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1日星期一

{毒妻不下堂} 白鹿書院11

 别说普通的升斗小民,就是连严松年这样没什么实权官位的小贵族家,也是怕官府的。   胡婆子心下微凉,强盗罪落实,会将罪人受鞭刺字,流放极北苦寒之地。   但她料来这蛇皮肯定能找到,即便找不出来,还有严松年呢,她就不信严清歌能越过了严松年,把自己送官处置。   有恃无恐的胡婆子将双手抄在袖筒里,梗着脖子道:“你别嘴硬。我说能搜到就是能搜到。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青星苑院子大,主人加上下人们住的屋子,还有各种库房和厨房等等,共计十七间房。   那三个丫鬟很快就搜过了严清歌的屋子,将她屋里的箱笼和衣服扒的乱糟糟的,自然没找到蛇蜕。   然后,她们转战下人房间和一些开着的库房和厨房,依旧一无所获。   一圈找下来,只有一间上了大锁的库房没有打开。   胡婆子指着那间库房,大声道:“东西一定在这库房里,你将它上了锁,定是把蛇蜕藏在里面。”   严清歌冷道:“欺负人也有底线!那里面放的是我母亲的嫁妆,焉是你能看的?”   胡婆子不依不饶,拍着大腿又要嚎。严松年道:“清歌,既然你要自证清白,将那屋子打开就是,你母亲的嫁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对啊,怕不是大小姐真的把那张蛇蜕锁在里头了吧。”这时,门口响起了一个娇媚的女声,竟是海姨娘和严淑玉来了。   为了找那张蛇蜕,已经耗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有找到。海姨娘想来是得到风声,心急难耐,亲自来看进展的。   进了院子的海姨娘,站到严松年旁边,柔声道:“老爷,淑玉刚才陪着楚姨娘下棋呢。她昨晚给楚姨娘道歉以后,俩人已经和好如初了。”   严松年脸上露出个笑容,温柔的看看严淑玉,道:“淑玉,你做的很好。”   严清歌失望的看着严松年那张慈父脸孔,心中恨意涤荡。   她用带着冰碴的声音道:“看我母亲嫁妆可以。但只能由我的人动手拿给你们看。若是你们有人敢偷摸一件,或者弄坏弄脏一丁点,别管是姨娘还是庶女,或是什么奶嬷嬷,尽数送官,若是丫头,当场杖毙。”   海姨娘又是嘲笑又是生气,嗤笑了一声:“好大口气!”   严清歌冷道:“我已使人出去给炎修羽送信儿,我舅舅不在,我舅舅的学生也是一样好使!官差一时半会儿就到,你们只等着吧。”   这时,海姨娘才发现,一直小尾巴一样跟着严清歌的如意不在场,肯定是被支走报信去了。她被炎修羽拿刀扔过,知道他脾气,顿时吓得脸孔发白。   严松年面色变幻不定,一甩袖子,道:“胡闹!这不过是家事,如何要闹到官府里去。丢尽我们严家的脸面。这库房你不用开了,快叫人去拦下那些官差们。”   严清歌咬着红唇,呵呵笑道:“父亲知道丢人,如何还使人搜我闺房?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已经晚了!”   严松年就是她父亲又如何?以往她对严松年不可谓不孝,严松年今日又对她做了些什么?   严清歌算是看开了,她重生而来,凭什么得委屈自己。有舅舅给她做主,严松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严清歌拍了拍手,道:“寻霜,问雪,吹冰,珠嬷嬷,你们四个一并跟我去库房,把东西都抬出来,给人看看,里面可有什么劳什子蛇蜕!”   库房门被严清歌大开,里面的东西一览无遗。她一马当先,大步走进去,既然她们想看,她就叫她们好好的看!   严松年被严清歌的行为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跟了进去。