用了动物的毛么?好像不像羊毛,羊毛没有这么轻软,也不太像兔毛……”
“是鸭绒
“原来如此!”
楚王爷喜爱不已的看着那护膝,这样贴心的东西可比任何珍贵的玩意儿还让人心里舒服。
他心里对苏慕锦就更多了几分喜欢。
“锦儿真是蕙质兰心,竟然连用鸭绒做护膝都能想的出来。”
“父王不嫌弃鸭绒轻贱就好!”
“怎么会!”楚王爷在楚管家十分艳羡的眸子里,淡定从容的把护膝塞到了怀里,顿时就觉得怀里暖融融的,楚王爷慈爱的笑了,脸上的严肃都化成了温和和慈祥,“这东西可比万两黄金更加珍贵!”
楚管家羡慕的看着楚王爷怀里鼓鼓的地方,嘴上直泛酸,“世子妃真真是有心的紧啊……”
“楚伯若是喜欢锦儿改天给楚伯也做一对出来,做这东西也不费什么功夫……”
“好好好!”楚管家还没等苏慕锦说完就笑眯眯的应着,“世子妃您可要记得啊,千万别忘记了。”
对于楚管家这样的老顽童似的性子,苏慕锦十分喜欢。
当即就点点头,“等会儿回去了锦儿就让厨房里的厨娘把鸭绒给留下来,然后给楚伯做一双出来。”
楚管家笑的见牙不见眼。
身后却传来一声淡淡的冷哼声。
苏慕锦已经敬完茶,在楚王爷的示意下起了身,转回到了楚离的身边,低声问他,“怎么了?”
楚离继续冷哼。
送给他的就是衣裳加鞋子,可给老头子准备的竟然是这个东西,怪不得不给他看,方才他若是瞧见了,非把那护膝给抢过来不可,随便给他准备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好了,用得着这么用心么?
狠狠的瞪了苏慕锦一眼!
苏慕锦失笑,忍不住摸摸鼻子,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我等会儿回去给你做行不行?不单单是护膝,还有保护手肘暖和的,再给你弄一双手套好不好?用鹿皮做,里面滚上兔毛,又结实又暖和,这样以后你推着轮椅的时候就能不伤手了!”
楚离轻哼一声,同样压低了声音,“别忘了!”
苏慕锦轻轻一笑,她算是发现了,眼前的这个楚离和以前她瞧见的楚离绝对不是一个人,以前的楚离给人的感觉多么深沉多么危险啊,让人看着就想警惕,想逃跑。可这会儿的楚离跟个孩子似的,偶尔冒出一点儿的孩子气,不过……倒是十分可爱的。也多了点儿人情味。
她轻轻的握住轮椅的扶手,低声道,“放心吧,忘不了的。”
殊不知两个人的声音再小,可屋里除了笙箫哪个不是武功高强的人物
楚王爷和楚管家听得那叫一个真切,两人瞧着这样的楚离一个欣慰,一个震惊,不过都同样的高兴,尤其是楚王爷,他还以为这辈子都瞧不见这样的楚离了……他眸子有些湿润,心中的那个想法更加的坚定了。
和楚管家对视一眼,两人微微点了点头。
楚王爷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黑玉,郑重的放到了苏慕锦的手里,“父王也没有什么贴心的见面礼给你,只能俗气一回,给你一块黑玉,我听离儿说你身子骨不大好,这块黑玉你常年佩戴在身上可以将养身子骨。”
她是知道的,黑玉又称墨玉,墨玉以全黑为贵,黑如纯漆,细如羊脂,是墨玉中极品。她仔细看了看手里的这块墨玉通体黑色,没有半点的杂色,而且十分大,手掌般大小,同样的,也有巴掌般的厚度,上面以精致的雕刻技术雕刻着精致的观音图案。
普通的黑玉一点点大便已经是价值连城,这一块黑玉就是作为传家宝来传家都丝毫不委屈。
这样贵重的东西苏慕锦有些不敢收,犹豫的看着楚离。
楚离却听到了可以将养身子这一条,在他看来再珍贵的东西都没有身体珍贵,本来他也不屑于要收楚王给的东西,不过既然这东西能对她的身体好,那他当然也不会反对。
点点头,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父王给你就收着。”
苏慕锦这才伸手接过,“多谢父王!”
