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1日星期一

{毒妻 } 水英開店 20

柔慧公主落座后,这次大雪会便开始了。

  几名侍女端着送菜的托盘出来,上面放了小小的白雪团一样的东西,散发着袅袅轻烟。

  等严清歌桌前的盘子放下后,严清歌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东西原来是糯米做成的,怪不得如此粉嫩。

  一开始就上菜,严清歌心里猜测,这次宴会估计是纯吃而已。这让她心情放松了很多,专心享用美食。

  柔慧公主动筷,旁人才跟着开始夹菜,严清歌咬开一个糯米团子,这糯米团子只有大拇指肚大小,但里面另有乾坤,夹着粉色的心儿,带着点梅子的酸甜,应该是酿的梅子酱,味道好极了。

  接下来侍女送上的菜,有奶酪,炖豆腐,白烩鱼肉,银耳雪梨汤,鸡汤煨白萝卜,用的全是白色食材,用的盘子也是素白的,一桌子的菜如冰雕玉砌般,严清歌这才明白,为何这次宴会被称作是大雪会。

  旁有丝竹歌舞伴奏,桌上还有美食,这一次聚会倒是也不赖。

  严清歌品着美食,凌霄却是觉得有些无聊,她本来出来就是为玩儿的,可是眼下众人分桌而坐,各吃各的,连多余的话都没得说,还不如在家和严清歌一起吃饭舒畅呢。她们院子里的厨娘还是水英留下来的呢,手艺一点不比今天宴会上柔慧公主带来的差。

  正在凌霄坐的有些焦急时,柔慧公主轻轻拍了拍手掌,她带来的太监立刻恭顺的递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匣子。

  柔慧公主将那匣子放在桌上,道:“今日大雪会,只是吃喝不够好玩儿。大家也看到了桌上的饭菜,全是用色泽为白的东西做出的,我们便玩儿个击鼓传花的游戏,大家轮圈儿传花,鼓声停时,花落在谁那里,谁就要说出一样白色的东西,这东西但仅限天生地养之物,里面也不能有白字,更不能和旁人说的重复,说错了或是说不出,便要出局。最后的胜者,我有礼物相送。”

  凌霄来了劲儿,眼睛亮晶晶的,已经开始在嘴里念念叨叨:“白的东西,有雪花,羊奶,银耳,莲子,昆仑玉,盐……”

  严清歌被她逗得笑起来。

  元芊芊站起身,对柔慧公主撒娇道:“慧姑姑,我先来吧!”她走上前,将屋子中央大鼓上的绸花摘了下来,拿在手里。

  她笑道:“雪花是白的!可以开始击鼓了!”

  人人在今天都能想到雪花是白的,被她占去,倒是不算什么。

  一名女乐师走到屋中间,开始击鼓传花。

  众位女孩儿开始轮圈传花,鼓声停时,花朵便落下,如此几次,那些常见的不带白字的白色东西就被说完了。

  鼓声又停,这次赶巧,恰恰的落在凌霄面前,凌霄肚子里想过的白色东西还有几样,她赶紧道:“盐是白的。”然后过关。

  到凌霄说完盐,接下来的那个女孩儿,没想到什么是白的,自动出局。

  这击鼓传花玩了才半个时辰,淘汰掉的女孩子就已经占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九个女孩儿,竟有三个是凭运气根本没有拿到过花儿才留下来的。

  元芊芊接过两次花,她都答上来,一次她说的是棉花,一次说的是玉兰。

  凌霄最是倒霉,竟然接到了四次传花,但她刚开始念叨的那些东西起到了作用,女孩儿们像她这样回答:“盐是白的”、“冬瓜是白的”、“大蒜是白的。”、“大米是白的”之人并不多。

  虽说只是个游戏,可是女孩子之间亦有攀比之心,没人想叫自己表现的像个只会吃的饭桶。只有凌霄这样好爽的将门虎女才不把虚名放在心上。

  严清歌因为肚子里存货多,竟是也留了下来。

  正在大家玩的欢笑连连时,忽然,元芊芊站了起来,朝着门口惊呼道:“太子哥,你怎么来了?”

  众位女孩儿的眼神儿都投了过去,严清歌也不例外。

  只见一个清秀过分的少年站在门口,他穿了一身白色华服,身上披着纯黑色皮毛大氅,一名太监站在他身后举着柄油纸伞,给他挡雪。

  他个子比严清歌高了近两个头,很瘦,皮肤苍白,嘴唇颜色浅浅的,眉毛头发颜色也不深,只有一双眼珠黑亮深邃。

  平心而论,这是个好看的少年。

  严清歌心里噗通、噗通狂跳几下,继而又安稳下来。

  太子又不认识她,绝对不会认出她就是严家嫡女的,她大可以和平常一样表现。

  游戏暂时停下来,一屋子贵女都给太子行礼,他淡淡抬手道:“免礼吧。”说完坐到了柔慧公主旁边。

  柔慧公主笑道:“勋儿,我们正在玩游戏,你要不要来。”

  她这只是客气话,太子不太喜欢游戏,恐怕会和往常一样拒绝。

  太子的目光随意扫过人群,刚想说不,眸子却骤然一缩,落在了严清歌脸上。

  这个发如柔云,目光清澈的女孩儿,竟然和梅花仙子长得一模一样。

  他在母后的宫里见到的那副画像是不可能作伪的,那画分明是十几年前的旧作,可是,坐在席位上的那个女孩子是谁?十几年前,她恐怕还没有出生。

  而那天他在梅林中看到的那个惊鸿一瞥的身影又是谁?为何可以骤然消失在雪地里。

  太子少见的激动起来,被宽大袖袍挡住的手紧紧攥成拳。

  他不是情绪外露的人,即便心里已经有千层浪此起彼伏,表面上仍是淡淡的,目光只在严清歌脸上一扫而过,并没有多做停留。甚至连伺候他多年的朱六宝,都没有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太子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顿了一下,对柔慧道:“好吧,我跟你们一起玩。”

  太子的回答瞬间激起了女孩儿们的一阵窃窃私语。

  前几次聚会太子若恰在附近,赶上后也会来看看,但是从不多停留,也不会参与其中。今天他竟说要和大家一起玩儿游戏,真是太叫人激动了。

  元芊芊满脸通红,昨天元念念被她推了一把,崴到脚踝,没法来参加今天聚会。她另一个庶妹元真真从来不敢跟她作对,今天她完全没有竞争对手,肯定能给太子留下个好印象的。

  太子略略听过了游戏规则,便懂了如何玩。此前女孩儿们说过的词汇有人专门记录在案,太子拿来看了看,拍掌告诉敲鼓人开始。

  因为有了太子在,气氛瞬间变得热烈起来。女孩儿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越战越勇。

  严清歌收敛心神,安静等着下一次花传到自己面前,她虽然还有再战之力,可是在太子面前表现的越优秀,对她来说就越不利,她准备“规规矩矩”的说出一个旁人说过的白色之物,然后退出。

  岂料接下来竟是邪门了,旁人起码接了三次花,但严清歌就是没收到过一次。人数越来越少,凌霄也被淘汰下去,还留下的,只剩下太子、元芊芊、严清歌和另一个叫做木婉云的女孩儿。

  鼓声再停,花朵落在太子手上。

  他垂下睫毛,似乎在思考一样,开口道:“月色。”

  被说过的白色东西已经非常多了,但是还没人说过月色。太子的回答赢得了满堂彩。

  再接下来的击鼓传花落在元芊芊面前,她肚里已经没有存货了,苦思冥想一番,才艰难答道:“贝齿!”