他一定要劝的严清歌回心转意,将这件事消弭于无形中。不过一桩小小的家事,非要闹到官府,若是传出去,在这京城,他就再抬不起头了。   胡婆子心乱如麻,慌了神儿,眼睛直朝海姨娘瞟。   海姨娘岂能料到严清歌如此刚烈,竟然真敢报官。她心里千百般算计,想着如何从这件事里把自己摘干净。   她眼珠子一转,趁着严清歌和严松年进去库房了,附耳对胡婆子轻声道:“别忘了,你的两个孙儿还在海氏药房做学徒。”   胡婆子身上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海姨娘。海姨娘一张面瘫脸木着:“你听话些吧,不要祸及全家。”   此言一出,胡婆子浑身软成一滩烂泥,跪坐在地上嚎啕起来。   这时,严清歌也叫人抬出里面的箱笼和各种器具,一样一样的摆在了院子里。   等东西全抬完了,严清歌对着大开的屋门,道:“你们看清楚,屋里面只剩下大件家具,全都是空荡荡干净净的,藏不了蛇蜕。剩下的都在外头了。”   然后,她打开了第一个大箱子,只见里面放满了字画卷轴。严清歌将卷轴一筒筒取出来放在桌上,把箱子倒了个底朝天,里面显然没有别的东西。   她又打开了第二个箱子,里面全是绫罗绸缎和各种名贵布料,大半都是一年只能做出十几匹,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其中有大半更是宫中才有的贡料。   接下来,严清歌又开了四五个箱子,全都放了满满的衣料,质量越来越好。海姨娘看的眼睛也直了,她从未想过,那个乐氏的嫁妆里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严松年也大吃一惊,当初他娶乐氏,很是经过一番曲折。因为鹤山乐家和严家一样是诗书传礼的世家,家产财帛还不如严家,根本没有陪嫁田庄和铺子,进门时给他看的嫁妆单子上,只写了画卷多少,料子若干,首饰几件,家具多少,并没写清楚名目,他还以为那些东西都是普通的东西。没想到,光是这几箱衣料,就值好多钱。   严清歌看着海姨娘贪婪的眼神儿,对她恶意一笑,打开了另外一个箱笼,伸手从里面捞出一只小立盒,吩咐扫雪:“将我屋中百宝阁上的青瓷大盘拿来。”   那大磁盘有脸盆大小,盘腰很深,平素只当装饰用。   严清歌叫听雪捧着盘子,打开立盒口,往里一倒,只见珍珠似飞瀑一样倾泻,落在盘子中,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很快将盘子底铺满了。   这一盘子珍珠,各个都有龙眼大小,浑圆光洁,约莫有近百颗,堆叠在盘子里,看的所有人都傻眼了——只是这些珍珠只怕能值几万金。   严清歌晃了晃手中的立盒,放倒了给人看里面,空无一物,才将珍珠原样倒回去放好。   然后,她又拿出个盒子,随意一抓,里面竟都是串好的珍珠串,虽然比不上刚才那些散珠好,却也价值不菲。   严清歌小手不停,从这大箱子里不住拿出来各种小盒子,里面全都是贵重无比的珍珠宝贝。那只青瓷盘子,本身并不值太多钱,今天却大出风头,一会儿被倒入珍珠宝石,一会儿被倒入美玉玛瑙,叫人目不暇接。   此后,她开的每个箱子,都叫海姨娘和严淑玉的眼睛更红上几分,最后竟是像要烧起来。   这些箱子里面,有的是首饰珠宝,有的是贵重摆件,有的是极名贵的药材,而有的,则是日常所用之物,但皆不是凡品,连暖脚的汤婆子,都用金子镶宝石制成。   几十个箱子开完,所有人眼睛都看直了。这样丰厚的嫁妆,只怕是公主出嫁也尽够了。   而这些东西里面,的确没有夹杂蛇蜕。   严清歌叫人将箱笼抬回去时,海姨娘差点管不住自己,扑将上去。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那些东西,早晚有一天是她的。   