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前 严清歌十七岁的时候 在做什么呢
想到这个问題 严清歌的目光恍惚了一瞬
那时她中了严淑玉的招 得了哮喘病 体重三百多斤 每日里被病痛折磨 苦痛不堪 沒有一个媒人上门替她说亲 她也沒有手帕交或任何朋友 所拥有的 只有海姨娘每次见面越发尖刻的讽刺 和对她视若无睹的父亲严松年
身边除了如意 其余的下人们 亦是各个心怀叵测 大部分都被海姨娘收买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儿 生活里全是晦暗 活的畏缩自卑 一度有了轻生的念头
眼前的水英 不比她当年强多少 严清歌心底里的同情油然而生
现在的水英 可不正是十几年前她的影子么
元芊芊的倾轧 太子的无谓 家道的中落 乃至朋友的远去……水英身上背负的东西 恐怕比她当年还要多
桃兮引着严清歌 朝给她安排好的座位行去 那位子紧挨着主席位的右下首 是除主人外最尊贵的座位
严清歌却是对桃兮摇了摇头 问道:“我能和水侧妃坐在一起么 ”
桃兮愣了下 转而笑了笑:“好的 小姐您爱坐在哪里 就坐在哪里 ”
水英听到了严清歌的话 睫毛忽闪两下 波澜不惊的木然眼神中 荡起了一丁点细微的波澜
严清歌提起裙子 坐到了水英的席位旁 对着水英递去一个和善的微笑
“水侧妃 我们好久不见了 ”
水英对着严清歌露出个不多一丝也不少一毫的干巴巴微笑:“严小姐安 ”
“自青州一别 至今已有数月 水侧妃近來过的可好 ”
“尚好 ”
水英不肯多说 严清歌无法逼她开口 她怜惜的看了水英一眼:“若是水侧妃有空 多去我那里坐坐 我还记得前几年水侧妃云英未嫁时 在宫里住时 我和凌霄姐姐來看你的情境呢 ”
提起往事 水英略有些动容
正在此时 门口一名太监高声通报:“元侧妃到 ”
话音才落 门口就现出一道逆着光的身影
这人穿了一身金碧辉煌的翠蓝掺金丝料子做成的奢丽宫装 头发高高竖起 装饰着满当当的金银珠翠 行动间香风袭人 佩环叮当
她的脸上画着张扬的妆容 红唇似血 胭脂色浓 从头到脚 散发出一股不可一世的气场
她身后跟了十几名宫女和姑姑 其中有一名怀中抱了个小小的斗篷 遮的严严实实 想來里面就是太子的大儿子了
元芊芊的目光在场中扫过 在严清歌和水英的身上流连片刻 扶了扶头上的金钗 娇声道:“我当是哪位贵客來了 才叫殿下巴巴喊我來参加这劳什子宴会 ”
说完后 元芊芊直奔主位右侧下首的位子而去 老实不客气的坐了下來
那位子 本是给严清歌准备的
元芊芊坐下后 却是盯着严清歌身后的碧萦一阵猛看
这女孩儿看起來好生眼熟 和之前的严清歌长的竟然有七八成相似 她虽然站在严清歌身后 但看打扮 却不像是普通的宫女
“你过來 叫我好好瞧瞧 ”元芊芊眉头微颦 对着碧萦招了招手
严清歌回头对碧萦笑了笑:“元侧妃叫你 你去吧 ”
碧萦怯生生的看看严清歌 垂着脑袋 咬着嘴唇 慢慢朝元芊芊走去
看着碧萦的反应 严清歌在肚里微微一笑:想要做太子的女人 先过了元芊芊这个槛吧
元芊芊在宫里被太子养的有些傻 太子表面上一门心思的惯着她 实际上 很多事半分风声都不透露给她
但太子求娶过严清歌 不惜为此忤逆皇后的事儿闹得不小 她也知道 碧萦长的和严清歌这么像 她用脚趾头都知道碧萦是干什么的
碧萦跪在元芊芊跟前 元芊芊被凤仙花汁涂成丹红色的水长指甲 搭在碧萦的下巴上 迫使她抬起头 直视元芊芊的眼睛
这张纯素清灵的小脸 似乎分分钟就能哭出來 让元芊芊升起了危机感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用指甲划破这张吹弹可破的嫩脸时 门口的太监又高声唱了起來:“殿下到 ”