  若是她再想不起什么东西是白的,再接到花时就危险了。

  终于,严清歌也接到了传花,太子和旁人一样,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严清歌一脸平静,思考了一下,答道:“春蚕。”

  春蚕的确是白色的,可是已经被人说过了。不但春蚕被说过,蚕茧和蚕丝也被说过了。

  只不过大家说过的东西太多,大部分人的记忆都混乱了。

  那负责记录之人立刻道:“春蚕重复!”

  严清歌顺利出局。

  接下来元芊芊也因说出了重复的东西而落选,剩下的人只有太子和木婉云了。

  太子:“华发。”

  木婉云:“雪狐。”

  花朵再传,落在太子手里,他目光流转,像是一片羽毛一样轻轻的、轻轻的停在严清歌身上,他声音里含着蜜糖一样的期盼,柔声开口:“白梅!”

  严清歌毫无反应。

  太子难掩失望,他站起来,轻轻一掸袍角,摇头笑道:“是我输了!”然后招呼过朱六宝:“我们停的有些久了,回宫吧。”

  太子好似真的赶时间,半步不留,飘然离去。

  游戏有规矩,说的这白色之物,不能带白字。严清歌有些纳闷,照太子之前的游刃有余的表现来看,他根本不可能这样露出这样大破绽输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故意的。

  太子行在路上,心中跌宕起伏。屋里那女子若真是那天他在梅林中看到的梅花仙子,那么听到他说梅花后,应当会有所反应才对,可是她的脸上神色再正常不过,没有半点异常。

  她不是他的她!

  他的她是梅林中那道绝妙身影,也是母亲房中的画像,同样是他梦里常驻的娇客。但这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永远都不可觅么?

  风吹着一片雪花,冰凉的落在太子脸上,眼看快到了马车停留的地方,太子却转过身,对朱六宝吩咐道:“带几个人,跟我去梅林!”

  两刻钟后,太子站在当初严清歌掉下去的白梅坑边,看着下面的几丛梅树,竟是笑了起来。

  原来,是他误解了。

  她就是她。

  至于母后宫中的画像……太子遥遥看向天边,竟然福至心灵的懂了。她一定和她母亲长得很像,而她母亲又和母后认识,所以母后宫中才有她母亲的画像。

  他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嘴边露出一抹柔和至极的微笑,轻轻道:“我找到你了。”

大雪会后没几天,雁霞山变得一片银装素裹,虽然景色着实美丽,实则离封山不远了。

  她们又看过一次梅花,就到了冬假的日子。

  严清歌和凌霄收拾行李,包袱款款回了京城。

  严清歌照例是准备住到乐家的,不过她要提前回去拿一些冬天用的东西。

  她回到青星苑,一件一件的收拾着。正在忙乱,扫雪凑到门口,对着如意兴奋的招手,一副对她有话要说的样子。

  扫雪和如意年纪相当,两人的关系很是亲密,不过因为这两年严清歌带着如意常年在外头,她俩见面倒是少了。

  严清歌笑着道:“如意,你去吧,屋里不少你一个人。”

  扫雪吐吐舌头,对严清歌行个礼,道:“多谢大小姐,我在这儿说一样的。我就是想跟如意姐说,半月前楚姨娘给府里一人赏了身衣裳,如意姐那套还在我这儿放着呢。”

  “她给人赏衣裳干什么?”严清歌不解道。

  “是因为楚姨娘查出来有身孕了。”扫雪笑嘻嘻道:“那衣裳还不错呢,是夹棉的,用的布也是好布。”

  楚姨娘八月份才生出一个女儿,这才隔了几个月,就被查出来有身孕,看来她倒是个多子的命,只是不知道这一胎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出现意外。

  严清歌看扫雪机灵,喊过她问道:“跟我说说府里的事儿,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大事儿?”

  扫雪板着指头算:“楚姨娘怀孕算一件。还有老爷捐了个爵位,听说花了五万多两银子呢。再有就是有人上门来提亲,是给二小姐说人家的,被海姨娘赶出去了。”

  严清歌一笑,严淑玉在外名头那么响亮,严松年又毫不忌讳的露富,怎么可能不招来别又用心的人提亲。

  说着说着,扫雪忽然眼睛一亮,道:“还有件事儿,是这几天才传开的,楚姨娘想把三小姐记到莺姨娘或是柳姨娘名下,也不知道办成了没有。”

  如意插嘴道:“她们都是姨娘,没资格上族谱,有什么记到谁名下的说法。楚姨娘估计是嫌弃三小姐是女孩儿,要把她给别的姨娘养,好脱开身子顾肚子里那个吧。”

  扫雪道:“是这么个道理,三小姐真可怜,亲娘不要她,放着给别人养。”

  明心斋里,严淑玉面色阴郁的走进了门,海姨娘正坐在门口,看见她脸色,道:“我的儿,你怎么啦?谁给你气儿受了?”

  严淑玉道:“还有谁!那个严清歌回来了,正收拾东西往乐家搬呢。”

  海姨娘眯着眼睛酸溜溜道:“搬搬搬!乐氏留给她那点陪嫁,早晚给搬空了。”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知道不可能。因为当初她是眼看着严清歌在众人面前点陪嫁的,那些东西就是再搬十次还有的剩。

  乐氏留给严清歌的这些陪嫁,严清歌不用还好,一用全院子人都不乐意了。

  同样因为严清歌往外搬东西而觉得心里不畅快的,还有楚姨娘。

  楚姨娘上回赏了全家下人一人一件夹棉衣裳,私库里钱花个精光,还绞了根金钗搭进去,她穷成那样,严清歌凭什么就有那么多钱财白花用,她不甘心!

  楚姨娘坐在严三小姐的摇篮前,目光冷硬的看着里面躺着的女婴,忽然站起来,吩咐道:“把三小姐带上,去明心斋!”

  海姨娘见楚姨娘过来串门子,还带着襁褓里的女儿,心里一万个不乐意接待她,碍于面子,还是迎过来。

  严三小姐被严松年起名叫严润心。

  海姨娘看了看严润心,见她睡得正香甜,怪声怪气道:“妹妹,三小姐睡得正香,你抱着她来干什么?难道莺姨娘和柳姨娘不给你带孩子了么?你不是说要把三小姐送给她们姐妹俩么?”

  楚姨娘被她羞辱了,竟是半点也不生气,一只手搭在没开始显怀的小腹上,温声道:“海姐姐,淑玉呢?”

  海姨娘目光一横,落在莺姨娘放在小肚子的那只手上,呛声道:“淑玉回海家去了。你今天出了什么事儿,可别赖我们母女两个。”

  楚姨娘淡淡道:“海姐姐何必火气这么大,我今天来,是有正事相商。姐姐,你见过严家族谱么?”