官差说到就到,他们带着锁链镣铐和水火棍,将瘫软在地的胡婆子锁上,不问三七二十一,立时拿走下狱。   严清歌院子里乱糟糟的箱笼还没收拾干净,炎修羽皱着眉头站在院子里,极为美丽的小脸上满是不高兴。   严家除了严清歌外,旁人都站在一边吃炎修羽臭脸,半点不敢异动。方才一直没露脸的楚姨娘也来了,站在严松年身边,一副同生死、同进退的样子。   炎修羽来回走了几步,道:“你们为何趁我师父考试,欺负清歌妹妹。”   严松年后悔自己听了胡婆子教唆,过来搜严清歌房间,顶着一头虚汗,道:“炎小王爷,这件事本是个误会。方才那婆子是我奶妈妈,她家里儿媳妇……”   “别说了!我不爱听!”炎修羽挥手道:“欺负了人,还有理由。我顶顶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人了。”   看他眼色不善,严松年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这个炎小王爷脾气不好,只爱动手不爱动口,浑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岂料,炎修羽却没有举动,只是盯着他脸看,直看得他发毛,最后道:“你们既然不喜欢严家妹妹,我就带她走。这院子你们谁也不许进,我会派人看起来的,免得你们谁又要搜房搜屋。”   难得炎修羽没动手,只是要领严清歌离开,严松年反倒不习惯,总觉得这事儿还没完。   严清歌心里哽了好大一口气,收拾了简单的东西,带着如意,和炎修羽一起离开。 为防止有人再来搜严清歌房子,严清歌和炎修羽离开前,在炎王府喊来四个家将,把青星苑看管起来。   出门上了马车,严清歌道:“谢谢炎小王爷。你送我去舅舅那里吧。”   炎修羽啊了一声,失望道:“你去炎王府做客不好么?”   “不啦。我等着舅舅回来,看时间他也差不多该考完了。”严清歌叹气:“今天叫你看笑话了。”   “有什么好笑话的,是你受了委屈,我去的晚了。”炎修羽认真道。   严清歌被他一说,竟有些想哭,最后生生的忍住眼泪。   下车到了乐毅住处,炎修羽陪她坐着,严清歌离开严府,心里委屈难受的感觉好多了,索性拿了一本书,给炎修羽讲起来。炎修羽听得认真极了,不知不觉,就等到乐毅回来。   谁料一看见乐毅,严清歌不知哪儿来那么多的委屈,喊了声舅舅,一下子扑到乐毅怀里,放声大哭,吓得乐毅和炎修羽两个全都手足无措。   最后,还是如意和炎修羽你一嘴我一嘴,把整件事说清楚。   乐毅今天殿上对答不错,心情很是畅快。但等他听完如意和炎修羽的描述,一张脸已经黑的和锅底有一拼了。   连他身边的老仆乐忠都忍不住道:“严家欺人太甚,少爷,我们这就去找严家,把小姐的嫁妆都讨回来,把小小姐带回鹤山,咱们乐家自己养。”   乐毅压抑着心中怒气,道:“现在天色已晚,我明天再上门。今天叫清歌先好好休息一晚上。”   严清歌哭的直打嗝,抱着乐毅身子,觉得找到了最后的依靠。   乐毅亲自哄着严清歌,看她不哭了,给她洗脸洗手,让人端上来热饭菜,吃完看着她睡着,才走到外室。   炎修羽还没走,鬼头鬼脑道:“师父,清歌妹妹好点了么?”   “好多了,已经睡下了。你也快回去吧。”乐毅淡淡说道。   炎修羽本想说今晚也住下来,可是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口,嗯了一声,闷着头坐马车回去,一路上都在骂自己胆小鬼。   第二天早上,乐毅拉着严清歌,回到严家。他叫如意带着严清歌先回青星苑,自己去见严松年。   严清歌不放心道:“舅舅,你行么?”   “有什么不行的。你父亲能打得过我,还是能说得过我?”乐毅笑着安慰她道。   严清歌一步三回头,跟着如意回去青星苑。