呼啦啦 屋内的女人们全都俯身跪下去 迎接太子
太子穿着杏黄色常服 走了进來 他比起在青州草原时 要稳健成熟的多 单看外表 俨然是个可以让人信服托付的人了
“起吧 今日是储秀宫小宴 大家不要拘束 ”太子笑着说道
一众女人全都起了身 太子的目光掠过底下的众人 看到自己右下手沒有坐着严清歌 反倒坐着元芊芊 目光顿了顿
但是 当他看到碧萦时 忍不住一阵愕然
像 太像了
这女孩儿是谁 怎么和严清歌那么相似
但纵然是像 太子还是一眼认出來 这女孩儿 绝不是严清歌 她们只是皮囊有那么两分类似而已
太子心头涌上一阵可悲可笑之感 那些人真的以为他那么蠢么 找來个外表相似的替代品 就能打发他了
收敛起心里的荒唐感 太子拍了拍手:“开宴 ”
元芊芊还不等饭菜上來 便娇笑着拉了身旁碧萦的手 对太子撒娇道:“太子哥 我有个不情之请呢 ”
“说吧 ”太子宠溺的看了元芊芊一眼 又瞧瞧她身后站着的奶娘 道:“你來赴宴就是 把他带來干什么 外面不比屋里清净舒服 叫奶娘抱他回去 ”
那奶娘本就不想抱着孩子四处乱跑 路上若是出了什么事儿 都算她的过失 可惜元芊芊太招摇了 不管到那儿 都要将孩子带上 听了太子的话 奶娘立刻叩头行礼 抱着孩子离开了大殿
“太子哥 你只惦记着儿子 还沒听我说完话呐 ”元芊芊笑嘻嘻指着还在她身边的碧萦 道:“这个宫女我很喜欢 太子哥 你开口帮我讨來 我要她伺候在我身边 ”
“这不是你的宫女么 ”
“当然不是我的啦 这是严小姐带來的 ”元芊芊嘟着红唇 声音甜丝丝的:“太子哥 你将她给了我 我一定还你一样大大的好处 ”
太子像哄孩子一样对元芊芊道:“好好好 都依你 ”他将目光投向严清歌 道:“严小姐 我家侧妃喜欢你身边宫女的紧 你在我宫里挑个人走 和她换一换伺候的人吧 ”
严清歌本就不想看到碧萦在她眼前晃荡 元芊芊这么做 倒是很对她胃口 她立刻说道:“臣女遵殿下旨意 ”
元芊芊见自己的要求得到满足 对严清歌挑眉一笑 露出个嚣张的笑容
饭菜流水阶儿送上來 道道都美味无比
但严清歌只筷略尝了尝 筷子沒有朝严淑玉做的那四道菜伸过
就算太子说不要拘束 这一餐饭 她也吃的非常难受
因为 太子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她身上 毫不避讳 而元芊芊似乎是看出什么了 目光喷火一样 大半倒落在她身上 碧萦则是怯怯的 不时从元芊芊身后哀怨的看着严清歌 似乎在抱怨她将自己送入火坑
这顿饭 太子陪着吃了有两刻钟 起身告辞 严清歌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太子走后 严清歌略微等了小片刻 倒了一杯酒 走到水英跟前 道:“水英 我借花献佛 敬你一杯 等宴会完了 你一定要去找我哦 ”
这一场宴会 水英从头到尾都沒吭声过 似乎是一件摆设
元芊芊看着她们的互动 嗤笑一声:“严小姐别费心思了 我们这个侧妃 三棍子打不出个屁來 ”
水英像是沒听到元芊芊难听的话语一样 低着头默不作声
严清歌回身冷冷的瞪了元芊芊一眼 元芊芊本笑得欢快 满脸得色 被严清歌冰样的眼神一横 檀口半张 竟是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來了
那双眼睛好亮 好凶 只看她一眼 就看得她浑身冰凉 跟脖子上架了柄钢刀一样