  海姨娘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

  严家到严松年这里,六代单传,之前分出来的旁支早就和严家断干净了,那本族谱海姨娘虽然没看过,但是知道它就放在寒友居书房。

  严松年即是家主,又是家族里唯一的男丁。

  楚姨娘柔声道:“海姐姐,我知道自己身份,我是不可能上家谱了。不过淑玉和润心不见得没机会。”

  照着记家谱的惯例,有嫡子在,庶子除非考取功名,或者有什么特别的建树,是不会归在家谱上的。嫡女跟庶女的记载也同样如此。

  海姨娘鼻子里冷哼一声:“淑玉是京城四大才女之一,老爷早晚要把她记在家谱里的。至于你的三小姐往后怎么样,谁知道呢。”她肚里还有一句呛人的话没说出来:这病猫儿一样的老三,谁知道养不养的大。

  楚姨娘摇摇头,笑了一声:“海姐姐,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么?我们为何不求求老爷,让老爷将二小姐和三小姐记在乐氏名下。”

  “什么?”海姨娘不敢置信的看着楚姨娘。

  乐氏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严淑玉还好说,是在乐氏病逝前半个月出生的。三小姐记在乐氏名下算什么话,她骨头只怕都化成灰了,生得了养的下么?

  楚姨娘却半点不觉得自己想法离谱,她自从知道严家家谱的事儿后,心心念念的记挂,已经在脑子里磨了半年多了。

  她可不在乎严润心,严润心是个女孩儿,对她有什么用?她在乎的,是她肚子里现在揣的那个。她这一胎的怀相跟上一胎大不相同,很有可能是个男孩儿,严润心只不过是她的探路石罢了。

  海姨娘心思活泛,明白了楚姨娘的想法。

  如果记在海氏名下,那么这两个庶小姐就由庶变嫡,尊贵起来了。当初她千方百计的哄严松年将她扶正,为的不就是这个么。

  只是严松年不大可能同意,而且乐毅也不得不防,给乐家知道后闹起来,麻烦就大了。

  只是,严家和太子的婚约上,写的是和严家嫡女结亲呢。如果严淑玉变成了嫡女,她和严淑玉和谋划,岂不是离成功不远了。

  海姨娘怦然心动,脑子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想着如何去游说严松年。

  楚姨娘见海姨娘态度松动,知道海姨娘动心了。她轻轻的笑了一声:“姐姐,我们此前是有很多不和,但自做了父母我才知道,为了自己身上掉下来那块肉,没什么是放不下的。我们何不共弃前嫌,一并筹谋,为淑玉和润心的未来打算。”

  海姨娘并不相信楚姨娘,可是楚姨娘的提议太诱人了。她犹豫再三,才道:“这件事太难办成,若是你有法子能让老爷同意,我就和你一起做。

  楚姨娘面上慢慢的浮现出一个笑容,点头道:“好!姐姐就等着瞧吧。”

  严清歌并不知道她回来一趟,就弄出来这么多麻烦事儿。

  严松年现在应酬多,总是不在家,家里的两个姨娘不敢阻拦她,收拾好东西严清歌就走了。

  她回到乐家的时候,天还没黑。站在门外面,严清歌听见一阵开怀的笑声,若是她没听错,应当是炎修羽的。

  这半年她和炎修羽虽有书信来往,可是书院和京里面隔了十几里地,来往实在是不方便,两人来往不似之前那么频繁了。

  炎修羽不在白鹿书院读书,但有乐毅看着,功课倒是日日在进益,炎王爷又给他找了个教头师父教他练武,又抓着他学旁的。

  炎修羽对这个武师父态度还算不错,夏练三伏暂时还没有经历过,现在正冬练三九,也没听叫过一声苦。

  他胎里带来不知疼痛的那怪病有所缓解,虽不如普通人对疼痛那么敏感,但比起之前脚上割伤大口子也毫无所觉来,已经好了太多了。

  他知道疼,但是却没旁人那么敏感,这样的体质,竟然让在他学武时比旁人多了一份便捷。

  现在他练武不过半年,已经能和教头师父打个平手了。

  掀开书房棉帘子,一股热烘烘的空气往外冲。严清歌脸上在外冻得冰寒,给热气一熏,眨眼就见玉白的脸蛋上冲上两朵红晕。

  严清歌定睛一看,见炎修羽大马金刀坐在矮凳上,正绘声绘色的跟乐轩说着什么。

  乐轩难得没有捧着书死命看,而是含笑听炎修羽讲话。

  乐轩和炎修羽的个子都抽了一截儿,尤其是炎修羽,走前严清歌还和他比过,那时她比炎修羽高那么一点儿,现在炎修羽一站起来,竟是比她还高点儿了。

  “你们在说什么,笑的这么开心。”严清歌好奇问道。

  炎修羽见了严清歌,激动溢于言表,紧紧的盯着她看了又看,答道:“我和轩哥说我练武的事儿。轩哥在白鹿书院学剑术,我也在学剑术。没想到哪怕教的人不一样,学的人也不同,又不在一个地方,我俩竟然还有那么多一样的趣事。”

  严清歌听他说话沉稳了不少,不禁暗自纳罕,只是四个月不见,炎修羽就从一个动不动就咋咋呼呼的炸毛小孩子,变得有些沉稳少年模样了。

  小孩儿长起来,果然是风吹一吹就涨三寸,看来这几个月炎修羽长得不止是个子,还有心智。

  打量着眼下的炎修羽,严清歌竟然产生了一种类似“吾家有子初长成”的喜悦。

严清歌穿的厚厚的,趴在书桌前发呆。

  “清歌妹妹。”炎修羽柔声唤了严清歌一句,将她走神的思绪拉了回来。

  “哦,羽哥,怎么啦?”严清歌抬起鸦青长睫回应。

  炎修羽道:“这几天水英一直跟我打听白鹿书院何时放冬假,你要是得空,给她写封信吧,就说你回来了。”

  严清歌嗯了一声,他们现在正在书房,写信很是便利,她拉过一张纸,提笔蘸墨,一会儿就写了封信出来,因忠王府和乐家都在内城,行走方便,当即就叫仆人送去了。

  第二天早上,严清歌还在睡,如意就将她唤醒,道:“小姐,水小姐来找你啦。”

  严清歌一怔,问向如意:“我睡过头了么?”

  如意摇头道:“没有!是水小姐来太早了。”

  严清歌略感奇怪,以前在白鹿书院,水英是最能睡的一个,过的日子松散如神仙,今儿怎么来这么早,不像是她风格。

  她起了床,匆忙洗漱过,因为水英不是外人,所以她为了节省时间,没有刻意打扮,简简单单就出去和水英见面了。

  这半年水英的父亲和哥哥归家,她又不用在书院念书,按理说,身上的肉该养回去了,但是她不但没胖,反倒越发的瘦。

  不过她这样看着倒是精神的很,加上她那式样简单的衣裳和挽的紧紧的高髻,虽然都是未出阁闺女的衣裳和头发式样,但在细微处有些不同,比起普通女孩子,瞧着多了几分干脆的美。

  水英看到严清歌,眼前一亮,几步走上前,道:“清歌妹妹这半年好似没什么变化呢!”

  严清歌嘻嘻笑道:“水英姐姐,你变得倒是挺多的,一看就好能干的样子。你开的那几家铺子怎么样啦?开业的时候我还在书院呢,都没能去捧场。”

  水英听她提起那几家铺子,一把夸张的捂住心口:“快别说了!那几家铺子快要赔死人了,现在靠我家里账面掏银子支撑,开一天门就赔一天本,又不能关了它们,我真真是看到就糟心。”

  严清歌不解:“怎么会这样?”