那四名炎王府的家将一夜没睡,守在门边,看见她,纷纷给她行礼。严清歌赶忙回礼,叫厨房做了热饭热菜,给他们端过去,好吃好喝一顿,又奉上银子,送他们回炎王府。   一直到中午时分,乐毅才大步流星的走进青星苑,脸上隐约还有些怒气。见了严清歌,他强颜欢笑,道:“清歌,你在家好好住下。我已和你父亲说妥,他不会再为难您了。”   严清歌伸手摸了摸乐毅眉心,道:“舅舅,你不要不高兴。”   “恩,舅舅没事儿的。”乐毅表情松动不少,对她笑道:“你去白鹿书院好好念书,等放了冬假,我带你回鹤山过年。”   乐毅陪着严清歌,到晚上才离开,中间炎修羽又叫人来送了好几趟东西,有的是吃食,有的是小玩意儿,全是拿来哄严清歌开心的。   乐毅忍不住笑:“这小子倒是挺尽心,知道巴结你就是巴结我。”   严清歌嗔道:“舅舅,叫我看看,你脸多大,能说出这样的话。”   被乐毅陪了一天,严清歌心情好多了。   眨眼间,就到了宁敏芝大婚的日子。   这日清早,严清歌穿了一身粉色红梅锦缎裙,外罩镶边儿银红比甲,头上手上的首饰,也以珊瑚和红宝石等红色饰品为主,收拾的喜庆无比,又不夺新娘子风头,笑呵呵去庆贺婚礼了。   她是宁敏芝小姐妹,不用给卫家送礼物,只要给宁敏芝添妆就好。宁敏芝和她亲厚,当场就打开礼物看了,见到里面精美无匹的帐子,爱不释手,知道是严清歌亲手做的以后,更是保证成婚后立刻换上这帐子用。   婚礼热闹非凡,卫家和宁家,都是源远流长的贵族世家,连带来的亲戚朋友,也都非富即贵。和新郎官卫渔一起来迎亲的少年郎们,更是一个个英俊非凡,人才斐然。其中最夺人耳目的,正是卫樵。   卫樵身为催妆诗主力,一个人就在窗户底下作了九首诗。   严清歌和其他女孩儿一起,挤在宁敏芝化妆的闺房里,笑着刁难外面的迎亲团。   看着卫樵白玉一样的脸庞,听着他悠扬婉转的吟诗声,严清歌跟别的女孩儿一样痴痴发呆。直到她看见一个穿着紫色骚包袍子的身影挤开人堆到了卫樵旁边,才醒过神,那个不是炎修羽么,他又不会作诗,怎么也跑到人家的迎亲队伍里来了。   幸好,炎修羽晓得今天是办喜事,还知道分寸,没有捣乱,肚子里没多少墨水的他,跟着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跑了一天。   因为没有乱发脾气,他那张俊脸为他赢得不少加分,很多没见过他的人都在打听这个好看的少年是谁。   只有严清歌知道,炎修羽一直在人群里寻找她的影子,看到她了,就对她笑笑。过一会儿发现她被人群挤到了旁处,就赶紧再找,生怕不见了她。   严清歌明白,这是炎修羽怕她前几天刚受完委屈,不放心才跟来的。不然炎王府一向跟大臣们摘得很清,这种红白喜事儿,是不会参加的。   婚礼顺顺利利的进行,新浪卫渔和新娘宁敏芝不是头一回见面,加上有卫樵在中间说过几次好话,两人都对对方满意极了。揭开盖头后,一对新人互视,脸上都是幸福的光芒,旁边的人忍不住啧啧感叹,都说这是一桩难得的好婚事,两边都没白等。   严清歌为宁敏芝高兴的同时,也在想着,到她嫁人的时候,一定也会有同样的幸福吧。   幸福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好像一眨眼,这一天就溜走了。   晚上严清歌被炎修羽送回去,下马车的时候,炎修羽忽然严肃道:“清歌妹妹,你现在好似比我高了点儿。”   严清歌一愣,拉过来炎修羽到身边,用手比划了一下,发现她的确比炎修羽高了两指头,之前他们明明个头是一样的。   严清歌大喜,笑的跟狐狸一样:“哎呦,如意前些时候还说我瘦了些,原来是我开始长个子了。”   炎修羽皱眉头:“可是我还没开始长个子呢。”   “没长就没长嘛,我听嬷嬷讲过,男孩儿比女孩儿晚长呢,再过几年你就比我高了,怕什么。”严清歌安慰他道。   “真的啊?”炎修羽瞪大眼睛问道。   “真的。