元芊芊心中好生恼怒 她回过神 强打气势 冷笑着指着严清歌的鼻尖 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你看上了太子哥 对么 所以找了个长的像你的宫女 盛装打扮带过來 勾引太子哥 可惜被我看穿了 这宫女 我绝对不会让太子哥碰一下的 ”
碧萦在元芊芊身后打了个激灵
若是元芊芊真的那么做 她坚持留在宫里 还有什么意义
严清歌嘴角却是露出一抹笑容 抚掌道:“很好 很好 那多谢元侧妃了 ”
元芊芊气鼓鼓的 不解起意的看着严清歌
严清歌莞尔:“元侧妃想來还不知道碧萦的身份吧 她是我失散多年的表姐妹 有元侧妃帮着看护她 等她年龄够了 清白之身放出宫去 一定是不愁嫁的 ”然后 她对着元芊芊眨眨眼睛:“元侧妃真是个好人 还望你说到做到哦 ”
元芊芊沒想到竟从严清歌嘴里听到这样的真相 她不敢置信的看看碧萦 又看看严清歌 怒而一拍桌子:“贱人 你们竟敢算计我 ”
碧萦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侧妃 碧萦不敢 侧妃若是不喜碧萦 碧萦立刻跟着严小姐回去 ”
“想走 沒门儿 ”元芊芊将一口银牙咬的咯吱咯吱响 目光里全是狠厉
凤藻宫偏殿内 烛台上插着十几根儿臂粗细的白蜡烛 正一并汪汪燃烧 照的屋子里明亮无比
水英坐在严清歌对面 脸上全是泪痕
除了如意外 并沒有旁人來伺候 不管是以前日夜不动声色盯防着严清歌的碧苓也好 还是今日从太**里跟來桃兮也好 都沒有出现
“清歌 你……你不怪我么 ”水英抽抽噎噎的压低声音说道
“为什么要怪你 其实上次是我不好 什么都沒弄明白 就全怪在你头上 要是换了我是你 说不得也要那么做 ”
“不 你不会和我一样做的 ”水英泪如雨下:“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你能做的 我做不到 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 今日一切 全是我咎由自取 ”
严清歌在心里深深的叹口气 沒办法反驳水英的话
是的 水英和忠王府做出的那些事 她做不出來 她沒法放任父母做出那种事 也沒法在明知他们计划的情况下 还乖乖的听他们的意思嫁给太子
水家虽然名为忠王府 但早就沒那么忠了 自几年前卫家落败的时候 忠王府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们先是将大儿子作为联姻的筹码 迎娶了军权在握的凌柱国府嫡女凌霄 又将二儿子和女儿送到西南之地避祸
战事爆发 京城沦陷后 他们非但沒有勤王 还动用手中在西南之地的经营 假造了西地不稳 夷民起义的假象 并游说皇帝答应让水穆前去镇压
同时 他们又将独生爱女献给太子为妃
这样一來 不管是北蛮人胜利攻下大周 还是大周打退了北蛮兵 他们都能落下好处
大周落败 他们全家便可退至西南 甚至能自封为王
北蛮落败 他们就隐瞒下曾经在西南动过的手脚 从当了太子侧妃的女儿处入手 继续博取荣华富贵
可惜 令忠王爷和忠王妃沒想到的是 出卖了他们这万全计划的 竟是他们的亲生儿子水穆
他们千算万算 算错了一环 那就是水穆和凌霄间的感情是真的 水穆不愿意铤而走险 让自己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永远在刀口下生活 宁肯将忠王和忠王妃的算计揭破
这些事情 都是水英吐露给严清歌的
水家做出这种事情 当然已经失去皇家信任 水穆虽然大义灭亲 但在孝道上终究有亏 这忠王府的牌匾 只怕不久后就要被摘下來
至于她这个太子侧妃 在宫里面的地位 当然是一日不如一日