  她重生前在信国公府负责管家,家里最多的时候开了二十几家铺面,顶多某些应季的店铺在淡季时生意会差些,可是也没有赔钱的。

  照水家的家财和势力,给水英找的铺面肯定在人多的好地方,给她找的管铺子掌柜,估计也是有经验的,有忠王府的名头在,平常也不敢有什么不长眼的地痞流氓去寻衅滋事。这么多便利条件,还能把生意做差,叫人大跌眼镜。

  听见严清歌问起,水英把眉头皱的老高:“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像我开的那食肆吧,一条街上开了七个,别人家每到吃饭的时候,人都不少,我家偏偏就冷清的很。还有我开的那绸缎庄和茶庄,也是如此。”

  严清歌心知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步骤差了,宽慰她道:“兴许你家是新开的,过段时日就好了。”

  水英摇摇头:“你别哄我啦,我又不是小孩儿。”她深深叹口气:“我这几个月起早贪黑,想了无数办法,全都没用!有次食肆里好不容易来了个客人吃饭,我偷偷叫人在他点的阳春面里放了一颗金豆子。结果那人吃太快,把金豆吞下去了,最后我只能看他去看郎中,郎中给他开了巴豆,又叫他喝了一瓶香油,他拉了三天,才把金豆子拉出来。”

  严清歌听着她一本正经的讲这个故事,忍不住喷笑出来。

  “哎,你还笑话我,人家明明很伤心的好么!”水英瞪大眼睛:“我都后悔死了,干嘛要包揽着开店铺。”

  严清歌笑了一会儿,道:“你要是信得过我,带我去你那店铺看看,我帮你瞧瞧到底为何旁人不爱上门。”

  水英听了,高兴道:“真的啊?那我们一起去吧。”

  她现在麻利的过了头,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当即就要拉着严清歌上马车离开。

  严清歌无奈道:“等我换身衣裳,穿着这个怎么出门。”

  因为家里烧火盆,很是暖和,所以严清歌来见水英的时候,只穿了件薄薄的夹棉小袄和曳地长裙,但是出去后天寒地冻,再穿这个肯定要冻生病。

  严清歌回屋换了身保暖的大衣裳,披上毛皮披风,才和水英一起离开。

  水英带了严清歌去了食肆。

  远远的,严清歌就看到两个高个子壮汉站在水家食肆门口,站姿是标准的行伍士兵才有的,没走近就能感觉到他俩一身煞气。

  到了跟前一看,这两人一个脑袋秃瓢一样,不仅没有头发,本该长着鼻子和耳朵的地方,亦全都没该有的部件,只留下一团儿深红色疤痕。

  另一个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少了只耳朵而已。

  看他们样子,应该是当年在北地被冻成这样的。

  知道的人会觉得他们虽然长相可怕,但是忠心为国,十分可敬。但平常人出来为的是吃饭,哪儿明白里面故事,这两个壮汉做门迎,光是凭他们的长相,就不知道吓走了多少人。

  进了门后,严清歌见里面是中规中矩的食肆布置,打扫的也挺干净。

  她抬头看看打酒的柜台上悬挂的粉牌,道:“上面的饭菜都能点么?”

  “能啊!”水英点头道:“别看现在客人少,但是肉菜齐全着呢,都是从府里弄来的好东西。”

  严清歌对着粉牌道:“黄瓜炒肉条有么?”

  黄瓜是盛夏时候生长的蔬果,现在寒冬腊月,根本就找不来。谁知道水英兴奋道:“有的!清歌,你果然识货,现在这季节别家食肆哪儿还有这样的菜,唯有我水家食肆还能供得上黄瓜了。”

  她当即吩咐厨房去做菜,没一会儿,一盘热气腾腾的黄瓜炒肉条就上来了。严清歌尝了一口,黄瓜炒的老了,肉的颜色也不对,不如忠王府内的厨子做得好,口味一般。看来里面做饭的应该也是那些亲兵中的一个。

  水英有水家无条件的支持,让她能够在大冬天还卖黄瓜这种稀罕菜,还能够在赔本的状况下依旧每天开门。但是,开一家食肆,真的需要这么做么?

  严清歌吃过饭,对水英道:“水英,这家店的掌柜是谁啊?”她感觉这些馊主意很可能都是掌柜的出的。

  水英指了指她自己,道:“我!”

  “你?”

  “对啊,我不但是食肆的掌柜,还是绸缎庄的掌柜,还是茶庄的掌柜。反正现在这三家店冷清的不得了,也没什么好管的。”水英自暴自弃的说道。

  严清歌一阵无语。

  她道:“水英,如果下了一场很冷很冷的大雪,你想吃的东西,是凉飕飕冷冰冰的,还是热乎乎的?”

  “那还用说,当然是热的了。”

  “同理,夏天热,人们就想吃凉的。这样一来,夏天吃惯了的东西,人会想当然觉得那是寒性的,冬天吃惯了的,人当然觉得那是热性的。你店里饭菜的粉牌上,我看大半儿都不是应季菜,人们哪会想要点来吃呢。只有大部分是应季菜,偶尔放一两个反季的,才会叫人觉得新鲜。”严清歌谆谆善诱!

  “啊!原来是这样!”水英略有些悟了,她兴奋道:“换菜单容易,那还有别的地方呢?”

  严清歌道:“还有啊,门口的那两个迎门的,是你父亲的亲兵吧?他们当兵是合适,但这么迎客,恐怕不行。”

  水英点着脑袋,她也发现这方面不对劲儿,但回去问母亲和父亲,他们总是告诉她这些都不是问题。

  严清歌也在纳闷,为什么水英家会这么做。不教给她任何开店的知识,就让她稀里糊涂的开店了,赔钱了也不管,只管往里贴钱。对水英来说,这么做根本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但从她上回见的忠王和忠王妃表现来看,他们又是很疼爱水英的。这样矛盾的做法,真的没有问题么?

  水家能够将两个儿子都教成才,就算对女儿宠爱过了些,也不至于到盲目宠爱的地步,不然水英的性格不会这么好了。

  有时候,看起来荒唐的事情,其实自有它的道理,只不过旁人不懂罢了。

  严清歌心中一跳,忽然感觉到自己摸到了什么方向——忠王爷和忠王妃这么做,其实根本就不是想让水英开店的吧,他们一定有别的很重要的目的。总之,他们绝对不会害水英。

  但若是她这么横插一杠,破坏了忠王爷和忠王妃的计划,那就麻烦了。

  水英兴致勃勃的看着严清歌,对柜台边站着的一名孔武有力男子道:“给我拿纸笔来。清歌妹妹,你说的这些都好有道理,我以前都没想过,你一说,我竟是茅塞顿开。”

  严清歌揉着太阳穴,赶紧道:“你先别急着记。我再想想,我觉得呀,你之前的思路也不错呢。”

  水英听了她夸奖,问道:“哪儿还不错?”

  被水英这么一问,严清歌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水英这半瓶子水的失败食肆开的哪里不错。

  可是,她总要将自己说的话圆回来。

  严清歌信口开河,道:“我仔细想想,就说冬天卖黄瓜吧,倒也可行。有些人就是爱吃新鲜的,旁人没有的。只不过嘛……”她支吾一声,忽然看见粉牌上面写得价目,指着那价目道:“你价钱标的太便宜了!”


