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月中 严清歌松口气 今日她终于能清闲片刻
每月的月中和月初、月末 严淑玉都会去寺里做功课 这几天她是肯定不会再站在青星苑前再打搅她的
而严松年吃了几天闭门羹 碰了一鼻子灰 很早就不再來了
如意冲进门 兴奋道:“大小姐 二小姐的马车走了 ”
严清歌坐在梳妆台前 笑道:“等我梳妆好 不要急 ”
今日凌霄约了她出去玩儿 两人已经有半年多沒见过了 虽然信里面凌霄沒说明白 可是严清歌还是猜到了 这次八成炎修羽也会跟着去
像凌霄和水穆这样婚前时不时能见一见的 因种种原因 并不算多 炎修羽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和严清歌婚事定后 许多事情算是尘埃落定 两人又相识已久 早知对方心意 不再像之前那样患得患失 只是每日里书信來往就足矣
但这不代表严清歌不想见到炎修羽
从两人书信來往看來 炎修羽的性子沉稳了不少 这半年他对习武的兴趣也越來越大 他有名师教导 又肯下苦功夫 慢慢的也闯出了一点儿名头 不管是骑射还是蛮力相博 都可以以一当十
想到要见炎修羽 严清歌心头就一阵狂跳
她叫如意给自己细细打扮 穿上了一身浅绿绣荼蘼罩纱留仙百褶长裙 头发梳成了新巧的双螺髻 饰以珍珠步摇 耳朵上扣了两只月白色宝石耳铛 手腕上系了串鲜红珊瑚珠串 虽不涂脂抹粉 面上却带了天然的绯红 貌美非常
几人约在外城坊市较为偏僻的一处茶楼相聚
这地方消费不低 景色很好 客人并不算很多 严清歌下了车 还未叫小二引路 就听得楼上一声呼唤:“清歌 我们在这里 ”
严清歌一抬头 便看到炎修羽那张越发美丽的面孔 他正支开窗子 探出头看向她
两人眸子相对 都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惊喜
严清歌这半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宫里度过 少女身姿也到了发育的时候 她葵水已至 瞧着不似小时候那样一味清瘦 身上该多肉的地方丰腴了一些 唯有四肢和腰肢还是那般纤细修长 更是衬得胸前和臀部玲珑有致 俨然是个花信少女了
这半年 炎修羽的个子又窜了一头 就身高來说 已经和成年人沒什么区别了 他面颊和下巴唇边的绒须又黑了些 面貌里英气渐多 可惜因为长得实在美丽 那英气除了让人能辨出他是男子 还是会叫人觉得看后一阵炫目
严清歌对他招招手 道:“我这就上去 ”
她拎起裙角 带着如意急匆匆进了茶楼 拾阶而上
进了包间 凌霄正和水穆腻在一块儿说话
见了严清歌 凌霄一跃而起 笑道:“我瞧瞧 清歌妹妹现在是个大姑娘了 ”
炎修羽在旁眼睛一眨不眨 微微抿着红唇 轻笑着看向她
几人坐了下來 凌霄推着严清歌和炎修羽坐在一处 笑道:“你们也有时候沒见了 我知道你被叫进宫选秀的时候 可真是吓了一大跳呢 ”
“恩 我知道后也是吓了个半死 这半年我做梦都想着出來 ”严清歌笑道
凌霄忽道:“今年进宫的那些女孩儿 好似并沒有选出太子正妃 你在钟萃宫住了那么久 就沒见到什么格外优秀的女孩儿么 ”
“只有三个人较为特别些 一个是静王府的侯晶晶姑娘 其余两个家世普通 但是长的都很美 侯姑娘似乎被赐给太子做侧妃了 另两个姑娘跟了皇上 别的倒是沒什么很出色的 ”
听完严清歌的回答 水穆轻笑道:“我母亲倒是给二弟求了个恩典 是她本家的一位云姑娘 似乎在白鹿书院是你和凌霄的同学 ”
“对的 我在宫里和她说的话倒是比较多 云姑娘也和我说过 忠王府很好 ”严清歌淡淡道 她话只说了一半儿 她才不会告诉水穆 云岚本來看上的是他 而不是他二弟水植呢
炎修羽不乐意了 虽凌霄让严清歌和他坐在一起 但她和水穆轮流拉着严清歌说话 倒是将他晾下了 他咳嗽一声 道:“选秀有什么好玩儿的 我们说说旁的 ”
严清歌笑着看了炎修羽一眼:“好啊 羽哥 你说我们说点别的什么 ”
“我昨儿收到了师父的信 ”炎修羽一出口 耳朵就红了
他和严清歌被赐婚之事 已叫驿站快马加鞭往青州送去了消息 乐毅给他回了信 只是信里面的内容让他不好意思开口 里面全是嘱咐他要好好对待严清歌的 俨然替代了严松年 以岳父的口气跟他说话
别管平日里炎修羽再无法无天 现在却是羞赧起來了
严清歌大概猜得出里面是什么 见炎修羽尴尬 笑着指向外面的秀美山景 道:“这里景色不错 你们常來么 ”
炎修羽这才道:“我不常來的 这半年我一直在习武 连大理寺都不去了 走 我们到那边窗口去 那儿看风景更好些 ”
说着 炎修羽拉了严清歌到窗前 搬了条凳 两人坐在一起
他们下面并不临街 而是一条小小的巷道 十分偏僻 好半天都沒有一个人经过
严清歌打量着周围的风景 忽然咦了一声 指着左邻第二家 道:“那不是海氏药房么 ”
只见那家铺子上空 飘荡着崭新的绿色旗帜 上面写了“海氏药房”四个大字
上回海氏药房赔了严松年一大笔钱 可谓是伤筋动骨 沒想到他们在京城里的生意还是越铺越大 连这种偏僻的坊市都有 竟像是沒受到一点影响
炎修羽知道上回事情的经过 微微蹙眉 道:“这海家倒是嚣张 我叫人盯着欧阳少冥 这半年沒见他有什么动静 ”
“会不会卫樵发现你是骗他的 所以不來找欧阳少冥了 ”严清歌忧心忡忡:“我一直想不明白 当初我将卫樵五花大绑 他怎么能够解开绳子逃脱的 他的功夫真的那么厉害么 ”
炎修羽摇头道:“我猜那件事别有内情 当时清醒的人只有元芊芊 可惜她做了太子侧妃 我们也不能进宫质问她 ”
“你是说 卫樵可能是元芊芊放走的 ”严清歌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有这个可能 卫樵此人 不过是只被逼跳墙的丧家之犬 便是现在的我 也不敢说能挣开绳索层层绑缚的能力 何况当时他中了和我一样的** 根本不可能有力气挣脱绳索 一定是有人将他的绳索解开 ”
严清歌恍然 道:“对的 若不是元芊芊 而是卫樵的人來了 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怎么还有命活着 ”
“大错已经酿成 他此前虽然是丧家之犬 但在草原上磨练磨练 说不得也会长成一条猛虎 元芊芊已然放虎归山 到时我大周怕是在北地要有大难 ”炎修羽眉头皱着 深深思索道
看着这样会担心家国大事的炎修羽 严清歌觉得他真是长大了 道:“别担心啦 你不是也在勤练武艺么 既然卫樵能在咱们手上栽上一次 就能再载第二次 ”
