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月听到夜天倾的声音,脸色更沉了几分。
“原来浅月是大师要找的那个封笔的有缘人?”云王爷跟随夜天倾之后走出,看到灵隐大师拦在云浅月面前,也讶异地问。
“到底算不算,快点儿!我的手腕都快被掐断了。”云浅月不理会夜天倾和云王爷。心下烦闷。想着她怎么就这么倒霉!从来了就一日好日子还没过上呢!这接连的风暴就快砸死她了。难道这个身体的主人以前也是日日处在水深火热中?天可怜见的……
“阿弥陀佛!佛求有缘人是不假,但也要彼此心甘情愿。老衲虽然心甘情愿,但是浅月小姐显然不是如此。老衲若是强行给浅月小姐算卦,就是强求了。强求不是我佛慈悲。那么就失了卦象的灵术。也就是说此时还是机缘未到。”灵隐大师看着云浅月,双手合十,“今日就罢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啊!”云浅月顿时一喜。
“嗯,是老衲说的,老衲这就等着浅月小姐何时想要卜算之时再给浅月小姐卜算。这一卦留待他日。”灵隐大师颔首道。
“哥哥,听到了吗?还不放开我?”云浅月转头得意洋洋地看着云暮寒。
云暮寒蹙眉,紧攥着云浅月的手腕不松,看向灵隐大师,“大师,您云游四方,四海为家。您和妹妹再遇见时候,不知是何时何日,今日有机缘相遇就是机缘。还是请大师将这一卦卜算了吧!”
“云世子,卦象也是要求心诚则灵。浅月小姐无心,就算卜算了也是不灵验的。天地随广,有缘便是咫尺天涯也可相遇,无缘就是对面相遇也不相识。老衲虽然云游四方,但也不是无迹可寻。他日浅月小姐若是想找老衲,还是找得到的。”灵隐大师摇摇头,对云暮寒道:“将浅月小姐放了吧!”
“听到吗?心诚则灵!我的好哥哥!”云浅月拉长音冲着云暮寒没好脸色。
“浅月,你还是让大师……”云王爷也觉得机会千载难遇。不明白他这个女儿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叹了口气,他在她自小就没明白过,如今更是难以明白。
“你们都烦不烦!别让我恼啊!”云浅月脸沉了下来。
云王爷立即住了口。
云暮寒看着云浅月,神情似乎十分无奈,只能缓缓松了手。
云浅月揉了揉被攥红的手腕,狠狠挖了云暮寒一眼,对灵隐大师摆摆手,“青山绿水,后会无期啊!”话落,她向容景的马车走去。
“青山绿水,后会有期!浅月小姐没准有朝一日会主动去找上老衲的。”灵隐大师看着云浅月快步而走的身影笑道。
云浅月切了一声,走到沉香木打造的马车前,伸手挑开帘子就钻了进去。通体漆黑的马车和遮挡的帘幕,再看不到车内情形。
“大师后会有期!”容景浅浅一笑,对灵隐大师微微一拱手。
“景世子后会有期。你我勿须诸多客套,景世子好走!”灵隐大师合十含笑道。
“也是!”容景点点头,转身向马车走去,他步履虽然缓慢,却很快就走到了马车前,伸手挑开帘子,进了马车。之后声音传来,“容昔,你坐你二姐姐的马车回府!”
“是,世子哥哥!”容昔乖巧地点点头,向容铃兰的马车走去。
弦歌早已经等候在马车前,见二人上车,立即一挥马鞭,马车走了起来。
“我也希望和大师后会无期!我不喜欢听和尚念经。”夜轻染对灵隐大师摆摆手手,去牵他的马。
“小王爷好走!”灵隐大师再次合十而笑。
“喂,你不是要去坐车吗?”夜天煜在夜轻染后面喊。对灵隐大师匆匆一拱手,立即追了上去。
“月妹妹如今定是一副臭脸。我才不想此时去招她厌。就让她对着弱美人发脾气去吧!”夜轻染唏嘘了一声。他没帮到她有些惭愧啊!可是也不怪他,云家那老爷子手腕高着呢,若是他要是真招了那老头子恨的话,他恐怕真将那小丫头锁着让他见不着,那小丫头又武功尽失,估计也偷溜不出来。他自然被云暮寒威胁不敢动作。
“唔,也是。月妹妹似乎真不一样了。”夜天煜想起刚刚云浅月居然对云王爷冷脸恼怒,也唏嘘了一声。那脸色当真是臭的可以。
“哪里有不一样了?我看就是她的本性而已。”夜轻染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四蹄扬起向山下冲去。直上直下的盘山道旁人都不敢骑马,他却是如履平地。
夜天煜蹙眉寻思,眸光微微闪烁了片刻,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
云暮寒对灵隐大师点点头,灵隐大师也点点头,他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太子殿下、云王爷后会有期!”灵隐大师对着夜天倾和云王爷道。
“大师何日离开灵台寺?”云王爷询问。他还是想着自己说不通浅月,若是老王爷也许有办法说通她来卜算这一卦。
“老衲也稍后就离开,应一道友相邀前去东临海一趟。”灵隐大师道。
云王爷一惊,“大师要去东临海,那万一浅月回心转意想要求取您一卦,那该如何去找您?”
“云王爷放心,浅月小姐心志坚定。短时间是不会寻找老衲的。也许此生都不会寻找老衲也说不定。佛讲究机缘。云王爷勿要太过钻牛角尖才是。”灵隐大师笑道。
云王爷点点头,只能心里叹气。
“父皇此次派遣我来祈福沐浴佛音收获甚大。父皇本来欲请大师入宫参佛几日,如今大师要远程,恐怕不成了。不知大师何日归来?希望下一度的祈福节还能再见到大师。”夜天倾询问。
“东临海路途遥远。归期无定数。小则一二年、三五年,多则十年八年也说不准。太子殿下勿念。”灵隐大师看着夜天倾,郑重道:“老衲送太子殿下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太子殿下需慈悲为怀,心胸宽阔,才能天宽地广。反之,恐怕会祸起天意。太子殿下需谨记。”
“天倾受教。定会谨记于心。”夜天倾颔首点头。转身向,马车走去。
容铃兰立即抬步跟上夜天倾。
“希望大师早日从东临海回来。”云王爷拱手,也向自己马车走去。
马车如来时一般拉出长长的一队,向山下走去。前面容景的马车早已经没了踪影,后面的马车刚刚启程,从上而下,香泉山形成一道醒目的风景。
“阿弥陀佛!”灵隐大师对着天空双手合十,神情似悲悯又似叹息。
“师叔,那浅月小姐真有不同?”慈云方丈问灵隐大师,“与我佛有缘?否则为何您非她不可?”
“她啊,与佛无缘。”灵隐大师笑笑,不欲再说,转身回了寺中,一边走一边道:“我也该收拾行囊启程了。”
“慈云真想和师叔一起离开。只是没想到却出了景世子和浅月小姐受难以及十二金像被盗走之事。如今又被拴住了。恐怕皇上不会放过灵台寺。”慈云方丈一叹。
“有难就去荣王府寻求景世子,他看在老衲的面子上定会相助一二的。”灵隐大师道:“你放心,灵台寺有惊无险。那十二尊佛像啊……就不要再想了。交给皇上和太子殿下去烦心就好。”
“师叔说的是!”慈云大师点头。
二人说话间进了寺中。山门关闭,热闹了数日的香泉山终于安静了下来。
沉香木打造的马车内,直到下山云浅月都一直沉着脸对着容景。容景靠着车壁坐着,似乎没看到云浅月冷脸的神色,从上车后就手捧了一本书翻看。似乎看得极其入神。如玉的指尖不时翻动书页,轻轻的翻书声不时响起。
半个时辰后,云浅月待得无聊,也没有睡意,也拿起一本书倒着翻看起来。www.luanhen.com
容景眼皮抬了抬,看了云浅月一眼又垂下继续看书。
车中二人都不说话,各自看书。车厢外车轱辘压着地面的声音掺杂着凌乱马蹄声连续地响起。下山后,走上官道,晃荡的马车才平稳。
夜轻染打马来到车前,“月妹妹,你在做什么?下来骑马吗?我载你一程!”
“不骑!”云浅月头也不抬。
“还在生气啊?前面十里地之后我可就要转了路去军机大营了。你想找我赛马估计又要等好些日子。”夜轻染道。
云浅月抬头,蹙眉问:“军机大营离京城很远?”
“军机大营在西山,离这京城五十里地。也不算远。但是半个月后就是每年一度的武状元大会。今年皇伯伯有旨,会有所扩充武考范围,不止京中各府好武学的公子们、各州县武子们,布衣百姓只要过了各州县所设的前三名,都可以参加此次武选。军中优秀者也可以参选,进入前三甲直接官升三级。头名武状元封官拜将,最主要的是还有和弱美人交手的机会。我掌管军机大营,如今自然要回去忙于此事。恐怕半个月之后才能寻到空来去找你玩。”夜轻染道。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半个月之后又有热闹了?”云浅月看了容景一眼,见他神色淡淡,她想着如今这家伙功力尽失,手无缚鸡之力。十年的奇才桂冠长盛不衰今年估计要交出去了。
“嗯,那是自然!”夜轻染点头。
云浅月放下书本,伸手去挑帘子,“既然如此,那我就出去和你骑马吧!”
云浅月手刚伸出,容景出手拦住他,对外面的夜轻染道:“如今正当白日,她如何与你共乘一骑?出外游历七年,脑子都游历没了?别忘了这里是天圣京城,不是蛮荒之地。你不在乎名声,她可有要在乎的。”
云浅月偏头看容景,她何时理会狗屁名声了?
“也是!你这弱美人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小丫头,那就等半个月之后完事儿我再去找你赛马。”夜轻染点头,“那我先去军机大营了!”
“那好吧!”云浅月同意,的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她不怕什么乌七八糟的名声和传言,但是总归是麻烦。她对麻烦向来敬谢不敏。
容景松开了手,继续看书。
云浅月却是伸手挑开车帘,只见夜轻染已经打马离开。骏马疾驰,他身姿端坐在马上笔直,仅仅是一个背影居然也说不出的潇洒。她正看着,夜轻染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回头对她看来,松开缰绳,双手捧着脸对她做了个怪脸,她扑哧一笑,想着夜轻染真是一个让人轻松且好相处的人。直到看不到夜轻染身影,她脸上依旧挂着浓浓的笑意。
容景抬头看了她一眼,温润的声音淡淡,“放下帘幕,你刺到我眼睛了。”
云浅月收回视线,哼了一声,“我帘幕就挑了一道缝,连个阳光都看不到,如何能刺到你眼睛?胡扯!”
容景头也不抬道:“你笑得像是花痴,我看了自然刺眼。”
云浅月顿时恼怒,伸出腿狠狠踹了容景一脚,瞪着他,“最好闭上你的毒嘴。夜轻染比你好多了,我自然要对他笑。花痴也比你好看。”依然为他刚刚不帮她而恼怒。
容景忽然放下书本,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瞪着她,“难道我说得不对?”
容景眸光微凝,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手腕攥住,用力一拽,云浅月就被拖到了他面前,他低头看着她,声音极低,“嗯?你将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喂,你松手!”云浅月不妨这家伙突然动手,伸手去掰他手腕。可惜她面前这个人虽然功力尽失她也没他力气大,只是有些恼地看着他,没好气地道:“说什么?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事实?”容景清泉般的眸光骤然深邃。
云浅月一愣,她盯着容景的眼睛,还没发现他的眼睛居然还会变色。她正看着,不妨容景突然低下头,向她凑近。
云浅月一惊,连忙躲闪,奈何躲不开,只能看着那脸凑近,放大,如莲似雪的清雅之气瞬间将她包裹,她连忙道:“喂,容景,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说我的嘴毒吗?我让你尝尝,试试能不能将你毒死。”容景的头继续向云浅月的唇吻来,手腕的力道丝毫不松懈,钳固着她一动不动,他低声道。
“自然能毒死,你……你滚开……”云浅月骤然觉得心跳加速,慌乱地看着容景的唇凑近她,本来伶牙俐齿,如今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这样的风流阵仗,她哪里经历过?觉得自然要被他的气息给渲染了,一颗心似乎要跳出心口。
容景看着云浅月慌乱的样子,眸光微闪,低低道:“能不能毒死你说了不算,只有试过了才知道……”话落,唇瓣贴上她的唇瓣。
云浅月感觉她呼吸都停了,心跳了也停了。所有的一切都九霄云外,只有眼前这个人和他清凉如羽毛的唇。她全身僵硬,一动不动。
容景只是轻轻一触云浅月唇瓣,轻若无痕,似碰到好似又没碰到。他忽然一把将她推开,闭上眼睛靠着车壁嫌恶地叹息道:“你实在令我下不去口,算了!”
云浅月感觉好像在做云霄飞车。听到容景的话,她大脑翁一声,所有慌乱刹那都烟消云散,她恼怒地瞪着他,“你个烂人,你……”
“你若再骂一句,我就真会不嫌弃也要给你试试。”容景警告道。
云浅月声音戛然而止。虽然心里磨牙恨得要死,但是却是住了口。伸手按着心口,想着不气,不气,反正还没有多远就到家了。她以后也不用见这个毒嘴毒蛇毒心毒肝毒肺的男人了!如今就忍忍!
马车内陷入沉静。
云浅月为了不闹心,背过身不看容景。在心里将他骂了个祖宗十八代!
容景闭着眼睛睁开看着云浅月背着的身子还气得一鼓一鼓的,他嘴角微勾,如玉的手轻轻放在唇瓣上按了按,又缓缓放下,无声而笑,笑意刚刚绽开,又隐没于无形,眼中的笑意也化为深邃幽寂,片刻,他再次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抹剪影,他如诗似画的容颜看起来莫测莫名。
一路再无话,马车畅通无阻地入了城。
云王府门口,云孟早已经带着人等候,一见容景的马车来到,他立即上前,“多谢景世子送我家小姐回府。老王爷吩咐说请世子入府吃过便饭再回荣王府。”
“告诉云爷爷,说不必了。容景这就回府。”容景闭着眼睛不睁开,对外道。
“既然这样那世子改日再来也好。”云孟知道容景说一不二,也不坚持,见云浅月已经挑开帘子跳下车,他立即大叫,“浅月小姐,您怎么还跳车啊?这样不淑女……”
云浅月脚沾地,一句话也不说,就向府内走去。步履很快,转眼间就没了影。
云孟一愣,看着云浅月,又看向紧闭的马车,刚要问容景他家小姐怎么了?容景已经开口吩咐弦歌赶车。弦歌再不耽误,一挥马鞭,马车立即驶离了云王府门口。
云孟愣愣地看着容景马车走远,他连忙去追云浅月,大叫道:“小姐,老王爷让您回来立即过去他那里。他正在屋子里等着您呢!”
云浅月本来要回浅月阁,只能停住脚步,拐道向云老王爷的院子内走去。她脚步踩得重重的,一路走来踢到了好几株开得正艳的花。心中郁气不散。
“哎呦,我的好小姐,这可是金品牡丹。都被您给踢坏了。”云孟跟在云浅月身后,连忙扶起被她踢倒的花,心疼地嚷嚷。
云浅月恍若不闻,她此时满脑子都是容景那混蛋刚刚的举动和那句话。
“小姐,老奴知道您此去灵台寺受了委屈,您放心,老王爷正在查呢!定能还您一个公道。将那害您和景世子的人找出来。”云孟跟在云浅月身后两步,不敢跟得太近,生怕云浅月这气势将他踢倒。
云浅月哼了一声,依旧不答话。
云孟也不再开口,想着小姐和景世子今日都看起来不对。怕是因为在地下佛堂关了三日夜郁气依然不散吧!希望老王爷能将小姐开导好。
来到云老王爷的院子,云孟停住脚步,云浅月自己走了进去。
“你个蠢丫头,还知道回来?每次出去一趟都给我做些蠢事儿回来!”云浅月还没进屋,云老王爷的骂声从屋内传了出来。
云浅月立即停住脚步,转身就往外走。她此时心情不好再进去挨骂的话,可不敢保证会不会真去揪了这老头的胡子。
“喂,臭丫头,你回来!”云老王爷见云浅月居然返回去了,立即大喊。
“你要保证不骂我一句,我就进去。你若是还想骂我,我就等你先骂够了我明天再来。”云浅月背着身子威胁云老王爷。
“你个臭丫头!你还反了不成?”云老王爷吹胡子瞪眼睛。
云浅月也不答话,继续往外走去。
“唉,你……你回来!我不骂你了。”云老王爷见云浅月真要走,只能服软。
云浅月郁气散去一半,转身走了回来。
玉镯含笑着走出,给云浅月见礼,云浅月对她点点头,抬步进了屋子。云老王爷正站在桌前临摹字帖,见她进来哼了一声,“臭丫头,几日不见,你倒是长了脾气了?”
云浅月也哼了一声,走过来大咧咧地坐在了老王爷面前,瞟了一眼他临摹的字帖,忿忿地道:“谁要你让容景那个烂人带着我去灵台寺来着?我险些小命交待那了。若我死在了那里,看你还上哪里找我这么聪明的孙女!”
“有景世子在你身边护着你,你怎么会死?别胡说八道!”云老王爷板下脸。
“他险些自己都死那!”云浅月想起她辛辛苦苦一根筋救了那家伙不得好报就心中来气。
“他即便自己死了也护着你不死!”云老王爷看着云浅月,见她提起容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吹了吹胡子,“怎么这副要吃人的样子。他得罪你了?”
“得罪大了!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那个人!”云浅月道。
“你个臭丫头,你以为谁愿意见你?若不是我厚着老脸派人去荣王府请景世子庇护你,你哪里有福祉能让他护着?景世子是谁?你是谁?你以后不见人家,人家还不屑见你呢!”云老王爷白了云浅月一眼,哼道。
“那正好!我求之不得。”云浅月立即道。
“你个臭丫头!简直就是找打!”云老王爷将手中毛笔扔向云浅月脑袋。
“爷爷,你要打我一下,我这就走。”云浅月瞪着云老王爷。这老头骂人和打人的毛病真不好。她必须得给他改正。
云王爷的毛笔在接近云浅月脑门一寸处被迫停住,他看着云浅月,胸脯鼓动,“你个臭丫头,当真反了。我打的就是你,你敢给我走一步试试!”
话音未落,云浅月脑门着着实实挨了一下。
云浅月哼了一声,瞪着云老王爷,她自然不敢真走。瞪了半晌,见云老王爷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似乎她要反抗他就打死她。她忽然双腿一蹬,“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要多响亮有多响亮,要多惊天动地有多惊天动地。
随着她哭声响起,眼泪顿时如泉涌,哗哗地流。
就在此时,有脚步声进了院子,正是随后回来的云王爷和云暮寒。二人听到云浅月的哭声,对看一眼,连忙快步向屋内走来。
云老王爷顿时慌了,手中的毛笔也扔了,看着云浅月大哭,连忙道:“喂,臭丫头,你哭什么?”
云浅月不理他,只管蹬着脚大哭,将桌子踢得砰砰响。
“我……我打你那一下又不疼……”云老王爷无措地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哭声更大了起来,就是不答话。
“好,好,是我不对,我不该打你,我……”云老王爷伸手去给云浅月擦眼泪,被云浅月打开,他也不恼,陪着笑脸道:“爷爷知道你委屈了,乖,别哭,我不再打你就是了……”
云浅月依然哭,脚也不停,桌子剧烈地晃动,桌子上的字帖和宣纸笔墨眼看就要掉地上去。她仿佛没见,踢得很用劲。
“不要再哭了!”云老王爷见哄不管用,直接怒喝。
云浅月哭声在他话落骤然高了起来,哭得好不凄惨,跟死了娘似的。
云老王爷吓了一跳,看着云浅月,老脸揪成一团,又立即软下声音哄到:“爷爷还不是跟你玩呢吗?你至于吗?乖孙女,快别哭了,告诉我谁欺负了你,我将那小王八蛋去杀了怎么样?”
“浅月,有话好好说,别哭了……”云王爷也不忍心,连忙走过来劝道。
云暮寒则是快步来到桌前扶住桌子,拯救了一方上好的墨石砚台和一堆字帖,他倒是没出声,只看着云浅月眼泪如泉,眸光闪了闪。
“哎呀,是爷爷错了,爷爷真错了……”云老王爷低声下气地赔不是。
“浅月,你看你爷爷都跟你认错了,快别哭了……”云王爷何曾见过云老王爷给人赔礼认错?连皇上都让着他三分脾气。对云浅月又劝道。
云浅月觉得是应该见好就收,哭声停了,一时间哭得厉害眼泪却是止不住流,她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看着云老王爷心疼的老脸问:“你真知道你错了?”
“嗯嗯,爷爷真知道错了……”云老王爷连连点头。
“以后再不动不动就骂我打我了?”云浅月又问。
“不了,不了,以后就算你打爷爷,爷爷都不打你……”云老王爷立即道。
“容景那个小王八蛋欺负我了,你也给我出气?”云浅月恨恨地问。
“呃……这个……”云老王爷看着云浅月,一时间被堵住了话。
“浅月,景世子如何会欺负你?你在香泉山这些时日可都是景世子在照拂的!若没有景世子那日去救你,你如今还哪里能坐在这里?”云王爷看着云浅月,“你刚刚从灵台寺下山回来时候不是和景世子好好的吗?这是怎么了?”