“价钱太便宜了?”水英不解的看着严清歌。

  她手头正好有纸笔,便给严清歌算了一笔账。

  “这黄瓜是我家里从皇庄温室里买的,现在的价格一篓是一两银子,大概五十来根。夏天买,一篓大概只要二十文钱。配它炒的猪肉条,常年都在八文钱左右一斤。炒一盘肉,要三两肉猪,一根黄瓜。一根黄瓜炒肉条,卖四十文,哪怕在冬天里还赚着钱呢,真的便宜么?”

  严清歌心中感叹,这半年不见,水英果然是大变样,竟然都会算账了。

  不过,她嘴上却还是道:“便宜,太便宜了!”

  她装模作样给水英掰开来讲,道:“你看吧,皇庄温室里出产的黄瓜,有几家能买到?买到以后,又有几家肯拿到外面做菜卖的?你家买,一篓一两银子,可是到别家呢?冬天出价一根一两银子都有冤大头买。”

  严清歌说着说着,思路也被打开了。她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以后咱们就走这个路子好了。”

  说完后,严清歌松了一口气,得亏她将这件事圆了过来。

  要照这个思路,水英这铺子换汤不换药,还是之前的情形——来的客人少,屋里还都是凶巴巴的残疾老兵,唯一变化的,恐怕就是菜价了。

  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严清歌觉得怪对不起水英的。她心虚的岔开话题,问水英:“我记得你家不是一直在给你大哥说亲么,找到好人家没有?”

  水英的大哥在出征前就在说亲,一直耽搁到现在。水英皱起来眉头,摇摇头:“没有!以前我父亲、母亲恨不得大哥立刻就能成亲,现在却不急了。上门来提亲的媒婆快把我家门槛磨破了,他俩一个都不见。”

  严清歌嘘了一口气:“许是你大哥缘分还没到,红鸾星未动,怎么急都急不得的。”

  水英大哥的红鸾星是凌霄,凌霄就比她大一岁,过了年虚岁才十五,凌家那么宠女儿,及笄前绝对不会将女儿嫁出去的,也就是说,水英大哥起码还得两年才可以成亲。

  “清歌,我也去过京里面的好馆子,里面的饭菜价格贵是贵,可是房子建的也漂亮,里头装扮的也美,周围风景也好,无一处不精致。我们这里不过是普通的街边食肆,要那么贵的价格,不合适吧?”水英竟然没有被严清歌绕走,又开始考虑馆子的问题。

  水英对做生意太执着了,严清歌有些招架不住,最后落荒而逃。

  和水英分手后,严清歌看天色还早,并没有回去,而是嘱咐车马朝卫家的方向行去。

  也不知朝中的那个叛徒抓住了没有,卫家有没有解禁,若是卫家解禁了,她还要带着礼物去看看宁敏芝呢。之前她给宁敏芝即将出生的孩子缝了小衣服当礼物,时间一晃而过,算那孩子都快半岁了,要重新缝几件大的才行呢。

  马车很快就到了卫家门前。严清歌隔着车帘一看,心沉下去。

  卫家一派萧条,门扉紧闭,关门闭户久矣。门前两头石狮子,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石板缝里,竟然长出了几根枯黄的野草,牌匾上刮着厚厚的蛛网,糊的卫府两个大字都看不清楚了。

  看来,奸细的事情还没有了解!那奸细藏得未免也太严实了,这么久都没有被抓出来,倒是带累了旁人家。

  年前没什么事儿,严清歌窝在家里,整日闲着没事儿干。

  反观之前一直惹猫逗狗不干正事的炎修羽,竟然无比忙碌起来。炎王爷现在办公,会带着炎修羽去,叫他在旁学习揣摩,除此外,他还要练武,每天傍晚除非实在脱不开身,必定会来乐家报道,听乐毅给他指教功课。一个人掰成八瓣忙。

  再对比她眼下的清闲,严清歌想着,兴许这就是女孩儿和男孩儿的区别了。上辈子她出嫁前过的浑浑噩噩,倒是这辈子能享受一下身为未出阁姑娘家的金贵。

  这日清早,凌霄约了严清歌出去玩儿,虽说天寒地冻,可是在家闷了几天,严清歌也乐意出去松快松快。

  到了地方汇合的地方,两人上了一辆马车,严清歌问道:“你说今儿要带我去个好地方,是去哪儿啊?”

  “京郊有处种了许多迎春花的庄子,现在那儿的迎春花应该已经开了,听说可好看了。我想去很久了,可惜我妈不带我。我一个人去又没意思,特特约了你。要是不是你去年冬天到鹤山过年,去年我就约你了呢。”凌霄笑逐颜开道。

  严清歌点头笑道:“冬天赏梅的多,赏迎春花的倒是少见呢。不过迎春也不比腊梅差,开了满园应该很好看。”

  天气冷,加上前几天下过一场雪,城外的路面可没人清扫,冻上一层冰壳子,马车不敢走快,一步一溜的在慢慢朝前行进。

  走着走着,马车停下来,车夫掀帘通报道:“两位小姐,前面有辆马车翻了,这儿没多少人路过,他家叫小的去帮把手。”

  凌霄豪爽道:“你去吧!”然后她也往车下一蹦,对严清歌笑道:“我也下去看看,你呢?”

  严清歌跟着跳下车辕,伸展伸展腿脚。

  前面果是翻了一辆马车,那马车正好挡住半边路面,又把拉车的马砸在车身下,这一家可真够倒霉的。

  严清歌忽然咦了一声,道:“路边坐在那个带轮椅子上的,莫不是水英的二哥?”

  凌霄也看过去,她们离得不算近,只能看清楚那辆怪模怪样的推椅,却看不清楚人到底是谁。不过京里头用这样奇怪椅子的人不多,**不离十就是水英的二哥水植。

  “我们过去看看吧。”她二人和水英的关系不错,又和水植认得,若真是水家遇到困难,合该上前帮忙。

  严清歌和凌霄走近,发现果然是水植。

  “水公子,这是府上的马车么?这是怎么啦?”严清歌问道。

  水植看见是她俩,点头露出个微笑:“没什么,天气太冷,马儿脚下打滑,摔了一跤,把车子也撞翻了。”

  “水公子没事儿吧?”

  “无事!只是从马车里被抛出来,冬天穿得厚,倒是没伤到呢。”水植笑着说。

  严清歌却有些担心,水植下半身瘫痪,根本没有知觉。当年炎修羽病没好的时候,身上伤到了也不知道,和现在水植的情况差不多。

  她走的稍远了点,对水植身边的那名中年仆人招招手,让他过来,然后认真小声道:“水公子从车子里摔出来,他下半身没知觉,撞坏了也不知道,还是仔细检查一下为好。我们马车停在那边,里面放了炭炉,非常暖和,你带水公子进去瞧瞧他腿部吧。”

  那老仆见严清歌这么细心热情,非常感动,道:“多谢小姐!”