难道你还会一辈子比我矮,总有一天你会比我高很多的。”严清歌道。   炎修羽眉开眼笑:“对的,我一定会比他长得还高。”   “他是谁啊?”严清歌好奇问道。   “哼,还有谁,卫樵呗。”炎修羽不服气的仰起头:“今天大家都看他,连你也看他。总有一天我会比他好看,比他高,叫大家都看我。”   严清歌温柔的摸了摸他头顶:“大家都看他,不单单是因为卫樵好看,个子高,还因为今天他做出来很多好听的催妆诗。他有学问,有气度,人很温柔。不过,我相信炎小王爷有天肯定会比他更优秀的。”   炎修羽觉得头顶被严清歌摸过的地方酥麻酥麻,好像有股奇异的气流在里面流通,就和上次严清歌握住他指尖时的感觉一样,直击内心。他连大气都不敢喘,用明亮的眼睛呆呆盯着严清歌。幸好,天色很黑,严府门前也没挂灯笼,所以她才没看到他已经赤红了的脸庞。   严清歌走进严府门后,炎修羽抱着滚烫的脸蛋,一步三跳蹦上马车。然后缩成一团,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头顶,紧紧的抱着严清歌刚才摸过的地方。   清歌妹妹说了,有一天,他会比卫樵更厉害的,他一定能做到的!   从宁敏芝婚礼回来第二天,严清歌早早起床,坐在明亮的大厅里,看着要带去白鹿书院的行李单子,查漏补缺,瞧有没有少哪两样。   眼看太阳升了老高,如意忍不住问道:“小姐,你好久没有给老爷请安了。咱们都要走了,老这么避着他不好吧,总要告别见上一面的。”   严清歌道:“告什么别,往后咱们都不去了。反正我要去白鹿书院读书,还能天天从山里回来给她请安”   如意无奈道:“大小姐,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他见了我满肚子气,我见了他只齿冷。实在过不下去,我就把青星苑封起来,在京里买处宅子搬出去过,书院放假就住那里去,眼不见心不烦。”严清歌淡淡道。   以她母亲留下的嫁妆财力,这么做还是很简单的。   如意一听着急了:“小姐快别说笑,哪有独身女子能在外一人讨生活的。就算老爷做的再错,小姐也是老爷的女儿,面子上的功夫,咱们也是要做到的。”   为了让严清歌去给严松年道歉,如意各种劝说,说的严清歌一阵无奈。她忽闪着睫毛,站起来道:“你啊你,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我这就去给他道歉,让你看看,我那父亲大人,到底会不会原谅我。”  官差到了严家的事情,整个内城都知道了,连胡婆子为什么被抓,外头也都弄了个一清二楚。   为了一个奶妈妈的信口雌黄,带人搜亲生女儿闺房,甚至连原配嫁妆都不放过,逼的女儿报官,真是叫京城里的人看了一场好稀奇的大戏。   严松年这样爱脸面,一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他怎么受得了。而今他一天到晚愁云惨淡,只觉人生无光,看见严清歌这个挑事儿的主,别说原谅,若不是顾忌乐毅,将她大卸八块的心都有。   严清歌领了如意,轻步朝着寒友居行去,见门口站着柳姨娘。   当日的事柳姨娘和莺姨娘没有亲自去现场,只是有所耳闻。但她却亲眼看到严松年回来后摔摔打打,关起门不见人,发了好大的脾气。   她没想到严清歌会过来,对她使个眼色,道:“老爷不想见人,大小姐还是请回吧。”   严清歌回身对如意摊摊手,道:“你看吧,并不是我的问题。”   如意无奈拉住了要走的严清歌,对柳姨娘好声好气道:“柳姨娘,还要麻烦您给老爷通报一声,说大小姐来给他请安。”   柳姨娘叹气:“如意,你还是跟你们大小姐回去吧。老爷几天不曾见人了,把自己关起来,楚妹妹那里也未曾踏步,海姨娘日日过来求见,有次跪在门外头,都被赶走了呢。二小姐也来过,还给老爷送汤水,刚端进去,汤碗食盒被丢出来摔的粉碎。”   