别说元芊芊敢对她动辄打骂 太子也将她当做一个工具一般 除了发泄和利用 从不正眼看她
听水英说完这一切 严清歌只有替她叹息
“水太妃一直叫我來见你 说只要我和你关系处的好 搭上炎王府这条线 说不定皇上不会轻易动忠王府 可是我怎么能害你 ”水英的泪水不停掉落:“但若是我不來一次 将事情都说清楚 你会越陷越深 你知道么 今日跟你回來那个储秀宫的姑姑 一直都在太子书房里伺候 是太子的心腹 她的名字 被太子唤作如意 ”
严清歌一阵愕然:“她叫如意 可是她伺候我的时候 叫做桃兮呀 ”
“是呀 我今日听你喊她桃兮 就晓得不对 如意是你丫鬟的名字 太子偏要将那桃兮改作如意 是何意思 你要小心 这宫里 处处都是陷阱 ”水英一阵叹息
严清歌喃喃道:“怪不得刚才我喊如意來伺候 桃兮的脚伸了出來 然后又缩回去呢 ”
“你往后一举一动都要小心些 别叫人利用了 我嫁进宫 只要安分守己 外面的事儿波及不到我身上 水太妃老了 看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以为这么做是对娘家好 可是她却不想想 君要臣死 臣不得不死 何况我家还做下那等错事 越是挣扎 越死得快 不如恭顺些 兴许还能漏下一两条性命 我大哥供出父母 皇上一定会给他留一二体面 在我看來 已经够了 ”水英道
严清歌沒想到水家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水英的经历也是够苦的
她抚慰的摸了摸水英的手:“你别想太多 你以后只管來这里找我说话 如你所讲 你嫁进宫里 就和家里沒什么相干了 至于带累不带累炎王府的事情 你只放宽心 咱们是早就结识的好姐妹 皇上圣明 定不会因为咱们俩女子來往 便将忠王府和炎王府看成一体 ”
水英摇摇头:“我先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水太妃说 柔福长公主常來宫里看你 叫我捡着柔福长公主來的时候再來你这儿 好巴结她 我索性一次也不來 断了她的心 ”
“若不是桃兮 只怕你还不肯來见我呢 ”严清歌揽着水英肩膀 道:“你别担心撞见她 她只每月逢一、五、十、十五、二十、二十五这几日來看我 且都是上午來 下午走 你旁的时候到我这儿 都是沒事儿的 ”
“这我倒也知道 可是一想到见你 我心里就煎熬 上回太子叫我问你话 我那时就心虚的紧 总觉得对不起你 日夜煎熬 ”
“怕什么 他若再叫你问我话 你只管直说 能说的我告诉你 不能说的 咱们姐妹两个编个回应就是了 ”
严清歌的俏皮话一出 水英忍不住破涕为笑:“你还是这么个什么都不怕 什么都有成算的性子 我算是服了你啦 见了你这一面 我竟是有底多了 在宫里面我半个朋友都沒有 往后我可要常來打搅你 ”
一场会面 不但让水英好好的发泄一通 严清歌心里亦是熨帖多了 之前因为宁敏芝可能算计过她的事儿 让她存了个心结 觉得女子是不是嫁人后都会变 现在经了水英 她才明白 会变的只是一小部分人 起码水英就沒变 两人之前只是误会而已
正在水英哭哭笑笑 和严清歌说话时 外面忽然传來了霞纷姑姑的猛然放高的说话声:“碧苓姑娘 你把这热水交给我 我喊如意姑娘出來给两位主子添水 ”
如意一听 就知道霞纷是在提醒她们 碧苓想借着倒水的名义往屋里钻
霞纷姑姑是水太妃身边的老人了 立志服侍水太妃一辈子 虽然沒有沒嫁人 可是三十岁起就梳起了妇人头 一直被尊称为姑姑 有十几年了 就算碧苓是皇后的人 霞纷也有资格堵她一堵
水太妃怕严清歌和水英说话 被旁人听去 特意叫霞纷过來镇场子 果然起到了作用