“上回若不是你 还真是不好说 我想起就心惊胆战 你是怎么有那么大勇气 将卫樵……快看 那不是你那个庶妹么 ”炎修羽语气一变 吃惊的指着那家海氏药房门前的大街
严清歌一愣 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严淑玉站在那家海氏药房的门前 她身旁还有一名少年 正殷切的和她说着话 还亲自给她掀开车帘
严清歌脸色大变
现在的严淑玉应该是在妙莲寺 而不是在城里的海氏药房 且她身边的那位少年 正是朱茂
此情此景 严清歌还能看不明白么
只怕每月的月末、月初和月中 严淑玉根本沒有去妙莲寺 而是和她这些四大才子、四大才女的朋友混一起 不 甚至很有可能 她只和其中的一两个混在一起 譬如说 朱茂
这两人 都是严清歌恨到骨子里的人
严清歌看着严淑玉上了马车 而朱茂竟一转身 回了海氏药房 心中的疑虑更深
朱茂是信国公府庶子 和海氏药房八竿子打不着 他们在一起 只能代表了两个字:阴谋
炎修羽见严清歌面色不对 道:“清歌 怎么了 ”
“刚才那男子是信国公府庶子朱茂 卫樵查出叛国后 他被递补为四大才子之一 这人沒什么才学 唯有一张脸还长的能看 惯來爱吃软饭 我弄不明白 他什么时候和海家关系那么好了 ”严清歌将心中的疑虑尽吐而出
炎修羽道:“这有什么 我叫人去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你等着 过几天我就给你信儿 ”
四人在茶楼里消磨了一日时间 看着日头偏西 严清歌才和炎修羽他们作别
回到青星苑后 严清歌打发如意去问问严淑玉回來了沒有 平日里严淑玉说她去妙莲寺礼佛 都是会住上几日才回來的
如意出去了一会儿 回來对严清歌道:“沒有 我听明心斋的丫鬟说 二小姐要好几天才回來呢 ”
严清歌听着 唇边挂上了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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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面上 两页信笈摊开着 橙黄色的油灯光芒在信纸上跳跃闪烁 折射出新鲜的墨色
严清歌坐在桌前 仔细的读着信上的内容
这信纸上 写了严淑玉这三天來的所有行程
炎修羽的手下十分得力 将严淑玉的行程弄的一清二楚 她出入了什么地方 和什么人见了面 那人又是什么身份 全都搞得明明白白
这三天 严淑玉并不在妙莲寺 而是在京城
她住在海家 见的人并不多 据从海家下人手里买的消息來看 她和欧阳少冥的关系非常亲近 而且据他们相处的样子看 严淑玉应当是在向欧阳少冥学医术
每日中午时分 严淑玉还会去上次他们去的那家茶楼附近新开的海氏药房 和朱茂见面
那件海氏药房 是十天前刚开的 管事儿的正是朱茂 听起來 朱茂在那药房的话语权 并不比海家人小
严清歌将信纸折了起來 若有所思 叫來如意 问道:“最近父亲有什么动静 ”
“我去问问院里的嬷嬷 寒友居那边她们最熟悉了 ”如意得令下去 过了一会儿 她回來对严清歌道:“老爷最近一直在外活动 似乎要买什么爵位 ”
“哦 父亲之前不是花了几万两银子 买了爵位么 ”
“老爷好似不满意 说他以后就是太子和炎小王爷的岳父 也沒个实职 爵位又那么低 说出去不够风光 旁人尽笑话他呢 所以老爷想多花点银子 买个好点儿的 ”
严清歌闭目想了想:“怪不得呢 ”
“大小姐 怪不得什么 ”如意好奇问道
“我之前只是猜庶妹手头紧 现在却是证实了 ”严清歌淡淡道:“父亲虽然沒什么才干 护财的手段却是一流 你给我磨上墨 我给炎小王爷回封信 ”
她必须要炎修羽盯紧了朱茂
朱茂在海氏药房的分店里说一不二 肯定是往里投钱了 他一个穷酸庶子 只差沒朝衣服上打补丁 能从哪儿弄到钱 八成是从信国公府偷挪的
信国公夫人赵氏是什么人 严清歌最清楚不过 她做了赵氏十几年的儿媳 晓得她脾气 赵氏从來都不曾喜欢过信国公府 也沒有把信国公府当成自己的家 就算后來朱茂继承爵位 将赵氏当成亲生母亲侍奉 她也沒对朱茂假以辞色过 眼里就好像沒有朱茂和严清歌这对夫妇
这样的赵氏 又怎么会给朱茂大笔银钱 让他去支持海家开药房呢
严清歌提笔 给炎修羽写了一封信 信中拜托炎修羽调查一下朱茂 并将自己的怀疑全部写上
这件事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 是严清歌要报她上辈子的仇 往大了说 朱茂的钱财來历不明 海家的欧阳少冥又投靠宁王府 弯弯绕绕细论起來 说不得和二皇子夺太子位有牵连
严淑玉却不知道严清歌已晓得她借着苦修名义回海家的事情 过了月中 她回到严府 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继续在严清歌门前苦站
她不但苦站 还取出了几枚平安符 说是自己在寺里的高僧面前专门给严清歌求的 是开过光的上好的黄符 能够避凶趋吉 非常灵验 特地送给严清歌
对严淑玉这装相的功夫 严清歌实在是服气了 一个在京里面躲了三天的人 这黄符从哪儿來 别是她自己瞎画的吧
严淑玉沒出城的事情 如意也知道 如意啐了一口 道:“二小姐还真有脸面送符 我看这符八成是咒人的 这么瞎话连篇 还敢说是信女 她这么亵渎佛祖 不怕死了进拔舌地狱 ”
第二日 严淑玉却是沒有亲自前來 而是差了一个丫鬟给严清歌送吃食 说是自己在庙里新学会的素斋
那丫鬟将食盒送到门口人便走了
严清歌打开盒子一看 见里面放了九只精致的淡粉色荷花状点心 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将东西带进來的寻霜学话道:“二小姐那边的人说 这荷花糕用的糯米 要放在正盛开的荷花里 再用线将荷花口拴上 好沾染香气 整整三天才能取出來 妙莲寺里有一片荷花池 里面的荷花都是沾了佛气的 她这次去的三天 一门心思准备这荷花糕 才得了九个 专门给大小姐送來 连老爷都沒有呢 ”
若不是严清歌早知道严淑玉根本沒有去妙莲寺 说不得也要被这新奇的荷花糕所诱惑 那荷花糕不大 一口一个而已 放平常人想法 就算吃一个也沒大碍
可惜 严清歌早就看穿了严淑玉
她懒懒道:“将这荷花糕扔了 ”
说着 她腰身一挺 道:“慢着 将这荷花糕换个食盒 给炎小王爷送去 叫他帮我查查 看这荷花糕有沒有问題 至于庶妹那边……”严清歌轻声道:“就说她的情我领了 把咱们厨房里的新鲜果子端一盘回礼 ”
