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1日星期一

{毒妻} 避暑7

 第二日一早,各家女眷开拔回京,一路上车马喧喧,严清歌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回去的时候和宁家、凌家一起。   回到家里,严清歌先去拜见严松年,走时顺带将那柄金如意带上。   这柄金如意在四件奖品里头,是众人最看不上眼的,谁家也不缺钱,只嫌那么大块的金子扎眼。严清歌也不喜欢它,索性拿过来给严松年当礼物。   严松年收下金如意,又听说是严清歌在赏荷宴上赢来的奖品,特地拿来孝敬父亲的,乐的嘴巴都合不拢,笑哈哈对身后伺候的柳姨娘道:“柳儿,你去书房,把二小姐做的那首诗拿过来,我帮她改了改。你妹妹现在诗名在外,你又拿了赏荷宴头筹,我严家双姝誉满京华指日可待。”   严清歌冷眼看看严松年,严淑玉真够不要脸的,被公主提前赶回来的理由不敢跟家里说,倒是把作诗的事儿四处宣扬,要不是因为怕耽搁了宁敏兰出嫁,严清歌现在就戳穿她那张画皮。   柳姨娘很快带着一幅字回来,正是严淑玉在荷塘边高声吟出的那首诗,被严松年亲笔书写下来。   “清歌你来看看,我帮她改了四个字,淑玉直夸我是她的四字师,你看我改的好不好。”严松年和严淑玉不愧是亲生父女,大声念起来:“惜春有时尽,暑意催菡萏。凌波招香幽,满目青罗衫。不是广寒客,清气满人间。愿随碧涛去,来年植水边。我将原本的暑气改成暑意,将高洁照人间,改成清气满人间。清歌,你觉得可妥帖?”   “父亲改的真好!”严清歌笑的眉眼弯弯,夸了起来:“可惜清歌不会作诗,不然也要求父亲指点了。”   违心的巴结过严松年后,严清歌打定主意以后绝不写诗,绝不给严松年改自己诗作的机会。   严松年得了巴结,当然是通体舒畅,他斜斜靠在椅背上,笑道:“看到你们姐妹两个成才,为父心中畅快的很啊。”   严清歌哄过严松年,拜别他出了寒友居门,却没回家,而是直奔明心斋。   明心斋是女先生楚丹朱的居所,也是她教导府里女学生们的地方。   进门后,楚丹朱立时迎过来,看见几个月没见的严清歌,笑眯眯道:“是清歌来了,你许久没来上课,可是身体不舒服?”   楚丹朱为人和蔼可亲,从来不为难学生,严家姐妹不想来上课,楚丹朱也不说半句,更不会给严松年告状。反正她自己肚子里也没多少墨水,学生学得太快了,她也没那个水平教导,乐得糊弄过去,在严府混日子,反正总不会少她束脩。   严清歌倨傲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穿着新衣裳,头上的首饰也换了,更加证实心中猜测,冷声道:“楚先生,你何必装模作样。你帮庶妹写的那首诗,收了多少银子?”   楚丹朱表情呆了呆,小心翼翼道:“那首诗是二小姐自己作出来的,她在柔慧公主庄子上,我在家里,那么老远,怎么可能帮她作诗。”   “楚先生何必装模作样,你提前做好一首诗,让庶妹背会,好在赏荷会上大出风头,这事儿,我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不知道你收了庶妹多少价码,要是合适,往后我说不得也要用一用楚先生。”   楚丹朱听她说完,心里一松,了然道:“我在严家四年,教了大小姐您读书认字,早把自己当做严家一份子。也不瞒你,二小姐给了我三百两银子,让我给她做了十首诗。”   “楚先生真是大才女,一首诗要价三十两。我听说外面天桥边也有给人代写诗作的穷秀才,一首诗才五钱银子就能买到。”严清歌冷冷道。   “大小姐,你有所不知,二小姐肯给我这么多银子,主要是为了封口。不过你和二小姐不是外人,知道也没碍的。我教了大小姐四年,感情自然比旁人亲厚,白给大小姐写诗,也是行的。”楚丹朱巴结道。   严清歌哦了一声,嘲讽的盯着她:“楚先生也知道你和我亲厚,但只为了三百两银子,就肯卖文给别人。可见我在你心中,还不如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银子,够在京城买一进不错的院子,再开个小铺子,既能安居,还可以乐业,对普通的平民来说,真的不少了。   可是楚丹朱不同,她今年二十九,容貌不显,家里更是早破落尽了,无依无靠,出了严家,只怕立刻会被人撕吃,银子越多,对她来说越是祸。能在严家多留一年,就是多赚一天,若是能留一辈子,那就更好了。   严清歌的话,让她急的头上冒出来点点汗水。结结巴巴道:“大小姐,我……我知错了。”竟是半点夫子的谱都不敢摆。   严清歌淡淡看她一眼,走出了明心斋,留下一个被吓得战战兢兢的楚丹朱。   严淑玉很是忌惮严清歌说出赏荷会上的事儿,接下来的几天,都安静的出奇。没她找事儿,严清歌安生的过着日子。   夏日的天,说变就变。一场暴雨从天而至,天上闪电狂舞,如银蛇坠地,雷声滚滚,连绵不断,震得瓦片上流下的水线也要抖三抖。   天气本来已经入暑,可是给这大雨一浇,又凉下来。如意怕严清歌冻病了,将严清歌的薄毛斗篷寻出来,给她穿上保暖。   上次赏荷宴以后,严清歌就没再见过炎修羽。一来是惦记他脚伤,二来是想知道那个叫做欧阳少冥的神医有没有上门给他医治。