如意这才无奈的点头道:“多谢柳姨娘,只是小姐马上要去白鹿书院了,今日是来作别的。还请老爷心情好了的时候,柳姨娘能帮忙转告一声。”   柳姨娘应下来。   严清歌听到严松年生气的样子,脸上却是带上几分喜色。严松年过得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严清歌的行李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凌霄和她一样,先运了一批去书院,不然一次搬不完。   临走前,炎修羽给她送来了四五个身强力壮,不似女人的健妇,留在青星苑给她看家。有了这几个顶着炎王府名头的健妇,严府打她院子主意的那几个主,念头都歇了。   这是严清歌留在青星苑最后一天,因为今天是殿试放榜日,她要听乐毅的名次。   严清歌没多等,日头才升起来一截,如意就狂喜着跑进来,路上还被门槛绊了一跤,大声道:“小姐大喜!舅老爷中了状元了!”   如意的声音大极了,不但严清歌听到了,连外面路过的丫鬟们都有所耳闻。   上回乐毅为了严清歌事儿,来严家关着门和严松年吵了一架。想不到舅老爷摇身一变,中了状元,老爷真是个倒霉催的,竟平白结下一个状元冤家。   这件事不翼而飞,严家有人欢喜有人愁。   先是楚姨娘送来了礼物,然后莺姨娘、柳姨娘都送来贺礼,连海姨娘也以严淑玉的名头打点了一份礼物过来,说让她转交给乐毅。只有严松年没动静。   严清歌不在意旁人送了什么来,她在自己院里大撒赏钱,好好的与民同喜一番。   庆贺过后,她还没来得及见乐毅的面,就坐上去书院的马车了。   实在是不能等了,因为再不去念书,今年就该过冬假了。而乐毅中了状元,还有得忙呢,根本没时间和她会面。   严清歌的马车到了凌家门口,凌霄已经准备好在等她了。两人上了一车,前后带了四五辆装满东西的车子,晃晃悠悠朝城外走去。   才到城门口的时候,只见后面一个人骑着马飞驰而来,马上一个少年喊道:“凌家妹妹,清歌妹妹,你们等等我啊。”   严清歌听见有人喊,撩开车帘一看,发现是炎修羽骑着马,跟着她们跑,笑着喊道:“你来干什么?送我们么?”   炎修羽到了跟前,收住马,笑道:“当然不是,我是来和你们同行的,我也要到白鹿书院读书。”   “什么?你去白鹿书院读书?”凌霄也探出脑袋,乐不可支的指着炎修羽道:“你读书还不如我,去干什么,平白被人笑话草包。”   严清歌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道:“那我舅舅呢?”   “我现在已经认识很多字儿了!我去白鹿书院,是师父同意的。他中了状元,按往年规矩,肯定是要进翰林院历练几年的,那里很忙,他往后根本没时间管我,索性叫我去白鹿书院读书。我急着来找你们,我家下人在后头带了行李,慢慢过去。”   严清歌听完他解释,点头道:“倒也是。我舅舅忙起来,肯定就顾不了你了。你去了可要好好学习,别叫人看不起你们师徒两个。”   三小作伴,一路上其乐无穷。凌霄坐不住,一会儿跳下马车,要骑炎修羽的马,叫他上车去坐;一会儿又要严清歌也下来,她要带着严清歌共骑;一会儿又嫌累了,要和严清歌一起坐车。短短半天路程,闹腾出了无数花样,叫严清歌不得不服。   白鹿书院终于到了,有专门的仆人引着严清歌和凌霄去内院,又指了条山路,让炎修羽下去,从山另一边上去内院。   严清歌看着炎修羽茫然的神色,忍不住笑起来。   内院和外院是听起来好像只是内外之分,其实中间由一条裂开的大峡谷隔开,是不相通的。   炎修羽抓抓脑袋,目送严清歌他们离开,才骑马下山,找外院去了。   内院建的不高,只用爬几十层青石阶就到了。还修有专门给马车用的滑道。   严清歌和凌霄下了马车,缓步走了上去。   如意和凌霄的丫鬟春泥、归燕已经先行一步,提前到书院给她们整理行李。