“谁说好好的?那是因为我讨厌夜天倾比讨厌他更甚。所以才选择了坐他的马车回来。”云浅月一时间刹不住车,抽抽搭搭地冷哼。
“估计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和景世子闹了别扭。”云王爷得出结论,对老王爷笑道:“父王,她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才被救出来,定是一肚子委屈,你又骂了她打了她,她自然心里不舒服的。”
“你个臭丫头。哎……”云老王爷见云浅月终于不哭了,大松了一口气,拍拍云浅月的肩膀,安抚道:“快别哭了,爷爷知道你委屈,那也是你笨,怎么就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我哪里知道那狗屁的催情引!”云浅月想起这个就气闷。
云老王爷老脸一寒,“居然有人敢弄这种下作的东西来害我孙女!简直是不想活了。”话落,他又埋怨地看了云浅月一眼,“臭丫头,景世子那孩子多好?你就不知道抓住机会让他给你当了解药?还吃他的天山雪莲丸做什么?若是他给你解了催情引,我老头子就将你嫁给他,这么一个孙女婿可比你这个臭丫头好百倍……”
“喂!你还是不是我爷爷?”云浅月瞪眼,泪珠挂在小脸上,一双眼睛红红的,她不明白这老头子是什么眼神?容景哪里比她好一百倍了?
“我自然是你爷爷!你个臭丫头,越来越没出息了。被人欺负了不会欺负回去?就知道回来找我老头子哭鼻子!”云老王爷话落,又看向云暮寒,训道:“还有你,臭丫头笨你可不笨,居然也中了那下作的东西。若是景世子不给你天山雪莲丸解了那下作的情毒,难道你就真等死了?我云王府的堂堂世子,唯一嫡子就等死?简直是笑话!”
云浅月想着大炮终于转移她这里了,她看向云暮寒。
云暮寒抿着唇不语。
“再说清婉那小丫头长得又不丑,你拿她当解药怕什么?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我老头子就不信这件事情和她没有关系。要了她救了你一命,愿意娶就娶,不愿意娶以后再说,啥也没小命要紧。没出息!”云老王爷看着云暮寒,似乎一肚子气,伸手拍着桌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身份是云王府世子?怎可轻易言死?”
云浅月心里给云老王爷翘起大拇指,想着这老头真狠!
云暮寒沉默不语。
“你们两个,真是气死我了!”云老王爷看看云浅月,又看看云暮寒。
“父王,您消消气,他们还是孩子。一时疏忽被人算计很正常,您就别怪他们了……”云王爷开口劝慰云老王爷。
“你还不如他们!别忘了你那些女人都是怎么进门的!”云老王爷怒道。
云王爷顿时住了嘴,脸色有些挂不住。
云老王爷似乎也训够了人,折腾了一场他也累了,对云暮寒吩咐,“你明日进宫去看看那个清婉公主。据说人是醒了,神智有些不正常了。皇上听说你今日回京,也是让你这段时间多进宫去陪陪她。”
“不去!”云暮寒语气果断。
“说你笨你还就真笨了?此事如今她是最有关联的人。我听说臭丫头是吃了她送的糕点,而你那日在她那里用了饭,你们中催情引必是和她有关。即便她是蒙在鼓里也是受害的那一个,但毕竟她身边定能寻到蛛丝马迹。你如今要想查就得从她那里下手!”云老王爷道。
云暮寒依然语气冷硬,“那也不去!”
“不去不行!必须去!我老头子看看是谁在背后弄的幺蛾子敢害我的孙女孙子。”云老王爷态度强硬,“反正皇上给你放了两个月的假,让你教臭丫头识字学账本,你就专心去陪那小公主,关于臭丫头学习识字看账本的事儿我另外请人。”
“你请谁?”云浅月看着云老王爷,这可事关她的前途。
“你最讨厌谁,我就请谁。”云老王爷抛出一句话。
她最讨厌的人是夜天倾!云浅月顿时瞪眼,然后又委屈地要挤眼泪。
云老王爷不等她眼泪挤出来就断然道:“这回挤眼泪也没用,别觉得我老头子真老糊涂了看不出你的招数,你若是不乖乖听话,明日我就进宫向皇上请旨将你嫁出去!省得在我府中让我看了碍眼。”
“不带这样的!我如今身体虚着呢,需要休养,休养知道不?就是休息,什么都不做!”云浅月彻底急了。
“学识字也累不着,你有不用动手动脚。况且我看你如今精神的很。多吃点儿好东西补补就好了。”云老王爷堵住云浅月的话,“除了太子殿下就是景世子!你选一个。”
“我都不选!”云浅月怒道。
“既然都不选的话,我老头子明日就进宫向皇上请旨将你嫁出去。反正你也快及笄了。皇上没准正琢磨着你的婚事儿呢!”云老王爷道。
“你……”云浅月恨恨地瞪着云老王爷。
“你瞪我也没用。别的我老头子都依你,这识字和看账本必须学。”云老王爷很是强硬。
“你个**独裁!法西斯!”云浅月撇过头,懒得再理会这老头。
云老王爷虽然不明白,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哼了一声,对云暮寒道:“就这么定了。你明日进宫去陪那小公主。我派人去问问太子殿下有空没?若是有空的话就请太子殿下教臭丫头,总不能老是麻烦人家景世子。”
云浅月想起夜天倾那副嘴脸就恶心。恼道:“我不用他教!”
“那你用谁教?”云老王爷挑眉。
“就那个弱美人吧!”云浅月无奈。容景那丫的虽然嘴毒心毒,但是还是比夜天倾好多了。若是日日对着夜天倾的脸,她估计会疯了。
“我老头子可不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去麻烦人家景世子了。你既然想要他教你,那就明日去荣王府自己找他说吧!他要答应自然好,他要是不答应,你就只能用太子殿下了。”云老王爷老眼精光一闪,慢悠悠地道:“我听说太子殿下对你进来好了很多,你对他冷脸他也不介意,还拉下架子对你好,这很是难得啊!若是我派人去说让他替了你哥哥教导你,估计他即便再忙也会很痛快地答应的。”
云浅月脸色发黑,提醒道:“还有半个月就是武状元大会!他能有空理我?”
“皇上今日早朝提了此事,将主持武状元大会的事情交给四皇子全权处理了。太子殿下自然是有空的。”云老王爷道。
“就没别人能教我了?”云浅月问。
云老王爷冷哼一声,“你是我老头子的孙女,云王府的嫡女,别人谁有那个资格教你?”
云浅月抬眼望天,就看到了棚顶有一只蜘蛛在费力地结网,有一只蚊子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飞过,还是不小心就粘在了网上,蜘蛛很快就爬过去将那只蚊子吃了。她忽然觉得老王爷和容景就是那个蜘蛛,结了一张大网将她这只蚊子困住,然后再慢慢地一点点儿地吞食入腹。
“臭丫头,别看了,再看棚顶上也出不来花。”云老王爷道。
“浅月,你听爷爷话,爷爷也是为了你好。景世子大才,冠绝天下。你若是能得他教导是你的福气。我看景世子对你还是不错的,你明日去荣王府请他帮忙,他一定会答应你的。”云王爷也劝道。
“嗯,此事就这么定了吧!明日寒小子早些入宫,你也早些去荣王府。”云老王爷话落,挥手赶人,“你们都下去吧!省得在我面前碍我眼。”
“放心!我以后再不来你眼前碍眼!”云浅月气哼哼地扔下一句话,一刻也不待了,抬步出了房间。她都打算好了要和那个毒嘴毒舌的混蛋老死不相往来了,如今屁大工夫都没有就要明日上门去求他!这简直是……令人悲愤欲死,情何以堪?
云浅月出了云老王爷的院子站在门口不走,一脸悲愤莫名。想着她是不是从来这里表现得太软弱了?让人逮住她就使劲的欺负?她是不是应该强硬起来,拿出二十一世纪自己那个身份时候的魄力和架势?让谁也不敢再小看欺负她?
可是那样的话她又是一个李芸,还是云浅月吗?
她如今是云浅月,云浅月痴情痴傻于一个男人,云浅月软弱被云王府一堆上不得台面的小妾庶女欺负,云浅月大字不识一个,更别说看账本掌家了?若是她突然什么都会了,从傻子笨蛋废物变成天才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她这辈子打定主意想要好吃懒做,想要当米虫被人养着,想要不张扬不出风头不锋芒毕露不再无私为国奉献一腔热血和才华能怎么办?
忍吧!
云浅月深吸了口气,可是这被压迫的日子实在没滋味啊!
“你若是真不想去的话,我就跟爷爷说,带着你在身边。一边陪着清婉公主,一边教给你识字。如何?”云暮寒走出来,对云浅月询问。
“不用!”云浅月回头瞥了他一眼,甩开大步向浅月阁走去。
云暮寒看着云浅月身影很快就走了没影,收回视线苦笑了一下,她大概还在记恨他抓住她让灵隐大师卜算之事。回头看了一眼老王爷的屋子,王爷并没有出来,他抬步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云老王爷屋子内,云王爷待云浅月和云暮寒都走远了,低声道:“浅月毕竟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让她日日和景世子待在一起也会惹起风言风语,这样恐怕不妥。依孩儿看还是等寒儿陪公主一段时间后得了空时再教她也不迟。”
“有什么不妥?我看没什么不妥。这事情你不用管了。管好你自己那一摊子就行了。”云老王爷摆摆手。
云王爷还想再说什么,但见云老王爷一副不愿听他说的神情,只能将要说的话吞了回去,躬身告退了出来。
三个人先后离开,云老王爷看着桌子上被弄得凌乱一团,他抖着胡子骂了一句,“臭丫头!还治不了个你的话,我就白当你爷爷了!”
云王爷出了云老王爷的院子,总觉得让云浅月和容景学习不妥。男未婚,女未嫁,如今就算这天圣民风开放,但恐怕也会有风言风语的。不知道老王爷怎么想的。当真是人老糊涂了。难道还想着浅月嫁给景世子不成?皇上怎么可能允许?
“父王!”云王爷正寻思着,迎面传来一声娇呼。
云王爷抬头看去,只见云香荷由婢女扶着走来,手上依然缠着白布,他收起心思,出声询问,“你不在院子中养伤,如今怎么出来了?”
“女儿听说妹妹在灵台寺出了事儿,十分挂念。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妹妹,我以前当姐姐不合格,如今这些日子也醒悟了许多。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所以我就出来了,本来想去父王的院子询问,但听说父王在爷爷的院子里,也就连忙赶过来了。”云香荷低声道。语气十分真诚。
“嗯,你能想明白就好。你们姐妹以后也能好好相处。她这一回是遭了大难,不过幸好无事,也算是有福气之人。如今她刚回了自己的院子,你过去看看她吧!”云王爷欣慰地点点头。不管怎么说云香荷可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觉得她品行还是不差的,所以将责任都推在了如今被贬为侍妾的凤侧妃身上了。是她教导不利。
“是,女儿这就去看看妹妹。”云香荷乖巧地垂下头。
“嗯,去吧!”云王爷摆摆手,向书房走去。
云王爷刚一离开,云香荷抬起头,一双美眸现出恶毒之色,她可是听说了云浅月武功尽失了,还叫无事?她一个大字不识的女人,什么都不会,唯一拿的出手的也就是武功有两下子了,如今连武功都失了,她还能有什么?她冷笑一声,向浅月阁走去。
云浅月回到浅月阁,只见彩莲、听雪、听雨三人都已经回来。
赵妈妈眼角噙着眼泪,带着人迎了出来,拉过云浅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她无大伤,才放下心,对她劝道:“老奴听说小姐没了武功,不过也不打紧,武功再好也没有命打紧,小姐如今能平安回来就是最好了。以后小姐喜欢武功可以慢慢再练,千万别伤心。”
“嗯!”云浅月笑着点点头。看着眼前的赵妈妈和浅月阁侍候的人脸上都真心挂着关心,她心下温暖。郁气顿时散去了大半。抬步向里面走去。
浅月阁依然如她走时一般,被打点的井井有条,窗明几净,院中兰花吐香。
云浅月被人簇拥着进了屋。
“这些日子小姐不在府中,府中到也安宁。没出什么大事儿。就是三姨娘和五姨娘来问过账本的事情,老奴说小姐带走去学了。三姨娘和五姨娘脸色虽然不好,但也没为难老奴。”赵妈妈笑着道。
“嗯!”云浅月点头。提起账本她就头疼。
“小姐,奴婢看您脸色不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彩莲问云浅月。
“没事儿!明日要去荣王府请容景教我学字,不想去而已。”云浅月道。
“小姐,这可是好事儿啊!景世子之才冠绝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比咱们府世子要有才华,您能跟他学习是您的福气,怎么就不想去呢?”赵妈妈连忙劝,“这京中恐怕谁人都没小姐的福气呢!”
“是啊,小姐,您又能见到景世子了!”彩莲一听乐了。
“景世子定然好好教导小姐的,比咱们世子要教得好。”听雪也立即道。
“是啊,小姐,您一定要去。没准您几日就能学会掌家了呢!”听雨也附和。
云浅月无语,她真是不明白了,容景给这全天下的人都下了什么**汤?让人人都拿他当爷供着。她也实在佩服他有这份本事。她摆摆手,烦闷地道:“我说不想去而已,又没说不去。都不用说了。”
四人一听都齐齐现出喜色。想着小姐若是和景世子学的话,离掌家不远了。
揭过了这件烦闷的事儿,彩莲、听雪、听雨三人开始围着赵妈妈叽叽喳喳说香泉山祈福节的事儿,屁大点儿小事儿从她们口中也能说出花来,而且院中侍候的小丫头们也都挤过来听,一时间屋内热闹无比。
云浅月坐在椅子上笑看着她们,觉得生活其实还是很美好的。至少前世她没这种时间坐着听别人叽叽喳喳唠嗑的快乐。
一群人正说得兴奋处,云香荷和她的婢女走进了院子。
“小姐,是大小姐来了!”彩莲正对着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进来的云香荷。
众人闻言都立即住了嘴,向门口看去。
“嗯!”云浅月向外瞥了一眼,她虽然没有武功,但是前世训练的敏锐还是能让她听到五十步之内的声音。云香荷和她的婢女走到院门口时候她就听到了声音。她皱了皱眉,对赵妈妈问道:“她不是被关在院子里养伤吗?”
“是在养伤,老奴这些日子也没见到大小姐出来,怕是今日刚出来。”赵妈妈低声问:“小姐,您若是不想见老奴将人打发了,就说你不见人。”
“不用了,让她进来吧!我看看她想作什么?”云浅月摇摇头。
赵妈妈几人不再言语。
“妹妹去灵台寺一趟,大难不死回来,姐姐过来看看妹妹。”云香荷抬步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笑意,“听说妹妹此回武功尽失,妹妹那么喜欢舞刀弄棒,如今武功失去,以后当真是花拳绣腿了。真是可惜啊!”
感情是来笑话她的!云浅月冷笑一声。
“你大字不识几个,琴棋书画又不会,针织女红不懂。如今连唯一拿手的武功都没了,当真是一无是处了,我看……”云香荷一脚迈进门槛,口中一边笑道。
“将她给我乱棍打出去!”云浅月以为这女人有什么新鲜呢!原来就是挖苦她来了?老王爷欺负她就算了,谁叫他是她爷爷,容景欺负她也就算了,谁叫她心没他黑,嘴没他毒,云暮寒欺负她就算了,怎么也是她亲哥哥。可是小小的云香荷凭什么敢来欺负她?真当她是好惹的吗?
“小姐……”彩莲等人都看着云浅月。
“我说将这个女人乱棍打出去,没听到吗?”云浅月加重语气道。
“是,小姐!”彩莲、听雪、听雨齐齐应声。
三人有的拿扫把,有的拿鸡毛掸子,有的拿蒲扇,向着云香荷冲了过去。三人这一带头,院中侍候的丫鬟婆子们顿时各找家伙,蜂拥而上。
“云浅月,你敢!我是奉了父王之命来看你的!”云香荷大叫了一声。
众人闻言立即住了手。
“打!”云浅月吐出一个字。云王爷即便在她面前,这个女人敢这么冷嘲热讽她的话,她也照打不误。
彩莲等人再不犹豫,手里的东西都向着云香荷招呼了去。开始还下手轻,后来东西打到了云香荷的身上,云香荷大喊大骂“下贱蹄子也敢打我”的话,很快众人就想起以前这位大小姐趾高气扬没少打了浅月阁的人,一时间旧恨都涌了上来,下手就丝毫不客气了。
不出片刻,云香荷就招架不住,抱着头被婢女扶着打出了浅月阁。
众人见将人打出去了,一时间得了畅快,都志得意满拿着手中的东西回来了。
“不错!”云浅月笑看这众人,“以后这种事情就这样处理。我们浅月阁的人要抱成一团,不能让人欺负了。”
“是,小姐!”众人都点头。
“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也不要仗着我纵容就嚣张地去欺负别人。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要是我浅月阁的人一日,我都会照拂你们,不会亏了你们的。”云浅月又道。
“是,小姐!”众人再次垂首。
“行了,刚刚没说够的接着说,没听够的接着听。”云浅月笑着摆摆手。
浅月阁内霎时又热闹起来。欢声笑语叽叽喳喳声不时传出院外。
云香荷头发被打得乱了,身上各处都疼,估计都青了。她恼恨地看着浅月阁,没想到云浅月如今没了武功还这么嚣张。她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更像是嘲笑她一样,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猛地一跺脚,“走,我去找父王评理!一定要处置了这个嚣张的死丫头。”
云香荷的婢女也挨了不少下打,但总得来说还是比云香荷轻,棍棒都招呼云香荷身上了,她连忙扶了云香荷,二人向云王爷的书房走去。
云王爷书房内。
三姨娘和五姨娘知道王爷回府,打听到来了书房,都屁股后面急急追了来。无非是惦记着掌家之权。此回二人私下里达成一致意见,两人不再争了,就算两人和着掌家,也要将掌家的钥匙拿在手里。若是云浅月那黄毛丫头掌家的话,她们哪里能有好日子过?好不容易整倒了凤侧妃,如今自然不能便宜了云浅月。
可是软磨硬泡,旁敲侧击说了半天云浅月掌不了家,云王爷半分口也不松,言明浅月是云王府嫡女,她掌家无可厚非。一时间二人都觉得估计无望了。
就在这时,云香荷和她的婢女来到,人还没进来,哭声就传了进来。
云王爷被两个贵妾磨得心下正烦,听到哭声向外吼了一句,“香荷,你不是去你妹妹那里了吗?跑这里来哭什么?”
云香荷哭得极其委屈,走了进来,哭道:“父王,女儿以后再也不去浅月妹妹的院子里了。若是再去的话,估计再没命回来了。”
“怎么回事儿?你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云王爷看着云香荷,皱眉问。
“我刚刚去了她那里,人还没进屋,就被她给打出来了。”云香荷一边用手帕抹眼睛,一边哭得极是伤心,还掳开胳膊让云王府看,果然手臂有被打的青红痕迹。
“真是浅月打的?”云王爷问。
“父王,女儿还偏您不成?”云香荷垂下头,眼泪更多了。
“浅月也实在太过放肆了!”云王爷道。
“王爷,妾身就说嘛,浅月小姐如何能掌得了家?掌家者要恩怨分明,照浅月小姐这般刚刚回来就打了去看她的大小姐,以后这家如何公平?”三姨娘抓住机会,立即向王爷谏言。
“是啊,王爷,你想想,浅月小姐天生就的任性嚣张纨绔不化的秉性。这么多年也没改成,如今更是无法无天了。听说在香泉山刚去一日就烤鱼险些放火烧了山寺圣地,后来又大醉一日夜,再后来想必也是因为她顽皮淘气才会又被掉进地下佛堂关了三日夜。如今刚一回来就打了大小姐。这实在不像话,老王爷宠着她,您不能再惯着她了啊!”五姨娘立即接过话道。
“是啊,王爷,再这样下去您是害了她,哪家的女儿如她一般纨绔不化?”三姨娘又道。
“这京中的大家闺秀小姐人人都是循规蹈矩的。只有咱们府的浅月小姐不规矩。”五姨娘又道。
云香荷不再言语,听着两个姨娘给云王爷吹风。只要能整了云浅月,她就不计较她们两个帮着云浅月整倒了她娘的仇。
“你们都不要说了。本王和老王爷自有论断!”云王爷沉默片刻,对着三人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香荷好好在你的院子里养伤,既然你妹妹不喜欢你,你以后就少在她面前走动。你放心,浅月其实是个大度的性子,只是有些脾气和任性而已。即便她掌了家,也不会少扣了你一分份例的。”
“王爷?”三姨娘和五姨娘没想到说了半天王爷还不为所动。
“父王?”云香荷更是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她都如此被云浅月欺负了,他父皇为何就这样不管不问了?居然连说一句惩治了云浅月的意思都没有。
“都下去吧!绿枝,侍候笔墨。”云王爷板下脸。
“两位姨娘和大小姐请回吧!王爷要处理事情了。”一个绿衣女子走了过来,大约三十多岁,已经不年轻,但浑身上下一股书卷气。不冷不热地对三人道。
三姨娘和五姨娘见王爷狠下心,只能退了出去。云香荷唇瓣咬得死紧,看着王爷,王爷不再看她,她猛地转身,也出了书房。
“都是一群不让人省心的。父王说得对,我是糊涂了大半辈子。”云王爷叹息一声,有些黯然和苍苍。
“虽然糊涂了上半辈子,但还有下半辈子不是?王爷莫要忧心了。”绿枝笑道。
“自从寒儿和浅月的娘去了以后,我就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直浑浑噩噩了这许多年。幸好有你陪着我。不过你一直未嫁,是我耽误了你。”云王爷看着绿枝,缓缓道。
“就凭我这七分长相,能当一个人的影子有时候也是福气。”绿枝摇摇头,淡淡道:“王爷开始处理事情吧!你去灵台寺这两日又堆了不少事情,今日怕是又要忙到深夜了。”
“嗯!”云王爷点头。
书房静了下来,云王爷处理事情,绿枝侍候笔墨。倒也静谧。
三姨娘和五姨娘出了云王爷的书房后合计了一下,齐齐向云浅月的浅月阁走去。这些日子她们枕边风吹了不知多少,王爷都不为所动,看这样子王爷是铁了心要云浅月掌家了。那么这回云浅月从灵台寺遭了难回来,她们怎么也要去看望的。以后这王府中,她们还指望她照拂的。
二人来到浅月阁,只见大管家云孟站在浅月阁门口指挥着众人往里面搬东西,不是箱子,就是锦盒,大大小小,大约数十件。二人对看一眼,快走了两步来到云孟近前。三姨娘笑着问道:“大管家,这是往里面搬什么?”