她想起炎修羽曾说过,两人可以书信来往,于是趁着下雨出不得门,在书案前写了封信,问他近日可好,又把自己的疑虑写入其中,盼他回信解惑。   写完这封信,严清歌兴致上来,一口气给宁敏兰和凌霄也各写了一封。只是光送去一封信未免单调,她去厨房吩咐人做了精致的糕点,并今日刚做好能吃的新鲜乳酪,撒上糖渍桂花,和各种果干儿,用冰碗镇着,准备叫人将信和吃食一起送去。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下午时候,天色放晴。严清歌派了几个可靠的婆子媳妇,叫她们叫车出门,给各家送东西。   傍晚时分,这些婆子媳妇们依次回来,各个脸上都是笑意盎然,她们跑腿去送了躺东西,得了银钱赏赐,都觉得这是个好差事。   宁敏兰和凌霄都有回礼和回信,只有炎修羽那边叫人传话,说是那个欧阳少冥看过他病情,感觉炎修羽这病很有意思,答应给他治病。他脚伤已结疤了,不碍事儿,叫严清歌不用挂怀。   晚上吃饭的时候,寻霜忽然跑进来,端了个盒子,笑道:“这是炎王府送来的东西,说是给大小姐您的。送东西来的婆子在外面等着给大小姐磕头。”   严清歌见是个精致的竹编食盒,打开一看,里面共三层。   一层放着桂花酸梅糕,做的晶莹剔透,切成手指条大小的长方块,摆在小碟子里,正是夏天的好吃食。   第二层放了一个小盒子,里头摆了透明围棋子,严清歌放在鼻下闻了一下,全是糖味儿,才知道这是糖棋子。   第三层是一只缠枝牡丹的青瓷小盖盅,未开盖子就有蜜香扑鼻,间或一股稍呛的好闻味道,红艳艳的蜜水里头,漂浮着不知名的果子肉。   她对寻霜道:“叫那婆子进来吧。”   婆子是炎王府的下人,进来磕头道:“见过严府大小姐,我们小王爷吩咐了,这是给大小姐用的吃食。头两层都常见,第三层是家里特特拿花蜜煨的枣儿槟榔,最好驱寒气,这才刚下过大雨,怕大小姐受寒气,最好热的滚烫吃下去。”   “炎小王爷有心了,就说我多谢他。”严清歌没想到炎修羽居然这么细心,拿了装碎银的荷包赏给婆子,叫如意陪着送她出门儿。   自这日起,几小每隔几天,就差人给对方送书信和一些小东西,你来我往,感情越来越好。   宁敏兰秋天就要出嫁,严清歌决定做一件好点儿的绣活给她添妆,她细细的画完图样,又仔细地选丝线和布料。   她要绣一顶床帐,新人成婚,最好是送百子帐。百子帐难做,上面要绣一百个神态各异的小孩子,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完成。何况以宁敏芝在家备嫁的时间算,恐怕百子帐早就做好了。   严清歌取巧,准备绣一幅葡萄纹装饰的石榴帐,葡萄纹排了一千个,绣上的石榴恰恰也有百个,绣好后下坠的装饰珠子,严清歌准备装上一百个小玉葫芦。石榴、葡萄都暗喻多子,葫芦更谐音葫芦。这么算来,这帐子勉强也算是很吉祥的百子帐了。   绣活最是费精神,严清歌全心投入,一个不注意,严淑玉已经哄得严松年答应下她,带着一家人去严家郊外的庄子上避暑。   今年夏天不算热,严清歌根本闹不明白为什么要去避暑。她想一想才了然,叫过来如意道:“你出去打听打听,避暑带不带海姨娘。” 海姨娘的棒伤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好了,看样子这母女两个耐不住寂寞,要借此机会出来蹦跶了。   没多久如意回来,愤愤不平道:“海姨娘也去。”   海姨娘惹了炎王府,只是吃顿板子,禁足几十天,这么轻易就被放过了,连如意都感觉到罚的太轻。   “果然如此。”严清歌冷静道:“如意,这次去庄子上,我们可要仔细点,只怕海姨娘被关了这段时间,心里有怨气呢。有什么情况,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如意答道。   严松年说走就走,大暑来到第二天,带着全家浩浩荡荡去了严家庄子。   严家家奴连老带小一百四十三户,五十多户在京城里伺候,剩下的呆在庄子上种田干活,家奴种不完的地,才租给京郊的佃农。   平时庄子上的家奴,日日要伺候田地,不得闲功夫,现在老爷一家忽然跑过来避暑,他们农忙之余,还得收拾屋子,拨人手伺候,一时手忙脚乱,对即将到来的严老爷一家,实在说不上欢迎。   严淑玉和海姨娘坐在一辆车里,车队一停下来,她就急忙跳下来,扶着海姨娘下车,叽叽喳喳道:“娘,我们到了!”   海姨娘只是被打了屁股,脸皮儿还是之前那样,姿容无损。加上休养了两个月,身上多了点儿肉,看着婀娜些许。   尤其今天她穿着掐腰宽袖上衣,和露出半个精致鞋面的裙子,头发妆容也都是仔细收拾过的,眼睛像长了钩子一样直朝严松年坐的车子看,旁人就知道她心中挂念着什么了。   严松年下车后,对上海姨娘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她的那身打扮,喉头耸动,显然是想起来海姨娘的好,对她递过去一个微笑,海姨娘顿时得意的忽闪眼睛。   严清歌就当没看见这一幕,自顾自去了庄子上,叫下人领她去房间里。   严家的庄子盖得村土风味十足,原就不是为了给主子们住的,房间低矮,院子狭小,能避什么暑?反倒比京里头还热。   如意在外面看着下人把严清歌的行李搬过来,一阵儿的收拾屋子。严清歌搬了凳子,坐在树底下的阴凉里绣花乘凉。   