严淑玉得了那盘回礼 好像找到了和严清歌相处的办法 第二天下午 又送來了一堆吃食 看样子不像是大厨房做的
严家除了青星苑有专门的小厨房 别的院子吃饭都在大厨房 严淑玉倒是纳闷 她这些精致的吃食是从哪里來的
这些吃食 严清歌照例是一口沒动 全都给炎修羽送去 让他看看那些吃食到底有沒有问題
炎王府 晚霞弥漫的天空下 炎修羽**上身 露出精壮的肌肉 一身雪色的皮肤上滚动着晶莹的汗珠 天色近晚 正是趁着凉爽练武的好时机
他正耍着一杆大枪 和一名大周朝出名的武师对打
那武师年约四十 虽然精血气不比二三十岁时强盛 可是老辣的经验和多年积累的功夫 让他的一招一式都出神入化 将力大蛮横 招式亦算不错的炎修羽耍的团团转
炎修羽被他猫戏老鼠一样逗弄的满场乱转 终于忍不住 挺起了银枪 一头高高竖起的乌黑马尾一甩 大喝一声 挺枪刺去:“于师父 休走 看枪 ”
那于师父哈哈一笑 轻巧的一扭身 竟是跃了起來 足尖在炎修羽的枪头上一点 借力朝后翻滚 但炎修羽却是枪花一挽 又朝他刺去 嘶啦一声 那于师父的袍脚被他刺烂
“好 ”场边炎修羽的几个小厮不停拍手
炎修羽跟着这个于师父练武以來 还是头次占到便宜
于师父也脸上挂笑 道:“炎小王爷果然有天分 只是学这么些时日 一杆大枪已经耍的有模有样 若再有三五年 只怕我也比不上你了 ”
炎修羽咧嘴一笑 这话倒不是假的
他读书不好 就算有乐毅悉心教导 那些之乎者也还是读的马马虎虎 强差人意 但是在练武方面 他读书缺失的那些天分 似乎全部补了过來
炎修羽接过小厮递來的布巾 在身上胡乱擦了几把 刚想对于师父喊一声再來 眼睛余光扫到了一个小子
这小子提这个食盒 朝场边走了过來
炎修羽为了练武 怕肠子疼 中午根本就沒怎么吃东西 这会儿正好饿了
他龙行虎步 几下到了那小子跟前 还不等他开口 就将食盒掀开 见里面是淡绿色的一碟点心 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虽然凉了 可看着卖相很不错
他随口拈起一块就扔进嘴里 嚼了两下 这点心口感不错 只是略有些粘牙 道:“还不够塞牙缝的 ”
他正要拈起第二块 那小子扑通一声跪下 带着哭腔道:“小王爷 这点心是严小姐送來的 叫您找郎中看看有沒有问題 您快把那东西吐出來 ”
一听是严清歌送來叫看有沒有问題的点心 周围一种伺候的人脸色大变 一个个围着炎修羽 灌水的灌水 扣他喉咙的抠喉咙 不多时 就叫炎修羽将一肚子东西全都吐了出來
炎修羽给折腾的够呛 不悦道:“这糕点就算有问題 总不至于有砒霜 看你们的样子 像是我快给毒死了 ”
其中一个小厮苦着脸 道:“小王爷 昨儿严小姐送來的那个什么莲花糕可不干净 方才你练武的时候 郎中叫人报信 说里面放了娇酥散 今儿这还不知道加了什么料呢 ”
“什么 ”炎修羽一愣:“娇酥散是什么东西 ”
“那娇酥散不是好东西 是青楼瓦当里专给不听话的姑娘吃的 吃完后 任是贞洁烈女 也得乖乖听老鸨招呼 ”小厮吭吭哧哧说道
炎修羽脸色大变:“竟然有人给清歌妹妹送这种东西 亏得她沒吃 我去严家一趟 看谁这么大的狗胆 ”
这种肮脏东西 炎修羽不知道 严清歌一个未婚的姑娘怕是更不知道了 炎修羽心急如焚 也顾不得练武了 回房随便找了身衣服披上 牵马直奔严府而去
他那几个小厮苦着脸跟在后面 严清歌被人送了这种东西 也怪不得炎修羽这未婚夫着急呢
只是现在天色泛黄 天边的星子都亮了起來 趁着夜色去严家 就算是未婚夫妻 也不太妥当吧
而且严家那老爷是蚂蝗一样的性子 炎王府的人不登门 他还等着要吸几口血 小王爷亲自去 给扣下來了怎么办
他们忍不住摇头晃脑 在心里叹气:哎 做下人真难啊 做炎小王爷的下人 更难
严清歌坐在青星苑里 如意站在她身旁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一只狗
这狗浑身都是栗色的卷曲绒毛 一对眼睛像是黑水晶一样又大又圆 晶莹剔透 它和哈巴狗差不多大小 腿却要长不少 扑人的时候能到严清歌腰间那么高
这狗倒是稀罕 和大周常见的哈巴狗和土狗乃至猎犬都不同 这么毛茸茸的一团 颜色又独特 眼睛里灵性十足 怎么瞧怎么招人爱 尤其是它吐着粉色小舌头一路颠颠小跑的时候 简直可爱到了极点
可惜 这狗是严淑玉送來的 就算它再好 严清歌也不敢放松一丝警惕
“严淑玉这又作的什么妖 ”严清歌眉头微皱 百思不得其解
这样的狗怕是从海外运來的 每一只都价值不菲 养起來也沒那么容易 严淑玉手头不宽裕 还花大钱买狗 又给严清歌送來 严清歌就不信这狗沒问題
那狗在严清歌脚边扑了几次 又打了几个滚儿 半点儿也不认生 丫鬟们喂它饭菜 也都乖乖的吃了
严清歌却不敢放松丝毫警惕 吩咐如意道:“叫人盯紧点 这狗若是有一点儿不对 立刻乱棍打死 ”
她到底不是真正十几岁的小女孩儿 见了可爱的小动物就走不动道 如意却是颇为可惜 难得的沒有符合严清歌的意见 柔声道:“大小姐 它一个小畜生能懂什么 就算有什么不好的 我们教一教不就得了 ”
两人正说话 那小狗许是嫌屋里气闷 一路小跑出去 沒一会儿就不见影子了
青星苑院子大 天色又黑 找一只小狗却是不容易 严清歌无奈对屋里的几个丫鬟道:“你们去瞧瞧 看它都去了哪里 ”
过了一会儿 寻霜抱着那小狗过來 笑道:“这小狗儿跑到门边儿去了 正叼门闩玩儿 若不是我看着 咱们大门的门闩就要给它咬走了 真是个小调皮 ”
边说着 寻霜边摸着那小狗的头 它一身皮毛柔顺细滑 摸起來手感好极了 它才被送來一个时辰 这小狗已经快要收买院子里几乎所有丫鬟的心了
那小狗在屋里闹腾了半晌 严清歌有些困了 叫人将狗抱出去 准备半躺着看会书就睡
这边严清歌将狗赶了出去 才看了沒几页书 就听见外面门口一阵悄声的谈话 似乎是有人在和如意说什么
因为隔得有些远 严清歌也沒听清楚
严清歌怜惜如意 从不叫她在自己床脚打地铺守夜 都让她睡在外面碧纱橱里
等外面声音小了 又传來吱呀一声关门声 严清歌才道:“怎么回事 ”
如意听见里面严清歌问 掀帘子走进來 道:“是那只小狗 它也太调皮了 又去大门口叼门栓 寻霜找了根绳子将它拴起來 又给它咬断了 ”
严清歌支着脑袋 冷笑了一声:“又是咬绳子又是叼门栓 果然不是什么好狗 ”
如意看她捧着书 将灯花捻亮了些 道:“大小姐 你也别看那么久 该睡便睡下吧 ”
如意陪着严清歌坐了会儿 就在严清歌困意渐渐上來的时候 听见外面丁玲哐啷的一阵响 寻霜嘹亮清脆的声音响起:“大小姐 炎小王爷來了 ”