“老奴给两位姨娘见礼!”云孟拱了拱手,“这是各府给浅月小姐送来的补品,老奴给浅月小姐送来。”
“这么多?”三姨娘惊讶。
“这还算多?这才只是搬来了一小部分而已,一大部分都入了府中库房了。而且宫里的皇上和皇后都各自送了不少补品过来,如今还在路上,老奴这就去迎接。”云孟道。
这才只是一小部分?三姨娘咋舌,转头看五姨娘,五姨娘也是一副神色。一看那些精美的锦盒,定都是罕见的滋补好东西。而她们手中空空就来,实在不好。
“两位姨娘是来看浅月小姐吗?进去吧!浅月小姐如今正在屋中。”云孟道。
五姨娘立即摇摇头,“我们是听到动静过来看看,今日天色晚了,浅月小姐刚刚回来,定是舟车劳累,我们就不进去了。明日等她休息好了,我们再过来看她。”
“是啊,我们明日再过来。”三姨娘也点头。
“也好!”云孟自然知道两人的心思。
三姨娘和五姨娘转身匆匆走了。各自想着明日若是来的话,拿的礼怎么也不能比别人差了。以前她们不屑待见的人,今非昔比,掌管了她们以后的衣食住行,自然是要好好巴结讨好的。
浅月阁内,彩莲眼尖地看到了门口的三姨娘和五姨娘,不过多大一会儿二人就离开了,她悄声对云浅月道:“小姐,刚刚三姨娘和五姨娘来了,和大总管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嗯!”云浅月倚在美人靠上,晃着腿应了一声。
“小姐,老奴这就去给您炖补品,您想吃什么?送来的这些东西可都是好东西。小姐这些年每年过生辰的时候都没有如今多,况且每年过生辰收的东西也是好的被冯姨娘放进了府中的库里,私下都自己用了,拿过来咱们浅月阁给小姐的都是次品。这回都是上好的东西呢!”赵妈妈一边点着东西,一边道。
“捡好的炖几样就成。”云浅月瞥了一眼那些补品,的确都是上好的。且不像现代加工合成,而是纯天然的。她此时身体正虚,来者不拒。
“好,那老奴就下去给小姐炖。”赵妈妈立即道。
“嗯,多炖几锅,彩莲、听雪、听雨她们三个跟着我担惊受怕,也要补补,咱们院中的人都吃些。我看着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像是长期挨饿的。以后都要吃饱喝足,补圆润回来。”云浅月道。
“小姐真是大善,好,老奴这就去多炖些。”赵妈妈笑着下去了。
院中响起众人的欢呼声。连连叫着,“小姐真好!”
这样便是好了啊!云浅月笑了笑。
这一日晚,浅月阁的仆人人人都吃到了从来没有吃过的好东西。浅月阁一整晚都有笑声传出,直到月挂柳梢头,众人才睡去。
第二日,天刚破晓,云浅月就醒了。抬眼一看天色,正是在前世每日都定时起来的那个时间。她皱了皱眉,想着难道来到这个世界,换了一具身体,刚刚休息大睡了这么几日懒觉,又要恢复以前的习惯?那可不行,这一世她是小姐,怎么也要将以前没睡够的补回来,她闭上眼睛,用力睡,翻了好几个身,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最后推开被子,索性起来了。
她推开门,院中静悄悄的,彩莲等人还在睡。她灵机一动,选了一块空地,开始打起太极来。还是想着尽快恢复内功。
一遍一遍,将十三式反复练习,丹田还是一丝真气也无。
半个时辰后,云浅月罢了手。看来真如容景所说,要想恢复内力估计一年半载去了。她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纤细的身子纤细的手腕,如今当真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挑,武功又没了,当身边没一个人的时候,岂不是要等着任人宰割?她抿了抿唇,拿定主意,即便没有内力,也应该要让她这个身体先强起来。也许赶不上李芸那副身体,但也要锻炼得不能太差了。
这样一想,云浅月就开始按照前世训练方法,做坚持了十几年的训练。
一个小时后,浅月阁的众人都陆续起来,云浅月也结束了打拳踢腿等动作,一头是汗地坐在院中竹椅上歇着。
彩莲昨日睡得晚,醒来就迷迷糊糊往云浅月屋子走,推开门见没人,回头这才发现她在院中坐着,不由讶异地问:“小姐,您今日怎么醒得这么早?”
“睡不着,就起来了。”云浅月站起身,向屋内走来。
彩莲点点头,心里想着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往日小姐是拽都拽不醒,今日真是难得啊!她抬头看看天空,太阳还是在东边,转身跟着云浅月进了屋子。
洗漱用过早膳药膳补品后,小姐懒洋洋地窝在椅子上,阳光顺着窗子射进来,金灿灿的,照在她一身紫衣上,也是灿灿金光。
“小姐,您今日不是要去荣王府吗?”彩莲见云浅月没动身的意思,提醒道。
“嗯!”云浅月依然坐着不动,“一会儿再去!”
“天色如今也不早了,咱们云王府和荣王府隔了两条长街,您如今该动身了。”彩莲劝道。
“两条街而已,也不算什么!”云浅月依然坐着不动。
“虽然说是两条街,但这两条街可是繁华的主街,晚些时候街上人多,自然会慢些。小姐如今不走的话,再磨蹭下去该去人家景世子家里吃午膳了。”彩莲看着云浅月,她知道小姐根本不想去。
云浅月不语。
就在这时,云孟匆匆走了进来,人未到,声先闻,“小姐,老奴将马车给您备好了。老王爷在小姐去灵台寺这几日着人给小姐专门打造了一辆马车。说小姐身体如今休要将养,还是不要骑马了,就坐马车吧!”
“我还没那么弱!”云浅月道。
“老王爷将小姐的马给送到三十里地外的别院去着人养着了。说什么时候小姐身体好了,武功恢复了,再将您心爱的马牵回来。”云孟道。
“这个糟老头子!”云浅月气恼。
彩莲强忍着笑,想着老王爷和小姐真好玩,她感觉老王爷就专门以欺负小姐为乐。不过也是真宠小姐,只准他自己欺负小姐,不准别人欺负。
“小姐快去吧!马车就等在大门口。”云孟扔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云浅月站起身,向外走去。彩莲偷笑着跟在云浅月身后,二人出了浅月阁。
云王府门口,果然停着一辆全新的马车,虽然没有容景沉香木打造的马车矜贵,但也是上好木料打造。车身包裹着各种颜色的彩带,风吹来彩带迎风飘扬。车前是一匹上好的马,通体红色,可是马身到马头都被拴戴了许多小零碎和铃铛,马站着不动,铃铛被风一吹就不停地响。
云浅月无语地看着马车和马,用不着如此招摇吧!这让她感觉像是花楼里的花魁过街。她看向彩莲,彩莲一脸欢喜地看着马车,“小姐,您终于有自己的马车了呢!真好!”
“你就没发现这马车被装饰得不正常?”云浅月问。
“小姐,这可是照着您的喜欢装饰的啊!您想想您以前的那匹马,就是这样子啊!”彩莲一脸再正常不过的神色。
“感情是我喜欢啊!”云浅月仰天一叹,再看向马车,“那好吧!这样上街去的话,估计大街上的人都不用干话了,都看我了。”
彩莲嘻嘻一笑,“那正好,没人敢拦小姐的路,我们正好一路畅通无阻。”
“嗯!”云浅月挑开帘子,上了马车。
彩莲紧跟在云浅月身后也跳上了马车。车夫一挥马鞭,马车平稳地走了起来。
果然如彩莲所说,她们所走的路正是两条主街,云王府坐落于京城东城,荣王府坐落于北城。古人有东西东为贵,南北北为贵的说法,当年四大王府选址,天圣始祖皇帝赐了云王府东城,赐给了荣王府北城,赐给了德亲王府南城,赐给了孝亲王府西城。四王府盘踞京城,共同簇拥着坐落于城池中间的皇宫殿宇。
马车一路穿街而过,彩带飞扬,铃声不绝于耳。
来往行人一看这马车和马匹的装扮首先就想到云浅月的名字,然后看到车前的车牌,都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见怪不怪地纷纷给云浅月避路。
彩莲伸手将车帘挑开一丝缝隙,对云浅月悄声道:“小姐,您看,车上的人都知道是您,给你让路呢!我就说小姐这样一过街定准是畅通无阻,果然是说对了。”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还好人人都给我让路,不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怎么会呢?小姐虽然纨绔不化,名声不好。但是在京城老百姓的心里可是比那些大家闺秀要好的。小姐曾经为老百姓做过不少好事儿呢!您曾经建粥棚,救济难民,百姓们都是亲眼见过的。其实小姐的名声都是被这京中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那些人给传出去的。您还私下里给无家可归的流浪孤儿建了几间避风挡雨的屋子,只不过这件事儿没人知道罢了。”彩莲道。
嗯?云浅月一怔,“我有这么好?”
“哎呀,小姐,奴婢发现您越来越迷糊了,自己做过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若不是奴婢一直没离开过您身边,还真以为您被谁调换了呢!”彩莲嗔了云浅月一眼,“这事情小姐做得隐秘着呢,奴婢来小姐身边半年,也就跟着小姐去了一趟看望您收容的那些孩子。而且又是那么隐秘的地方,别人自然不知道了。”
云浅月笑了笑,“若是人人做好事儿都为了名声,那就失去了善心的本质。”话落,她见彩莲似懂非懂地看着她,低声道:“等过几日我们去看看那些孩子。隐秘些只不过是为了不让人知道去打扰破坏而已。”
“嗯,小姐说得对。”彩莲点点头,“那些孩子大多都是小姐从京中那些真正的纨绔子弟拿人做箭靶子玩乐时候被小姐撞见抢过来的呢!若是被人知道,定然会捣乱的。”
“嗯!”云浅月点了点头。对她这个身体主人第一次有了深思。
她从来到这个世界,就被刀剑架住了脖子,所听、所见、不过都是这个身体主人的坏处。大字不识一个,琴棋书画不会,针织女红不精,就连武功都是花拳绣腿。且痴迷夜天倾,受尽府中小妾庶女欺负,纨绔不听教化,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如今看来全然不是这样!
她虽然没有记忆,但是凭感觉云浅月应该是很聪明的。尤其是她房间的布置,那样雅而不华,如何是没有品位的人能布置出的?再就是她没失去内力前那博大如海的真气,再然后是她从彩莲口中听到她私下里做的这些好事儿。如何能是一个真正恶名昭彰的人会做的?
她有一种感觉,这一切,怕是她迷惑世人的表象。
就像是被打扮的花里胡哨的那匹马,何等的没品位?但是符合外面传扬她纨绔不识品味的身份。还有奉是女子会的东西她什么都不会,武功明明极好却是被说成半吊子的……
可是为什么她要装出这种表象呢!
可惜这一切的疑问都没有人会解答她,因为这个身体主人已经死了。还有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她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个世界占据了这具身体,除了这身体本身的武功没失去外,一切记忆都无,身上也无伤无痛,似乎那女子突然间就烟消云散了。
云浅月眉头皱紧。无数疑问刹那盘踞在脑海中。从来到至今,她都没好好思索,今日被彩莲说起,她才觉出不对。感觉这个身体不如外表这么简单,怕是隐藏着很多秘密的。若是如此,这个身体被传言的一切都是伪装的话,那么她没弄明白前,自然更要继续装了。
云浅月想到这,突然感觉被云老王爷逼迫去找容景学习识字也没那么抗拒了。这个身体主人既然要伪装必有苦衷,人家能伪装的让天下所有人都以为是事实,这也是本事,而且还伪装了十多年,她才装了这么几日就觉得辛苦了。简直就是不如人家啊!
难道她能真不如人家的忍劲?自然不是!所以,还是继续装吧!
“小姐,您怎么了?”彩莲见云浅月半天不动,脸色不停变化,轻声询问。
云浅月连忙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刚要开口,只听马车骤然停下,外面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男声,“我当是谁家的马车打扮的跟个花孔雀似的,原来是云王府的纨绔小姐!”
突兀的声音打破了云浅月的沉思,她抬起头。
彩莲面色一变,压低声音道:“小姐,是孝亲王府的冷小王爷。”
孝亲王府的小王爷?云浅月凝眉,沉声道:“不用理他,继续赶车!”
“小姐,怕是走不了,冷小王爷将路给堵死了。”彩莲轻声道:“而且冷小王爷今日似乎带了不少人。怕是知道小姐出府,来找您麻烦的。”
“我和他有过结吗?”云浅月问。
“哎呀,我的好小姐。您忘了什么也不该忘了和冷小王爷的过结,你和冷小王爷何止有过结?简直过结大了去了。别的不说,就说您早些时候接连从他手中抢出了好几个孩子,就惹了他的恼,后来您前些日子又火烧望春楼,毁了的人中就有冷小王爷的红颜知己娇娇。冷小王爷怕是怀恨在心呢!”彩莲低声道:“您火烧了望春楼第二日就入了宫,后来一直关在府中被咱们世子教导识字。后来身边又有景世子跟着您,怕是这冷小王爷一直没找到机会找您的仇,如今正等在这里了。”
“原来是这样!”云浅月蹙眉。
“云浅月!你没听到本小王爷说话吗?哑巴了?当真是掉到了灵台寺地下佛堂被摔得傻了?”冷邵卓又阴阳怪气地道。说话间,人似乎已经靠近了车厢。
彩莲听到冷邵卓走进的脚步,身子微颤,连忙靠近云浅月,惧意十分明显,说出的话再也不是噼里啪啦伶牙利嘴,结巴地询问,“小姐,怎……怎么办?”
云浅月面色不变,镇定如常。www.kmwx.net不等冷邵卓挑开车帘,她先一步将帘幕挑开,淡而冷地看着他,“没哑巴!也没傻!只是觉得你的声音是我听到的人里面说话最难听的,让我好半天都觉得耳朵像是长了虫子。”
“云浅月!你说什么?找死!”冷邵卓顿时大怒。
云浅月看着面前这个男子,和容景、夜轻染、云暮寒、夜天煜差不多年纪,可是这副皮囊就比那几人差远了。一身华丽的袍子,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看他面上气色蜡黄,脚步虚浮,显然是长期侵淫酒色,这样的人还是孝亲王府的小王爷?简直是侮辱了小王爷这个称号。
云浅月圆满了!原来这个世界不全是“掷果盈车”的美男子啊!
云浅月上上下下将冷邵卓打量了个遍,最后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落下帘幕。她和这样的人纠缠都侮辱她的智商。
“小姐?”彩莲低声询问,见云浅月镇定如常,她也镇定了些,虽然还是紧张,但想到冷小王爷每次都在小姐手上吃亏,也就不那么怕了。
“他叫什么名字?”云浅月偏头问彩莲。
“冷小王爷叫冷邵卓!”彩莲无奈叹气。她家小姐连和她有过结最深的人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冷小王爷太失败,还是她家小姐太健忘。
“可惜了这个名字!”云浅月哼了一声。
彩莲刚要说话,只听外面冷邵卓勃然大怒道:“云浅月,你那是什么眼神?”
“就是你看到的眼神。”云浅月淡淡道。
车厢帘幕“啪”地一声被打开,冷邵卓看着云浅月,一张脸扭曲到变形,双眼盯着云浅月,那里面似乎要冒出火星,几乎要将云浅月烧化,他奸笑着一张蜡黄的脸道:“云浅月,听说你武功废了。小爷就看看你今天还拿什么嚣张!”
云浅月扫了一眼冷邵卓身后,站着大约有二十多人,都是身材魁梧的壮汉。她收回视线,淡淡道:“我没有武功,照样能嚣张!”
“哼,那小爷我今日就看看你怎么嚣张,今日小爷不打得你哭爹喊娘,给我的娇娇报仇雪恨,我冷邵卓三个字就倒着写。”冷邵卓狞笑一声,放出一句狠话,对身后一摆手,大喝道:“给我上!本小王今日就教训教训这个女人!”
“是,小王爷!”身后二十多名魁梧大汉立即涌上前。
“小姐……”彩莲赶紧抱住云浅月,小身子拦在她面前。
“怕什么?你闪开!”云浅月推开彩莲,抢过了车夫的马鞭,轻身跳下了车。这时候那二十多名魁梧壮汉已经向她打来,她抖了抖鞭子,劈手就一鞭挥了过去。
这一鞭打得极响,只听得“啪”的一声,当前两名大汉齐齐挨了一鞭,被打得一个趔趄,云浅月抓住机会,开始噼里啪啦又挥出数鞭,一群人顿时都挨了个正着。齐齐抱着膀子后退了数步。
“给我上!一帮子废物!”冷邵卓没想到云浅月没有武功,一条鞭子居然还使得这么有劲,他站在一旁愤怒地大喊。
那二十多人又涌上前,还没碰到云浅月,却有被她的鞭子打回来。云浅月的鞭子挥得没有规律,却是极其有效。鞭鞭都打在人身上,半天让人不得动弹。
一时间二十多人生生靠近她不得,没伤到她一丝,却是被她打了个狼狈!
“无用的东西,今天要不给老子收拾了这个女人!老子就将你们都宰了。”冷邵卓看着他带来的人如此不堪一击,一双眼睛冒火,撂下狠话。
这一句话像是兴奋剂,那二十多人也顾不得疼痛了,蜂拥涌上前。
云浅月立即扔了鞭子,赤手空拳迎上二十多人。她在军情局特殊训练多年,这些人自然不放在眼里。顷刻间就撂倒了两个,她出手干净利索,不留余地,不出片刻,十多人就痛得惨叫躺在了地上,不是伤了腿的,就是断了手腕的,再就是嘴巴被打歪的,腾空、旋踢、斜劈、直击等等动作云浅月做得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她的招式身手不繁杂,却最是有效。
“上!都给我上!”冷邵卓看着躺在地上的人不再起来,愤怒大喊。可是无论冷邵卓怎么喊,地上的人都痛苦地爬在地上起不来。他一双眼睛喷火,“一帮子废物,小爷白养你们了。”
云浅月冷哼一声,三拳两脚又将剩余的十余人撂倒,她拍拍手,看向冷邵卓,挑了挑眉,不屑地道:“不服气?你来!”
“你以为小爷不敢?来就来!”冷邵卓扔了手中的扇子,对着云浅月出手。
云浅月侧身闪过,冷邵卓又挥出一拳,云浅月再侧身闪过,冷邵卓又一拳打来。如此几招过后,云浅月见冷邵卓都是直来直去打她面门,根本没有丝毫招式和打法,显然这个冷小王爷根本就不会武功。她嗤了一声,懒得再跟他磨叽,忽然出手,一拳击中了冷邵卓下巴,冷邵卓惨呼一声,被打倒在地。
云浅月停住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冷邵卓,“如何?不服滚起来再打!今日姑奶奶就豁出去陪你玩了!”
“你……你敢打我……”冷邵卓捂着下巴,疼得厉害,几乎话都说不出来。
“是你来招惹我的!”云浅月冷冷地道。
“好你个云浅月……是你要逼小爷的……别怪小爷对你不客气!”冷邵卓狠厉地看着云浅月,话落,捂着下巴大喝了一声,“冷卫,都出来!”
冷邵卓话音未落,他身后顷刻间现出十多名黑衣侍卫,身上挂着孝亲王府的腰牌。齐齐将云浅月围住。
云浅月一惊。没想到这家伙也有隐卫,不过一想人家也是孝亲王府的小王爷,有隐卫也不稀奇。她看着围着她的隐卫蹙眉,她自然清楚她的身手对付没有内力的寻常人自然是绰绰有余,若是对付隐卫自然犹如以卵击石。
“给小爷今日打死这个女人!”冷邵卓躺在地上喊。
孝亲王府的隐卫看着云浅月,都犹豫着不动。毕竟云浅月可不是一般人。
“没听到吗?本小王命令你们动手!”冷邵卓每喊一句话下巴就钻心的疼。此时她哪里还理会云浅月的身份,只觉得新仇旧恨加一起,今日一定要报仇,最好是杀了这个女人!他见隐卫犹豫不动,怒道:“你们若不听命令,等回去我就让父王打杀了你们。”
他话落,十多人瞬间对着云浅月齐齐出手。
就在这时,莫离飘身而落,抱住云浅月躲开了十多人一起挥出的掌风。不过眨眼之间,就退出了圈外。
莫离身形还未落稳,只听冷邵卓大喊,“杀了,两个一起杀了!”
十多人再次蜂拥而上,黑暗的掌风如排山倒海袭来。
云浅月眼神发冷,看来刚刚她根本就不该手软,冷声怒道:“冷邵卓,光天化日之下你想杀人,反了不成?”
“我杀的就是你!”冷邵卓在两名壮汉的搀扶下站起身,歪着下巴得意地看着十多名隐卫围攻莫离一人。对云浅月阴狠地道。
云浅月本来以为冷邵卓就是一个绣花枕头,高门大院被宠坏了的公子而已,教训教训他就算了。没想到这个家伙还是个阴狠的小人。居然如今要杀了她。她眯起眼睛,射出冷冷精光看着他得意洋洋的嘴脸,寒声警告道:“最好命令你的人住手,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云浅月,你到现在了居然还敢嚣张?吃不了兜着走的我看是你。你以为你能威胁的了本小王?”冷邵卓话落,狠狠地道:“给我将她杀了,快些!”