  此前是没有条件,现在有了严清歌提供的便利,他马上推着水植去了严清歌他们的马车。

  这边严清歌他们的马车夫还在帮着水家的下人们倒腾那辆马车。

  他们打算先把被压住的马救出来,但是因为冰面太滑,人站不住,那马车又重,三个壮年男子合力,也只能将马车翻个面,把受伤的马先移出来,这么一弄,马车的出口被翻得正对着地面,两只车轮朝天空转着,分外滑稽。这下更不好办了。

  三个仆人忙活一番,满头是汗,手上也磨破了皮儿,准备稍歇一下再干活。

  水植被老仆连人带车抱进严清歌车子里,严清歌嘱咐了他,就算检查好了也不必马上出来,因为外面天气实在是太冷了,水植的身体一看就不好,万一冻病了、就麻烦了。

  这时,路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一个男子骑着黑色大马,疾驰过来。

  路面打滑成这样,根本不好跑马,水家马车就是前车之鉴,这男子倒是艺高人胆大,也不怕摔断脖子。

  这男子疾驰而过,严清歌只看清楚他背影,还以为他是路过的,谁知到了翻倒的马车前时,他竟猛地一勒缰绳,马儿人立起来,向天发出“咴律律”的鸣叫。男人飞快翻身下马,稳稳落在冰面上。

  “二弟!”那男子大喊一声,双手撑住翻倒的马车壁,竟是生生的将它抬了起来。

  方才三个大男人都翻不动的马车,给他一人给举起半截,这人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凌霄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那男人,道:“他好大的力气啊!”

  “这是水穆。”严清歌认出他了。

  那三个下人一看来了强助,赶紧上前帮忙,马车立刻恢复正常,重新用两只轮子着地。

  水穆一把掀开车帘,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跟着水植的贴身仆人也不见了踪影,他回身不怒自威道:“二少爷呢?”

  “世子爷,二少爷在那边的马车上呢。”水家一名下人赶紧答道。

  水穆顺着他们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不远处停着一辆精致的马车,不过看形制,似乎是女孩儿家用的。

  凌霄和严清歌上前,对水穆行礼,道:“见过世子。”

  “那马车是你们的吧?我二弟今日多承两位姑娘照顾。”水穆心头紧绷着的那根弦一松,一口气长长呼出来,看着严清歌和水英时,目光柔的竟不似他了。

  水穆平时里话不多,连他家父母都少见他有这么温和的时候。凌霄不明就里,还觉得水穆挺好说话的。尤其是在见到他的天生神力后,崇拜的不得了,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的说话。


因为严清歌和水英帮了水植,水穆心头感念,对水英有问必答,今天一天说的话,竟是比平时里一个月加起来都多。

  水植的腿被那老仆检查过,撞青了几块儿,别的地方倒是不碍。

  两边互相交换了一下行程,发现他们竟然顺路。

  严清歌和凌霄去看迎春花的庄子,跟水植要去泡温泉的庄子,恰恰挨着。

  水植不能走路,腿上的肉一天天萎缩,水家人很担心,有人给他们个偏方,就是叫他去泡温泉。

  既然两边顺路,他们就一起走了。

  水穆骑的那匹马,还是他从北边打仗时带回来的,比起普通的马匹,格外膘壮,加上它的蹄铁是特制的,走在冰面上也不会滑,所以才能跑的飞快。

  凌霄羡慕的看着那匹黑马,眼巴巴缠着水穆,道:“水世子,我能不能骑骑你的马儿啊?”

  水穆今天心情好,被她一说,就答应给她骑马了。可是这马性烈,除了他的话谁也不听,水穆就充当了马夫,让凌霄骑在上面,他在前牵着马走。

  凌霄大呼过瘾,开心的大声道:“哇!骑了这马我都感觉自己变高了。”她开怀的问向水穆:“水世子,你的马儿叫什么名字?我的马是红色的,我叫她红枣。红枣可乖了,有机会我把她牵来给你看看。”

  水穆忍不住微微笑了笑,道:“我的马没有名字。”

  他比凌霄大六岁,过完年就算二十岁了,凌霄在他眼里头,就是个小毛头,和他妹妹水英差不多。

  “那我给他起个名字吧。它这么黑,就叫他黑豆好了。”说着,她还俯下身摸摸马耳朵,开心的对着黑马道:“黑豆,黑豆你喜不喜欢这名字?”

  严清歌坐在马车里,听着凌霄在外面献宝,抿唇暗笑。

  世人都说,好姻缘都是前世注定的,今天凌霄和水穆的见面,果然证实了这点。

  不多时,严清歌和凌霄就到了看迎春花的庄子上,水穆、水植和他们告别,去了临近的有温泉的庄子。

  还没进门,严清歌就嗅到了沁鼻的花香,迎春花的香味幽暗浮动,虽然香味浓郁,可是并不刺鼻。进门一看,严清歌就见一树树鹅黄色的迎春花枝条扑面而来,美不胜收。

  这小庄子其实是京里某家的私产,只有相熟的人家才接待。凌霄提前约过,庄上的仆人早等着她们了。仆人引着两人安置下来,还过来请示道:“两位小姐要不要现在就用饭?”

  时间不早,严清歌点头道:“摆饭吧。”

  这地方的饭做得很普通,但是她们主要是来观景的,看了一天,严清歌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沁满了迎春花香,没有几天恐怕都散不去。

  临走时,两人折了好些迎春花枝,准备拿回去插花瓶里摆着。

  这地方因为附近有温泉,气温比旁处高些,迎春花才开的这么旺盛,旁处的迎春要开这么好,还要等日子呢。

  严清歌叫人在屋里各处的花瓶插上花儿,有了这些鹅黄色的迎春,室内瞬间变得喜庆多了。

  剩下的迎春还有不少,严清歌让人给炎王府和忠王府各送了一些,不小心被她碰掉的零落花朵被她捡起来,做成了一个小香囊。

  晚上下着小雪,天比往常黑的还早些,好似整个京城都一口大黑锅盖住了。

  乐家还没开始吃晚饭,外面一阵马叫,炎修羽风风火火跑进来,拍打着身上的雪沫,眉宇间全是开心,对外面的人招呼道:“把东西都抬进来。”

  外面呼呼啦啦跑进来一群人,搬得搬,抱得抱,进进出出,朝着屋里蚂蚁一样的运东西。

  严清歌定睛去看,见是一只只大小各异的瓷盆,有的高些深些,有的矮的大些。前者里面种着虬龙一样的盆栽梅花,后者里盛了水,里面攒满了已经抽出长长青翠枝干的水仙根球。

  这两样都是冬天里正好赏的花儿,可惜也太多了,把正堂的地面摆满了仍没摆下,剩余的在门口寒风里排长龙,这就算了,他领来那些下人们,仍旧来来回回不断朝院子里搬花盆。也不知道他买空了几家卖花的店铺,才买到了这么多盆。

  炎修羽对严清歌露出个好看的笑容:“清歌妹妹,你还喜欢什么花儿?改天我都给你送来。可惜我今儿没买到迎春,先用梅花和水仙替代吧。”

  严清歌见他如此劳师动众,不知他又误解什么了,道:“你买这么多干什么。那迎春花是我今天和凌霄出去玩时候顺手折的,并不是什么很稀罕的东西呀。”

  炎修羽的手僵了一下,道:“啊?”

  顾氏听见人回报这边的情况,也赶紧来了,一看屋里、院子密密匝匝的花盆,她眼睛就一阵儿的犯晕。

  这事儿逃不了,必定是炎修羽做的。

  她扶额道:“羽哥,你这是又闹的哪一出?”