过一会儿,如意出去打水,准备回来再擦洗一遍房间,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体态结识的农妇。   这农妇大概四十多岁,鬓角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见了严清歌就跪在地上磕头:“奴婢余赵氏,见过大小姐!”   严清歌听这农妇自报叫做余赵氏,想了想,问道:“你和余花儿什么关系?”   余花儿就是被她叫做泥巴的那个丫鬟,后被海姨娘母女下毒手弄死,伪装成投井。余花儿的父母来认领尸首时,哭的好不凄惨,严清歌听到,叫人送去二十两银子。   那农妇立刻红了眼睛,道:“是,奴婢就是余花儿的母亲。”   她好好的女孩儿送进去,才两天,变成冷冰冰的尸首抬出来。就算她再眼拙,也能看出余花儿脸上的青肿是被人打得,而不是在井里泡的。她将海姨娘杀女的仇恨,牢牢的记在心里头,日夜受着煎熬。   知书、达理被海姨娘收买,在庄子上不是什么秘密,这两人被放回来以后,偶尔也说起来一些京城严家的事情,余赵氏一一记在心里,其中就包括海姨娘母女和大小姐关系很恶劣这一条。   严家全家来到庄子上,余赵氏立刻寻摸了机会过来,给严清歌磕头。   严清歌知道余赵氏心中所想,淡淡道:“你起来吧,你所求的事儿我明白,只是有些人暂时动不得。还请你回吧。如意,给赏,送客。”   余赵氏拿了赏钱,惴惴不安的出去。她也知道海姨娘势大动不得,不过听大小姐的语气,似乎还是有机会的,只是不晓得等到什么时候。   晚上时分,如意忽然进来道:“老爷今晚留在海姨娘处。”   “留就留吧。”严清歌没放在心上。   如意挑了灯花儿,忽然道:“不知道咱们严府里的小少爷,将来是莺姨娘生的,还是柳姨娘生的,不管是哪个,总比海姨娘生的要好。”   严清歌笑她:“如意这小脑袋整天总想那么多。别看莺姨娘、柳姨娘现在听我话,为母则强,真生下来严府小少爷,可就不好说了。”   “小姐不是有她们卖身契么,怕什么?”如意道。   “一张卖身契能顶什么用。知书、达理还不是家奴,一条命攥在严府手里头,还敢背主。有些人是天生的破落户,越是什么都没有,越是能糟践自己,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的人,是最凶狠的。”严清歌叹气道。   如意不是很开心道:“我今儿见到知书、达理了。他们俩看着白白胖胖,比在府里养的还好呢。因为伺候过老爷,虽然是犯了错打发回来的,可是旁人还是把他俩尊着宠着,简直是这庄子上二老爷、三老爷了。”   “海姨娘还能用得到他俩,当然不会叫他们吃苦头。”严清歌道。   主仆两个闲话一会儿,就准备去睡了。庄子上没有蜡烛,点的灯是小盏油灯,光线弱,看东西费眼睛,严清歌索性早睡早起。   半夜时分,严清歌睡得迷迷糊糊的,总听见一阵阵翻来倒去的动静,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屋里头窜动。   如意也听见了,两个人起来找了半天,没发现有东西。熄了灯,一会儿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来,好不恼人。   如意苦恼道:“小姐,你睡吧,我点着灯看着,有人就不会有那声音了。”   严清歌摇摇头:“兴许就是几只耗子,碍什么事儿。明天使人把屋里的家具和箱笼都挪开,堵住洞便好了。   就这么给吵了一夜,主仆两人盯着没睡好的黑眼圈,早早起来。   如意去叫人帮忙往外抬家具找耗子洞,院子里忙的热火朝天时,海姨娘扭着腰身,夸张的走进来,一进门,就用帕子捂着脸,道:“呦,这是做什么。弄的乌烟瘴气的。”   严清歌冷冰冰道:“只是堵几个耗子,海姨娘在自己屋里呆着就是,难道心痒难耐,要来多管闲事么?”   俗话说得好,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海姨娘听出来严清歌是骂她,脸色青白,生气道:“我好歹是你半个长辈,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叫你这边清静些,别吵了人睡觉,老爷还没醒呢。”   严清歌竟是笑出来:“一个妾也敢大口小口说自己是长辈。”背过身不再理她。   海姨娘恨恨的盯了严清歌两眼,嘴里低声不知道嘟囔了两句什么,满脸狰狞的走开。   严清歌住的那屋子里,的确发现了几个耗子洞,着人用糯米水调了黄泥,将洞堵上,没多久便凝固上。家具东西被抬回去,来干活的家奴道:“好了,今晚大小姐就不会觉得吵了。”   严清歌给过赏银,谢了他们,才回到屋里。   中午吃过饭,知书、达理走进来,穿着崭新的袍子,道:“大小姐,老爷今天兴致好,叫大小姐出去坐船游玩,软轿已经备好了,就等大小姐过去。”   从庄子出去三里地,就是灞河。灞河泛舟,的确是很好玩的。去灞河这段路,男人可以骑马,女眷则坐软轿。   知书、达理以前没少在严松年耳朵边为海姨娘说话,惹了严清歌不是一回。他俩被贬斥回庄子,便是因为偷严清歌的帕子,现在长了狗胆,还敢来她这里通报消息。   想必是是严松年好了伤疤忘了疼,乍一看见这两个用了多年的“忠仆”,又起心复用了。而昨晚海姨娘吹的枕头风,估计也起到了很大作用。   