“恐怕你杀不了!”云浅月伸手扯下头上的几支发钗对准围在面前的隐卫甩了出去。不见她动作如何用力,只见发钗刚刚飞出去,便听到数声惨叫。有好几名隐卫都被击中咽喉应声倒下。
莫离一怔,没想到云浅月只是轻轻一出手便杀了四五个孝亲王府的一等隐卫。他不由心下讶异,没想到小姐武功尽失还有如此身手。他顾不得惊异,掌风扫过,两名隐卫的身子被震飞了出去。
十二人不过顷刻间就去了一半。
冷邵卓脸色一变,若说早先还是有一半要杀了云浅月的心思,那么如今便是真起了杀心,且十足十。他也顾不得捂着下巴了,喝道:“给我杀,谁杀了这二人本小王赏他黄金万两。”
本来露出怯意的孝亲王府隐卫闻言齐齐都使出杀招。
云浅月被莫离护在怀中,只感觉无数戾气铺面而来,压抑的她几乎喘不过起来。这六个人杀机毕现,不次于刚刚那十二个人的杀机。
云浅月再去伸手摸头上的簪子,却是摸到了一头散乱的青丝,她皱了皱眉,伸手摸莫离的头,可是这家伙却微微偏头躲开,对她道:“小姐,我带你先离开!”
“好!跑路不丢人!”云浅月收回手,点头。
“想走?做梦!”冷邵卓一直都盯着莫离和云浅月,自然听到了二人的声音,立即大喊,“不能让她离开,给我杀!”
六名隐卫得到指令,瞬间将莫离和云浅月围得死死的。
若是莫离自己自然离开不成问题,但是带着云浅月就有些困难,一时间只能又和六名孝亲王府隐卫颤抖在一起,双方俱是杀招。
“你将我扔出去!”云浅月当机立断。
“不行,太危险!”莫离摇头,“若是将小姐扔出去,这些人定会立即甩了属下奔着小姐而去。我怀里放着信号弹,小姐取出来扔出去,王府隐卫看到必然来救!”
“好!”云浅月伸手向莫离的怀里摸去。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杀人!冷邵卓,你好大的胆子!”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声音虽然温润如风,却是顷刻间盖过了漫天的杀气。
云浅月手猛地顿住,转头,只见不远处不知道何时停了一辆通体黑色的马车,车厢帘幕挑开,露出容景如诗似画的容颜,面色淡淡,眸光淡淡,并没有看她,而是正看着站在远处观战的冷邵卓。
冷邵卓听到声音一惊,猛地转头,当看到容景,他身子似乎剧烈地颤了一下。
“还不停手!”容景清淡的声音微沉。
“景世子,这是我和云浅月的私事,你还是别管的好!”冷邵卓虽然怕容景,但是也不愿意错过今日杀云浅月的机会。
“都动用了王府隐卫,还是私事?本世子倒是头一回听闻!”容景眉梢微挑。
“自然是私事!云浅月打了本小王,还杀了本小王的隐卫,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冷邵卓立即道。
“看来你非要杀了她不可了?”容景问。
“不过是一个臭女人而已,她……”
“弦歌!你上去将那些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的人都给我杀了。”冷邵卓话音未落,容景出声截住他的话,温润的声音透着丝冷意。话落,又强调道:“一个不留!”
“是!”弦歌飞身而起,冲向包围着莫离和云浅月的隐卫。身形刚到,手中的剑寒芒一闪,顷刻间一名孝亲王府隐卫被一剑刺穿。
“景世子,你这是何意?”冷邵卓面色大变。
“既然冷小王爷说是私事,那么本世子也就认为是私事了。私事自然私下处理。如今云王府的浅月小姐未来有一段时间归在本世子名下管教。她的私事自然也是我的私事。你要杀她,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容景淡淡道。
“你……”冷邵卓看着容景,一双眼睛全是怒意。
容景不再看冷邵卓,而是看向打斗的场中,有弦歌的加入,莫离不再受到制肘,二人合力,顷刻间孝亲王府剩余几名隐卫都躺在了血泊中,无一活口。
云浅月从莫离怀里出来,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十二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她早就警告过了冷邵卓别惹她,是他猪油蒙了脑子要报仇,活该!
冷邵卓从容景身上收回视线,只见他贴身保护的十二隐卫已经全部身死。他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这十二名隐卫一直跟随着他,没想到今日都死了。他打得红肿的脸再次愤恨地转头看向容景,想要张口大骂,在看到容景淡淡飘过来的眼神立即住了口,愤恨的眸子染上恐慌。
容景只是淡淡瞟了冷邵卓一眼就移开视线看向云浅月,见她披头散发,衣裙染了斑斑血迹,蹙了蹙眉道:“没有一日你不惹事!”
“这如何能怪我,是他拦了我的马车要打杀我,自找的!”云浅月哼了一声。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你以为你现在的样子很好看吗?还不过来上车!”容景目光落在云浅月胳膊上,那里袖子被斩断了两截,没伤到胳膊,却是露出一截白如雪的手臂,他眸光一凝,温润的声音微沉。
云浅月顺着容景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半截胳膊,想着还好当时她躲得快没有受伤,听从了容景的话,抬步向他走去。几步走到容景的马车前,上了车厢,才想起她是自己有车的。不过反正也要去他家,也懒得下去了。
“冷小王爷,若是不想被皇上知道你当街拦截意图杀人,今日的事情最好就如你所说私了。”容景对冷邵卓扔下一句话,落下了帘幕,对弦歌吩咐,“回府!”
“是,世子!”弦歌回到车前,一挥马鞭,调转车头,向北街驶去。
彩莲早已经在车内吓傻了,此时惊醒过来,立即吩咐车夫赶车。车夫连忙拾起云浅月扔了的马鞭,上了马车,一挥马鞭,马车跟在容景马车身后向荣王府而去。
莫离冷冷地看了一眼冷邵卓,足尖轻点,此回没跟着云浅月,而是向云王府云老王爷的院落而去。
冷邵卓坐在地上死死地盯着容景的马车离去,半晌,他忽然“呸”了一声,咬牙切齿地道:“容景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病秧子而已。今日这笔账本小王跟你记下了。”话落,他回头对着那二十多魁梧大汉破口大骂,“一帮子废物,都给本小王滚起来,赶快将这里收拾了。若是留下一点儿血迹,本小王就要了你们的命。”
“是,小王爷!”那二十多人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忍着身上的疼痛收拾尸体。
二十多人动作利索,不出两盏茶的功夫便将这一处街道打扫干净。冷邵卓带着人抬着隐卫的尸体回了孝亲王府。一边走一边依然不甘心地骂骂咧咧。
百姓们在冷邵卓拦截云浅月马车的时候早就怕殃及躲得远了,只有胆子大一些的人躲在犄角旮旯看热闹,如今见人都走了,才都出来,三两一伙地聚在一起悄悄讨论刚刚的事情。没少气压百姓,如今被浅月小姐和景世子和收拾了,众人虽然不敢大声宣扬,但内心里觉得解恨,无一人不拍手称快。
容景的马车上,云浅月想着经过今日之事那冷邵卓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看来她以后出门要小心一些了。今日若不是容景突然出现,即便王府隐卫来救她和莫离,怕是她和莫离也会受伤的。
从上车后云浅月再没听到容景说话,她抬起头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爷爷昨日晚上派人去给我送了信,说你今日会去荣王府,左右等你不到。听说你被人拦住且动了手,我便过来看看热闹,谁知道你竟然如此不济,还需要我救。”容景淡淡道。
“若不是我武功尽失,若不是对方人多我能用你救?”云浅月哼了一声。
“你和冷邵卓结下的梁子有多大你自己该是最清楚。你当知道他这些日子就等着你出府呢!你今日没有什么准备就敢出府,不知该夸你胆子很大,还是该骂你不自量力如此愚蠢。”容景瞥了云浅月一眼。
云浅月心下腹徘,她又不是真的云浅月,丫的哪里知道这个身体和这个冷邵卓结了这么大的梁子?话语如鲠在喉,吐不出,吞不下,着实难受,半晌无语。
容景从云浅月身上收回视线,对外面道:“转路,去仙品阁!”
“是!”弦歌应声。
“喂,不是去你府中吗?去仙品阁做什么?”云浅月问。
“你一身血腥肮脏,令人闻之欲呕。自然将你这身衣服扒下来换一件。难道你要穿成这个样子进我的府中吗?”容景嫌恶地挑了挑眉。
云浅月抬起手臂,皱眉闻了闻自己,血腥味的确有些难闻,但也没有他说的那么想要吐的地步。她哼了一声,“真是毛病大。”
容景仿佛没听见。
云浅月又道:“我去你的府中是奉我家那糟老头子爷爷的命令请你教我识字看账本,既然你如今都知道了,看来也答应了,我还去你的府中做什么?你跟我去云王府不就得了,这样也脏不了你家的地儿了。”
“我是答应了教你识字。但没说是在云王府教。”容景道。
“那在哪里?”云浅月一怔。
“自然是荣王府。”容景看着云浅月,见她不赞同的神色刚露出,眉梢微挑,缓缓道:“你不会认为我要每日早起跑到云王府教你识字看账本吧?你给了多少好处?值得我要日日往云王府奔波?既然你要学,自然是来荣王府。”
云浅月皱了皱眉,没反驳。这个家伙说得的确有理。
“每日鸡鸣十分,你就到荣王府报道。”容景又扔出一句话。
鸡鸣十分也就立即反驳,“不行,太早了。”
“早?古有闻鸡起舞之说。天下学子都是此时起。”容景道。
“我又不是学子,也没想一朝成名天下知。不行,再靠后些。”云浅月摇头。
“这是跟我学的规矩!你若是不同意,那就算了。本世子如今卧床休息,实在没有多余心力担负你这个重任。尤其还是个时时刻刻不让人省心的重任。”容景本来直直坐着身子靠在车壁上,漫不经心地道。
“容景,做人不能如此苛刻!”云浅月瞪眼。想着若不是云老王爷那个老头子硬性规定除了容景外只能夜天倾这两个人教她的话,她能如此非霸着他不可吗?
“做人的确不能如此苛刻,但是对于你来说不苛刻不行。”容景话落,闭上眼睛,似乎极其困倦,不欲再说,一句话封了云浅月还要争取的嘴,“就这么定了!你再多说一句,就改在半夜子时吧!”
云浅月要开口的话一哽,张了张嘴,没声音发出,只是看着容景,见他盈盈弱弱地倚着车壁靠着,似乎不经一阵风吹雨打,偏偏她真不敢还嘴一句,要知道这个人是真做得出的。她懒得再争取,反正在那个世界时候哪日不是差不多天还没亮起床。只当又恢复以前的日子好了。沉默半晌,她问,“我要学几日?”
“这就要看你的天才本事了。我满意了,你就可以不用学了。”容景道。
“要是你永远不满意呢?我岂不是要学一辈子?”云浅月哼了一声。
“即便你想学一辈子,我也没那份闲心教你一辈子。”容景眼皮都不抬一下,声音微低,“你就期盼着清婉公主早些好了吧!只要她好了,云世子抽出空来教你,就用不到我了。”
云浅月再不开口。她希望那公主明日就好。云暮寒那丫的虽然刻板,但至少没全黑心,这丫的简直不是人。
二人不再说话,车中静静。
过了大约两盏茶后,马车停住,弦歌的声音传来,“世子,仙品阁到了!”
“将掌柜的请来。”容景倚着车壁动了也不动道。
弦歌立即去了,不多时有一人脚步匆匆走来,人还没走近,只听极为恭敬的女声响起,声音不太年轻,却有着成熟韵味,“琳琅拜见世子,不知世子有何吩咐?”
“你过来看一眼她的身量,取一套合适的衣服来。”容景道。
外面那女子应了一声,立即上前来,伸手挑开车帘,当看到车中除了容景外还坐着云浅月,她看着云浅月似乎愣了一下,目光掠过目测了一下二人相距不到一尺的距离,眸光轻闪了一下,盯着云浅月仔细地看了一眼,还没等云浅月看清她的样貌,她已经落下了帘幕,应了一声,“我这就去取来,世子稍等片刻。”
“好!”容景声音传了出去。
云浅月蹙眉,但也坐着没动。有人白给衣服穿,不要是傻子。
那个叫琳琅的女子动作很快,不多时就抱了一件衣服出来,递给弦歌,对容景恭敬地道:“世子看看这件可是喜欢?若是不合心意,我再去换一件来。”
“不用了,她穿什么都是一个德行。喜欢不喜欢也没所谓。”容景眼睛依然未睁,对弦歌道:“拿进来吧!回府!”
弦歌挑开帘子,将衣服扔了进来,一挥马鞭,马车走了起来。
那名女子看着马车离开,低头思索着容景的话,忽然笑了起来,看到马车走没了影,她才转身欢快地走了进去。
云浅月不看那衣服,瞪着容景,骂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容景睁开眼睛瞥了一眼仍在车厢上的衣服,又闭上眼睛道:“赶快换上!”
“我就这样换?”云浅月问。
“那你不想换?”容景问。
“我是说我就在这里换?”云浅月默了一下,看着容景,咬牙问。
容景也沉默了一下,闭着眼睛睫毛轻颤了一下,面色神情不变,理所当然地道:“不再这里换难道你想上车外换去?你又没几两肉,也没什么看头,你放心,我是不会看你的。看了你估计会污了我的眼睛。”
云浅月顿时气血上涌,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虽然说还是个小丫头,没长开,但也是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的。这丫的是赤果果的鄙视瞧不上她,她立马反击回去,“你更没什么看头,还不及我呢!我虽然没几两肉,但比你身上肉还是多的,你就是一根竹竿,麻秸秆,一点儿魁梧的男人胸肌都没有。还嘲笑别人?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原来你喜欢魁梧的男人?就像是刚刚冷邵卓带着那二十多名打手吗?”容景忽然睁开眼睛,清澈的眸光锁定云浅月。
云浅月顿时呕了一下,抬起头一脸黑线地看着容景,磨牙道:“不是!”
“既然不是,还就是杀猪的屠夫?你喜欢那样的?”容景挑眉。
云浅月脑中自行想象拿着一把大刀长着络腮胡子光着膀子的魁梧大汉,她又呕了一下,磨了磨牙,“也不是!”
“那是什么样的?”容景继续问。
“什么样的都不是。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想长胸肌?”云浅月嗤了一声,“我看你就算了。这辈子估计都是这副麻秸秆的样子了。没有发展潜力的。”
容景忽然闭上眼睛,不再询问。就在云浅月以为他不再说话的时候,他忽然又道:“我看你也没有什么发展的潜力了,再长估计也就是这个德行了。我们一样。”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这丫的。发誓一定要将自己长成魔鬼身材,闪瞎这丫的铝合金狗眼。
“还不快换?换完了将你这身上这身衣服赶紧丢了。”容景催促。
云浅月看了看那衣服,又看了看容景,坐着不动,“我就不换,恶心死你得了!”
“难道你等着我帮你换?”容景再次睁开眼睛问,“我不介意帮你,回头再洗手就是了。”
靠!云浅月彻底恼了,伸手将自己的身上的外衣天下五除二就给脱了,一把扔到容景的头上,恶狠狠地道:“洗你个大头鬼!”
容景伸手一挡,将她扔过来的衣服扔出了车外,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道:“当真是没几两肉,没什么看头,我果然没说错。”
云浅月当没听见,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拿起车上的衣服就往身上套,可是这衣服太过繁琐,比她身上刚脱下的那件衣服还繁琐,她恼恨得不行,手下用力,触感是丝滑水润的布料,她认真的看了一眼,觉得这衣服定是价值不菲。
“这是天丝锦织成的,一件衣服价值千金。你确定给扯坏了?”容景道。
云浅月下手的力道顿时轻了。
容景不再言语,看着云浅月,见她半晌都穿不上,再次出声,“过来,我帮你,笨死了,一件衣服都不会穿。你果然是需要学习。”
云浅月头也不抬,哼道:“不用!”
“过来!”容景对她伸出手。
云浅月躲过,瞥了他一眼,怪声怪气地道:“小女子可不敢劳动景世子大驾,您的手多金贵啊!脏了估计得用洗猪手的肥皂狠狠地洗。”
容景不怒反笑,看着云浅月穿了一半乱成一团的衣服道:“好,那你就慢慢穿着,希望到荣王府之前你能穿好。否则荣王府人多,眼睛也多,有些人正愁闲得无事,都愿意看你热闹的。”
云浅月恍若未闻。反正她身上又不是没穿衣服。在二十一世纪多少女人穿着比基尼游泳,在海边一眼望去白花花的一片胸脯和大腿,她如今里面不仅穿了肚兜,还穿了中衣,裹得严严实实的,能暴露个屁。瞪了容景一眼,“那也不用你。你们荣王府的人想看姑奶奶就给他们看。看丢的是谁的脸。”
“自然丢你的脸,你和我有何关系?”容景慢条斯理地道。
“是啊,我和你没关系,半两银子的关系都没有。既然如此,我还在你的车里坐着做什么?”云浅月忽然一把扯了穿了一半的衣服,她有病才在这里受这混蛋的闲气。伸手挑开车帘,就向下跳去。
容景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她,问道:“你去哪里?”
云浅月回头冲他一笑,要多温柔有多温柔,“我决定了,不用你教了。我去找夜天倾教我。他如今据说正闲得无事,有心要和我和好,见我去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至少我和他还是有些以前的情爱纠缠的,比起和你这个连半两银子关系都没有的人来说,他肯定不会嫌弃我的。”
容景面色一僵。
云浅月看着他僵硬的面色又道:“我爷爷说除了你们二人没人有资格教我,所以,既然你这里容不下我这粒沙子,我还是去夜天倾那里吧!我觉得夜天倾虽然以前可能不喜欢我,但是如今似乎又喜欢我了。也许我们能再有什么发展也说不定。”
容景僵硬的面色忽然染上一层清霜。
“我也快及笄了,一个女儿家的,整日里和你这高贵的世子待在一起也的确不好,影响闺誉。若是和夜天倾在一起就不同了。我们总归也是有那一层关系在的,别人想嚼舌头根子都觉得没什么新鲜的。况且云王府和皇室又有始祖皇帝的婚约祖训,我又是云王府的嫡女,他是太子殿下。估计若是我们感情有什么进展的话,这一桩事情总会水到渠成的。”云浅月又道。
容景如诗似画的容颜在清霜之上又聚拢了一层薄雾。
云浅月不再看容景,对弦歌喊,“停车,我要下车!”
前面弦歌额头上冷汗直冒。听到云浅月喊他,硬是憋着没出声。
“喂,我说停车,你没听见吗?”云浅月又喊。
弦歌恍若不闻,似乎真成了聋子。
云浅月见喊不动人,她只能跳车了,用力去甩容景的手,手腕传来的力道极大,拉着她纹丝不动,她恼怒地瞪着容景,“松手,我要下车,你拉着我做什么?”
容景眼睛眯了眯,不说话。
云浅月看到容景这个神情身子忽然颤了颤。
二人两相对视。
半晌,容景看着云浅月,一字一句慢慢道:“你确定你现在下车?那你可别后悔!”话落,他忽然松了手。
云浅月伸手揉揉手腕,切了一声,不理会容景,再次挑开车帘就要向下跳去。她若是被他威胁,她就白活了上辈子了。
“弦歌,转道去皇宫,既然太子殿下和浅月小姐都有结成连理的意思。我便去奏秉皇上,成全了他们吧!也免得有些人已经急于想嫁入太子府了。我的话皇上还是会能听一二的。尤其是被我烧了的那幅画,我若是仔细说来那人的画法就连天下第一画师也不如,皇上想必也很想探究一番的。”容景前倾的身子向后一靠,重新又靠回了车壁上,对外吩咐。
云浅月要下车的动作一僵。
“是,世子!”弦歌立即应声,一勒马缰立即转道。
“容景!”云浅月回身咬牙切齿地看着容景。
“嗯?何事?”容景挑眉。
云浅月暗自磨牙半晌,觉得自己真是斗不过这个黑心的,他已经不是人,已经是黑神了。沉默了许久,见弦歌真的已经转道,她收回要跳下车的脚,落下帘幕,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道:“这衣服太繁琐,我不会穿,还是你给我穿吧!”
容景轻轻一笑,声音极是温柔,“好!”
云浅月坐下身子,将那被揉虐一团的衣服主动递给容景。
容景伸手接过衣服,笑着看了一眼,对外面道:“弦歌,回府!今日不去皇宫了,皇上日理万机,最近操神太过,这事情改日再说吧!”
“是!”弦歌嘴角抽了抽,怪异地应了一声,将转向皇宫方向的马车又转了回来,继续向荣王府走去。
容景不紧不慢地将被揉了一团的衣服整理,将丝带扯开,又将卡在一起的环扣解开,再将外罩的薄纱卸下,又将挽在手臂的锦绸单提出来,看不出多费力,不消片刻功夫就将衣服弄好,他看云浅月一眼,见她脸色不好地坐在那里,似乎笑了一下,身子前倾,双臂环过云浅月的身子,温声道:“伸手!”
云浅月配合地伸手。
容景将衣服给她穿上,又将丝带系上、环扣逐一扣上,最后将那一条锦绸挽在她双臂处,做完这一切,他又拿出木梳给云浅月梳头。
云浅月僵硬着身子任他摆布。
将头发梳好,容景又从自己马车的壁匣里取出一支簪子给她插在发间。满意地看了一眼,赞扬道:“还不错!”
云浅月懒得理他,也不说话。
容景也不以为意,身子退后了些,重新靠着车壁闭上眼睛,但若是仔细看他,便发现他的嘴角是微微勾着的,那弧度彰显着他心情不错。
二人再不说话,车中静静。
不多时马车在荣王府门口停下,弦歌声音再次传来,“世子,回府了!”