  炎修羽沉吟一声:“哦,今日下午我接了清歌妹妹送来的迎春,我家也有几颗迎春花,还没开始开,一时间觉得稀罕,又想着清歌妹妹和轩哥在白鹿书院呆了几个月,来来去去看的都是那些景色,眼前素的很,就买了些冬日开花的盆景。”

  顾氏无奈道:“你买就买,何必买这么多,谁家也摆不下,就是开个卖花儿的铺子也够了。”

  炎修羽摸了摸脑袋,看向那满坑满谷的盆栽,也觉得有点儿多了。刚才他只顾着瞎激动,听人一说就买多了。

  这时,炎修羽的小厮凑过来道:“小王爷,你忘啦,咱们买这些大部分是做园景的,工匠们一会儿就到,等他们搭好架子摆完了,就没这么占地方了。”

  炎修羽赶紧点头,对顾氏和严清歌笑道:“是是是!这些花儿是不放在室内的,要留在外头搭景。刚才给你们一问,我倒是忘了!”

  说话间,就有十几个工匠被从府外领进来,还拉了几车木材和草绳工具等物。

  现在天色晚了,这些人就支起火把在外头抹黑干活。

  严清歌听过有人用盆花搭园景的,但是还没有见过,因为这么做耗价不菲,因为盆景不好打理,没多久就得拆,实在是扔银子打水漂,只为听个响。

  炎修羽和严清歌、顾氏进了屋,烤火取暖。

  那些工匠忙到了半夜,才把园景搭好。

  乐家院子不算大,他们搭出来一面梅墙照壁,一个狭长的花园,沿着路也灵巧的摆了些用剩下的零碎盆花,迎着火把的光,严清歌几人稍稍观赏了一下,因时间太晚,没细看就睡了。

  第二日早上,严清歌一起床,鼻子就抽动一下,问向伺候的如意:“哪里来的梅香?”

  问出口了她才想起来,自言自语道:“哦!是院子里新搭那个花坛里的梅花儿开了呢。”

  她洗漱过后出去一看,不禁眼前一亮。

  乐家房子买的仓促,这院子不算小,但房子不算顶好,屋子建的稀稀落落,中间的庭院全是大片黄土地。

  乐家入住后,加盖了几间屋子和游廊,室内修整一番,地上也铺了青石板。但时间有限,要靠常年积累才能收拾好的院子,现在还比较荒凉。

  昨晚上看不清楚,现在天光大放,已经能瞧出来好歹了。院子里多的那个花坛建的极为巧妙,搭出的木架高高矮矮,放在上面的盆花也争相辉映,丝毫也不比经过长年累月养护出的花园差。这花园让院子不再空旷,红梅、白梅、还有洁白的水仙,交织胜放,如仙境一样。

  最妙的是,这小花园和真正的花园一样能走进去赏花,三步一景,处处都有不同的美丽。顾氏已经起床了,带着丫鬟在那个小花园里转悠,脸上都是开心。

  她来了京城后,骤然离开呆了多年的鹤山,在这儿没有什么认识的朋友,几乎每天都呆在家里,乐家家事又不多,她大部分时间都闲的发慌,有了这个花园后,总算是有消遣了。

  严清歌看着顾氏开心的样子,回了房中,笑着给炎修羽写去了封信,好好的谢了谢他。

  中午时分,严清歌正在屋里教如意练字,帘子一挑,水英走了进来。

  她脸上红扑扑的,头上微微冒出一层薄汗,不知道之前在干什么。

  水英一进来,就叫丫鬟将她外面穿的皮袄子脱了,露出一身薄薄的夹棉衣服,道:“热死我啦,可算能松快下了。”

  严清歌放下笔,叫如意去给她打热水洗洗,打趣道:“水掌柜的,今儿怎么有空来啦?”

  水英笑道:“是我大哥、二哥叫我来的。前几天你和凌霄在路上救了我二哥,他俩特地叫我来给你道谢。我才从凌霄家过来,大哥给她送了一匹马,她拉着我跑了会儿,跑出我一身的汗。我叫她跟我一起来,她舍不得离了那马,我才一个人巴巴的过来。”

  严清歌笑道:“凌霄见了马走不动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嗯,她叫给你带了一车鲜鱼,在外面放着呢。我大哥、二哥听说你在学琴,就给你送了架古琴,我叫丫鬟给你放在外间桌上了。”

  严清歌没想到水穆、水植这么客气,道:“你两个哥哥真是太客气了,咱们两个交情,只是随手帮上那么个小忙,根本不必送礼物。”

  水英笑道:“你担心什么,送不穷他俩的。他俩打仗回来,皇上赏了许多好东西呢。不趁着现在要礼物,等过几年有了嫂嫂,那些好东西谁还能碰呀。”

  严清歌肚子里发笑。将来水穆娶了凌霄,就凭她们三个的交情,还有凌霄那个万事不走心的脾气,只怕水穆私库里的东西,水英拿到的比现在还多呢。

严清歌和水英说了一会儿话,等水英身上的汗落下了,严清歌便带她出去看看外面那个新搭起来的小花园。

  这花园叫水英啧啧称奇,她挽着严清歌胳膊道:“清歌,这花园瞧着真精致。我记得我上回来的时候,还没见有呢。”

  严清歌笑道:“是炎小王爷叫人来搭的,用的都是盆景。”

  水英眼前一亮,道:“盆景?那岂不是说室内也能用了,而且还能时不时的换上不同的盆花?”

  严清歌道:“是这个道理,可是必须要熟悉这个的匠人专门打理,平常人是不行的。”

  水英开心道:“上回你跟我说将饭菜涨价卖,我想着若是食肆太普通了,涨价就更没人来了,索性将里头重新拾掇了一番,现在精致归精致,终究还是少了些什么,见了眼前这盆栽搭的小花园,我终于知道该怎么改了。”

  严清歌没想到水英因为她上回一席话,居然真的折腾起来要涨菜价。

  “我现在就去找炎修羽问问,那工匠是从哪儿请的,赶紧叫人把这屋内的小花园给建起来。年后初七食肆就要重开张了,可不能耽搁。”水英风风火火,说走就走。

  这边儿水英走后,顾氏来了,问道:“水姑娘这性格太爽利了,我还想着留她饭呢。”

  严清歌笑道:“她家里叫她管几间铺子,给管的魔障了。满心的生意经,睡觉都想着铺子。”

  顾氏笑道:“怪不得她这么能干!今儿我要去趟翰林院。你舅舅来信,因为快要过年了,翰林院发腊赐,有酒有布,需要套车去拉,他还要我问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严清歌笑道:“当然要去了,我还没去过翰林院呢,正好看个新鲜。”

  两人坐着马车,带上几个下人,不多时就到了翰林院处。

  翰林院极大,到了门前时,有候着的下人引了她们到偏门,偏门前车水马龙,顾氏下车一问,见这都是来领东西的,而且都是家中女眷。

  顾氏看到眼前场景,才心道怪不得乐毅叫她亲自来取那腊赐呢。

  这门口聚着的都是女眷,没什么好避讳的,她索性将严清歌也从马车里叫下来,让她松快松快。

  翰林院专门辟出来一方小院子发腊赐,那些夫人里有的一看就是平民小户出身,有的则衣着精致华贵,还有一些是仆妇打扮,应该是代家里主母来领东西的。

  这些人里有不少早就相识,她们笑着跟对方打招呼,在一起热热闹闹说话。

  顾氏领着严清歌去排队,两人的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负担起的,又是生面孔,不少夫人都对她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这时,一名爽利的四十年纪左右的夫人笑着上前,对顾氏道:“我瞧着妹妹眼生,叫我猜一猜,你是乐状元家内人,可对?”