严清歌坐在上首,任他们跪在地上通报完,半天也不叫起来,过了好长时间,才慢悠悠道:“要是我说不去呢?”   知书、达理心里发憷,继续跪着,不敢跟她顶撞。严清歌冷笑一声:“滚吧!”他们赶紧退了出去。   如意担心的问严清歌:“小姐,老爷来叫,咱们真的不去么?”   “去!”严清歌站起身:“衣裳也别换了,就这么走吧。”   幸好因为在庄子上,严清歌常见到外人,所以衣服都穿的很规整,不用换也不碍的,就这么出去,倒挺合适。   严松年看见严清歌过来,一副慈父面孔,关切的问她:“我听知书、达理说你不想去,恐怕是你是苦夏,怎么又过来了。”   “父亲不知道么?我住的屋子里有耗子,昨天闹了一夜,今早上叫人堵耗子洞,这才忙完。幸好父亲还没走。”   “竟有耗子?也难怪,这是庄子上,不如家里清静,你先委屈几天吧,天气凉了我们就回去。”严松年道。   “是呢。海姨娘早上也是这么说的,嫌我找耗子洞打搅她睡觉。好奇怪哦,她又不是耗子,我堵洞怎么会吵到她。”严清歌表情娇憨的告了一状。   旁边海姨娘气的直揪手帕,严松年呵呵两声,没有多说,叫抬轿子的人启程,带他们去河边。 \ 灞河河面水势平稳,宽余百丈,支撑着整个京城的用水和漕运。加上远处有山影淡淡,河畔有杨柳依依,更添秀色。   在灞河上泛舟,本来是件美事,可是加上海姨娘,就不再美了。   船夫是男的,海姨娘很是有“规矩”的拉着严淑玉躲在船舱里不出来,说是规避外男。连带的严松年也不让严清歌和柳姨娘、莺姨娘上甲板。   关在船舱里面,这船又不是带窗户的楼船,同行的还有自己极为厌恶之人,这么闷一个时辰,还不如呆在家中绣花呢。   严清歌心烦,懒得看海姨娘和严淑玉,索性在船舱里睡了一觉。   下午回去后,庄子上人来报,说是京城里头有人给严清歌送信,还带了礼物。   严清歌接了信和礼物,炎修羽、凌霄、宁敏芝的都有,他们知道严清歌到乡下避暑,将信件和礼物特地送到这儿来了,信里面各个都问,庄子上凉快不凉快,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严清歌趁着天还早,写了回信,将庄子上有老鼠,吵得人没法睡觉的事情大书特书,告诉他们千万别犯蠢到庄子上消暑,因为这儿更热。顺带摘了几袋子新鲜瓜果,和信一块儿送给他们,叫他们尝尝鲜。   晚上严清歌照样是早早的睡了,岂料刚才睡下,又听到了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比昨晚还大。   明明屋里所有的孔洞都被堵上,还这么的吵人,加上白天在船舱中已经睡过,严清歌更加睡不着,她怒气哼哼坐起来,也不点蜡烛,听着声音从哪儿发出来的。   良久,她才分辨出,声音是从屋梁上传来的。   白天她们把地上和墙面的洞穴都堵上了,没料到老鼠竟然这么大胆,居然敢爬到屋梁上去。   严清歌点了灯,叫如意出去叫了几个婆子,搬梯子上梁,看看上面到底怎么回事儿。   现在时间还不算晚,听闻大小姐房中仍有鼠患,那几个婆子热心的放好梯子,手执火把,爬上去看。   上面的人拿火把照了照,发现什么都没有,刚想说话,忽就听见下面的人尖叫一声。   她居高临下,朝下望去,发现地上竟多了两条蛇。   这两条蛇五彩斑斓,每条都约莫有半丈长,身子酒盅口粗细,头部扁平,头顶长了怪里怪气的血红色肉瘤。   它们狰狞的小眼戒备的盯着屋里的人群和火把,高高昂起身子,张大蛇口,露出狰狞的尖牙和鲜红色的蛇信,滑溜溜的身子在地上盘旋游弋,一看便是攻击性极强的毒蛇,只怕被咬上一口,就要命丧当场。   一名仆妇哆哆嗦嗦嚎起来,大声道:“快保护大小姐出去。”劈手拉住严清歌,朝门外跑去。   眨眼间,除了房梁上那名婆子,旁人全都跑了个一干二净。   一名仆妇道:“我记得余家公公会捕蛇,快请他过来。这蛇实在是太可怕了。”   方才那名婆子举着火把在房梁上探看时,底下的众人眼睁睁看见两条大蛇啪嗒一声就从头顶掉下来,摔在地上,然后就开始做出攻击姿态了。   幸好没有人被咬到,不然今天可就麻烦了。   因为屋里出现毒蛇,余家公公很快被喊过来。这个老头六十多岁,背着个大口袋,腰带上插了柄竹笛,跑进来。他身后还有名妇人,正是余赵氏。   严清歌听了余赵氏的话才知道,进去抓蛇的那名老头,就是余花儿的爷爷。   余家以前在穷困湿热的东边讨生活,那里的蛇非常多,于是便有了一手代代相传的抓蛇好手艺。百多年前,余家过不下去,讨饭到了京城,举家自卖于严家为奴。现在日子过的安定,京城蛇也少,余家会抓蛇的只有余老头一个了。   屋里响起了怪异的竹笛声,没多久,余老头背着不时这里凸出一块那里凸出一块的布袋出来,擦一把头上的汗水,道:“这是山地才有的毒蛇,京城应该是没有的,我只小时候听父亲说过,唤作血冠,咬人一口,三步毙命。这种毒物,怎么跑到咱们庄子上来了,看它们身长,绝对有十年之龄,真是奇怪。”   严清歌也看出有异,对余老头行礼道:“多谢老丈援手,这屋子我是不敢住了,恐怕还有别的不干净的东西,若是您不嫌弃,就帮我看看吧。方才这两条蛇,是从梁上掉下来的。”   余老头点点头,让儿媳妇把放了蛇的布袋拿好,重新回了屋子。   一会儿,余老头出来,面色凝重,手中提了好粗好长一条蛇蜕,看起来竟像是个长达一丈半的细口布袋,道:“这是在梁上角落处找到的,怪不得这两条蛇不敢伤人,只在梁上爬。