容景应了一声,睁开眼睛,看了云浅月一眼,慢悠悠地伸手挑开车帘,微微一探身,当先下了马车。
云浅月在他下了马车之后,一个轻身跳下了马车。她刚脚沾地,就听到一阵抽气声,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荣王府门口立了不少人。除了守在门口的侍卫外,有容铃兰和两名她没见过衣着华贵的女子,还有两个年轻男子和一个老头。那两个年轻男子都是她那日在灵台寺见过的,似乎是容景的旁支兄弟。那个一个老头也是那日她和容景被救出后在灵台寺北山别院见过的,看衣着打扮是荣王府的大管家。刚刚那声抽气声是那两名年轻男子发出的。
云浅月将几人扫了一圈,目光在那两名惊艳地看着她的年轻男子身上掠过,不做停顿,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哥哥,您怎么……她怎么来了?”容铃兰看着云浅月,对容景询问。
“她在府中小住几日。”容景道。
她什么时候说在荣王府小住了?云浅月看向容景,刚要说话,只见容景回头看了她一眼,挑眉道:“难道你能三更起来赶来荣王府?晚上戌时再回云王府?来回奔波?”
云浅月立即噤了声,自然是不能!那是绝对的!
“那是不是要在荣王府小住几日?”容景又问。
云浅月不太情愿地点点头。
容景收回视线,扫过门口的几人,目光落在那两名年轻男子身上,淡声道:“昨日我收到了天雪山来的书信,说容枫过两日会进京。我身体需要将养,又被云老王爷托付对云王府浅月小姐教导识字,没有心力招待他。所以,就劳烦二哥和三哥吧!他刚刚回京,是为此次武状元大会而来,我们分属一脉同枝,照拂也是应该的。昔日的文伯府已经荒废,就安排他住进这府中来吧!”
容景话落,那两名年轻公子无人应声。一直看着云浅月移不开视线,没听到容景说什么。齐齐心想这就是那个纨绔不化大字不识这京中的笑柄云王府的浅月小姐?如今见她亭亭玉立,紫衣华贵,眉眼清淡,高雅婉约,怎么也和传言搭不上边。
容景眸光瞥了云浅月一眼,见她面无表情,他遮住眼睛微冷的神色,又对二人道:“就安排他住进翠华轩吧!”
那二人无意识地点点头。
容景转身抬步向府内走去,云浅月抬步跟上。
“世子,老王爷说您若是回来请你您去他书房一趟。”荣王府的大管家容福也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往日他是见过这浅月小姐的,似乎不是这般样子。
“让爷爷等我片刻,我将浅月小姐安顿了就过去。”容景头也不回。
“是!”大管家容福躬身应声,不再说话。
“哥哥,她被你教导识字?她……她住进咱们府中?不太好吧……”容铃兰盯着云浅月亦步亦趋跟着容景的背影,半晌转不过弯来。云浅月何德何能让世子哥哥教导她识字?而且还要住进荣王府?
“没有什么不好的!云世子照顾公主,无人管她,老王爷就将她托付我了。”容景回头看了容铃兰一眼,淡淡道:“我刚刚出府的时候碰到了孝亲王府的小郡主似乎去丞相府了,估计是看望秦小姐了。妹妹若是无事,也去看看吧!”
“你倒是关心她!”云浅月低低哼了一声。
“丞相府距离太子府很近,是在一条街上。”容景笑着看了云浅月一眼。
云浅月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是啊,世子哥哥说得对,我是该去看看玉凝。”容铃兰一听,立即不再纠缠云浅月让不让容景教导或者住不住进荣王府的事情了,连忙命人备车。怕是冷疏离想去的不是丞相府,而是太子府。她如何肯让她独自抢了太子殿下的心?她那日和太子殿下坐车一路回来太子对她比前段时间要好很多,她自然要趁热打铁。
“二姐姐,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去逛街吗?听说西街的胭脂铺又来了上好的胭脂,你不去了买了?”站在容铃兰身边的女子立即询问。她是荣王府的四小姐。
“是啊,不止是西街的胭脂铺来了好胭脂,而且东街的翠玉坊还来了上好的首饰呢!听说都是新样子。”另一个女子也立即道。她是荣王府的五小姐。
“明日再去!”容铃兰哪里还有心思买什么胭脂首饰,对二人摆摆手,“你们若是急自己去好了。”
那二人自然知道她的心思,立即嘟起嘴。
容铃兰也不理会二人,见马车备好,立即上了车。马车很快离开了荣王府门口向太子府而去。
“二婶娘也不管管二姐姐,就这么让二姐姐整日往太子府跑。”四小姐道。她是荣王府三老爷家的嫡出女儿,之所以称为四小姐,是按着荣王府的大排行来的。
“四姐姐,这样的事情二婶娘自然是不会管了。二婶娘巴不得二姐姐嫁入太子府呢!”五小姐是荣王府四老爷家的嫡出小姐,她看着容铃兰马车急匆匆而去,撇了撇嘴。
“我看那太子殿下也没什么好的,我到是觉得四皇子不错呢!”四小姐道。
“四皇子是不错,那是你没见过七皇子,若是你见过七皇子,就不会这么说了,依我看七皇子可是比太子殿下和四皇子都要好呢!”五小姐道。
“七皇子?就是那个五年前因为母妃犯罪他也受到牵连被贬去了北疆从军的七皇子?”四小姐询问。
“嗯,就是他。听说七皇子五年前去了北疆,正逢北疆动乱,当时已经死了不少朝中官员,众人都束手无策,皇上要派大兵去围剿,但是七皇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就阻止住了那场暴乱,皇上大加赞赏,当时就免去了七皇子的牵连之罪,让其留在北疆历练,有了大功再准他回京。据说七皇子由一个小小士卒开始做起,每年都有军功拿到,皇上龙心大悦,连连给七皇子升值,去年北疆发生了旱灾,七皇子开山引水解了灾情,皇上更是将七皇子连升三级,据说如今已经恩准了七皇子回京,却是被七皇子给拒绝了,说不愿回京,宁愿一直给咱们天圣镇守北疆。皇上更是大为赞赏,说这才是天圣好儿郎!”五小姐压低声音,却是掩饰不住眉目间的神往之色。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那七皇子当真了得了。”四小姐也露出神往之色。问五小姐,“妹妹是何时见了七皇子?怎么对他的事情如此了解?”
五小姐脸一红,低声道:“我五年前在七皇子离京的时候远远见过他一面。”
“哦,就是你那天偷偷跑出去玩,回来后险些被四婶婶打断腿那次。”四小姐恍然。
“嗯!”五小姐点点头。
四小姐看着五小姐,显然能看出她对七皇子怕是一见倾心,如今更是情根深种,她虽然也赞叹那七皇子的作为,但还是不以为然地道:“他虽然有军功,又得到皇上的赞扬,但是又有什么用?他的母妃获罪,母族全部被牵连,如今就他孤身一人。而且他身份如何能高过太子殿下和四皇子?太子殿下母妃虽然不尊贵,但是是教养在皇后名下的。又身为太子,这才是尊贵。而四皇子的母妃出身尊贵,是宫中已逝的陈贵妃,陈贵妃虽然已逝,但是四皇子的身份还是尊贵的,而也同样在皇后娘娘膝下教导,这七皇子的身份和地位再怎么也越不过去太子殿下和四皇子的。管有军功,也不够。”
五小姐咬着唇瓣,不言语。
四小姐又道:“况且七皇子也太不识时务了。皇上都准了他回京了,偏偏还不回来了?据说北疆是苦寒之地,这七皇子莫不是脑子坏了?居然要一辈子守在北疆?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以后怕也没什么作为,只能守在北疆那块地方了。”
五小姐脸色顿时有些不好,依然没言语。
“五妹妹啊,我知道你的心思,就算你喜欢七皇子有什么用?难道要嫁去北疆陪他受苦?我看还是算了吧!北疆哪里有这京中繁华之地好?七皇子脑子坏了不打紧,你脑子可别坏了。”四小姐看着五小姐,压低声音劝道:“在这府中就我和你感情最好,当然说的都是知心话,你若是还死脑筋的惦记着七皇子,我怕以后有你苦果子吃的。”
“我知道了四姐姐。”五小姐点点头,神色黯然,低声道:“七皇子若是回来就好了。”
“回来怕是也会受到太子殿下和四皇子以及一众皇子的排挤,总之没好果子吃。我劝你还是别惦记了。除去咱们的世子哥哥外,还有染小王爷、太子殿下、四皇子、还有云王府的云世子、孝亲王府王府的三公子,丞相府家的公子、以及尚书府家的公子……这么多家有才华有家室的公子,以你我的身份怎么也会选好的,你何必非选一个没家室没地位没母族支持的七皇子?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若是让四婶婶知道,定是会饶不了你的。”四小姐又压得极低的声音道:“我听说四婶婶已经开始给你选亲事了呢!”
五小姐小脸一白,看着四小姐,“二姐姐、三姐姐和四姐姐都还没嫁呢,如今议亲的人选也没定,我哪里着急?”
“你不着急四婶婶着急啊!”四小姐嗔了五小姐一眼,用胳膊碰了她一下,笑着道:“走了,二姐姐不去胭脂铺和翠玉坊我们去。”
“嗯!”五小姐点点头。
二人一番话落,刚要离开,这才发现她们的两个哥哥还站在门口怔怔向院内看着,四小姐一愣,顺着二人的视线疑惑地看去,什么也没有,立即问道:“二哥,三哥,你们看什么呢?”
那两名年轻公子一人是荣王府二老爷家的大公子容翼,一人是荣王府三老爷家的大公子容喆,闻言回头,那容翼对着四小姐和五小姐问道:“刚刚那个和世子进去的女子真的是云王府的浅月小姐?”
“是啊!”四小姐和五小姐齐齐点头。
“她……她怎么和传言不一样?”容喆问。
“有不一样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她不还是她吗?”四小姐道。
“嗯,我也觉得浅月小姐和以往不太一样呢!”五小姐想起刚刚所见的那女子,寻思了一下措辞道:“她好像变美了呢!”
“对,就是这个!”容翼一拍手。
“什么呀,我没看到她美哪里去?一个大字不识的女人能美哪里去?走了,我们上街。”四小姐伸手拉上五小姐抬步就走。
“四姐姐,咱们的世子哥哥似乎对那浅月小姐有些不一样呢!”五小姐一边被四小姐托着走,一边轻声道。
“有什么不一样?”四小姐满脑子如今都是新鲜的胭脂和首饰。
“你见过世子哥哥对谁另眼相看?别说女子,就是男子都没有几个。”五小姐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低声道:“刚刚她是坐了咱们世子哥哥的马车来的呢!这些年有哪个女子靠近了世子哥哥一步?别说共同坐马车了。”
四小姐脚步一顿,“听你这么说似乎世子哥哥是对她不一般。”
五小姐点点头。她心里想着何止不一般。
“哼,没听刚刚世子哥哥是看在云老王爷的面子上照拂她吗?她也配世子哥哥另眼相待?若是丞相府的秦玉凝得世子哥哥另眼相待还差不多。”四小姐不屑地撇撇嘴,“别说她了,我们快走吧!去的晚了估计都被人抢走了。”
五小姐点点头,虽然不认同四小姐的话,但也不再言语。
二人很快就出了荣王府。
容翼和容喆对看一眼,本来要外出,却是齐齐又进了府,不约而同地向后院容景所在的紫竹苑走去。
此时容景和云浅月二人已经转过了荣王府前院,来到了后院。
容景依然如以往一般,步履轻缓,每一步都极轻极浅,却又看起来极稳极雅。自始至终头也没回。云浅月跟在他后面,一边漫不经心地走着,一边欣赏着荣王府的景致。
荣王府前院的景致和云王府一般无二,可是过了前院走进后院却是大有不同。后院入目处没有假山石雕,没有珍奇名贵的花种,不像云王府布置彰显大气奢华,而是独独有一种清幽宁静。尤其是容景带着她走的这条路,又与后院不同,一条大而宽的碧湖将前后院齐齐拦住,碧湖上坐落着一处八角凉亭,一条吊桥横穿凉亭而过,吊桥不是太宽,仅于两三个人通行,碧湖那端是一片紫竹林。紫色的竹干,紫色的叶子,根根笔直,风吹来摇曳多姿。紫竹林甚是繁茂,再看不到那端。
云浅月刹那就喜欢上了这份入眼的景色,不由赞叹了句,“紫烟云霞,风景如画。”
容景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还有这个品味懂得欣赏?”
云浅月瞪了他一眼,“本姑娘品味自然不错!”
“嗯,是不错!”容景回转头,温声道:“就像你的那匹马和刚刚那辆新马车!那辆车一上街,不用挂牌子,人人都知道那辆车中坐着的是云王府的浅月小姐。”
云浅月脸一黑,刚要呛回去,忽然想起她那辆车中还坐着彩莲了,立即回头看去,哪里有彩莲的影子,连忙停住脚步,“喂,我那婢女和那辆车似乎被我给扔到大街上了。”
“若是等着你想起的话,你那车和那婢女早就在日头底下晒成干了。你放心吧!我已经交代过了,让你那婢女和马车已经返回云王府了,反正你住在这里,也用不到她伺候。”容景道。
“回去了啊!”云浅月蹙眉,“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你什么时候交代的?”
“就在我给你穿衣服的时候。”容景脸不红气不喘地道。
云浅月脸立即沉了,提起这件事儿她气就不打一处来。她丝毫不怀疑云老王爷和这个黑心的家伙暗中通了气了,知道他讨厌夜天倾,就死命地利用威胁。
二人再不说话,走过了吊桥,来到紫竹林前。
云浅月看到前面立了一块石头,石头上写着几个大字,“不经允许,不得私闯。”几个大字潦草,但因为石头很高,这几个大字又是红字,着实醒目。她瞥了瞥嘴,“你怎么不写”擅入者死“?”
“一样的意思。奉是不经允许走进来的,下场就是死。”容景道。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你还真当自己隐士高人了?”
“隐士高人到不是,但是这竹林没有人领着是进不来的。”容景忽然停住脚步,回头见云浅月翻白眼,他眉梢微挑,笑问:“要不你试试?看看你能进去不?”
“我还不想早死。”云浅月站着不动,催促道:“快领路,该吃午饭了吧?我饿了。”
容景抬眼看了一眼天色,伸手揉揉额头,抬步向前走了,“果然是天色太短,我让你三更起来识字是很明智的。”
“你三更能起来吗?你能起来我就起来,你起不来少要求我。”云浅月哼了一声,盯着容景脚下的步子,她前世是和那位高人学了机关之术和奇门遁甲的。但是这个紫竹林的阵法相当奇妙,如今她没有武功,自然不敢轻易尝试,若是武功没尽失的话,怎么也要试试的。如今只能跟着容景脚步走。
“我起的来。所以,你也要起来。”容景道。
云浅月又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这片紫竹林在外面看着浓密,实在不大,不出片刻,容景和云浅月就出了紫竹林。云浅月本来想着估计就是个犄角旮旯的小地方,前面一片竹林挡着,容景长期住在这里也不嫌憋闷,可惜她想错了。入眼处不但不是犄角旮旯,还是一处方圆一里多的空旷之地。而且在这一片空旷之地上中满了各种药材。还没走近,就觉得一阵药香扑鼻。
云浅月啧啧了两声,“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卖草药为生呢!”
“嗯,也差不多,我家大部分财源都是来自这些草药。”容景点头。
云浅月默了一下,移开眼睛,看向那处院落,院子的正门正冲着她,她一眼就能看到里面风景。见过容景的沉香木打造的马车,吃过他的天山雪莲和用百两银子做的一盘芙蓉烧鱼,依然没有此时来的震撼,她目瞪口呆看了半晌,看着容景,那眼睛已经不是再看人的眼光,而是看怪物,许久,吐出一句话,“你居然用翡翠铺地面,用白玉当围栏,用珊瑚做凉藤,用墨玉做桌子,用玛瑙做石凳,用绿松石做台阶,用紫水晶做窗帘……你,你太不是人了!”
容景看着云浅月,笑意浅浅,“难得你识货!”
云浅月心里一抽,勉强收回视线,打量容景,“就没人着将你这地面都掘地三尺?你也睡得着觉?”他住的这院子哪里是院子?明明就是一座金山啊!
“目前还没有人敢!我睡得很香。”容景抬步向院子走去。
云浅月盯着容景的背影,盯了半晌,才摇摇头,人比人气死人啊!
二人先后进了院子,入目的景致看得更为清晰。云浅月一边啧啧赞叹,一边絮絮叨叨骂容景简直不是人。
院中一个花农,一个打扫的婢女,一个小童正在各自忙活着手中的活,当看到二人进来,都齐齐给容景见礼,又看到云浅月居然大大咧咧毫无顾忌地骂自家世子,而世子浅浅而笑恍若不闻,三人都齐齐显出惊异的神色,对看一眼,惊异的神色又换成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他们早就听闻自家世子待云王府的浅月小姐与众不同,如今一见,哪里只是与众不同,简直就是天下独一无二了。试问谁敢当着世子的面骂他?连皇上都是要礼让世子三分的。三人又齐齐想着,这位浅月小姐从今以后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也是不敢得罪的。
云浅月骂了容景半晌,才将目光定在了院中仅有的三个人身上,三人衣着都很普通,一个老头手里拿着花锄和剪子,看起来是花农,大约六十多岁。一个婢女,大约是和老王爷身边的玉镯一般年纪,十六七的样子。另外一个小童眉目清秀,也就十三四岁,还很是稚嫩。她将三人都仔细地看了一遍,三人呼吸均是轻浅,尤其是那老头,连半丝呼吸都不闻,显然都是有武功的,而且还是武功极高。她收回视线,想着怪不得没人敢打这里面的主意呢!外面有精妙的连环阵法,稍错一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里面有这三个人就能敌百人了。哪里还用得着害怕?这个黑心的家伙睡不踏实才怪。
“没天理啊,没天理!”云浅月想着她上一世辛辛苦苦累死累活,银行卡的所有钱加起来也抵不上这里巴掌大的地面值钱,她深受打击。又想起她辛辛苦苦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藏在灵台寺的那十二尊佛像,也就是能买脚下站着的这么一块地面吧,她更是受打击!恨恨地对容景道:“你怎么早不说你家有的是钱,要是早说的话,我还藏那破佛像干个鸟啊,早来你家搬了。至于最后为了那破佛累得像脱了一层皮似的吗?”
容景笑看着云浅月,神色极其无辜,“我告诉过你我家有的是钱,还问你要不要数数,是你说不数,要我自己留着做棺材本的。如今你怎能怪我?”
云浅月一噎,想起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儿。那是那日他去云王府接她去灵台寺上车的时候说的,但她也就以为他只是有钱而已。哪里知道这么有钱到变态的地步。她憋了半晌,哼道:“我哪里知道你家的钱够做一万个棺材本还有剩余呢!”
“如今知道也不晚,你还能数得上。”容景浅浅一笑,忽然压低声音道:“再说谁会嫌弃钱多?那十二个金佛像你当时要不下手可就便宜了夜天倾了。你藏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对。”
“也是!”云浅月点点头,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些,想起那十二尊佛像还在那灵台寺底下藏着呢!她蹙眉道:“可是怎么弄出来呢!”
容景看着她皱眉的小脸,不说话。
“这事儿就包在你身上了,你负责给我弄出来。”云浅月觉得以她如今肩不能提手不能挑,初来乍到,没内功没势力,自己是弄不出来的,就算弄出来估计也藏不住,只能指望这个人了。
“好!”容景答应的很痛快。
“哎呀,饿死了,吃饭,吃饭!”云浅月懒得再费心,只要有人给她解决了就行。越过容景,直接自己向他的房间走去。丝毫没有登堂入室做客人的自觉。
那花农、婢女、小童都一愣一愣地看着云浅月。见她当真大模大样大摇大摆地进了屋,齐齐转头看向容景,见容景面色含笑,如画的眉目似乎都染了笑意,暖融融的。三人又对看一眼,都有一种错觉,这个人不是自家世子。自家世子多少年没笑了?多少年少言寡语?多少年冷冷清清?如今让他们感觉到了万年冰封被融化,人人垂下头,既欢喜又心酸不已。对云浅月的敬仰又提升了一层。
“青裳,你可将那房间收拾好了?”容景回头问那名婢女。
“回世子,已经收拾好了。”青裳点点头。
“嗯,她住在荣王府这些日子就由你来侍候她吧!”容景吩咐。
“是,奴婢定然侍候好浅月小姐。”青裳用力地点头。
容景似乎笑了一下,摇摇头,“也不用太尽力,就将她当成这院中的事物就行,每日打扫拾掇一下,她是来识字的,可不是来享受的。”
青裳“呃”了一下,乖巧地点点头,“是!”
云浅月在屋内听得猛翻白眼。想着这家伙真是抬举她了,她自己都觉得没他院中那些东西值钱的。不用人侍候也成。
容景又转头问那名小童,“青泉,可是按我的吩咐将书房整理好了?”
“回世子,整理好了,都是按您的吩咐做的。”青泉立即点头。
“嗯!”容景点点头,又看向那老头,“药老,她身体极其虚弱,气血两亏,外加内力尽失,这些日子的膳食里要备的药膳就劳你费心了。”
“放心吧世子,老奴就是什么都不做,也要将浅月小姐和您身体早早养好。”那老头立即笑呵呵地点头。
“嗯,我自然信你。”容景也笑了一下,不再多说,转身进了屋。
那三人对看一眼,连忙扔下手中的伙计,都笑得合不拢嘴各自去忙活了。
容景挑开珠帘进了房间,就见云浅月大大咧咧地占了他的暖玉床,正身子腿伸得笔直在上面躺着,他微微挑眉,笑问,“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想睡觉了?”
“从来没躺过这么高级的床,躺来试试。”云浅月觉得身下暖融融的,一边感受一边叹息,真是舒服啊!
“要不送给你?”容景询问。
“送给我?”云浅月腾地坐起身子,怀疑地看着容景。
“这床是从我七岁那年得了创伤才一直睡的,否则你以为我能熬这十多年?如今也用不到了,你要喜欢,就送了你又何妨?”容景走进来缓缓坐下。那十年大病苦苦煎熬的痛苦在他话语里云淡风轻,似乎不过是一片云烟。
云浅月伸手摸摸暖玉床,恍然记起他因为中了催情引用了寒毒丸来压制自此落下寒毒的病根身体奇寒无比才要睡这暖玉床的。撇了撇嘴,“我才不要。这床都是你这黑心味,我怕睡几天自己也染了黑心了。”
话落,她跳下暖玉床,懒洋洋走到桌前坐下。
“不是有一句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你以后与我要天天在一起。恐怕就算你不睡这张床,也白不了。”容景别有深意地瞟了云浅月一眼。
“不就是学字这些天与你在一起嘛!放心,本小姐抵得住不让你黑心给染了。”云浅月白了容景一眼,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大赞道:“这是极品的毛尖!没想到你这里也有毛尖,简直就是我的大爱啊!”