楚王爷原本还担心苏慕锦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子嫁给他的儿子还会有些不甘心,兴许会觉得自己的身份高贵而且其他方面都十分好,所以会有些骄纵,可这会儿瞧着她看着离儿的眼色才收下了墨玉,心里就更加欢喜了。
楚王立刻就想到了王府的中馈。
这些年王府的一切大小事宜全都是楚管家在打理的,楚管家年纪也大了,而且苏慕锦也进了王府了,他就想着把府中的中馈权利交给儿媳妇,这样她以后在府上若是要做什么事情,也不会畏手畏脚了。
可他才一提,楚离就立马反对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要来找我娘子!她是嫁到王府来做我的妻子的,可不是来做老妈子管这些破事儿的!王府的产业有多少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是想累死她么!”
楚王爷呼吸一窒。
他明明就是为了苏慕锦好,哪里是为了累死她的!
人家多少个府上娶了儿媳妇都舍不得放权,他都这样了离儿竟然还不满意!
他蹙眉,想着楚离兴许故意跟他唱反调,便问苏慕锦。
“锦儿,你看这事儿……”
“父王,锦儿都听相公的!不过锦儿年龄尚幼,恐怕府中的事情真的忙不过来……”
也就是反驳了!
楚王爷哪里有听不出来的,心里倒是觉得十分难能可贵。
有权利都不去动手抓……他轻叹一声!
“既然如此,那就让楚管家继续管着中馈吧,你们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用银子就直接去跟账房领取,楚王府跟其他的府邸相比没有那么多规矩,你们就好好的放缓了心住着,每天也不用晨昏定省,前院儿和后院一向泾渭分明,后院的那些人我和楚管家也不太好管,还是要锦儿费心的
苏慕锦点头,表示理解。
以前后院里没有女主人,楚管家经常去后院管理一些人员也是应当的,只是毕竟她来了,以后后院里的男子肯定就进去的少了,楚管家虽然年纪大了,可毕竟也是男子,经常出入后院的确不太妥当了。
与此同时。
慈安宫里的气氛却十分的紧绷。
昨天太后警告了徐夫人一番,她是一夜都没有敢睡觉,等老爷从府外回来了,知道了傲儿做的一切之后顿时大怒,知道她进了皇宫让太后帮忙惩治楚离更是怒上心头,直接就当着一屋子下人把她给训斥了一顿,就差点没有用家法了!
徐国舅知道太后要让徐傲进宫,半点都不敢耽搁。
一大早就让人把徐傲给送进了慈安宫。
徐傲浑身是伤,全身都用纱布包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连动都不能动。
楚王爷也的确是心狠,让人把他往死里打,只要留一条性命就行了。楚王府里的一些侍卫全都是瞧见了徐傲是怎么言语上对世子爷不敬的,因此动起手根本毫不留情,把徐傲给抓到角落就给痛扁了一顿。
说起来徐傲的武功还挺好的。
可楚王府的人武功更好,他被打的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还是楚王府的侍卫见他连动都不能动了就提着他把他给扔到了国舅府的大门口。
他这个样子当然不能自己进宫。
是被府上的下人用担架给抬到慈安宫的。
太后瞧见徐傲这个样子也给吓了一大跳,紧接着脸色就难看了起来,楚王竟然能下这么重的手,可见是气到了什么地步!
徐兮之怒上心头,恨其不争的怒视徐傲。
“你给我招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楚王!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们这些小辈!朝堂中谁都能惹,唯独楚王不可以!你的脑子生来是做什么用的?瞧见个美人就连脚都抬不起来了!你自己作死怪得了谁!”
徐傲一张脸只能瞧见眼睛,躺在担架上,眼神阴鸷。
“你也不用觉得委屈!我告诉你,得罪了楚王,别说是你!就是整个徐家都得去陪葬了,你给我好好收敛收敛你的性子,我瞧你就是生活太过一帆风顺了,才会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徐兮之越想越怒,吩咐杜嬷嬷,“去!给哀家拿鞭子来!”
杜嬷嬷猛然一惊,“娘娘,公子都已经这样了……”
“住口!”徐兮之也不想动手,可是楚王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表态,这个时候她能不表态么?!还由得了她么!“别废话了,立马给我拿鞭子来,今天我非让这个混蛋给我记住这个教训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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