有护家神留下的龙衣,它们新到,不敢造次。”   余老头口中的护家神和龙衣,严清歌倒是有所耳闻。据说会有一些比较通灵的蛇类,和人同居一室,从不伤人,也不轻易露面,只捕捉屋里的老鼠等物为生。这种护家神,是绝对不可以打死或者赶走的,不然会惹来灾祸。而龙衣,说的就是蛇蜕了。   严清歌上前用手碰了碰那一丈半长的蛇蜕,轻声问道:“照老丈的意思,那两条毒蛇是新过来的?”   “是!若我们这里有这种毒蛇,早有人被咬伤了,不至于到现在还没被发现。况且这屋子前些日还有人住,并没有看到毒物踪影。”   严清歌知道有人要害她,心中冷笑,面上淡淡道:“既然屋里没有旁的毒物就好。”叫如意给了赏钱,也不再回屋,换上大衣裳,直奔海姨娘的院子。   她叫如意对着海姨娘的房门擂鼓一样敲起来。   里面还亮着灯,却没见有人影,海姨娘和严松年应当是已进帐子了。   海姨娘被人这样敲门,在里面不悦喊道:“是谁?”   “老爷,大小姐的屋里抓到了两条毒蛇。”如意喊道。   本来不说话的严松年听到这个消息,一惊,骤然道:“毒蛇?庄子上怎么会有毒蛇。”   没一会儿,严松年和海姨娘都起来了,打开门,严松年的鞋子都没有穿好,海姨娘更是还只批件衣服。   “父亲大人,女儿屋子里发现两条极毒的蛇,唤作血冠,咬人一口,三步毙命。这两条蛇现在还在余家放着,父亲可要移步一观?”   她虽然请严松年去看,可是一双含冰带雪的眼睛却越过严松年肩头,牢牢盯住了海姨娘。   严清歌一直瞧着海姨娘看,严松年也忍不住顺着她视线看过去。   海姨娘恼羞成怒,摸了把自己的脸,怒道:“你屋里抓住了毒蛇,看着我做什么?”   “对啊,清歌,你屋里抓住毒蛇,为什么看海姨娘?”严松年奇怪道。   “只是看看海姨娘怕不怕蛇。”严清歌失望的打量着严松年那张糊涂急色脸,又看看海姨娘,冷冰冰抛下一句,转身就走。   严松年没兴趣去看毒蛇,更没怀疑这蹊跷毒蛇的来历,拉海姨娘回屋里去。   因为伺候了严松年一夜,第二天一早醒过来,海姨娘便叫热水洗澡。   泡在澡盆里,海姨娘想起昨晚严清歌说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等洗过澡,叫人给她擦头时,她的大丫鬟彩凤忽然道:“咦,夫人,咱们窗户纸怎么破了。”   海姨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瞧,果见窗户纸上破了一个酒杯口大小的洞,洞口还有几片东西在闪闪发光。这洞口的粗细程度,恰好够那两条蛇爬进来的。再一看洞口旁闪闪发光的东西,海姨娘就更惊恐了,那正是蛇的细小鳞片。   海姨娘尖叫一声,头发也顾不得梳,只穿了一身小衣,披头散发跑到外面去,大声道:“屋里进蛇了,快点给我搜!”   彩凤被海姨娘的表现吓一大跳,吞口口水,道:“夫人,咱们找人来抓吧。昨晚大小姐的屋里发现了蛇,是找了余老头来的。”   “还不快去叫人!”海姨娘急的嗓音都变尖了。   海氏药方为了制药,常年收购毒蛇,这两条蛇,是海姨娘拜托了海家找来的,是京里面很难得的货色。她最清楚这两条蛇的毒性,被咬上一口,基本就只能等死,勉强救下来,也会变成傻子。   昨晚的那两条蛇被严清歌下令弄死了,只要了丁点鳞片,剩余的叫余老头背着人埋起来。但是严清歌不许余老头往外说蛇死了,她告诉余老头,如果旁人来问,只说这两条蛇奸猾的很,半夜挣开布袋口跑了。   余老头不理解为什么严清歌要这么做,被儿媳妇叫去说了两句,闭上嘴巴,跑去给严清歌磕头。   余花儿虽然是女孩儿,但受宠程度,还在余家两个男孩儿之上。要不然,她也不会被培养出那样事事爱掐尖出头的性子了。余花儿出事儿后,余家全家都不安生,老头子更是十梦里有三四回都梦到孙女还活着。   这毒蛇能从哪儿来?肯定是海姨娘这个奸猾的拿来害大小姐的。大小姐叫他说假话,是为了对付海姨娘,这是在给他们家余花儿报仇啊。 余老头被叫到海姨娘住的地方,人来人往的,正在将海姨娘屋子里东西往外搬,好腾空屋子抓蛇。   海姨娘来的时候带的东西可不少,为了重新得到严松年宠爱,她不单单拿了极为华美的被褥、玉席、床帐、衣服等物,甚至将珠玉院的帘子、镜子、熏香乃至马桶和一应瓷器用品全拉来了,屋子差点被搬空。   海姨娘胡乱穿了一身翠色的衣服,总觉得浑身难受,好像那蛇在衣服上面爬过一样。她坐在高高的凳子上,向下面的余老头问话。   “昨晚那两条蛇呢?”   “那两条蛇奸猾的很,半夜挣开布袋口跑了,老奴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没想到这不长眼睛的偷跑来姨娘您的屋子。”余老头道。   海姨娘心口一凉,对旁边干活的下人们没好气呵斥道:“快点搬!”   严淑玉一早听到消息,说是庄子上有两条毒蛇,她过来看热闹,道:“娘,庄子上真有蛇?不如我们回去吧?”   海姨娘凝神一想,这次她出来,为的是让严松年解她禁足,同时重获宠爱。现在这两个目的都达到了,加上那两条该死的蛇也跑了,不如回去京城。   她摸了摸严淑玉脑袋,道:“我的儿,还是你看得清楚。我们这就和你父亲说去。”   方才海姨娘洗澡的时候,严松年出门了。海姨娘问了问,下面人通报说严松年去了严清歌那里。   