“以后的事情可是说不准。”容景清澈的眸光有一丝别样的情绪闪过,看向云浅月赞叹的神色,挑眉笑道:“毛尖?”
“难道不是?”云浅月偏头询问。
“这是今年药老去云雾岭新发现的一种茶叶,觉得好喝,就采了回来,还没有名字。”容景迎上云浅月的视线,缓缓道:“据说它的采摘工序十分繁琐,就要那一株茶叶的那一片嫩芽,之后再避光遮凉。尤其是清晨雨后去采摘,这茶叶才更好喝清香,药老拿回来让我赐名,我还没赐,如今你说这是毛尖,到也最为贴切合乎此茶之名。”
靠!感情这毛尖还是她给起的名?云浅月抖了抖嘴角,半天没言声。
容景仔细地看着云浅月表情,见她似乎一副被打击到了的样子,他眸光闪了闪,瞥了一眼他手中的茶水,心思莫定。
“云雾岭在哪里?”云浅月沉默了半晌又问。
“在百里外的云雾山。”容景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细细品着。
“什么样子?你可去过?”云浅月问。
“山高万丈,山中一年四季云雾弥漫,山中长了多种名贵药材,但是野兽也是时常出没,不小心就会栽下悬崖,所以,几乎长年无人迹。”容景温声解释。
“嗯!”云浅月点点头。低头看向杯中的茶叶,外形紧圆,色彩碧绿,香气馥郁,味道醇厚。而且生长在浓雾地带,这种茶叶就是毛尖无疑了。她盯着茶叶茶水,眸光蒙上一层云雾,她之所以爱喝这茶,是基于一个人,那个人也是爱喝这种茶,两个人每逢有假期赶上毛尖的产茶季节就亲自去采来喝,后来一次任务中那人去了再没回来,她就一个人每次都喝两个人的量,也想将那个人的分量一起喝了。直到她来到这个世界,以为在这里彻底断了前尘旧事,没想到居然有毛尖,看来有些人是要一辈子记在心里,永远也难以忘了,即便死了,灵魂只要还在,也会记起。她内心轻轻叹息一声。
容景仔细看着云浅月的神色,听着她细不可闻的叹息,秀眉微微蹙了一瞬,对她笑问:“何人何事竟让你如此感慨?”
她有这么明显?云浅月面上云雾褪去,又恢复以往大咧咧地样子,将身子没骨头一般地趴在桌子上,瞥了容景一眼,不以为意地道:“能有什么人什么事儿能让本小姐感慨?”
容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语。
云浅月抿了一口茶水,细细品着,清声道:“春茶碧绿,先苦后甜。夏茶味涩,颜色发黑。白露后采的茶为秋茶。如今你这种毛尖被那药老采来时候大约正赶上春末夏初,所以既有苦,也有甜,也有涩。”
“浅月小姐当真识得此茶?小老儿正是一个月前采摘的。”外面药老的声音传来,似乎极其惊喜激动,如同找到了久违的知己,“我这里还有好几种采来的茶叶,不知浅月小姐可都识得?”
“药老吗?不妨拿来看看!”云浅月对外面招手,窗子开着,正好看到那老头一脸激动。她对他笑了笑。
“好喽!”那老头连忙下去了。
容景低着头品茶,并未反对,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帘,不知道想些什么。
云浅月也不再说话,双手捧着茶杯轻轻晃荡,茶叶和着水在杯中转圈圈,一圈圈荡成碧幽幽的波纹,煞是好看。
不多时,药老捧着几个精致地盒子进了屋,将几个盒子放在桌子上,一脸期盼地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放下茶杯,将盒子逐一打开,当将几个盒子都逐一看过,她对上药老期盼的视线很困难地摇摇头,“我都不认识。只认识这一种茶。”
药老期盼地老脸刹那一垮到底。
容景轻笑,抬起眼皮对药老道:“你还真当她什么都懂了?若是什么都懂,哪里还用得着被逼着来学习?她之所以识得这种茶不知是踩了什么狗屎运。”
药老点点头,垮下的老脸立即又笑呵呵了,连忙收起那几个锦盒,对云浅月道:“浅月小姐识得这一种茶也是了不起的,一般女子根本就识不得。”话落,他抱着几个锦盒走了。
“容景!说话不用这么粗鲁,你可是翩翩公子,你嘴里怎么能吐出狗屎呢!”云浅月见药老离开,神色郑重地提醒容景。她能说识得这几种茶叶吗?能说也不说。反正都不是她喜欢喝的,她就想看看而已,看看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有那个世界那几种茶叶。
“你还是云王府的嫡女呢!大家闺秀,你不也一样粗鲁?”容景挑眉。
“我和你怎么能一样?”云浅月话落,闻到一阵菜香问,顿时吸了吸鼻子,“好香,我闻到芙蓉烧鱼的味道了。”
“那你有没有闻到银子的味道?”容景笑看着云浅月,慢悠悠地道:“昨日晚上云爷爷给我送来了一笔银子,是你的伙食费。我一看数目很多,就给你做了这芙蓉烧鱼。希望够你吃个几日。云爷爷还说不够的话再去找他拿银子。我应了。”
“你……”云浅月瞪大眼睛,伸手指着容景,半天没说出来话。
这时候外面响起青裳的声音,“世子,午膳好了!”
“嗯,端来吧!”容景吩咐。
青裳端着午膳进来,果然第一道菜就是芙蓉烧鱼。云浅月一见芙蓉烧鱼刹那什么都忘了,那个糟老头子给这个黑心的银子就给呗,反正也不是她的,以后云王府的家业也交不到她手上,要说心疼的人那该是云暮寒才是。这样一想,立即心安理得地吃起鱼来。
容景笑看了她一眼,也拿起筷子。
二人不再说话,房中静静,只有菜香缭绕。
饭后,云浅月将自己仍在了容景的软榻上,四仰巴拉地躺着,吃饱喝足好想睡觉啊!不等她闭上眼睛,只听容景对外面吩咐,“冰泉,你带浅月小姐去我的书房!”
“是,世子!”外面那叫冰泉的小童立即应声。
“不要,我要睡觉。”云浅月对着容景摇头。
“还想不想明日吃芙蓉烧鱼?若是不想吃的话,那你就睡吧!”容景看着她。
今日才吃过,明日不吃也行。云浅月摇摇头,“不想!”
“我说的明日是指以后。这芙蓉烧鱼放眼天下也就我身边有一人会做。你确定你现在要睡觉,不去书房?”容景挑眉。
云浅月躺在软榻上纠结,半晌坐起身,没好气地道:“不吃又死不了。被你说得我好像有多馋似的,离了芙蓉烧鱼还活不了?”
“你虽然不馋,但这等美味可不是谁想吃就吃的。”容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如玉的手轻轻敲击桌面,发出轻轻的响声,伴随着他温润的声音清浅却清晰,“想想这一生如此漫长,明日不吃是没什么,后日不吃也没什么,可是一辈子再与芙蓉烧鱼无缘岂不是可惜?”话落,他见云浅月还不动,对外面道:“行了,你去做别的事情吧!不用带她去书房了,她说不去了。”
“谁说我不去了?”云浅月站起身,抬步向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容景,“不是说你教我吗?难道就我自己去书房你不去?”
“你先去,我要去我爷爷书房一趟。”容景道。
云浅月再不说话,抬步出了房门。
青泉见云浅月出来对他深施一礼,带着她向容景的书房走去。
容景顺着窗子看着云浅月跟在青泉身后踢踢踏踏地走路,笑了笑,收回视线落在被她喝的那杯茶水上,凝视半晌,玉颜淡淡,看不出情绪。
容景的书房距离他的主屋并不是太远。不出片刻青泉就带着云浅月来到书房。
在书房门口他停住脚步,对着云浅月恭敬地一礼,“浅月小姐,这就是我家世子的书房,您自己进去就可。”
“嗯!”云浅月点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青泉伸手将门关上,转身走了。
云浅月看着这间书房,入目处一排排的书罗列在书架上,足足有好几十排。若不是看到这里门口没有人在等着她拿了书交费,她还以为进入了书店或者是图书馆。就算是图书馆怕是也没有这里大。她抬步向里面走去,顺着一排排书架走过,只见书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经史子集,诗词歌赋,人物传记,江湖趣事,人文地理,图文解说,武学类、医学类、药学里、毒术类,甚至还有小市井的小人故事书,当真是包罗万象,无所不有。
云浅月一边往里走,一边啧啧赞叹。足足用了两盏茶的时间才走到尽头,尽头处不是所谓的墙壁,而是一排水晶帘做阻隔,挡住了这些书架和罗列的书,透过水晶帘,依稀看到那边是一个内室,她挑开水晶帘走了进去,眼前刹那明亮,里面空无一物,无甚摆设,只有中间立着两个巨大的石柱,她顺着石柱底部向上看去,只见这两个石柱顶着上面的棚顶,棚顶上镶嵌着夜明珠。棚顶距离地面大约有几层楼那么高,两个巨大的石柱中间是用白玉石做成的台阶,直通上面。
云浅月收回视线,回头看了一眼,撇了撇嘴,她倒要看看他这个书房有什么乾坤。遂抬步上了台阶,向上走去。
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云浅月才爬到上面,她上去也顾不得看上面情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抹汗都没力气,想着她这个身体如今真是糟透了。以前这短短的几十个台阶算什么?
过了半晌,恢复了力气,云浅月这才起身站起来,只见上面居然是一个八角亭台。亭台有两间屋子那么大,四面用一种剔透的透明墙围住,正中间摆放了一张白玉石桌,桌子上放了一套茶具和几盘糕点,桌子旁放了两把软椅,两张软榻,正对着门口的方向放了一排书架,书架上整整齐齐地罗列了大约百本书。其余之外再无别物。
云浅月扫视了一圈收回视线,走到那透明墙前伸手去摸,触手的感觉温凉光滑,她不由心里暗骂,这家伙真真是有钱烧的,用这么的多的水晶来做墙壁,当透明的玻璃用,当真是奢侈。
透过透明的水晶向外看去,居然越过紫竹林将云王府一切情形看在眼底。
云浅月再次啧啧赞叹,怪不得那个黑心的家伙在他老爹老妈死了之后又久病十年没被人从世子之位上拉下来呢!感情都是托了此地的福气,就在这里看着坐着,荣王府发生屁大点儿事儿都瞒不过他。他如何能被人拉了下去?
看了半晌,云浅月撇撇嘴,回转身,身子一歪,躺到了白玉桌旁的软榻上,闭上眼睛,天窗有风吹进来,煞是凉爽,她舒服地打了个哈欠,想着此地睡觉当真不错。
就在云浅月刚要睡着,外面的门吱呀一声响起,有人走了进来。步履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轻缓轻浅。云浅月恍若不闻。
不多时那人抬步走了上来,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软榻上睡着的云浅月,他眉梢挑了挑,声音温润,“我倒是忘了这里还放了两张软榻,居然方便了你睡觉。”
云浅月困意浓浓,不理会他。
“我刚刚忘了让青泉告诉你了,我下面的藏书限你半个月看完。”容景一撩衣摆,优雅地坐在了云浅月对面。
“什么?你下面可是一千多本书,我大字不识一个,半个月看完个屁啊!”云浅月立即不困了,睁开眼睛看怪物似地看着容景。
容景看着云浅月,声音极轻,“你到底识不识字你知我知。紫竹林外面那几个字可不是一个大字不识的人能看懂的。还会帮着我举一反三说出”擅入者死“的话。所以,你明白的。”
云浅月眯起眼睛,盯着容景,容景对他挑了挑眉,她无所谓地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本小姐早就说了我天生我才了,不学就会。识字而已,自然难不住我。我如今什么都会,当真不用学的。”
“嗯,你不仅会识字,还过目不忘。”容景不再看她,目光落在水晶墙壁外,“你既然天生我才,不用学也什么都会,那一千本书对你岂不是小菜一碟?”
云浅月一噎,怒道:“天生我才也不是这么用的!一千本书才只用半个月看完,你想累死我吗?”
“你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归我教导,半个月后武状元大会,我大约会出席观看。而武状元大会后会有何变化谁也不知。大约你是再来不成荣王府学习的。所以,我可不想你进来什么样出去还什么样,被人说成大字不识一个,丢了你自己的人是小,也丢了我的面子。让人觉得我连个你都教导不了,奇才之说简直是沽名钓誉。我岂不是被你牵累?所以,你累死也得给我全部都看完了。”容景难得说了一大段话声音还是一个温润平平不起半丝波澜的调子。
云浅月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还怕人家说?”
“我是怕云爷爷对我失望。你要知道云爷爷对你被我教导识字学得一身才华可是给予了厚望。我自然不能让云爷爷他老人家伤心。”容景一叹。
“反正半个月我看不完。爱谁失望谁失望!”云浅月白了容景一眼。
“喏,你还有一个选择,这里到有百本书,你若是三天将这百本书都背下的话,那么就不用看那些书了。”容景伸手一指云浅月身后的书架,“这个对你来说应该简单。”
云浅月回头看向书架,刚刚没仔细看,如今这一看才方知那一排书架上罗列的书均是一种书,女戒!各种版本的女戒,从几千年前的第一女子编纂的女戒,到千年前女戒改进完善,再到几百年前被改进完善,又到百年前被改进完善,再到几十年前几年前直到当今被改进完善的女戒……
她心里寒了寒,收回视线,脸已经一黑到底,“我才不要看这个!”
“那就看下面那些书!”容景道。
“容景,你还是不是人?我哪辈子和你有仇吗?你处处要与我作对?看我好欺负是不是?信不信我将你从这楼上扔下去?”云浅月死死盯着容景,看到他如画的眉眼温温润润地看着她,恨不得一拳揍上去。
“和我有仇的人你认为能进了紫竹林,进了我的屋子,还来我的书房?”容景挑眉,看着云浅月愤怒的小脸,浅浅一笑,“我就给你两种选择,一种是三天看完这些女戒,一种是半个月看完下面那些书。你选一个!”
“两个都不选!”云浅月断然道。
容景一叹,伸手揉揉眉心,无奈道:“看来我是真真教导不了你。既然如此,还是让夜天倾教导你吧!”话落,他对外面喊道:“青泉,将刚刚云王府送来的浅月小姐的一应所用都送去太子府吧!你也将浅月小姐护送去太子府,务必亲自交给太子殿下。”
“是!”青泉在外面应声。难得容景声音很轻,他耳目却是好使。
容景话落,不看云浅月,对她摆摆手,“想必你是很乐意去太子府。去吧!”
云浅月坐着不动,心里咬牙切齿。
容景等了半晌见他不动,抬头挑眉看着她,“不愿意去?”
云浅月深吸一口气,见夜天倾那副嘴脸还不如她对着这些书呢!一千本书半个月看完是难了些,但她的确是过目不忘的,不知道这个家伙怎么看出来的。况且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又不方便问人,只能从书中了解了。如今容景这里藏书种类齐全,她看了总归是进了自己的脑子里,虽然累点儿,也不算吃亏。半个月能看多少是多少吧!
虽然是这么想,但终究心里不舒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过目不忘的?”
容景凤眸眨了眨,“还记得香泉山那局棋吗?你若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如何能赢了我喝一杯酒?”
原来是那里出了错!该死的酒啊,果然是喝酒误事。云浅月没好气地道:“半个月就半个月!我答应了。不过我不敢保证全部看完,只能说看多少算多少。大不了我出去绝对不辱没了你名声就是了。”
“好!你若是偷懒故意看不完我大约也是知道的。到时候你那十二尊金佛像就都归我所有了。若是你心疼它们的话,最好就别偷懒。”容景这回痛快地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意料地笑了笑,起身站了起来,对她道:“那从现在起你就开始看吧!有什么需要对外面喊青裳或者青泉就成。”
“嗯!”云浅月哼了一声。什么是地主阶级?这就是!
容景缓步下了玉阶,再不回头,不出片刻就出了书房。
云浅月依旧躺在软榻上,睁着眼睛看着棚顶,半晌,她无奈地坐起身,前世是孤儿,无父母依靠,她寒窗苦读了二十年也就算了。谁叫天生命不好呢!偏偏今世是个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还得重拾旧业苦学,有她这么倒霉的吗?心里腹徘了半晌,她还是下了玉阶。那十二尊佛像她辛辛苦苦藏了起来,自然不能便宜了这个黑心的家伙被他独自吞了去。
云浅月来到那间盛满书的房间时,容景早已经离开。她从第一排拿起第一本书,抖了抖,是一本天圣史志,她握在手里,对外面喊,“给我搬一张软榻来!”
“是,浅月小姐!”青泉在外面应声,脚步声远去。
云浅月打开第一页,开始翻看。
不多时青泉打开门,将一张软榻放在窗边,看了云浅月一眼,见她居然倒着拿着书在读,不由愣了一下,悄声退了下去。
云浅月看了两页,发现自己还没看下面的那页脑中就自动的现出下面的内容,她翻过去那页下一页的内容果然和她脑中所想一摸一样。不由心中惊异,她快速地翻页,果然还是没等她翻到那页脑中就已经现出那页的内容,一个字都不带差的。她将书合上,闭上眼睛,一本书已经在脑中形成。
似乎还不止是这一本书,她大脑中像是因为这一本书引开了被关住的闸水一般汹涌而出,诗词歌赋,经史子集,奇闻传记、江湖趣事,人文地理,图文解说,武学类、医学类、药学里、毒术类……种类繁多,将她大脑似乎要涌爆。
云浅月压抑住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握着手中的书,靠着书架坐在地上,闭着眼睛静静地接受脑中涌来的这些东西,一行行一目目,好像是她曾经背过这些东西一般。
时间静静而过,她脑中的东西依然涓涓如细流,不停地涌出。
云浅月静静地接收,她清楚的知道这怕是这个身体曾经所学,她人虽然离开了,但是脑中这些东西确是留了下来,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一直抗拒学习识字,所以这些东西就被她给封存了。如今她愿意学习,有了这个突破口,这些东西自然而然就涌出来了。
一边吸收,云浅月心里一边默默感叹,这个身体主人到底学了多少东西?看了多少书?大约不次于这里这一千多本吧!她想着她的猜测果然是对的。这个身体主人果然不如传言一般,那些传言她大字不识什么都不懂只不过是表象而已。她其实是才华满腹,饱读诗书。
云浅月不停地叹息,原来这个女子和她前世那个身体一样苦,居然都摆脱不了苦苦学习的命。或许比她还苦,因为这个身体似乎隐忍很久,也藏了很多秘密。她希望她此番得了这些知识,还能得到她这个身体留下的记忆。那么她就能明白她到底为了什么而如此隐忍伪装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云浅月闭着眼睛似乎忘了所有,只剩余满脑子的东西如过电影一般放映。
这一处书房无人来打扰,静寂无声。甚至整个紫竹苑都静寂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脑中再不接收东西,云浅月才睁开眼睛,小脸上写满浓浓的失望。她只得了这个身体这些年所看的书,其余的无论她多用力去想,想到脑瓜仁都疼了也是一片空白没有记忆。
她叹了口气,看来这回是寻到了这个机缘,因为她有心想看书,所以引出了脑子存留的这个身体所学的记忆,其它的记忆有没有怕是还要看机缘。不过这已经够她欣喜的了。本来以为容景给她半个月时间是看不完这些书的,如今保不准还真是可以看完的。
她低头去看手中的书,入眼处漆黑一片,这才一愣,天黑了?她站起身,动了动,屁股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腿脚发麻,半天也动不了,看来时间太长被僵住了,她只能伸手去揉腿,半天才缓过劲来,但还是发软不能起身,她只能对着外面喊,“青裳!青泉,谁在?”
“浅月小姐,奴婢在呢!”外面传来一声惊喜的声音。
“如今什么时辰了?半夜了吗?”云浅月问。
外面没了声音,似乎被她给问住了。
“你先进来,扶我起来!”云浅月道。
书房的门被推开,青裳挑着灯笼走了进来,书房内刹那亮了。她过来见云浅月在地上坐着,一惊,连忙放下灯笼上前扶起她,她身上沾了一身夜晚的凉气,给云浅月凉的一个激灵。
“对不起啊浅月小姐,奴婢在外面站得太久了才这么凉的。我先扶您去软榻上坐下。”青裳连忙道歉。
“你在外面等着我来啊?其实不用的,辛苦你了。”云浅月有些歉意地看了青裳一眼,点点头,“你扶我先去软榻吧,我估计坐得太久了,整个身子都僵了。”
“嗯,奴婢扶您过去!”青裳点点头,一边搀扶着云浅月向软榻走去一边道:“您哪里只是坐得太久?简直就是实在太久了?从您进来书房到今日都三日了。奴婢想进来喊您,但早先我家世子交待了说不等你喊我们,让我们谁也不准喊您。否则奴婢早就冲进来了。”
“啊?”云浅月惊了,“你说我进来三日了?”
“是呢!奴婢不敢骗小姐,您的确是进来三日了。今日是第三日夜。准确说您是进来三日三夜了。”青裳点点头,“小姐大约是看书看的太入神了,所以忘了时间。”
天!云浅月唏嘘了一声。
青裳再不说话,将云浅月扶到软榻上坐下,蹲下身子,“奴婢给小姐揉揉腿吧!这样好得快一些。”
“好,谢谢你。”云浅月点头,依然从那三日三夜的话里回不过味来。
“小姐客气了!奴婢应该的,不用您谢。”青裳笑着摇摇头,用一双手给云浅月拿捏。她的力道不轻不重,让云浅月很是受用,顿时感觉不那么酸麻了。
云浅月依然不敢相信,“我绝然就这么过了三日?”