严清歌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 正半躺在床上 听的这话 吓得手上的书掉在地上
她半爬起來 对窗外道:“谁來了 ”
“炎小王爷來了 ”寻霜道:“奴婢已请了炎小王爷去书房喝茶 ”
这大半夜的 炎修羽登门 严清歌脸上一阵通红 急匆匆爬下床 火燎火烧道:“快 给我更衣梳头 ”
如意见她反应这么大 故意拉长声音笑道:“大小姐 你要梳什么头 穿哪件衣服啊 ”
“好啦 别打趣了 ”严清歌拿手捂住滚烫的脸蛋 道:“将今年新做那件白玉兰广袖绉纱长裙取來 头发简单梳一梳 拿素金环束在脑后就可 ”
一边说着 她一边打量铜镜里的自己 见脸上的羞色实在是太重 一时半会一定消不掉 便打开平素很少使用的粉盒 用香粉在脸上扑了几下 好歹遮住了些
处理好一切后 严清歌看看浑身上下的打扮 道:“我们去见炎小王爷吧 ”
进了书房 严清歌怯怯的一抬头 便见炎修羽正焦急的在书房里走來走去
见了严清歌 他眼前一亮 快步到了严清歌眼前 握住她双臂 道:“清歌妹妹 你沒事儿吧 ”
“我沒事儿 ”严清歌摇摇头 好奇道:“你怎么大半夜來啦 ”
“你让我查的那些糕点有问題 我不放心你 亲自來一趟看看才放心 ”炎修羽道
“那些糕点有什么问題 ”严清歌问道
“这个……”炎修羽却是有些说不出口了 他胡乱回道:“那里面放了些不好的药 好在你沒吃 那些糕点都是你那个庶妹送來的 她为什么那么歹毒 ”
虽然炎修羽沒说明白 可是严清歌并不是真正的十几岁少女 她重生前活到三十多岁 什么东西沒见识过 立刻就明白炎修羽说的是什么了
海姨娘母女最是擅长用媚药 想不到她们不但自己用 还将这媚药用到了她的身上
严清歌的眼眸中骤然一冷 似乎挂上了一层阴郁的灰色寒冰
她淡淡道:“我也不知道为何她这么歹毒 ”
这话倒是真心的 严淑玉上一世害她 是因为想要得到她和太子的婚约 后來害她 是想要她腹中的孩儿 到底算是有利可图 但是这一世呢
她严淑玉已经定下了要入宫 而严清歌嫁的人则是炎修羽 两人日后可谓是沒什么交集 也沒什么利益冲突 严淑玉反倒变本加厉 真真叫严清歌想不通
如意在旁忽然接口道:“二小姐今天傍晚还送來了一只狗 ”
“将那狗牵來我看看 ”炎修羽凝眉道
不多时 寻霜就抱着那只小狗进來了
这小狗在人面前倒是乖巧 一会儿扑人的鞋子 一会儿舔舔人的手脚 一双会说话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这狗瞧着是舶來的 ”炎修羽在打猎上有些心得 对狗的品种也很熟悉 捏开那狗的牙口 又扒开厚厚的卷毛看了看 道:“约莫有两岁多了 应当是专门养來给人玩儿的 这种狗很是机灵 必须要从小养才好 这么大已经养不熟了 ”
瞧过这狗 他问向寻霜 道:“这狗是你抱來的 它可有什么不对的 ”
“瞧着沒什么不好的 只是皮了些 沒事儿总爱叼门闩 又不喜欢给绑着 绑着便咬绳子 在屋里呆不住 ”寻霜恭敬回道
“叼门闩 ”炎修羽眼中精芒一闪 道:“它叼开门闩 可曾出去 ”
“不曾出去 我看的紧 每次它往门边跑 都被我抓回來了 ”
听完寻霜的话 炎修羽道:“这倒是奇怪 我家里养了许多猎犬 倒是沒听说过叼门闩的 这样吧 我们不管它 看看它到底要干什么 ”
那小狗被放了下去 不一会儿 它就箭一样朝外跑去
炎修羽和严清歌缀在后面 远远的看着 只见那小狗直奔大门边 身子朝门上一扑 靠后腿直立起來 一双尖尖的狗嘴伸到门闩旁边 又是拱又是咬 一会儿就将沉重的大门门闩弄到了地上
它一条狗腿朝门下的空隙里一伸 大门便被推开了一条缝 这狗朝着外面钻去 瞬间就出去了
“走 我们看看这狗要往哪儿去 ”炎修羽带着严清歌和几个仆人 出了门
那小狗跑的飞快 不多时就失去了踪影
严清歌打量着它去的方向 道:“八成是去了明心斋 庶妹倒是养的一条好狗 竟然还能认路回主人家 ”
几人紧赶慢赶 朝着明心斋行去 正走着 炎修羽忽然一拉严清歌 道:“有人來了 ”
严清歌朝前看去 却沒见一点动静
炎修羽拉着严清歌 给几个下人使了眼色 那些下人立刻将手中提着的灯笼光芒灭了 一群人闪身躲到了高高的灌木丛后
严清歌正自不解 却看见远处的一处墙角灯光一闪 竟是几个人提着灯笼朝这方向匆匆赶來
那两个丫鬟步履很快 到严清歌藏身之处附近的路上时 炎修羽从地上拾起一枚小石子 朝着那丫鬟的腿弯弹去 那丫鬟哎呀一声 腿脚一软 跪倒在地
另一名丫鬟急忙道:“你怎么了 ”
“许是抽筋了 方才腿上一疼 就坐倒了 ”
“你还能不能走路 不要耽搁了二小姐的事情 ”
“要不然你先去叫老爷吧 ”
“我等着你就是 二小姐那里成事还要等一会儿呢 总不能我们喊了老爷 朱公子还沒宽衣解带 还抓什么奸 ”
另一个丫鬟犹豫道:“唉 我们做这事儿终究有伤天理 若不是我爹娘老子全落在二小姐手里 我也不会这么做 怪只怪大小姐命不好 不是我们故意要害她的 ”
她们不过说了只言片语 严清歌的怒火却是已经压抑不住了
一切的线索都被串了起來
怪不得严淑玉要给她送加了料的吃食 又给她送狗
那药吃了 八成会让她浑身无力 变成一个淫 妇 荡 娃 而那狗会开门 只要它能够绕开青星苑的重重防线 打开门跑回明心斋 就证明青星苑已经不设防了
这两个丫鬟口中的朱公子 必定是朱茂无疑
她若中了** 青星苑又院门大开 朱茂只要偷偷摸进她屋里 做出一副两人混在一起的丑态 再被别人看到 她的清白就全毁了 更何况是严淑玉计划里的喊严松年來见证
严清歌恨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好一个歹毒的严淑玉
夏天的虫子叫声非常嘹亮 还伴随着一阵阵的蝉声和蛙鸣
严清歌咯咯咬牙的声响 并沒有引起那两个丫鬟的主意 但炎修羽不会发现不了
他轻轻的握住了严清歌的手 紧了紧 严清歌看着他在黑暗里闪闪发亮的眼睛 心头的怒火竟是一点一点的平息了
那两个丫鬟等了片刻 就提起灯笼走了
待他们走后 炎修羽道:“你别怕 你屋里的丫鬟们都还沒睡下 若有人进去 一定会被抓住的 我们现在回去 还能堵到他们 ”
严清歌却是摇了摇头:“不 我另有打算 我们先不要回去 ”
“那你准备做什么 ”
严清歌淡淡一笑 指向了寒友居方向:“我们去找父亲 ”
炎修羽一想起严松年 不禁一阵头大
上个月严松年在炎王府吃了几个闭门羹 心有不甘 曾在门房处候过 他出门时被严松年逮个正着 严松年满脸的岳父相 姿态摆的无比之高 只差沒让炎修羽给他舔靴子
对这种人 炎修羽还真是伺候不來 今天他來严家 便是给严家门房撒了一大把银子 叫他不要声张 偷偷进來的 想不到避來避去 还是要和严松年见面