严清歌和水英说话的声音放的极低 想來就是站在门口的霞纷也沒听去多少 就算她听去了 告诉水太妃 水太妃又能拿严清歌和水英如何
如意出去提了热水进來 给严清歌和水英续上杯 放下水壶后 如意略担忧道:“大小姐 我方才看见桃兮姐姐 她也在门口不远处呢 ”
严清歌和水英对视一眼 水英叹道:“你这里也不容易 ”
岂止是不容易 严清歌夹在皇后和太子中间 两面难做人 也不知炎修羽何时回來 能让她出宫去
送走水英 桃兮和碧苓齐齐进來 两双眼睛落在屋里 四处探看 似乎不看出个端倪不罢休
严清歌落落大方 任由她们看着 碧苓拿着抹布擦起桌面 对正收拾茶具的如意温柔笑道:“我们送水侧妃走时 见她眼皮肿肿的 如意你沒学过宫规 可能不知道忌讳 咱们宫女可是不能随意掉金豆子的 ”
如意抬眼对碧苓露出一笑:“我不哭的 碧苓姐姐 ”
桃兮则暗暗的盯着碧苓 插言道:“是啊 我看如意爱笑 ”她对如意道:“时候不早 我给小姐通通头发 你们两个一个去铺床 一个去打热水 可好 ”
碧苓沒想到桃兮一來就发号施令 就跟严清歌身边大宫女似的 心下不服 道:“桃兮姐姐 你去打水吧 如意伺候严小姐这么久 自然她梳头最合适 至于铺床 我给小姐值夜 当然是我來铺床了 ”
这两个宫女才见面就斗上了 严清歌可不爱看她们吵嘴 目光斜斜一横 碧苓和桃兮顿时都住嘴了
这两人谁也不服气谁 趁严清歌看不见 暗地里小动作不少 闹腾來闹腾去 好在沒出岔子 服侍严清歌睡了
因为她们两个之间的争斗 晚上值夜的活 竟落到了如意的身上
以前碧萦还在的时候 总是碧苓和碧萦轮流值夜 如意可从沒有轮到过
看着如意往脚踏上铺棉被 严清歌心疼道:“如意 你上來睡吧 ”
那脚踏又窄又短 就算如意身形玲珑 也睡不下 只能蜷手缩脚 晚上稍一挪动 就得掉下面去
如意摇头道:“我能陪着大小姐 已经很好了 ”才说着 外面窗户纸上便露出个人影 碧苓的声音传过來:“如意妹妹 你要是睡不惯脚踏 我替你就好 ”
她影子刚才窗户纸上闪现 旁边又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桃兮的声音传來:“碧苓妹妹原來在这里 叫我好找 我们快回去睡吧 如意妹妹伺候严小姐那么小 不用你担心 ”说完桃兮的影子伸手一扯 严清歌和如意就看得窗户纸上两个人影一晃全沒了
严清歌和如意一阵无语 这两个人 今晚上只怕要蹲在严清歌墙根底下一晚上听动静才安心吧
甘州随县 一片山清水秀 处处可见农人忙碌的身影
这里民风淳朴 地处大周腹地 即便是之前一年的征战 也沒有对这里的民生造成太大影响 偶尔有人抱怨征收的战时加税太多 会被旁人打断:“换你去京城和青州试试 ”顿时 抱怨的人也闭嘴了
他们只是少吃两口粮食 但京城和青州丢的可是人命 何况 大周的人口一直都不是很多 即便他们每人都能照大周律领取不少良田 还是有大片的荒地沒人耕种 偷偷的开垦一两亩田地填补家用 官府也是睁一只眼 闭一只眼
这里 人人安居乐业 像是生活在世外桃源中一样
驿路尽头的地平线上 慢慢的出现了一队士兵的身影 路边劳作的民众 刚开始以为那不过是普通路过的大周士兵 随着那些士兵越來越近 农夫们发现 这些士兵的人数好像太多了些 最近处的已经能看清身上盔甲的细节 最远处的 还在天边看不到头 他们才知道 好像是出大事了
那些队伍越走越近 越走越近 打头的是大周士兵 但是队伍中的那些人 却叫他们看直了眼睛
娘嘞 那些人长的身高体壮 眼珠子和头发的颜色 有不少竟是五颜六色的 难不成是北蛮人
他们虽然地处乡野之间 可是也知道一些朝中的大事儿 譬如说 北蛮人被打败了 大周胜利了 战时的加税沒了 这是大好事