“小姐的确是这样过了三日呢!你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奴婢几次都想进来喊您,但是怕打扰了您。所以就一直等在外面等您喊奴婢。等到明日早上您再不喊奴婢的话,奴婢是真忍不住要冲进来喊您了。”青裳道。
“你这三日夜都没睡觉啊!”云浅月歉意更浓。
“奴婢还是睡了的,青泉和奴婢二人轮班守在外面。他晚上时候下去睡了,奴婢才过来守着的。”青裳摇摇头。
云浅月点点头,又问,“容景呢?”
“我家世子有事情没在府中,从那日世子从这书房出去就出府了,奴婢也不知世子去哪里了,就交代了奴婢不等小姐喊就不准来打扰。”青裳轻声道。
云浅月点点头,不再言语。
青裳也不再说话。
过了半晌,云浅月摆摆手,“我好了,你起来吧!不用按了。”
青裳站起身,见云浅月坐着不动,没有要吃饭的样子,轻声询问,“小姐,奴婢一直让药老在厨房给您热着饭菜了。您和奴婢去您的住处用膳吧!”
“好!”云浅月点点头,站起身。
青裳连忙在前面引路,二人出了书房。
外面清风寂寂,夜色正浓。云浅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黑蒙蒙的,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她收回视线,跟着彩莲脚步向她的房间走去。
“浅月小姐终于出来了,小老儿这就去给您端来药膳。”药老听到声音从屋中出来,显然未曾睡下,也是在等着云浅月的。
“劳烦您了。”云浅月歉意地一笑。
药老笑呵呵去了厨房。
“浅月小姐您不用客气,我家世子走的时候就交代了。我们照顾好您是应该的。”青裳回头对云浅月笑着道。她发现浅月小姐没有大家闺秀的架子,还很体贴下人好说话,很容易让人亲近喜欢。
“你家世子那是怕我累死了给他丢人!”云浅月哼了一声。想着不知道什么事儿值得那个家伙亲自出去办。
青裳轻轻笑了,并不言语。
云浅月看着青裳,觉得容景的这个婢女比彩莲、听雪、听雨可是强了太多。不卑不吭,不多言多语,也不嘴碎。她笑着问道:“青裳,你嫁人了吗?”
青裳脚步一顿,灯笼照着她的脸庞有些发红,对云浅月摇摇头,“还未曾。”
云浅月点点头,不再询问。人家再好也不是她的人,况且人家没嫁人她也娶不来。
二人再不说话,不多时就来到了东厢的暖阁,青裳挑开帘子,对云浅月躬身道:“浅月小姐,就是这里。”
云浅月就着青裳挑开的帘子抬步走了进去。屋中珠帘翠幕,浣纱壁窗,轻纱帘帐,布置雅致但不奢华,与她在云王府的房间相差无几。她扫了一眼,走到桌前坐下,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家世子这个院子还曾经住过女子?否则如何会有这样一间屋子?”
青裳将灯笼熄灭,笑着摇摇头,“这是前几日知道浅月小姐要住进来,世子命奴婢收拾的呢!以前这房间是做世子的小书房的。世子懒得去那间书房的时候,就来这里。”
“哦,原来这样!”云浅月没骨头一般地趴在桌子上。
外面脚步声伴随着菜香味传来,青裳立即出去迎接,不多时将各式饭菜摆了满满一桌子。云浅月本来不觉得饿,这饭菜一上来她就立马有了食欲,连忙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对青裳问,“这些都是药老做的?”
“嗯,药老不仅会种植药材,会养花,还会医术和做得一手好菜。”青裳看着桌子上的菜笑着道:“这些都是世子列出的菜单,说浅月小姐您喜欢吃的菜。”
“这么说那芙蓉烧鱼也是他做的了?”云浅月眼睛一亮。是不是说明她只要围住药老这老头以后都能有芙蓉烧鱼吃了?
“回小姐,不是呢!药老虽然惯常做许多好菜,但是这芙蓉烧鱼还是做不出的。”青裳笑着摇摇头。
云浅月脸一垮,“那您知道谁做得好芙蓉烧鱼吗?就那天吃那个谁做得?”
“回小姐,这个奴婢不能告诉您,我家世子要我们保密。”青裳摇摇头。
云浅月切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嘴里嘟囔道:“他不就是抓住我这点了吗?等哪天我将刚刚养成这好吃懒做的毛病都改了,看她还拿什么威胁我。”
青裳笑而不语。觉得浅月小姐着实可爱。如今这么纯碎性情的女子何其少见?
吃过饭后,云浅月打了个哈欠,困倦地趴在桌子上懒得动。
青裳将东西收拾下去,回来见她趴在桌子上,心疼地道:“小姐这几日大约累坏了,您赶快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只要喊奴婢一声,奴婢很快就来。”
“好!”云浅月向床上走去。
青裳关上门,退了下去。
本来以为可以睡很久,不想第二日天刚亮她就醒了,而且再无困意。云浅月遂起床,在屋中打了一遍太极,又伸展了一番拳脚,才打开门。
青裳也刚刚起来,似乎没料到云浅月竟然没睡几个时辰,给她见了礼,进屋来侍候她洗漱用膳。
吃过早饭后,云浅月惦记着将昨日脑中的东西拿去和容景书房中那些书做对比,看看是不是相差无二。便很积极地去了书房。
青裳将她送到门口,嘱咐道:“浅月小姐,你要仔细身子,记得喊奴婢。”
“好!”云浅月摆摆手,关上了书房的门。
青裳看着书房愣神,想着谁说浅月小姐大字不识?一个大字不识的人如何能在书房痴迷地看了三日书不眠不休?况且世子身上的寒毒顽疾也是因为浅月小姐治好了呢!浅月小姐肯定不如传言一般。
“青裳,世子刚刚来信了,问浅月小姐情况如何?”青泉走过来,向着书房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
“浅月小姐昨日半夜刚刚从书房出来,今日早早就起来又进去了。咱们世子怎么就这么狠心,我看浅月小姐在咱们这里住这几日不但胖不了,怕是还会瘦了。”青裳低声埋怨道:“一千多本书呢,才半个月的时间,浅月小姐如何能看完?就是世子当初不也用了一个月才看完吗?”
“我也觉得世子太狠了。不过世子既然如此吩咐,必然有他的道理。咱们只将浅月小姐的情况告诉给世子就成了。”青泉道。
“嗯!”青裳点点头,又低声问,“世子到底去了哪里?以往离开的时候都不瞒着我们的,这回怎么连我们也瞒着了?”
“世子就只带走了弦歌哥哥。恐怕只有弦歌哥哥知道世子去了哪里了。”青泉叹了口气,羡慕地道:“我真羡慕弦歌哥哥,可以每年都和世子出去,而我们却要守在这里。”
“谁叫你没弦歌武功好了。继续回去练吧!世子说了,等哪日你打败弦歌,他也带着你出去。”青裳笑着道。
青泉哼了一声,“我自然一定能打败他的!”
青裳看着青泉笑了笑,叹息了一声道:“我以前就想着只要世子能好好的,我们什么都不求,如今上天保佑,世子终于好了。我们也不用再日日提心吊胆,生怕哪一日世子离我们而去了。”
“嗯,多亏了浅月小姐。”青泉点点头。
“可惜浅月小姐是那么个身份,若她不是云王府的唯一嫡女的话,我到希望浅月小姐能嫁给咱们世子的。他们看起来言语不合,性情也大不相同,我却是感觉咱们世子和浅月小姐站在一起或者坐在一起的时候是最相配的。”青裳低声道。
“我还希望呢!别想了。若是咱们世子喜欢,一定有办法娶到浅月小姐的。若是不喜欢,我们喜欢也没用。”青泉看着青裳,打趣道:“姐,你再操心都老了。弦歌哥哥会不要你的。”
“去你的,死小子,越来越不学好了!”青裳脸一红,佯装伸手去打青泉。
青泉立即躲开。姐弟二人笑闹着离开了书房。
书房内云浅月早已经一门心思扑在了书架的书上。她从第一排书架开始,一本本翻看起来,与脑中所接收的东西做一一对照。有些她脑中没有记忆的书单独挑出来,将脑中有记忆的书略过。
她沉浸在书中,不知不觉天又黑了。直到房间内再看不见什么,但她没有想离开的意思,对外面喊,“青裳,给我点一盏灯!”
“浅月小姐,您要吃饭吗?”青裳问。
“将饭菜端来这里吧!”云浅月犹豫了一下道。
“好!”青裳立即去了。
不多时青裳拿了一颗夜明珠来,书房内霎时亮如白昼,云浅月瞥了那夜明珠一眼,拳头般大,她撇撇嘴,容景这家伙有的是好东西,她这么成日里在这些好东西里泡着,也见怪不怪了。
“这颗夜明珠是王妃留下的呢!世子一直没用,如今世子怕浅月小姐将眼睛看坏了。就将这个留下了。”青裳将一应所用准备妥当,问道:“浅月小姐,奴婢侍候您布菜吗?”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你去休息吧!不用在外面守着我的。”云浅月拿着手走到桌前坐下,对着青裳摆摆手。
青裳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云浅月一边翻着书一边用膳。饭后,又埋入了书架中,直到困乏,便就在青泉搬来的那个软榻上睡了。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她便也是这样日日除了看书就是睡觉,再无别的事情。
接下来几日,都是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云浅月不知疲倦地沉寂在书中。几十排的书架被她看得所剩寥寥无几。而她早已经不知道进来几日,也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青泉和青裳担忧云浅月身体的同时,又是万般绞尽心思地在她膳食上下功夫。
这一日,云浅月终于将容景书房那几十排书架上的书都略过了一遍,她放下最后一本,看向挑出来的那些没看过的书,大约有一百多本,有几本是古籍典藏,还有几本绝迹的几百年前遗留下来的传记孤本,还有几本有关医术和毒术的书籍,页面都极其陈旧,书页都泛黄,还有几本是用竹简编纂的,显然这些市面上少见或者淘不到而没有被这个身体主人看过,再剩下的那些则是些奇闻趣事,市井的人物故事之类的,她将那百多本书扫了一遍,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对外面喊,“青裳,今日第几日了?”
她想看看还有没有时间将剩余这几本书熟记脑中。怎么也要对得起她这些天的辛苦吧!这些天她略过那些书,为的就是寻出这个身体没看过的书来。如今找出来了,自然要看完。实在没时间,她就搬走。
“回浅月小姐,今日第十四日了。如今午时刚过。”青裳在外面道。
“那好,你就将午膳端来这里,我今日定能都看完。”云浅月一边揉着酸疼的肩膀,一边对外面问,“容景回来了吗?”
“回浅月小姐,我家世子还没回府。”青裳道。
云浅月蹙眉,想着容景那家伙干什么大事儿坏事儿去了?居然将她仍在这里一连走了将近半个月还没回来?她也懒得再想,开始端正姿势打太极,以图让自己僵硬的胳膊腿活动开。
青裳听不到云浅月声音,立即下去准备饭菜了。
吃过午饭,云浅月继续埋头看那剩余的书,自然先挑选那几本孤本和古籍来看。这回明显脑中没有记忆慢了许多,但她仗着过目不忘,再加上这些日子将这个身体遗留的记忆转化吸收为自己的,如今遇到些艰涩难懂的到也略微一琢磨就能融汇贯通。
天渐渐暗下来时,云浅月已经将剩余那几本医书毒术孤本和古籍看完。她见天色还早,也不觉得累,颇有兴趣地拿起那些市井故事和小人书看了起来。这种小书以前在那个世界很早以前地摊上也是卖的,只不过后来随着发展,越发的稀少了。如今没想到容景这书房里还藏了这么多。她看了一本,觉得有意思,便又拿起一本,紧接着一本一本便放不下了。
就在天色全黑下来之时,云浅月看不见了,刚要喊青裳掌灯,听到有人走近门口,紧接着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她一边看着书一边想着这个家伙终于回府了吗?头也不抬地道:“你回来的正好,给我点上灯!”
那人的脚步一顿,视线向这边看来,并没有立即动作。
“对了,我忘了根本就不用掌灯了,就将你那颗夜明珠拿出来。白日里不用的时候我给你收进左侧墙壁角落那个盒子里了。听青裳说是你娘留给你的,我可不敢弄坏了。”云浅月又道。
身后那人依然没有动作,视线却是焦在了她身上。
“喂,你没听见吗?一走半个月,你到变成聋子了还是哑巴了?”云浅月眼睛焦在书上不离开,用力地睁着,她正看到一处有意思处,舍不得离开一分。
背后那人呼吸似乎乱了一乱,但很快又归于平静,还是没动。
“容景,你站在门口搞什么幺蛾子?还不快点儿!”云浅月有些恼,催促道:“快些给我掌灯,没听见吗?”
云浅月话落,那人终于动了,脚步轻浅地走进来,走到左侧墙角处从盒子里取出那颗夜明珠,书房霎时明亮如昼。他将夜明珠轻轻放下,缓步向云浅月走来。
“你这半个月干什么去了?不声不响的,不会干什么坏事儿去了吧?”刹那的明亮感觉让云浅月有些不适应,她闭了闭眼,再睁开,问道。
那人没有言语,则是在她身后停住脚步。
云浅月这才感觉出不对,看来她真是看书看的糊涂迷糊了。这人的脚步和气息明明就不是容景,容景的脚步是轻缓优雅,即便看不到他的人,听到他的脚步声,也让人感觉那是一幅画卷在慢慢展开,而这人的脚步声虽然也是轻,但却是悄然沉静,像是冬日里簌簌而落的雪,容景的气息是如雪似莲,这人的气息却只是干净。
她想到这,猛地回头看去。只见她身后的人果然不是容景。
那人是一名极为年轻的男子,看起来比容景要略微小一些。眉目干净,细看之下与容景有几分相像,他身上穿的不是大家公子所穿的锦袍,而是一身萧萧白衫,白衫质地不算上乘,但贵在洁净无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纤尘不染。腰间挂着一块同样剔透晶莹的玉佩,再无多余点缀。
云浅月看着那人,那人同时也在看着他。云浅月眼中的神情是疑惑,那人眸中情绪朦胧如雾,复杂莫测,让她看不清。似乎含了万千情绪,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云浅月被他目光看得不太舒服,仿佛他认识她一般,她抿了抿唇,试探地问:“我是云浅月!请问你是谁?”
云浅月话落,那人身子猛地一颤。
云浅月见男子神色不对,暗叫了一声遭,她大约说错话了!
在这天圣朝中不认识她这个身体的怕是少,而她如今才来这么些日子,认识的人可谓是寥寥无几。她这样一句话,岂不是告诉他自己不是真正的云浅月?但话出口也收不回。她只能看着男子,反正灵魂附身这种奇妙的事情没有灵隐神棍揭穿她的话,别人就算疑惑也没有证据,奈何不得她的。
男子身子一颤之后,看着云浅月,眸光划过一丝刺痛。
云浅月一怔,面上却不动声色,坦坦然然地看着男子。见他与容景有几分相像,看来是容景的兄弟了。不过那日在她和容景被救出来的灵台寺后山别院门口她并没有见过这个男子。
男子似乎受不住云浅月的目光,缓缓移开视线,看向别处。眸光中那一丝刺痛一闪而逝,沉默不语。并没有回答云浅月的话。
云浅月撇撇嘴,想着容景家的人大约和他一样,都是眼高于顶的怪物。她也懒得再理会,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这时候外面传来青裳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她恭敬的声音传来,“是枫公子来了吗?世子早就交代了我们,说您会来,奴婢以为您十多日前就该到了呢!不想今日才到。”
枫公子?云浅月心思一动,想起那日她随容景进荣王府时候似乎听过容景说容枫要来什么的,看来就是这个人了。
“我叫容枫!浅月小姐……当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几年不见而已,你便不识得我了吗?还是说我当真不值得让你去记住名字?”男子不答青裳的话,突然开口。他的声音是那种雾气沉沉,似乎从天外飘来。
云浅月一惊,猛地回头。
男子不看她,忽然转身向外走去,脚步一改来时的轻浅,有些踉跄。
云浅月眨了眨眼睛,有些呆怔,这是什么情况?
青裳正来到书房门口,容枫出来她险些与他撞在一起。连忙躲开,见容枫脸色发白,面色不好,她一惊,连忙唤道:“枫公子?”
容枫看了青裳一眼,并未说话,足尖轻点,瞬间消失了身影。
青裳一愣,再抬眼哪里还有容枫的影子,她回头看书房内的云浅月,见她同样是一脸呆怔,不由问道:“浅月小姐,枫公子这是怎么了?”
云浅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奴婢从来没见过枫公子这般神色失态。枫公子虽然比我家世子小一岁,但是言行举止有时候比我家世子还要老成呢!世子总是嘲笑他小老头。如今枫公子这般失态,真是罕见。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青裳疑惑地看着云浅月,“浅月小姐,枫公子进来说什么吗?奴婢刚刚听说我家世子回来了,离开了一会儿!”
“我就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就走了。”云浅月想起容枫说的那一句话,压制住心底冒出的怪异想法,无辜地摇摇头,“估计他怕见生人吧!对了,我还报了自己的名字,是被我吓走了?”
“枫公子如何会怕生人?浅月小姐这么好,如何会可怕?应该是有什么事情。”青裳笑着摇摇头,想了半天也不得其解,遂不探究了,走进来对云浅月询问:“浅月小姐,您看完了吗?世子如今刚刚进了他房间,您要过去吗?”
“我还没看完,你先过去吧!”云浅月摆摆手。
青裳应了一声,关上门走了出去。
云浅月看着剩下的几本小书,没了再看的心思,遂扔了书仔细冥想,脑中除了她前世的记忆和如今接收的这些书中知识外再无其它。她叹了口气,想着难道是这个身体主人的一笔风流债?不是她龌龊,而是容枫那句话让她不这样想都不行?
容枫说几年不见……也就是说他们是认识的!
云浅月感觉头有些隐隐疼了起来,用手扶住额头,立即打住了探究的想法。爱咋地咋地,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云浅月,自然不必要为此纠葛。想到此,遂起身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抬步向书房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见青裳又急急走来,见到她立即道:“浅月小姐,我家世子说您不必看了。云王府的大管家来接您回去,如今马车就等在门口,说天色晚了,您不必和他告辞了,这就回去吧!”
云浅月脚步顿住,看向容景的房间,只见那里并没有掌灯,帘幕拉着,隐约有一个身影立在窗前。她收回视线,点点头,“好,我这就回去!”
“奴婢送你出去!”青裳连忙头前领路。
云浅月再不耽搁,抬步向外走去。
出了紫竹林,就见吊桥凉亭上坐着两个年轻公子,正是那日她进来时候在门口见的两人,也是容景的兄弟。她视而不见,由青裳领着上了吊桥。
距离那座凉亭还有几步的距离,只见亭中那二人齐齐站起身,对着她斯文一礼,“在下容翼,在下容喆,浅月小姐有礼了!”
“两位公子好!”云浅月向来是别人对她客气她难以对人冷脸,除了夜天倾。她对二人点点头,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去。
容翼和容喆显然没料到云浅月会对他们和颜悦色,一时间面上齐齐染上喜色。他们不敢闯入紫竹林,在这里足足守了半个月才将云浅月守出来,哪里会轻易让她离开,连忙拦住她脚步,“浅月小姐请留步,坐下来喝一杯茶如何?”
云浅月脚步顿住,摇摇头,“我不渴!”
二人一愣,一时间不知道再用什么理由去留人家。
青裳强忍住笑意,看着二人道:“两位公子要邀请浅月小姐喝茶也选得不是时候,如今云王府的马车就等在门口,天色也晚了,浅月小姐急于回去。您们说她能有时间坐下来喝茶吗?”
“那就让云王府的马车等上片刻!”容翼立即道。
“不错!”容喆也立即点头。
如今距离的近了,他们看着云浅月,越发觉得她清丽脱俗,美艳不可方物。天色将晚,那女子一身紫衣华贵,容颜绝美,她背后是紫竹林,她像是从画中走来。让二人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云浅月想着这就是传说中的搭讪吧!她嘴角抽了抽。
青裳立即又道:“云王府大总管等片刻倒是没什么,就怕是宫中皇上身边的陆公公可是等不得。两位公子快快让路吧!若是被陆公公知道是您二位截住了浅月小姐让他久等,他怕是会恼了两位的。刚刚传来话,陆公公正等在云王府给浅月小姐传达皇上的话呢!”
那二人一听,立即让开了路。
云浅月再不理会二人,抬步过了亭子。由青裳陪着,很快就出了荣王府。
云浅月走远,容翼和容喆还移不开视线。
不多时,有两个小丫头并肩打着灯笼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小丫头见到容翼行了个礼,当先开口,“二公子,二少夫人命奴婢来请您回院子!”
“三公子,三少夫人也派奴婢来给您传话,说今日给您做了您最爱吃的菜,让你过去用膳。”另外一个小丫头对着容喆行了礼,也立即道。
二人这才收回视线,眼中齐齐闪过烦躁的情绪,齐齐摆摆手,“告诉她,今日不过去了。我还有事儿!”
“二公子?这……”
“三公子,三少夫人可是等着您呢,您不去的话……”
“不去就不去,能怎么着?赶紧离开!”容翼和容喆冷下脸挥手赶人。
两个小丫头对看一眼,只能转身离开。心头想着二少夫人和三少夫人这回怕是又要发脾气了。这一连半个月两位公子都守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先前她们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后来终于打听出原来是云王府的浅月小姐住进了紫竹苑。这两位公子也不想想,他们都是成了家,有了妻妾的人了,如何还能再娶浅月小姐进门?就算浅月小姐行为不端,名声污秽,但那也是云王府的嫡女,轮谁也轮不到这两位公子。不知道这两位公子怎么突然就齐齐犯了疯,迷恋上了浅月小姐。
两个小丫鬟走远,容翼和容喆收回视线,对看一眼,叹息一声,坐了下来。
“二哥,我看我们不应该喝茶,今日喝酒吧!”容喆道。
“你说得对。早不知道原来浅月小姐如此……如此美好,若是早知,为兄定然不这么早娶妻。”容翼黯然地道。
“如此美人,若是能一亲芳泽,也不枉此生。”容喆惋惜地道。
“哼,便宜那个人了,这些日子都在他的院子里,恐怕如今她早就不干净了。”容翼的口气像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容喆向着紫竹林看了一眼,哼了一声,“他还能活几年?等着看吧!”