严清歌带着炎修羽 不多时就追上了那两名慢慢行走的丫鬟
那两名丫鬟听得身后有动静 回头一看 惊得魂飞魄散
來人可不是严清歌么 只是她身边站的那位男子眼生的紧 她们不曾看到过 但观那绝世的容颜和不凡的气度 必是京中名门贵胄
她们相逢的地方离寒友居已经不远了
那两个丫鬟心中有鬼 急忙避在路边 严清歌停下脚步 看向她们 道:“你们两个瞧着眼生 是哪里的丫鬟 又要朝哪儿去 ”
那两名丫鬟将头埋到领口里 轻声细语回道:“奴婢两个是严府家奴 去年才被调到明心斋做丫鬟 我们奉二小姐命 去见老爷 ”
严清歌淡淡道:“哦 那刚刚好 我也要去见父亲 你们跟我一起走吧 ”
那两个丫鬟呆住了
严清歌从來不给严松年请安 从宫中回來后 更是根本不给严松年见她的机会 这在严家根本不是秘密 今天这是怎么了 严清歌竟然主动要去见严松年
但是说出口的话覆水难收 她们只能心惊胆战的跟在严清歌身后 朝着寒友居去了
路上一行人鸦雀无声 各怀心思 气氛沉闷的紧
到了寒友居后 看门的婆子看到了严清歌 愣了一愣 才大声喊道:“舞文、弄墨 快叫老爷起來 大小姐和炎小王爷來了 ”
跟在严清歌身后的那两名明心斋的丫鬟一直在猜测炎修羽身份 一听这男子居然是炎小王爷 一颗心苦到了腔子里
炎修羽那是什么人 无法无天的大魔头 又是大小姐的未婚夫 有了他在 今天二小姐陷害大小姐那幕戏 一定是白演了 这就算了 若是二小姐的把戏被大小姐拆穿 那才惨呢
严松年本來已经睡下了 但是听得炎修羽來了 急慌慌从被窝里爬出來 只穿着一身中衣 提拉着鞋子 跑了出來 他喜得合不拢嘴 偏生又强迫自己挂上一副矜傲表情 怎么瞧怎么别扭
“贤婿夤夜前來 所为何事啊 ”严松年摸着胡须道
“父亲 他來 是因为在外面听了一些严家不好的风声 特地來给我通风报信的 ”严清歌冷笑一声 道
严松年吹胡子瞪眼 道:“我严家的名声哪里不好了 ”
“哦 那外面怎么纷纷传说 二庶妹在明心斋里藏了个男子 ”严清歌嘴角挂着讽刺的笑容 说道
严松年吓得手一哆嗦 不敢置信的看着炎修羽 求证道:“这……这可是真的 ”
炎修羽听到此处 才知道严清歌想干什么 他自然的配合着严清歌 回复严松年:“的确如此 此事重大 我才不得不夜半前來 ”
“这……这可如何是好 ”严松年被这消息打击的六神无主 一双小眼睛在眼眶里焦躁的咕噜咕噜转动不休
严淑玉可是许给了太子的人 这件事要是给宫里知道 便是欺君大罪 严家可就完了
严清歌回身嘲讽的看了跟來的两个丫鬟两眼 道:“这两个是明心斋里的丫鬟 不如父亲亲自问问她们 明心斋离有沒有私藏男人 ”
严松年心头正惊恐交加 立刻虎视眈眈 对那两个丫鬟怒声道:“快说 你们二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
那两名丫鬟想不到严清歌竟然知道严淑玉的计划 腿一软 跪倒在地 对着严松年磕头连连 就是半句话也不吐露
严清歌见她们的样子 就知道她们是在顾忌那几个被严淑玉掌控的家人 不敢乱说 她冷笑一下 道:“父亲 百闻不如一见 不如你亲自去明心斋看看 就知道庶妹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
严松年一双绿豆眼却是落在了炎修羽身上 他踟蹰了半天 终于一跺脚 道:“贤婿也不是外人 你们跟我去吧 ”
一行人浩浩荡荡 朝着明心斋去了
明心斋里灯火通明 大门也开着 显然是里面的人还沒有睡下
一名在院子里的婆子看到了严清歌他们 登时愣住了
严松年气势汹汹 谁也不理 直奔严淑玉闺房 他推开严淑玉屋门 道:“严淑玉 你给我滚出來 ”
随身伺候严淑玉的丫鬟素心急忙过來 对严松年道:“老爷 二小姐晚上吃撑了 正在外面散步消食呢 等会儿才会回來 ”
正说着 炎修羽耳朵一动 道:“有人朝寒友居來了 ”
说着带人从屋里冲出去 不多时 外面就传來了女子的一声尖叫
等严清歌和旁人出了屋门到院子里时 就见炎修羽反扭着一名身材高大的丫鬟手臂 将她紧紧摁在地上 严淑玉则满脸泪水 站在那丫鬟身旁瑟瑟发抖
“你……你干什么 别以为你是王爷 就能私闯民宅 快点放开我的丫鬟 ”严淑玉脸色苍白似鬼 但却不依不饶的指着炎修羽
连带严清歌在内 都不知道炎修羽摁着那粗笨的丫鬟做什么
炎修羽轻蔑的看向严淑玉 一手抓住地上那丫鬟的头发往上扯 那丫鬟被迫仰长脖子 将一张脸对着众人
“这……这……”严松年的脸色越來越难看 先红后青 转而变得煞白 又被一股黑色的怒意笼罩 他恶狠狠的盯着严淑玉 那眼神简直像是要将严淑玉杀了一样 他猛地一甩袖子 骂道:“孽畜 你竟敢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
只见地上那人虽然照着丫鬟穿衣打扮 且面目姣好 肤白如羊脂白玉 但那张面孔明显是男子才有的 怪不得这丫鬟的身材看着那么粗壮呢 合着他是男子 再纤细的男子扮作女人 都会如此
这人正是男扮女装的朱茂
看到朱茂那滑稽的模样 严清歌嗤的一声笑了出來
她本想着带严松年來反捉一次严淑玉的奸 沒想到严淑玉为了叫朱茂在明心斋里躲藏 竟然让他男扮女装 做出这等怪模样 更是将一切都坐实了
朱茂羞愤交加 觉得天都要塌了
严松年怒道:“将这个东西给我绑起來 关到柴房 老爷我要亲自审审他 ”
严淑玉膝盖一软 跪到严松年身旁 哀求道:“父亲大人 朱公子是信国公府的公子 又是京城四大才子之一 你不能这么对他 女儿和朱公子之间是清白的 ”
可惜这话根本沒人信 朱茂都穿着丫鬟的衣裳跟在严淑玉左右了 若说他俩清白 鬼也不信
严松年见严淑玉还在狡辩 怒道:“我管他是谁家公子 你……你这不争气的小畜生 你已经是太子的人了 为何还要做出这种沒廉耻的事 ”
严淑玉的眼眶里慢慢的蓄上一汪泪水 抽抽搭搭哭着扑到了严松年脚下:“父亲 女儿立志要做个在家的居士 早就不动凡心了 哪里会和朱公子有什么 朱公子來严家 是看上了姐姐 ”
“你说什么 ”
“胡说 ”
“闭嘴 ”
严松年和炎修羽、严清歌三人异口同声道道
严淑玉嘤嘤嘤的抹着眼泪 道:“父亲 朱公子去年曾见过姐姐一面 久久不能忘怀 为了姐姐 他形销骨立 差点死掉 佛祖有言 救人一命 胜造七级浮屠 我为救朱公子性命 才冒险让朱公子呆在府里 能够偶尔看到姐姐芳容 难道救人也有错么 ”
听严淑玉竟然能将这种恶事也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严清歌气的笑起來
她指着严淑玉鼻子 冷冷道:“庶妹真是好心肠 妙莲寺的几个和尚大师看上庶妹已久 想必庶妹为造七级浮屠 早就解救过那些和尚了 ”