可是 这些远道而來的蛮人又是个什么情况
一名正在劳作的田汉 飞奔着回家 给乡间通报情况
不多时 沿路的大小村落里 就跑出來无数的乡人 围观起來
那长长的似乎看不到头的蛮人队伍 也渐渐的看到了尾巴
这些蛮人约莫有六千多人 看起來队伍拉的很长 其实是因为队伍里有着不少牛车和马车
带队的人 是一名穿着露肩薄皮袍 脸带铁面具的骑马壮汉
十里八乡中最具名望的乡绅刘知远被派出來 站在路边 迎着马头走过去
这刘知远家只算小富之家 但他却是个很得乡人佩服的人 因为他不但会为人处世 还很擅长养儿子 三个儿子都考取了功名 大儿子考中进士 最不济的小儿子 也是秀才 推举他当代表 和这队來历不明的人说话 乃是众望所归
马上的人看到乡人拦路 停下了脚步 长长的队伍本就行进的不快 顿时全部停了下來
“小老儿斗胆 敢问军爷们是到哪里去 乡邻们备上了一点薄礼 还望将军笑纳 ”刘知远其实也有些心惊胆战的 秀才遇见兵 有理说不清 他生怕这些兵丁分不清好歹 赶紧叫身后提着篮子的乡人们送上手中的东西
那些东西里有鸡蛋 有乡间自己酿造的米酒 还有馒头 大饼 甚至米面等物 虽然不多 品种却很丰盛
马上戴着铁面具的男子翻身下马 将面具一掀 笑道:“老丈 我们是去县城的 圣上有令 将北蛮人迁入我大周 世世代代为大周子民 我便是护送他们來的 ”
乡民们看到那男子的脸 顿时一阵哗然 其中有几名赶着來看热闹的半大不小姑娘 脸色已经红的像是熟透的石榴一样
他们从來沒见到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刘知远的大儿子在甘州府城做个小官 娶了个漂亮媳妇 生下的那个小孙子 白白净净 知书达理 以前他们以为刘知远在城里面长大的小孙孙就是世上最好看的男子了 沒想到被眼前的人一比 刘知远那个白生生的小孙孙 就连给他提鞋也不配
只见眼前这人黑发如墨 双目似星 皮肤白的像羊脂玉 而脸颊上天然的飞红则如桃花正开 薄薄的唇鲜红夺目 轻轻勾起唇角一笑 将人的魂也要笑沒了
他的声音也这么好听 让这些來看热闹的人 差点沒流出口水 倒是他话里叙述的内容 被大部分忽略了
还是刘知远定力稍微强了些 明白了带队男子话里的意思 才松口气
他们早就接到信儿 圣上要将那些蛮人安排在大周各地
刚开始的时候 他也不了解 但上面的衙役们日日來说 宣扬蛮人來的好处 普通乡人可能还不太清楚 可是身为乡绅的刘知远 已经接受了
一是蛮人擅养马牛羊群这些家畜 等蛮人迁过來 附近的人便能多吃到些肉 而他们乡里自己织的布匹 做的大酱 甚至木工活 都可以卖给这些蛮人 补贴家用
再就是那些蛮人别看凶悍 其实很淳朴 那些杀人如麻的 都是蛮兵 早就被朝廷里料理了 所以不必害怕
另外有最重要的一点 便是迁來的蛮人里 女多男少 蛮女能干 娶回家一个 顶两个壮劳力 对娶媳妇是一大难事儿的大部分大周地区來说 这简直是福音突降
刘知远打量了一下后面长长的蛮人队伍 果然见里面十人里有八人倒是女子 心中一阵的开怀 官府果然沒有骗人 也不知道这些蛮女们能给他们乡里分來多少 反正他们不缺种的地 只缺女人
和刘知远分开后 炎修羽迎着乡民们恋恋不舍的目光 继续朝前走去
下午时分 他们就到了随县的县城外
随县是个大县 辖下的乡村人口共有七万多人 城墙修筑的又高又结实 早就有兵丁去通报了随县县令 一众随县官员 穿着庄重的官服 在城外迎接炎修羽
进了城中后 炎修羽就不用再时时的戴着面具了
露着一张令人惊艳的脸庞 炎修羽自然的走在街头 戴铁面具很闷气 这天气穿皮衣又热的慌 但是 一日不将所有归顺的蛮兵安置完毕 他就一日不能恢复大周人的普通装束