海姨娘瞪了瞪杏仁眼,颐指气使:“去把老爷叫回来,就说我有重要事儿找他。”   过一会儿,两个下人急匆匆跑过来,道:“老爷有客人,现在不方便来。叫姨娘等他晚上回来再说。”   “我倒要看看,什么客人值得老爷陪一天!”海姨娘恨得咬牙根。要是晚上再和严松年说这事儿,今晚肯定没法回京城住了,一旦蛇没抓到,岂不是要与蛇同眠,她不能冒这个险。   余老头在院子里指挥人搬家具,告诉众人,蛇很有可能钻进某些家具的缝隙里,需要细细检查才是。   海姨娘听着余老头和人说的话,越发觉得这个院子不能呆了,拉着严淑玉直奔严清歌住处。   刚进院门,海姨娘就听见严松年哈哈笑着的声音,似乎非常开心。   她心里气不过,不等人通报,推门就进,人没到,话先出口了:“老爷这是见的哪里贵客啊?”   进屋后,只见屋里面三个人定定的看着她,除了严清歌和严松年外,还有个红衣服少年坐着。   这少年十岁左右年纪,容貌美艳不似凡人,加上穿了一身细密红纱衣,更衬出一身谪仙般的风流。若不是他通身男子打扮,气度也是男孩儿家才有的,海姨娘简直疑心这是谁家姑娘了。   炎修羽顶讨厌中老年妇女和男人一直盯着他猛看,他一瞪眼睛,怒气冲冲道:“哪儿来的老虔婆,净瞧着小爷干什么。”   海姨娘给唬了一跳,躬身行礼道:“这位小公子,奴家不是有意的,这里给你赔罪则个。”   炎修羽眉毛一竖,刷的一下投出枚匕首,流星一样直奔海姨娘而去。   海姨娘吓得响亮尖叫一声,才发现那匕首像是长了眼睛一样,钉在她绣花鞋前。   “还不快滚出去,小爷多看你一眼,眼睛都要流黑血了!”炎修羽呵斥道。   海姨娘吃了惊吓,又被喝骂,窘迫非常,偏生严松年不帮她开口说话,只好涨红了一张脸,将严淑玉一推,道:“淑玉,你将事情和你爹说清楚吧。”扭身就走。   海姨娘才转过身,还没出去门,就听见炎修羽对严松年道:“你家这个妾人老珠黄,脸皮上松肉垂到脚面,有什么意思。我们府上给你送的两个姨娘,你不喜欢么?怎么没见到她俩伺候,反倒是这个老刁奴随便进人屋门,若不是看严大人面子,刚那匕首就插她心口了。还有,我似来时候瞧见庄子上有两个小厮,不是上回偷我东西的罪奴么?眼瞧他们过得挺滋润啊。”   海姨娘听了那刻薄的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被门槛绊倒。   严松年心中同样不悦,可是炎王府怎么能得罪,他只好赶紧赔笑道:“两位姨娘被我视如珠宝,在房里娇养着呢。至于那两个罪奴,是一早就发配到庄子上来了,我怎会用他们呢。”   海姨娘被炎修羽一阵狠骂,严松年不敢开口,但是严淑玉初生牛犊不怕虎,自然忍受不了。   严淑玉气急,道:“你就是那个炎小王爷?你自己出言不逊,侮辱我娘,还说旁人没规矩,你才是最没规矩的那个。”   炎修羽把眼睛一横:“我再没规矩,也不会没经主人家邀请,就去蹭宴会。更不会假惺惺逼人作诗,踩在旁人头上出名。而且,你为何辱烈哥名声,你这样的货色,白给烈哥,烈哥也不会看上。”   严松年咦了一声,问向严淑玉:“你去公主庄子上赴赏荷会,不是你姐姐答应了带你去的么?怎么惹了公主不高兴的?”   严淑玉赶紧向自己的亲亲爹爹撒娇,又是跺脚又是嘟嘴:“爹爹,你别听这个人胡说。”   严清歌在旁边凉凉的接了一句:“父亲大人,我可没有答应带庶妹去赴宴。我在柔慧公主庄子上看见她时,吓了好大一跳。”   “父亲大人,我真的没有惹公主不开心。我身体不适,还是公主派她身边嬷嬷把我亲自送回来的呢。”严淑玉当初哪里是被礼遇送回,而是一路上都被那两个嬷嬷警告,让她绝不能把她帮宁家庶女谋划婚事的小心思说出去。她猜严清歌也不敢乱说这件事,才敢嘴硬的颠倒黑白。   见严淑玉这种情况下还在辩解,严清歌只笑她自作多情,严松年这种人,凉薄如斯,方才口气里只关心有没有得罪柔慧公主,根本就没把女儿放在心上。   炎修羽火上浇油,道:“咦,我怎么听人说,是你得罪了烈哥,闹的大家都不安宁,所以把你撵回来了。凌家小姐跟我提起过你时,恨不得抽死你呢。”   严松年手一抖:“淑玉,你是真的惹了凌柱国府上的小姐?”   严淑玉辩无可辩,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道:“那只是个误会,并不怪我的。”她一指严清歌,祸水东引,道:“大姐也在场的,不信你问她。”   严松年将目光投向严清歌。严清歌悠悠道:“公主下了封口令,我不能说。庶妹,自己做错的事情自己承担,难道从我口里讲出来,你就会光彩半分么?”   严淑玉面色苍白,捂着脸不再吭声。   严清歌不肯说是什么事儿,但不妨碍严松年知道严淑在赏荷会玉闯祸了,她将凌柱国家和柔慧公主全得罪了,只是瞒着他。   柔慧公主是圣宠正盛的公主,凌柱国更是折冲府统领,掌管大周几十万兵权调度,这两府哪个是他能惹得起的?   严淑玉闯的祸,严清歌知道,炎修羽知道,恐怕连海姨娘都知道,只有他严松年被蒙在鼓里,严松年顿时大怒,对海姨娘母女心生嫌恶。   屋里气氛沉闷,直到严淑玉嘤嘤的哭起来:“爹,娘的屋子里进了两条毒蛇。”   严松年正在气头上,哪里管什么毒蛇不毒蛇的,纯当做耳旁风。   炎修羽转头对严清歌道:“你们庄子上不是老鼠就是毒蛇,可真是怪了。我今日特意跟老师告假,过来给你抓老鼠呢。”   “想不到炎小王爷这么厉害,连猫的活都抢了干。”严清歌戳穿了严淑玉遮掩已久的谎言,忍不住笑出来。   严松年心乱如麻,心心念念想着怎么去给柔慧公主府上和凌柱国将军府上赔罪,勉强挣出个笑脸,对炎修羽道:“炎小王爷,你难得过来,不如叫清歌陪你出去转转吧。”   严清歌站起身,给严松年行礼道:“谨遵父亲安排。”领着炎修羽出去了。   到了外面,炎修羽坏笑着道:“你把那毒蛇放到她们屋里了?”   严清歌嘘了一声,叫他噤声,小声道:“我才没那么坏呢,那两条毒蛇已经被我下令弄死了。我只是把海姨娘的窗户纸戳了个洞,叫她误以为有蛇进去。   炎修羽道:“换了我,定会把那条两条蛇扔进去咬她们。你这么做,她们找来找去找不到,自然知道没蛇了,能起到什么用。”   “你等着瞧吧,人一旦心怀鬼胎,没蛇比有蛇还可怕。有个成语,叫做杯弓蛇影,说的就是这个。过段时间,待她们放松警惕,我再弄两条蛇蜕扔进去,叫她们好好受一顿折磨。”严清歌说完,转而笑道:“对了,我带你去看昨晚上从我屋梁上找到的蛇蜕,那么大个儿,又长又宽,裁开来都能做件衣裳了。”   炎修羽大点其头,和严清歌一起去看那条大大的蛇蜕,他果然惊呼了两声,甚至挽起衣袖,把胳膊伸进去感受了一番。   严清歌看着他雪白的胳膊,想起来还没当面问过他病情,道:“你那病怎样了?” 自从两人通信以来,严清歌每次写信,都会问问炎修羽最近治的怎么样了。   但是炎修羽一笔烂字,写的东倒西歪,所以很少下笔,一般都是叫人传话。今天严清歌又问,他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你次次来信都问我病情呢。我也不是全无痛觉,只是皮肤感觉不到疼而已,有时候吃坏了肚子,肚里也会痛的。我近来在做药浴,并没有吃药,那郎中说是药三分毒,能不入口就不入口。药浴似乎有点儿用处,我偶尔能感觉指尖酸麻。”   严清歌惊喜的抓了他手,在他指尖上捏了捏,道:“指尖酸麻?现在呢,现在我捏你你有感觉么?”   炎修羽被她握住了手,脸上忽的升起两坨嫣红, 本来没甚感觉的指尖,竟然真的生腾出一股酥麻的感觉,一直沿着手指传到胳膊,再直直的刺到心里去。   他低头看着严清歌的小手,严清歌的手玲珑可爱,细长白皙,指甲剪得很整齐,指甲盖上,还有雪白的小月牙。   他呆头鹅一样的点着头,道:“有……有感觉。”   “果然有用呢,那神医真的是神医。我盼着你早点好起来,千万不要像上次那样,划破了脚也不知道,流那么多血。”严清歌发自真心的欢喜说道。   看着她因为自己而熠熠生辉的欢快面庞,炎修羽更呆了,他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话,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沉甸甸的糖块,开心之余,还感受到一阵伴着恐慌的坚实,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个梦。   最后,他庄而重之的认真点头,道:“我……我一定会好好医病,为了你,我也会保重自己,不会再受伤了。”   这一天,炎修羽无师自通,似乎明白了一个词的意思,这个词,叫做责任。   严淑玉得罪权贵的事情,让严松年心神不宁,在炎修羽告辞后,立刻带着全家赶回京城。   因为炎修羽的搅局,本来能够跟着回京的知书、达理,只能眼巴巴看着旁人离开,继续留在庄子上雪藏。   海姨娘的捉蛇大业,没有任何进展,不管怎么捉,都捉不到那两条滑溜溜的毒蛇。   庄子上、帮忙逮蛇的仆妇们和下人们,倒是动不动大呼小叫,说是看到蛇钻到这个家具里了,又钻到那团被子里了,可是去找时,偏生没有,不晓得又溜哪儿去了。   余老头唉声叹气:“这两条蛇是要成精啊。先是看见先前护家神留下来的龙衣不敢乱动,现在又躲得这么巧妙,老头子是没办法了。”   海姨娘恨不得把那些东西都扔了不要,可是这次她来,本是准备住个把月的,不但带来了所有的用具,连那几箱子自己贪下的宝贝也随身带着,以免不在家被下人们偷盗。   现在谁晓得那两条蛇躲在什么地方?海姨娘一咬牙,索性把所有东西装车,带着回去了。   马车上,严淑玉蔫头蔫脑坐在海姨娘怀里,把方才严松年对她的怀疑和呵斥尽数告诉了海姨娘。   海姨娘恨得咬牙切齿:“都是严清歌捣的鬼!不然为什么偏生旁人不在桥下,就她鬼鬼祟祟在桥洞里听到你说话?你爹不是准备给柔慧公主赔罪么,上回你叫楚先生帮你作的诗,还剩下来九首,全都写了,娘帮你宣扬出去,就说这九首诗是你潜心在家写出来献给柔慧公主的。”   严淑玉道:“娘,这样行么?柔慧公主会不会觉得女儿借了她的名头,更加不高兴。”   “当然行了。你何必把一个柔慧公主放在眼里,你将来嫁给太子,当上太子妃,再当皇后,到时候这柔慧公主不过是个过气的老姑婆,还不任你收拾。你爹最喜欢才女,只要你的诗名在外,他肯定不会再怪你半句。”   严淑玉被海姨娘鼓劲儿,总算有了一丝活力,点头道:“娘说得对。只要爹喜欢我,将来严家谁嫁给太子,都是爹一句话的事儿。我现在重要的是让爹喜欢我,还要叫外面的人都觉得我比严清歌好,旁人就算如今辱我欺我,我只忍着,等我坐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宝座,再叫他们尝尝我的厉害。”   