“姐姐休要血口喷人 ”严淑玉满脸铮铮之色 看着严清歌 道:“佛门清净 岂是姐姐你能诋毁的 ”
严清歌却是笑而不语
事实摆在面前 任是严淑玉再百般狡辩 严松年都不会被她说动
他依旧叫家里的下人将朱茂绑了起來 先关着再说 处置完了朱茂 他才怒气连连对严淑玉道:“从今以后 你半步家门也不许出 一个外人也不能见 ”
严淑玉心中惶恐戚戚 她一咬牙 道:“爹 你不信女儿的清白么 那女儿就证实给你看 ”说着 严淑玉一弓身子 一头朝着旁边的大松树猛然撞了过去
蜿蜒的鲜血顺着严淑玉头顶流下來 划过她的脸庞 又浸入她的领子里去 此刻的严淑玉已然昏迷 她歪歪扭扭的倒在松树下 一动不动
不单严松年惊呆了 连严清歌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严松年的惊 半是震撼半是感动 而严清歌 则是诧异于严淑玉竟对自己那么狠 用上了以死明志这样的大杀器
可惜的是 严清歌明显能看出 严淑玉的胸口还在轻轻起伏 她这一下用的力并不大 不是真的想死 而且她选择了用头顶去撞松树 这样不但不容易死 将來结的伤疤也会被头发遮挡住 并不影响她的容貌
严松年见严淑玉如此“烈性” 惊讶的张大了嘴 好半天才合上 他咋巴几下舌头 道:“把你们二小姐抬进去 叫个郎中來看看 ”
待明心斋里的丫鬟七手八脚将严淑玉抬进屋里后 严松年翘着胡子 招呼炎修羽道:“炎小王爷 叫你看笑话了 但往后我们两府一家 这件事 还请炎小王爷不要外传 当然了 即便旁人听说了 也会赞我严家出了个烈女的 ”
看他得意的样子 严清歌简直半句话都懒得说了
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 世上的人最善众口铄金 严淑玉将一个大男人打扮成婢女藏在闺房数天 这种事儿传出去后 只会被说的越來越离谱 绝不会有人帮她往好了说
这种道理 就算是炎修羽都明白 他一阵无语 看着严松年 最终道:“此事我绝不会外传 但也请严家管好下人 叫他们不要乱说 ”
严松年将头点的坚定:“一定一定 ”
这话严清歌却是沒怎么听进去 严家就和筛子做的一样 四处漏风 什么消息穿不出去 家风早就坏了
见严松年还要拉着自己说话 炎修羽一阵头大 他正色道:“我还有事和情歌说 我们这就回去青星苑 严老爷请回吧”说完后大步就走
严松年体胖身虚 眼睁睁看着两小大步流星离开 他气喘吁吁的跟着小跑了两步 终于还是跟不上 停在路边歇口气 这一歇便懒得动了 扭动着身躯回了寒友居
炎修羽和严清歌回到青星苑 大门紧闭 寻霜听见严清歌声音 才把门打开 大呼一口气 道:“大小姐 你可算是回來了 方才二小姐带了个婢女要进來 被我拦住了 ”
方才严淑玉撞树的事情看來还沒传到青星苑來 严清歌笑道:“你门看的好 明儿去找如意 叫她赏你件新衣服 ”
寻霜喜滋滋的应了下來 又问了一句:“大小姐 小狗找到了么 ”
严清歌想起那只狗就脑瓜子疼 随意道:“找不到了 ”
回到屋里 炎修羽道:“我看你院子里的人倒是挺喜欢小狗 不过那蛮地來的狗有什么好的 一身卷毛 藏得脏病可不少 我明儿给你送几只小奶狗來 都是又乖又好的 漂亮的紧 松狮犬、哈巴狗、下司犬、袖犬、虎斑犬……”
“好啦好啦 你别说了 ”严清歌笑道:“我知道你满肚子的狗经 但我可不怎么稀罕狗 ”
如意却是听得眼热不已 道:“小姐 我们还是养几只小狗吧 养熟了能看家护院 总不至于再发生今晚上的事情 ”
严清歌一想 倒的确是这个道理 应允下來 又道:“不过你可别选太大太凶的 我院子里都是女孩儿 吓到了她们可不好 ”
炎修羽满口答应 看着时间也不早了 嘱咐严清歌一定要小心严淑玉 才离开严家回了炎王府
第二日一早 严清歌才起床 窗外就一阵丫鬟们的喧闹声
严清歌道:“如意 你出去看看 怎么这么吵 ”
如意出去了一会儿 笑盈盈的跑回來 道:“大小姐 是炎小王爷送了狗过來 拢共十几只 都是一两个月的小奶狗 真真是漂亮 同來的还有个姑姑 据说最擅养狗了 等她帮着把小奶狗带大了才回炎王府呢 ”
严清歌一阵无语 道:“不过几只小狗 有什么好看的 ”
“当然好看了 我还以为二小姐昨儿送來那小狗就挺好看了 哪想到炎小王爷送來的这狗儿们 比二小姐送來那只还要漂亮 大小姐 你也快去看看吧 ”
严清歌给如意撺掇着 出去看了两眼 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全部注意
这些狗都是小奶狗 最小的只有她的掌心大小 大的也不过才能蹲满成年男子的一掌 各个都长着顺滑的长毛 鼻头粉粉 蹲在铺满棉布的狗窝里哼哼唧唧叫唤
严清歌指着一只身上带着虎皮斑纹的狗 道:“我猜猜 这就是虎皮犬吧 ”
“大小姐猜得对 ”一名四十许的中年妇人对严清歌行礼 恭敬回答道
因为这些狗是炎修羽送的 严清歌放下了全部戒心 越看越觉得它们喜欢 忍不住抱住一只通体雪白 满身长毛 好似一只小熊又好似一只狮子般的白毛狗道:“这是什么狗 ”
那妇人答道:“是松狮 别看它长得乖 长大了凶着呢 看家护院是一把好手 若是有歹人上门 咬住就不松口了 ”
如意从狗窝里扒出一对儿白色的小东西 吃惊道:“姑姑 这里面怎么还混着两只猫儿 ”
严清歌一看 见它们果然长的奇怪 一身白毛 猛一看酷似小猫 细看却有些狗的样子
那姑姑笑道:“哎呀 这是一对儿下司犬 是南疆进贡的猎犬 脸面生的的确像猫 但它们长的快 再有三个月 就能长这么长了 ”姑姑说着 伸开手臂比划了一下:“到时候就不会有人误认它们是猫儿了 ”
寻霜欢喜的摸摸这个 又摸摸那个 对严清歌道:“我在家时候 娘老子也养过几只狗看家 有饭给它们吃饭 沒饭就放出去找屎吃 一只比一只长的寒碜 今儿见了它们我才知道 人比人得死 狗比狗得扔 若这小狗抱了窝 求大小姐赏我一只 我抱回去给我爹妈见识见识 ”
她话说的诙谐 一屋子人全都笑了
一整天 严清歌院子里的大小丫鬟 甚至媳妇婆子 都沒了心情做活 将心思耗在那十几只小狗身上 就连严清歌都欢喜的不得了
不知不觉便到了黄昏 严清歌正和如意逗狗玩儿 寻霜急匆匆來了 道:“大小姐 二小姐似乎中了暑 在咱们门前倒下了 ”
时下正是七月下旬 按节气來说 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 但是今年雨水多 气候倒也宜人 现在又是偏黄昏 严淑玉不可能是中暑 但是她昨天才“以死明志” 在头上撞出伤口 今儿又跑來她门前装死 必定有鬼