容翼也向着紫竹林看了一眼,也哼了一声,“这荣王府的确该换主人了!”
二人齐齐收回视线,心照不宣,不再说话。心中却是各自想着有什么办法将刚刚那离开的女子弄到身边,就算不弄到身边,一亲芳泽,风流一夜也行。
云浅月自然不知道那二人的龌龊想法,脚步不停,很快就来到了荣王府门口。果然见她的那辆极为显眼的马车停在那里。车前坐着云孟。
“行,辛苦你送我出来了。回去吧!”云浅月对着青裳摆摆手。
“浅月小姐慢走!”青裳停住脚步。
云孟连忙挑开车帘,对着云浅月心疼地道:“浅月小姐瘦了呢!快回府吧!如今宫里的陆公公正在府中等着,说皇上派他去传话,要亲自见到浅月小姐交待一番。”
云浅月点点头,上了马车。
云孟急急一挥马鞭,马车离开了荣王府。
青裳还为刚刚云孟的那句“浅月小姐瘦了”而自责。这浅月小姐本来就瘦,但是来荣王府之前气色还稍微好些,这些日子没有吃好睡好不停地看书,着实是又瘦了一大圈。她本来想等浅月小姐看完那些书好好给她补一补,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了。她有些不舍,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去。
青裳刚走回两步,便见有两个女子在婢女的簇拥下急急赶来。正是二公子容翼的夫人和三公子容喆的夫人。她皱了皱眉,不理会,向内走去。她自小跟在容景身边,在紫竹苑侍候,自然无须给这些人行礼。荣王府的小姐都没有她作为世子身边侍候的人尊贵。
“青裳,那云府的浅月小姐呢?”容翼的夫人当先出声质问。
“回二少夫人,浅月小姐刚刚离开。”青裳停住脚步,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面上还是规矩地回了一句话。
“什么?她居然这么快就离开了?”容喆的夫人声音微微尖锐。
“怕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我们找她算账急急走了吧?”容翼的夫人面色含怒,这些日子她受够了容翼的气,如今自然一肚子对云浅月的恼恨。
“哼,我看她就是。如今知道怕了?那就别勾引别人家的男人啊!”容喆的夫人也是一肚子恨恼。这些日子容喆都不去她的房间了,着了魔似地日夜守在紫枫林外的凉亭,她对自己的丈夫无可奈何,只能来寻云浅月,打算警告一番。
青裳本来不打算说话,但见她们这么污秽云浅月,实在有些气愤,不卑不吭地道:“两位夫人怕是说错了,浅月小姐从那日进府后就一直待在我家世子的书房,从来没勾引别人。刚刚也是宫内皇上身边侍候的陆公公亲自去云王府给浅月小姐传话,浅月小姐才急急离开的,根本没有怕了谁逃跑一说。”
那二人一愣,似乎没想到青裳维护云浅月。
青裳又不冷不热地警告道:“两位夫人可要慎言,被我家世子听到的话,奴婢不知道世子会不会生气,毕竟在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奴婢发现我家世子是最见不得有人说浅月小姐半句不是的。”
话落,青裳再不理会二人,抬步向府内走去。
那二人张了张口,两张脂粉覆盖的脸有些发白,对看一眼,终是再没言声,转身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她们清楚地知道在这荣王府虽然是容老王爷最大,但是真正当家掌家的人是大病了十年如今出府的景世子。她们从进门两三年到现在都未曾有机会见到过景世子一面,但荣王府无人不对景世子尊敬,无论是丫鬟,还是小厮,还是仆人,以及各院子侍候的人明地里背地里都不敢说景世子半句坏话。青裳是景世子身边侍候的人,她们如今一听景世子维护浅月小姐,哪里还敢再多说半句?虽然心下有些不甘,但一想着景世子既然如此维护浅月小姐,她们的男人就算再鬼迷了心窍也是得不到手的,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云浅月此时坐在车里,哪里知道她走后还有这一幕小插曲。更是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居然勾引了人。她只是想着皇上身边的大总管找她做什么。
马车一路顺畅地回到了云王府,车还没停稳,门口就传来陆公公公鸭嗓子的声音,“哎呀,浅月小姐这是终于回来了,可让老奴好等!”
云浅月伸手挑开帘子,看着陆公公,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我哪里知道公公要来?要是早知道的话我早早就沐浴换衣回来等着您大驾。”
陆公公一愣,顿时老脸笑成了花,“哎呦,数日不见,浅月小姐越发的嘴甜会说话了,您这话说得可让老奴的心花儿都开了。”
云浅月身子抖了一下,坐在车上不动,挑着帘子看着陆公公,脸上笑意不减,“不知公公找我何事儿?”
“哪里是老奴找您啊!是皇上命老奴来告诉浅月小姐,明日在较场举行武状元大会,皇上知道浅月小姐一直喜好武艺,特意恩准浅月小姐去观看。”陆公公笑着道。
“皇上恩准我去观看武状元大会?”云浅月看着陆公公。
“是啊,浅月小姐,这是只准男子才能参加的武状元大会。女子从不准涉足,连皇后娘娘和后宫的娘娘公主们都没有资格参加的,皇上只准了您一人呢!还特意命老奴亲自传达给您。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陆公公又笑道。
云浅月心里猜测着皇上的意思,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笑得越发开心,立即欢喜地道:“那感情好了,皇上姑父对我真是太好了。我早就想着目睹我天圣男儿的武技英姿呢!如今有机会,自然令人欣喜。我明日一定去!”
“老奴就知道浅月小姐一定会欢喜的。”陆公公笑呵呵对一作揖,“那老奴就回宫向皇上复旨了。”
“好!”云浅月笑着点头。
云孟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进陆公公手里,极为恭敬地送客,“陆公公辛苦跑了一趟,天黑路滑,公公慢走!”
“客气!客气!”陆公公也不推脱,笑着接了,上了马车。
陆公公的马车走远,云浅月才从车上下来,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心里寻思着皇上的用意,天圣所有女子连皇后都没有资格参加而她却得了恩准,这的确是陆公公所说的天大的恩准了。但她总觉得她一人太过鹤立鸡群不是什么好事儿。偏头看云孟,云孟也是一脸愁容,她挑眉问道:“孟叔,您可有想法?”
云孟一怔,似乎没料到云浅月问他,他连忙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叹息一声,“这虽然是天大的恩典,但老奴总觉得不是这么简单。皇上必有其他用意的。不过明日景世子也是去的,咱们世子也是去的,若是有什么事情景世子和咱们世子会照顾小姐的,小姐不必担心,皇上既然派了陆公公亲自来传话,您总不能违抗圣旨不去。”
“嗯!”云浅月点点头,她想起半个月前容景说她只有半个月的时间,看来还真要他说对了。明日的武状元大会怕是不那么平静。
“小姐去老王爷那里吧!也许老王爷会指点小姐一二。”云孟道。
云浅月哼了一声,“才不去,那糟老头就知道欺负我。”
云孟顿时笑了,“那是老王爷喜欢小姐,他欺负您成,若是别人欺负你他早就不干了!咱们府中其她小姐还巴不得老王爷欺负呢!可是老王爷连看都不看一眼。”
“那容景欺负我呢?我也没见着他替我出头啊?”云浅月又哼了一声。
“景世子如何会欺负小姐?小姐快别说笑了,景世子对您好着呢!老奴可是亲眼见到他待小姐不同的。”云孟笑呵呵地催促,“如今老王爷怕是正等着小姐呢,小姐快去吧!”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为什么容景的黑心都没人看到呢?尤其是跟这个棋篓子云孟说容景坏话他自然更不爱听的,云孟可是将容景当祖师爷供着的,她叹了口气,以一副谁也不能体会的郁闷抬步向府内走去。
刚走了两步,迎面走来一女子,年纪不算年轻,但梳着姑娘的发髻,一身绿衣,颦颦婷婷,摇曳多姿,面貌极美,至少比云浅月所见的府中王爷那些侧妃贵妾小妾要美很多,她的美不是外表,而是气质,独有一番风韵。
云浅月看着这名女子,远远就闻到一丝墨香,她隐隐猜出了这人是谁。云暮寒教她认识府中人名识字的时候这人是排在前面的。王爷身边的侍墨绿枝。
这样的女子能在身边日日侍候笔墨,她那个风流爹爹到是好福气!
“奴婢给浅月小姐见礼!王爷有请浅月小姐去他书房一趟。”绿枝走近云浅月,拦住她的去路,弯身一礼,声音清淡,却是极为恭敬。
“父王找我何事?”云浅月点点头,问道。
“王爷没说,只说让奴婢亲自来请浅月小姐过去一趟。”绿枝道。
云浅月犹豫了一下,想着云王爷怎么来说也是这个身体的父亲,她点点头,“好吧,劳烦你带路!”
“是,浅月小姐请随奴婢来!”绿枝转身,向来路返回。
云浅月跟在绿枝身后,见她整个人如墨染了一般,浑身上下都是墨香,天色已晚,夜色照得她身影朦朦胧胧,隐隐约约,当真是个令人心动的女子。不知道怎么就跟随在她那个风流爹身边了,真是难以理解。
来到云王爷的书房,绿枝在门口停住脚步,恭敬地道:“王爷在书房里等着浅月小姐,小姐直接进去就可。”
云浅月见书房亮着灯,王爷的身影坐在窗子前似乎写着什么,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云王爷的书房不算大,罗列的书自然不能和容景的那个藏书千本的书房相比,但是贵在舒适干净,空气也是极好,墨香缭绕,窗前还放着几盆茶花。一应摆设都干净整齐,书桌前丢了厚厚一摞累死奏折之类的本子,云王爷正在埋首书写。
云浅月停住脚步,看着云王爷,面色淡淡。从那日她初来乍到不问青红皂白就领了凤侧妃要治她的罪之后,无论这个男人对她再和颜悦色或者是示好,她都难以对她有任何父女之情。她不知道若是这个身体主人还活着会对此时的已经改观的云王爷如何,反正她是做不到像对云老王爷那样对他这个父亲好。
“回来啦?”云王爷听见门声,抬头看向云浅月。
“嗯,刚回来!”云浅月点头。
“这些日子瘦了?景世子定是给你布置的课业极为辛苦吧?”云王爷看着云浅月消瘦的下巴和脸颊蹙眉。
云浅月沉默不语,她能说何止是辛苦吗?简直就是不人道!若她没有接收那些这个身体的记忆,打死她怕是也看不完,即便能看完此时也是一具尸体了。
“这也是怪为父这些年没对你负起责任,否则你早就识字的话,何必如此辛苦?”云王爷愧疚地一叹,看着云浅月站在门边一动不动,与他极为疏远,他心中不好受,但也知道是他这些年伤了这个女儿的心,只能往后慢慢补救了。他语气和气地道:“如今学得如何了?可能掌家?”
云浅月寻思着,她能说她根本就不用学掌家就会吗?不识字也只是这个身体主人一直在伪装的?她来了之后继续伪装的?可是这个身体为何伪装她到如今也没弄明白,一时间不好开口,只是沉默不语。
“你才学习了几日而已,自然怕是还难以掌家,是我太急了。”云王爷见云浅月犹豫不定,以为她没有把握还不会,立即转了口气安慰道:“反正也不着急,你如今短短时间没学会没什么。再学一些日子就是了。”
云浅月继续沉默,想着只要容景不嫌她丢他的人就成!学多长时间都没问题!
“刚刚宫里的陆公公前来传皇上的话,特意恩准你明日去观看武状元大会。这是自天圣建朝百年唯一一次女子观看武状元大会的先例。为父也不明白皇上用意,使了人在宫中也没打探出个所以然来。皇上在朝堂上也没提起此事。所以,你明日前去还是要小心,我怕皇上此回不简单,你快要及笄了。也该议亲了,皇上怕是借这次来考察你,或者不中意你入宫的话另给你择一亲事赐婚也说不定。”云王爷缓缓道。
云浅月心里咯噔一下,她这个身体今年十五,应该还没满十五周岁。在这个世界古代女子十五及笄,男子十八及冠。算是成年人了,就可以谈婚论嫁了。可是在那个世界这个年岁她还是个孩子。就议亲?摧残幼苗啊!她只感觉心里发寒。
“古有女子不涉及朝堂的先例,即便当年的贞婧皇后才华冠盖,但也从未涉足朝堂。而且历来天圣的文试会和武试会都是为朝廷择选人才所用,自古都是男子的天地。女子的文采大多都是皇后考校,私下里聚在一起论论才艺,不过是无伤大雅之事。就像不久前皇后在宫中因为你之事没举办成的赏诗会一般。如今皇上特意恩准你去观看武状元大会,此举实在令人深思,为父将此间门道与你说上一二,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此番万万不是单单因为你喜欢舞枪动棒让你去观看这么简单,所以到时候要随机应变,多加小心。”云王爷见云浅月认真在听,又郑重其事地道。
“嗯!”云浅月点头。
“另外这些年天圣皇朝外表看着繁华,但实则内部早已经空虚不堪。而当初始祖皇帝建朝之始降伏归顺的一些小国已经成长起来,尤其是以南梁为首,南梁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不对我天圣朝贡,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威胁,皇上虽然有心威慑南梁,但是南梁一直乖顺,令皇上找不出毛病,所以这算是皇上的心腹大患。如今南梁太子借祈福节沐浴佛音前来天圣,不知有何打算。据说明日南梁太子也会被皇上邀请观看武状元大会。”云王爷话落,对云浅月问道:“祈福节在香泉山灵台寺你可是见过那南梁太子?”
“没有!当时我喝醉了。”云浅月摇摇头。
“嗯,此事我听闻了,就是因了你喝的那酒,后来据说剩下的都被景世子送去给了灵隐大师,灵隐大师拿出款待了南梁太子。南梁太子才大醉了数日,据说前两日才醒转,景世子这酒酿得着实烈性啊!”云王爷赞叹道。
云浅月抬头往棚顶,想着容景那个黑心的!
“南梁睿太子生性风流,不喜朝事,据说长年游荡花丛,但是却是得南梁王厚爱,将其视若珍宝,而且也得南梁百官拥护。所以,恐怕此人不如外表这般简单。你既是未见了他,那明日得见还是要对其能避则避。毕竟你的身份不宜和南梁太子走得近。”云王爷又嘱咐道。
“嗯!”云浅月点头,算是听进了心里。
“而且你半个月前去荣王府的路上遇到了孝亲王府冷小王爷且将其打伤,将其十二隐卫全部都杀了之事,虽然由景世子出面压下了冷小王爷将此事私了了。但为父觉得那冷老王爷和冷小王爷必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要知道培养一名隐卫要花出许多心血,如今据说损失的还是冷小王爷贴身的一等十二隐卫,所以,你以后出门更要多加小心。”云王爷又道。
“嗯!”云浅月点头。想着那个冷邵卓最好别再找她麻烦,否则她保不住真会动手杀了他,她又不是没杀过人?
“我们荣王府和孝亲王府虽然都是曾经始祖皇帝封赐的四大王府,但到底咱们云王府自始至终枝叶繁密且百年几代后宫之主繁衍到如今势力庞大,定是得了皇上忌讳的。哪个天子会容许卧榻之侧有人对他形成威胁?尤其最嫉恨外戚专权。况且咱们当今的皇上可不是当年的始祖皇帝,没有始祖皇帝的心胸。他对你姑姑,也是不冷不热。”
“嗯!”云浅月点头。想起她那日在皇宫见的那个姑姑,也无甚好感。
云王爷觉得今日自己的话多,不知道他说的云浅月能听明白多少,但还是想都说与她知道,继续道:“孝亲王府这些年每代的嫡子都是不堪大用,渐渐的便有些衰败之势,自古帝王都是要维持平衡,为父以前不觉,最近些年却觉得皇上每每都有扶持孝亲王府的势头,所以,就形成了孝亲王府的人如今天不怕地不怕的作为,这中间事情牵扯太多,再加上你屡次和那冷小王爷结了不少仇怨。我怕他私下暗箭伤人,你会吃亏。就像那日若景世子不出现,吃亏的便是你了。所以,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嗯!”云浅月再次点头。帝王之术,她自然是明白的。以前也许不明白当今这个世界的形式,但从她脑中接收了这个身体留下的那些记忆又从容景那里看了那些书之后,她对这个世界却是极为通透了。书中所描述的朝局之事虽然隐晦,但也是不难探究一二的。
“你明白就好!以后出门不止要莫离跟在你身边,也要多带些隐卫。”云王爷看着这个女儿,见她镇定如常,神色不变,他觉得她是全部都能听明白他所说的这些话的,也许更甚至比他所说的还要明白,他心下微宽,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递给云浅月,“这是可以调动王府所有隐卫的令牌,今日为父就给了你吧!”
云浅月一愣,“所有隐卫?”
“嗯,咱们王府有三千隐卫。每个王府都可以私养一千隐卫。但自从十多年前得知皇上的心思后便徇私养了三千隐卫。”云王爷点点头,“你以后要掌管这云王府的家,我就将这隐卫全部给了你也不为过。”
“你还是给哥哥吧!他是世子,我能在这王府待几年啊?”云浅月不接。
“我本来想给你一半隐卫给你哥哥一半隐卫,但你哥哥却是不要,将另一半也给了你。既然如此,你就都要了吧!”云王爷心下甚宽,一般的儿子女子若是能接手这隐卫不知该多欢喜,他的一双儿女却是不甚热衷。他见云浅月不过来接,抬步走过去,将令牌塞进她手里,缓缓道:“父王知道这些年对你疏忽冷落了,虽然我也恨恼你不学无术,不识礼教,纨绔不化,但心里其实从未忘记你,早先给凤侧妃的不过是几十隐卫而已,若是她手中有这些隐卫,早便掀塌了这云王府的天了,焉能有你存在?为父还不至于太糊涂。你也……莫要嫉恨从前了吧!”
云浅月看着手中的令牌,想着那日确实是只见凤侧妃亮出几十隐卫,她不怀疑云王爷说的是事实。暗暗叹息一声,她不是真正的云浅月,没有享受到云王爷的冷落不爱,她自然也没有理由对云王爷有什么恨意,当然也不会因为他一席话就原谅了他以前所做的,抬头看着云王爷,点点头,淡声道:“既然哥哥也说给我,那这令牌我就收了,以前的事情我大抵也记不得多少,父王也不必介怀。今日多谢父王关照嘱咐,我明日会多加小心的。”
“你和你哥哥是云王府未来的希望,这天圣风云不知道哪朝也许就变了,你爷爷和父王怕是也护不住你们,就看你们自己的福气了。尤其你是云王府嫡女,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多少人在盯着你。行差一步,也许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你自己明白小心就好。”云王爷点点头,似乎要伸手去摸云浅月,见她清淡的脸色,心下黯然,还是生生顿住了。笑着摆摆手,“你爷爷大约是在等着了,你去他那里吧!他这些日子总是念叨你,你也别怪你爷爷将你逼去学习,他是为了你好。”
“嗯!”云浅月点点头,拿着令牌转身走出了书房。
绿枝候在书房外,见云浅月出来对她恭敬一礼,“浅月小姐慢走!”
云浅月停住脚步,看着绿枝,认真地打量她半晌,绿枝依然不慌不乱,不卑不吭,她淡淡一笑,“我一直觉得我父王无甚可取之处,今日听他嘱咐了我一席话,再看到你云英未嫁一直陪在他身边侍墨多年,我觉得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王爷只不过是从王妃过世之后伤了情颓废了数年而已。”绿枝道。
云浅月点点头,不再说话,抬步向云老王爷的院子走去。
绿枝看着云浅月离开,转身进了书房,见王爷今日神态轻松,不似以往周身笼罩着阴郁烦躁之色,她笑了笑,“王爷这些年怕是看错浅月小姐了!”
“是啊!”云王爷点点头。
“今日之后王爷大可不必忧心了。您该相信有王妃那样的女子,浅月小姐如何会真正的顽劣不通世俗礼数?老王爷人老,心却是不糊涂的。”绿枝道。
“这些年倒是我混账糊涂了!”云王爷叹息了一声,“自己女儿却不知她真正秉性,她在天之灵怕是会对我失望的。”
绿枝沉默不语。
云王爷也不再说话,看着天空,一脸怀念和忧伤。
云浅月一路来到云老王爷院子,云老王爷院子漆黑一片。
玉镯等在门口,见她到来立即上前一礼,轻声道:“奴婢给浅月小姐见礼,老王爷刚刚睡下了。说既然王爷将他要说的话都说了,就不再浪费唇舌了,您明日自己小心就是。老王爷虽然不去,明日王爷,世子,还有景世子,染小王爷都是会在较场的,说有这么些亲近的人在,您要是害怕就不是她孙女,还说您要是吃了亏回来,那就太窝囊了,以后别说您是他孙女!”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看着院中黑漆漆的屋子,哼了一声,“这个臭老头!”
玉镯扑哧一声笑了,对云浅月眨眨眼睛,低声道:“老王爷如今估计还没睡熟,浅月小姐说的话他还是会听见的。”
果然,玉镯话音刚落,里面传来云老王爷的骂声,“你个臭丫头,据说在景世子那里又瘦下了一层皮,还不回去睡觉休息!若是明天你吃了亏回来,仔细我再扒了你一层皮。”
云浅月抬头望天,也懒得理这老头,转身回了浅月阁。
2020年5月7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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