  顾氏性格是比较内向那种,对着家里熟悉的人还好,对不熟悉的外人一向不太会搭话。有人主动跟她说话,她心下松了一口气,回个笑容,道:“是呢,姐姐是哪家的?我今年才来的京城,各家都不熟悉呢。”

  两边一来二去,就搭上了话,那四十多的夫人姓窦,她丈夫在翰林院任职数十年,认识不少其余夫人,顾氏被她引荐一番,很快就和不少夫人都认识了。

  严清歌跟在顾氏后头,像是个小尾巴一样。

  见她生的灵雅出尘,惹人心喜,就有人对顾氏道:“这是乐状元女儿吧?小小年纪,就出落的如此美丽!”

  顾氏笑呵呵道:“这是我侄女儿,我家里只有一个死读书的呆儿子。若我有福气能生出来这样好的女孩儿,那可是谢天谢地了。”

  “乐状元的侄女?难道是严家的?”一个夫人忽然惊呼道:“严家好像有个女儿是京城四大才女之首,人都称女状元,叫做严淑玉,难道就是她?”

  许多人的目光投视在严清歌身上,让她一时间成为了人群的焦点。

  顾氏赶紧道:“不是的。清歌是嫡女,那个严淑玉是严家一个姨娘生的。”

  严清歌落落大方,对那些夫人微微一笑,不多言语。

  这时,忽然有个女声道:“说起严家,我家老爷昨儿才见过严老爷呢。严老爷想赶上开春委任,正四处散财呢。”

  严清歌心头一紧,赶紧去看是谁说的话,却发现人多嘴乱,她又和这些女人不认识,竟是没发现开口之人的源头。

  不管这人说这话是好心还是坏意,到底是让严清歌知道了,严松年他竟然想买官。

  当今朝廷连年征战,为了军费,出了贵粟之策,只要给朝廷交上足够的银钱或是粮食,都可以换取不能世袭的爵位。

  爵位是虚名,买的人说出去有地位,但是没有丝毫的实际权利。买官却不同,是被明令禁止的重罪。事情不成还好,成了被人查出来,牵连全家,严清歌也会被影响。

  严松年前段时间花了五万两银子捐了个爵位,心下还不满足,竟然要买官了。

  前几年严松年做过南疆安抚使,可是他为人糊涂又贪婪,官儿当的乱七八糟,没一点儿建树,惹起的民怨不少。那三年委任到期,考评得了个中下,后头就被晾着一直没起用。

  没想到他根本不反思为什么被晾起来,反倒要走歪门邪路弄官当,果然作死。

  严清歌忧心忡忡,顾氏脸上的笑容也少了。两人领过东西回去,等着乐毅回来。

  乐毅听说了这事儿,当场拍案而起,气的立刻就要去严家找严松年算账。

  严清歌拉住了乐毅,道:“舅舅,何必急这一时半会儿,父亲要买官的事儿肯定不是一两天了,我们早去晚去都是一样的。马上就要过年,等你放假了,再和我一起回去劝劝他吧。”

  年前翰林院正是最忙碌的时候,乐毅还真是走不开,他只能接受了严清歌的建议。

  过了四五天,到腊月二十七时,乐毅终于放假了。他中午放假回家,吃过午饭就带着严清歌去了严家。

  因是严清歌带着,所以俩人没用门房通报,便去了寒友居。

  寒友居门虚掩着,进去后,严清歌听见侧厢房里传出来婴儿的哇哇哭声,那地方,应该是莺姨娘和柳姨娘的住处。

  侧厢房门一开,莺姨娘的丫鬟橘香走出来,手中还端着一盆热水。猛一见院子里站着的严清歌和乐毅,她愣了一下,赶紧退回去,不多时,莺姨娘走了出来,头发微微有些散乱,离得近了,能闻出她身上带着一股婴儿独有的奶腥味。

  她上前给严清歌行个礼,道:“大小姐,你回来了?老爷出去了,要很晚才归家。”

  严清歌看看她,道:“你屋里可是三小姐?”

  “是!楚妹妹近来精神不好,三小姐体弱,略有些爱闹人,我和柳姨娘就把三小姐接到这边儿住了。”莺姨娘嘴角微微翘起,容光焕发说道。看她开心的样子,一点儿都没有嫌弃严润心吵。

  听得严松年出去了,严清歌道:“你知不知道父亲去了哪儿?”她可没心思等到半夜严松年回来再和他说事儿的心情。况且那时候严松年八成是喝的醉醺醺的,根本没法儿好好说话。加之乐毅也在,她能等,乐毅也不能等。

  莺姨娘想了想,道:“我听舞文、弄墨说,老爷近来常去的有填翠楼,如意楼,福祥楼这三个酒楼。要是这三个地方找不到,肯定是去了哪家朋友那里拜会,这个就不定在哪儿了。”

  严清歌谢过莺姨娘,和乐毅一起找过去。

  这三家酒楼都是京里面比较上得了台面的酒楼,普通酒楼置办一桌上档次的酒席二两银子就足够了,在这里需要十两银子。

  此时过了饭点儿,可是还有不少人在里面喝茶消磨时光。

  严清歌和乐毅是在如意楼里找到的严松年。

  乍一看到半年多没见的严松年,严清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面貌和严松年很相似的肉球,足有之前两个严松年那么宽。他的五官被肥肉撑得变形,眼睛挤在一起,大冬天手上还附庸风雅的拿着把洒金折扇,腰上挂了价值不菲的翡翠玉牌,十指胡萝卜一样的粗肥手指上,套了足有四个戒指。

  半年前严松年还没这么胖,打扮的也没这么离谱,看着像是个肚子里有几分墨水的富家翁。可是现在的严松年,完全就是个惊人眼球的暴发户。

  乐毅皱着眉头看向严松年,简直都不敢认这人是谁。

  严松年并不是一个人在喝茶,他旁边还坐了五六个男子,正和他哈哈呵呵的笑着高谈阔论。这种场面,严清歌一个女孩儿家不好上前,只能在一边等着,叫乐毅一个人去了。

  见了乐毅,严松年红光满面的笑道:“原来是大舅哥!”他热情的拉过了严松年,啪一声将折扇合拢在掌心,笑哈哈对众人介绍:“这就是我那大舅哥乐毅,圣上亲点的状元。”

  跟他一起的男子们各个喝彩叫好,拍马屁的话不要钱的往外冒,乐毅给他们说的浑身难受,轻轻推开严松年的手,道:“谬赞!”他转头对严松年道:“严兄,我有话和你说,你和我来一下。”

  严松年不知道乐毅找他有什么事情,带着严松年去了酒楼里一处清静包间,嘴上还吹嘘道:“这包间是我常年订的座位,乐兄要是有什么事儿请酒,只管来抱我名号,不拘吃喝,都挂我账上。”

  他这样财大气粗,拿钱砸人,叫乐毅心中越发不爽。严清歌悄悄得跟过去,听了严松年这话,也是不禁摇头。

  进了门,严松年才发现跟来的严清歌,他本想开口说什么,可是观乐毅脸色严肃,略有些不悦,不禁闭了嘴。

  他心下忐忑,怕乐毅一张口就教训自己,嘴里发干,不等乐毅开口,急急道:“我叫茶博士上点壶茶。这家的茉莉香片泡的真真是好极了有些。”

  乐毅摆手道:“不必!严兄,我听人说你要买官,这是真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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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歸來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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