严清歌还沒找严淑玉的麻烦 严淑玉倒是亲自找來了 她冷笑一声 道:“叫她带的丫鬟把她抬回去 ”
“二小姐今天是一个人來的 沒带人 ”寻霜大眼睛机灵的咕噜噜转着
严清歌火气上來 招呼身边人道:“你们跟我來 ”
一行丫鬟婆子跟在严清歌身后 朝着大门行去
寻霜最机灵不过 早就看出严淑玉昏倒的不对劲儿 所以沒叫人抬她进來 虽严淑玉还被她放在门口平躺着
严清歌到时 见到的便是双目紧闭 躺倒在门前青石板路上的严淑玉 她头上还包了块裹伤口的白布
严清歌见了她 冷冷一笑 打量了一下跟着的丫鬟婆子 指着留了一手尖细长指甲的问雪 道:“你去掐二小姐的人中 我说停了再停 ”又指着几个健妇 道:“你们去摁着二小姐四肢 让她不要乱动 ”
那些丫鬟婆子哪里不明白严清歌的意思 一拥而上
问雪蹲下身子 大拇指摁在严淑玉鼻下 她指甲尖尖 才掐下去 严淑玉就尖叫一声 睁开了眼睛
但是严清歌却不喊停 问雪手下继续发力 就一眨眼功夫 严淑玉的人中就沁出血迹
“救命 姐姐 快点叫你的丫鬟放开我 好痛 ”严淑玉尖声叫起來
“我的丫鬟们正在救你的命呢 妹妹 你才失血过多 又在我门前中暑昏倒 可是危险得紧 你忍忍 一会儿就好了 不然你这暑毒可解不了 ”严清歌在严淑玉的尖叫声里慢条斯理说道
严淑玉的人中处已经被掐的伤痕累累 鲜血糊的下巴和嘴唇哪里都是 她尽管不停挣扎 可是那些摁着她的健妇却不是吃干饭的 严淑玉半点动弹的余地都沒有
看着地上的严淑玉 严清歌目光中的冷意越來越重
严淑玉实在是太胆大了 竟然敢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 若不是她早早知道她和朱茂在一起 昨晚只怕已经中计了 被拆穿后 严淑玉不但不思反悔 还想着往她头上泼脏水 既然她敢害自己 就别怪她报复
剧痛之下 严淑玉的力气大增 她左右挣扎 脑袋竟然撞开了一个婆子紧紧摁着她的双手 朝右偏去
可惜问雪的指甲还在她脸上 严淑玉面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紧接着 一行热流从她面庞上涌下
她的左边脸颊上 被划破了一道不浅的长长口子 皮肉翻卷
严清歌看着严淑玉在地上又哭又喊 心下的恨意才稍解 她站起身 淡淡道:“好了 放开她吧 暑毒多藏于血气间 庶妹流了不少血 想來是沒事儿了 我们回吧 ”说完率众进了青星苑
哗啦啦不过几个眨眼 青星苑的人就走了个一干二净 大门啪的一声重新紧紧关上 只余下严淑玉满脸鲜血 似女鬼一样趴伏在青星苑门前
严家柴房中 朱茂手脚被缚 躺在一片凌乱的空地上 从四周被撞得乱七八槽的柴堆看 他已经挣扎很久了
可惜他不但手脚被缚 身上还被粗粗的草绳缠了好几圈儿 半点儿力气都使不上 只能像一条巨大的菜青虫般在地上蠕动 他身上那件丫鬟衣裳还沒被换下 已经被蹭的又脏又破 沒法看了
“吱呀 ”
柴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朱茂抬起眼 见是两个丫鬟结伴而來 手中还提着饭盒
他激动的大叫起來:“两位姑娘 快点帮我松绑 朱茂必有厚报 ”
那两个丫鬟像是沒听到一样 走到他身旁 打开食盒 从里面取出一碗米粥和一碟馒头 她们将朱茂扶起身坐着 开始喂他吃饭
自打关到这柴房里已经有两天了 朱茂还是头次看到人
他又渴又饿 心中又惊恐不已 可是在看到饭菜那一刻 他的心就沒法再想别的了
那粥虽然凉 可对他而言 是无上的珍馐美味 看到粥和馒头 他顾不上再喊叫 一门心思的张开嘴 似一只饥渴的幼鸟 时不时伸长脖子去接盛了饭的调羹
大口小口将粥和馒头吃完 朱茂舔着起了一层皮的嘴唇 道:“两位好心的姑娘 求求你们给我松绑 我是信国公府的六公子 你们放我出去 信国公府会给你们很多银子 ”
这两个丫鬟看他吃完 低着头收拾饭盒 站起身就走 半句话都不和他说
这柴房里堆得柴火不多 一看就是备用的柴房 只有过年前后才会被开启使用 平时半个人影都沒有 这两个丫鬟一走 朱茂要再看到人 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两位姑娘 我……我身上有十两银子 你们來拿 ”朱茂大喊起來
那两名丫鬟才在门口止步 回身看着他 互相嘀咕了几句 走到朱茂身边
虽然严松年和严淑玉都嘱咐过她们 一定不能和关在柴房里的登徒子说话 可是财帛动人心 十两银子 她们一人分上五两 也能抵好几年的月钱了
见这两个丫鬟移步走过來 朱茂道:“这银子在我内兜里 你们自己掏 这点钱不算什么 若你们能给信国公府的十三姨娘报个信 说我被严家关了起來 叫十三姨娘给你们一人五十两……不 一人一百两银子 都行的 ”
乍一听见那么多钱 两个丫鬟不由得不动心
一百两银子 不但能够让她们赎身出严家 变成清白之身 还够在外城买处房子 再开个小店铺了 往后一生无忧 怎么不比在严家做家奴强
不过朱茂现在身上穿着的还是那身丫鬟服装 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 那两个丫鬟对他的信任感不由得打了个折扣
但是在朱茂身上掏出放了十两银子的小钱袋时 她们夫人顾虑又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朱公子 我们有心帮忙 只是信国公府高墙大院 我们也不知如何报信 公子可有什么门路么 ”一个丫鬟问道
“你们不用去信国公府 只要去海氏药房报信就可 他们会把消息通知我娘的 我许诺给你们的钱 你们也在海氏药房的账面上支 ”朱茂急切的说道
那两个丫鬟为难的摇了摇头 道:“朱公子还不知道吧 我们一开始不敢和你搭话 就有二小姐的吩咐在里面 我们若是去到海氏药房报信 二小姐知道就不好了 ”
朱茂一颗心凉到冰水里 他愣住了 道:“你们二小姐真是这么说的 ”
“是 二小姐不要让我们和你说一句话 被发现就麻烦了 朱公子真的沒别的路子么 ”这两个丫鬟也是着急的不行 这一百两银子摆在面前 她们可不要白白放弃
朱茂愁眉苦脸里微微带了些怒气 想了想 道:“你们带着我的荷包 直接去信国公府 就说你们是十三姨娘家老亲 他们自然会带你们去见十三姨娘 你们把事情告诉她就好 记得 千万不要惊动了国公夫人 ”
事已至此 朱茂只能将宝压在这两个丫鬟身上 严淑玉那边 他是再也不敢指望了 他猜着 只怕自己被关在柴房不放 恐也是严淑玉的手笔 她的心 怎么会那么狠
这两个丫鬟对视一眼 到底舍不得那一百两银子 决定去一趟
严清歌这几日却是忙碌的紧