这些倒是其次 最主要的 是他实在想回京
他接到了哥哥的來信 说起严清歌被接入宫中的事儿
他心中知道 这是皇家在忌惮他 怕他带着蛮人反了 毕竟 他在蛮人里的声望 连皇家都不能比
皇家真是打的好算盘 知道他舍不下清歌
随县的县令和乡民不同 他深知炎修羽身后代表的炎王府有多势大 为了迎接炎修羽 他在城中最热闹的的销金窟 添香楼 为炎修羽接风
添香楼是本地最大的青楼 里面的女子除了本地人外 还有不少据说是从京城流落而來 不但相貌好 还极会伺候客人
到了添香楼门口 炎修羽看着里面的莺莺燕燕 眉头微微蹙了起來
这一路 想要以美色贿赂接近他的人太多了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
他对着身边跟着的副将赵翰飞使个眼色
赵翰飞立刻正色道:“俞县令 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明明已经叫人交代过 我们将军只想寻一处清净地方 稍作休息 安置好这些北蛮人 就要离开 这里面妖妖娆娆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
俞县令点头哈腰 笑的不见眉眼:“这里就是清净地方 这添香楼被我们包下了 除了几位将军 旁人都进不去 将军说清净不清净 这里面 可是有不少京城來的女子 下官想着 几位将军都是京城人 久不回家乡 听一听乡音也是好的 ”
“听什么乡音 ”赵翰飞眼睛一瞪:“不过区区妓子 也敢说是我们同乡 ”
其实赵翰飞倒是无所谓在青楼吃酒下榻 但奈何炎修羽是不去这些地方的 他只能跟着炎修羽的习惯來了
俞县令看马屁拍到马腿上 脖子一缩 不敢说话了
炎修羽对着俞县令笑着摇摇头:“我们去府衙吃饭吧 ”
俞县令看炎修羽沒追究的意思 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一双精明的眼睛转來转去 伸手道:“炎小王爷 请 ”
酒过三巡 俞县令有些醉了 但他意识还未混沌 尤其是他心里装着事儿 更是沒法完全醉倒
他大着舌头 道:“炎小王爷 有一事 下官必须要对您通报一声 ”
“何事 ”炎修羽只略微下肚两杯酒 沒有贪杯 看那县令一脸的忐忑 就知道他必定有极为不一般的话说
“去年起 我们这里涌入一些京城來的流民 这其中有一位老爷 自称姓严 他來的时候 身边只跟了一个下人 自称舞文 这严老爷身无分文 还断了一条腿 一身穿着打扮 非常破烂 來这儿的路上 当是吃了不少苦头 据他的下人舞文讲 他们本來带了很多钱 后來被人抢完了 因为严老爷自称是太子和您的岳丈 我们不敢怠慢 留他在府衙暂住 可惜严老爷來的时候就得了重病 惭愧我们小地方沒有名医 最终不治 撒手而去 ”
俞县令一边说 一边偷眼看炎修羽眼色 一气儿说完后 更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猛地灌进去 然后一头栽倒在桌子下面 醉的不省人事
俞县令才一倒下 就见一名青衣的奴才跑了进來 却不管俞县令 而是对着炎修羽磕头不停:“姑爷 舞文总算找到您了 ”
炎修羽见那男子眼熟的厉害 仔细一辨 可不就是严松年身边的小厮舞文么 虽然他和这舞文见面不多 可还是能认出來的
2015年6月8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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