因为这儿都是权贵家女子住的,每人都带有丫鬟,加上历来学生不多,所以没人都能分到一间屋子,严清歌和凌霄被分到了同一个院落,这里面已经住了一个女孩儿。   见到新同伴,这女孩儿笑嘻嘻的过来迎接,道:“早听说这院子要分来两个新姐妹,这下子我不可不会孤单了。”   这女孩儿和严清歌她们年纪一样,都是十岁左右,头发梳了双环髻,脸蛋圆圆的,整个人看起来肉呼呼,大眼睛,深酒窝,个头不高,特别可爱。   严清歌看她形容可亲,很喜欢她,道:“我叫严清歌,今年十岁。这位是凌霄,今年十一。”   “我叫水英,今年也是十岁,在这儿一年了。你们屋子还没收拾好吧,先来我这儿坐坐。”那女孩儿笑眯眯道。   大周姓水的贵族,只有忠王府一家。严清歌听完她的姓名,忍不住看了看凌霄。   上辈子凌霄就是嫁到了忠王府,这位水英应该是她未来的小姑子,凌霄还真是和忠王府有缘分。   进了水英的屋子,严清歌闻到一股甜甜的香味,像是各种好闻的点心合在一起散发出来的。   刚请她们坐下来,水英就道:“两位姐姐喜欢吃什么?我这里什么点心都有,你们颠簸了一路,先用一些吧。”   一边说,她一边对自己的丫鬟招手:“先把红枣糕、核桃酥、桂花糕、绿豆糕、云片糕、橘心饼、芝麻糖、缠丝糖各端上来一份儿。把杏仁茶和冰糖莲子茶各拿一壶,玫瑰露也冲了些来。”然后转身对凌霄和严清歌露齿一笑:“我也不知你们爱吃什么,就先来一点儿这些吧,若吃不饱,另随叫随有。”   严清歌和凌霄皆是呆呆地点点头,道:“够了够了!”这么多,她们肯定够了!   她们聊了聊,水英年纪比严清歌大两个月,凌霄最大,三个人姐姐妹妹的称呼起来。   水英一边小口小口的啃着点心,一边笑嘻嘻的和严清歌、凌霄说话。她吃东西的时候非常优雅,速度也不快,只是吃的时间很持久,一个人吃的分量,比严清歌和凌霄两人吃的加起来都多。   严清歌和凌霄略微吃了两块点心就饱了,水英还在继续吃。三人说了一个多时辰,她就吃了一个多时辰。严清歌和她刚认识,不好说什么,只是看着她身上初现规模的肥肉,和总是不住嘴吃的样子,忍不住想起自己重生前。   她好想对着水英的耳朵大喊一句“肥肉是祸”来惊醒她,奈何两人不熟,不能乱说话,忍了又忍,终于等到如意通报说屋子收拾好了,赶紧带着满肚子快要喷薄而出的劝诫回屋去了。   第二天一早,严清歌照着自己平常醒的时间起来洗漱,然后去凌霄屋里看了看,凌霄还睡得正香呢。   严清歌捏住了凌霄的鼻子,过一会儿,凌霄生生憋醒,伸个懒腰,在床上蹬着被子不肯起,赖了好一会儿才肯下地。   如意和春泥、归燕已经在院子里的厨房做好了早餐,送到给她们两个。如意还特意告诉严清歌,水英的丫鬟说了,水英一向不爱早起,所以做的早饭不用给她留。   凌霄支着下巴,道:“清歌妹妹起得太早了!看看吧,水英还没起来呢。”   “今儿是咱们来书院头一天,得去看看有什么课要上的,今天可不能懒散。”严清歌劝着她,道:“昨儿水英说过,今天若无意外,会有先生带咱们选课的,万一她来了,咱们还在睡觉,未免太不尊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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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歸來 (36)

    皇帝了然道:“這個自然,其實即便你不作要求,朕也當為你同高鬱翻案,畢竟寧國公,已經將事情都於朕細說了一通。” 寧淵知道寧國公曾帶著張唯入宮踩了龐鬆一腳,當然還順便道出了當初春闈場上設計誣陷的實情。其實皇帝雖然答應過寧淵,但他並沒有多少當真要給寧淵平反的意思,畢竟那樣多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