回到京城后,严清歌看到熟悉的青星苑,长长吐了一口气,回到卧房抱着自己熟悉大床上的玉夫人,在脸上蹭了蹭,笑道:“可算是到家了。”   青星苑里没有人敢放毒蛇害她,也没有那些疑似是耗子洞的玩意儿,别管多热的天,小湖上总是凉风习习,吃得香睡的香,风景又好,她才不要去奇怪的地方避暑呢。   路上劳累,严清歌干脆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屋里一片黑暗,竟是睡过头了。   听见里面的动静,如意掌灯进来,笑道:“大小姐歇好了吧。快来洗洗手,饭菜在厨房热着,立刻就能吃。”   严清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任如意帮自己净脸擦手穿衣。   到了厅堂,她喝着清茶,等如意上饭菜,外面传来一阵儿喧闹,只见一个婆子拉扯着看门儿的寻霜走进来,道:“大小姐,你看你这屋里的丫鬟,连老奴想见你,都给拦着了,非说你在休息。可不是叫我揭穿了么。”   严清歌一看这位年纪有六十多的老太婆,就一阵儿的头疼。   这人是严松年的奶妈,夫家姓胡,大家都叫她胡婆子,最是难缠。严松年不知道为什么脑抽,把这个奶妈和她大儿子放了奴籍,还在外城给她家买了处房子落脚。从此后,这个胡婆子就把严家当做“正经亲戚”来往起来,没隔多久就来打次秋风。   这胡婆子见了严清歌,笑眯眯道:“今儿我来不为别的,只求大小姐一样东西,也不贵重。听说大小姐前儿在庄子上得了副好长的蛇蜕,我儿媳妇怀了身子,胎坐不稳,那蛇蜕缠在腰上能安胎。大小姐仁慈,就救救我这未出世小孙孙的命吧。”   一听不是要钱的,严清歌反倒稀奇起来,这可不是眼前这老婆子的个性。   按她的做派,肯定是哭天喊地说儿媳妇胎坐不稳,要严家给银子去买安胎药。且她历来只要银子,不要东西。若是你真给了安胎药,她还要嚷嚷呢。何况,她得到蛇蜕的事儿并没有跟外人说,这个婆子住在外城,人又不在严家,怎么消息那么灵通?   只怕这蛇蜕不是胡婆子的媳妇要,而是海姨娘叫她来要的。   严清歌瞧了她两眼,知道这件事不对劲儿,道:“我今儿刚回来,箱笼还没收拾,东西乱着呢。这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既然您老人家想要,我叫人找找,收拾出来给你送过去,你先回吧。”   这婆子得了严清歌承诺,欢天喜地走出去,脸上笑的像是开了一朵菊花儿。   严清歌慢慢喝完了手中的那盅茶,才沉下长长的睫毛,嘴角露出个冷淡的笑容,对身边的如意道:“菜先不要上了,我没胃口吃。叫柳姨娘和莺姨娘过来一趟。”   没多会儿,莺姨娘和柳姨娘一并来了,恭敬给严清歌见礼。   严清歌请她们坐下,开门见山道:“两位姨娘来我严家,有三个月了吧。”   莺姨娘点头道:“是,大小姐真是细心,我们姐妹俩到严府三个月零四天了。”   “时间真是过得快,你们对严家现在应该也熟悉了。前些日子在庄子上,有没有哪位姨娘住得舒服,想回去再住些时日啊?乡土地最养人,姨娘若是想去养十个八个月身子的,只管和我说。”严清歌淡淡道。   莺姨娘小心翼翼道道:“大小姐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儿,要我们回去庄子帮忙做的?”   “我没事儿。只是你们进门三个月,日日伺候在我爹身边,没别的姨娘打搅,总有一个能给我严家传宗接代的吧。”严清歌挑明了话头。   海姨娘手里的秘药层出不尽,稍有不慎就要中招。她不敢保证莺姨娘和柳姨娘传出怀孕的消息,海姨娘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她们。但是若回去庄子上,两边的消息没那么畅通,加上庄子上有些人和海姨娘有仇恨,可以帮着遮掩消息,反倒能悄无声息的生下个小少爷。   眼下,海姨娘等不及想要怀胎了。严清歌宁肯养野了莺姨娘和柳姨娘的心,叫她们变成虎,和海姨娘好好斗一斗,也绝对不能叫严家的小少爷,出在海姨娘的肚皮中。   孩子,无疑是几乎所有内宅女人的软肋。   莺姨娘和柳姨娘听闻此言,身子猛地一抖,双双跪在地上磕头,哀声道:“大小姐,我们两个自小被卖,没懂事时服过秘药,不能生育。大小姐,这府上我姐妹二人能依靠的,只有您一个。”   严清歌没想到居然她们居然不能生育,眉头微皱。   她眼下也不知是安慰莺姨娘和柳姨娘好,还是骂一声那些人贩子好。   她们二人自小被当做瘦马培养,被打上了玩物的标签。除了琴棋书画和伺候男人的种种本领,自然也有别的地方和平凡女子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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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歸來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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