严淑玉在她门前破了相 当晚便求了严松年 回海家治伤 之前严松年所说的禁足不了了之
对严松年这说话不算数的毛病 严清歌早就见怪不怪
对炎修羽送來的狗儿 严清歌满意的紧 回信告诉了炎修羽 炎修羽和严清歌说 他想要几幅小狗的画像
严清歌画人物动物 都非常传神 她也看那小狗心喜 索性研磨丹青 精心的画起了工笔画
十几只小狗画起來可不快 花了好几日功夫 严清歌才画了一半儿
严清歌正画着画 寻霜忽然箭一样的跑过來 气喘吁吁道:“大小姐 不好啦 外面來了好多衙役官兵 把咱们家围了起來 ”
“怎么回事 ”严清歌手一抖 落笔不稳 一副快要画完的画生生被毁了
严家被官兵围起來 炎修羽又不曾提前给她报信 这事儿恐怕是绕过了大理寺和刑部 上面直接派了人來的 难道严松年竟犯蠢做出了大错事不成
严清歌的面前浮现出曾在卫府看到的那副焦土形象 一阵的心慌
她手脚有些发软 但还强打精神 道:“走 我们看看去 ”
带着一众丫鬟 严清歌先去了寒友居
只见寒友居门前十几个丫鬟小厮沒头苍蝇一样乱撞 见了严清歌 像是见到主心骨一样 其中一名婆子立刻跪下來对着严清歌磕头 大声道:“大小姐 您可算是來了 老爷出去喝酒了 外面围着咱们的人是信国公府的 叫咱们严家管事儿的出面给他们说法呢 ”
严清歌眉头微皱 道:“是要严家给他们个说法 ”
“是的 那些人说咱们严家偷骗他家财产 还绑架了他们府里的庶子 他们已经给皇上皇后告过状 龙颜大怒 派了许多人來围堵咱们家 ”
严清歌本來高高吊起的心放下來 她还以为是严松年惹出大祸 现在才知道 原來是信国公府來人了
至于來的人是谁 严清歌心里有数 一定是她重生前的婆婆赵氏
赵氏也是大周的清贵世家之一 势力虽然不如静王府 但是尚在忠王府之上 当初赵氏嫁给信国公 本來就是低嫁 又带了大量嫁妆去 一进门就把正妻的款摆的足足的 信国公也不是什么善茬 两口子对着干了一辈子 赵氏的脾气也越來越不好 除了她那个独苗女儿外 信国公府里旁人在她眼里还不如只臭虫
也只有她 才能大张旗鼓的做出告御状带官兵堵旁人门的事情了
只不过朱茂一个小小的庶子 能有什么本事 竟然叫赵氏这么上心 他们话里说的什么严家偷骗信国公府财产又是什么玩意儿 严清歌倒是不明白了
严清歌重生前 和赵氏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反倒是朱茂那个亲生母亲给了她不少刁难 既然是赵氏上门 严清歌也沒了兴致去见 淡淡道:“等父亲回來自会处理 我先走了 ”
那些婆子们眼睁睁看着严清歌又回去了
路上 如意小心翼翼问向严清歌:“大小姐 我们不管外面堵门的人 真的沒关系么 ”
“有什么关系 他们总不能打进來吧 ”严清歌说道:“左右父亲也是会归家的 我一个女儿家 管不得这些事情 就算要管 也是谁惹的漏子谁出马 ”
如意松口气 道:“是啊 若不是二小姐 信国公府那个朱公子怎么会被咱家抓起來 这事儿要出面 也该老爷和二小姐出面 ”
回了屋里 严清歌看看自己方才画废了的那副画 见好好的画面上多了一笔粗粗的青色横道 这画已经临近完工 上面的两只白色小狗依偎在一起 两只眼睛水汪汪的 栩栩如生 这么扔了未免可惜 她略一凝神 将那青色的一笔瑕疵上添添补补 最后画成了一丛稀疏的灌木 上面还飞了一只蝴蝶 平白生动了不少
如意一直在旁看着 见严清歌停笔 拍掌道:“大小姐的画工越來越好了 ”
画完这幅画 时间已经不早了
严清歌歇了会儿 叫厨房里做饭
菜饭还未好 寻霜又來通报 说是寒友居里几个有头有脸的嬷嬷來求见
严清歌微微凝眉 请了那几个嬷嬷进來
一进门 那几个嬷嬷就看到了青星苑的小厨房上正飘着袅袅炊烟 一阵阵饭菜的香味从厨房里发出
她们心里一阵发苦 严家落到了这个境地 大小姐还有心思叫人做饭吃 可见真真是不将严家这事儿当自己的事儿
不过 她们能求助的也只有严清歌了 因为惹出了这事情的严淑玉和严松年都不在家 一个去了海家 一个外出吃酒 严家的事情闹得这么大 严淑玉和严松年恐怕早就知道了 现在还不回來 一定是趋吉避凶 故意不回了
而家里的楚姨娘和彩凤姨娘都是不顶事儿的 唯有一个严清歌还有几分面子 能说上几句话 她们只能來求严清歌了
“大小姐 老奴求求你 去见见外面的信国公夫人吧 ”
地下的两个年老嬷嬷将头磕的梆梆响
京里面的这些宅子 门被堵上半天还好 被堵上两三天的 日子就沒法过了 府里哪天不得采买新鲜食材 不得往外倒垃圾 就连老爷小姐和姨娘喝的水 也要靠外面买甜水來烧开才能用
神仙打架 凡人遭殃 最难为的 还是她们这些下人
严清歌轻描淡写道:“哦 和我说有什么用 又不是我惹得麻烦 将人带进院子來的 是庶妹 将人绑起來的 是父亲 何况庶妹那张嘴不老实 可沒说我什么好话呢 我更是得避嫌 不能出面 ”
当初严淑玉说朱茂是为见严清歌 才潜伏在明心斋暂时做严淑玉丫鬟的 这话说出去根本沒人信 何况之前府里面已经传过一次关于严清歌的谣言了 最终被证实是假的 现在又传一次关于严清歌的谣言 信的人就更是几乎沒有
见严清歌还有心思抱着一只小狗逗弄着玩儿 那两个婆子的心都凉了
不过 这又怪谁
也是二小姐和老爷欺人太甚 一次次的对大小姐做出种种事情 叫大小姐对严家凉了心
那两个年老嬷嬷磕了半天头 还不见严清歌答应 最终只能哀叹一声 跪在地上不不说话
严清歌看她们不再逼迫自己 才温声道:“两位嬷嬷 不是我不答应你们什么 而是这事儿我实在做不了主 如意 去交代厨下多做点饭菜 留两位嬷嬷用过再走 ”
打发完这两个嬷嬷 厨房里做好的饭菜也端上來了
严清歌素喜清淡 晚上也怕吃油腻的不好克化 今日的菜色照例是家常菜 无非一些烧菜心 清蒸茄条 炒青菜 虎皮青椒 凉拌三菇等等 并几个小包子和梗米粥
她还未动筷子 寻霜就慌慌张张的冲进來 大声道:“大小姐 不好了 炎小王爷……炎小王爷他來了 ”
平素里炎修羽常常给青星苑送东西 严清歌院子里丫鬟们听见他名字 都是喜笑颜开的 寻霜今天这一口一个不好了又是怎么回事
寻霜跑的太急 大喘气了几下 才道:“炎小王爷还带了个夫人來 好像就是堵着咱们门口的那个 ”
“是她 ”严清歌的眉头微蹙 放下筷子 站起來 道:“我们去迎一迎吧 ”
想來是炎修羽知道了严府的门被堵上 所以专程來看个究竟 然后发现是赵氏 所以赵氏卖了个炎修羽面子 和他一起进府來了
一听來了客人 屋里的大小丫鬟赶紧忙着点灯的点灯 摆正桌椅的摆正桌椅 严清歌则带着如意出门迎接
青星苑的庭院中 炎修羽已带着赵氏慢慢的边走边说着
严清歌迎了上去 对着二人行礼 道:“见过炎小王爷 见过信国公夫人 ”
赵氏年约四十五六 因保养得当 容颜未衰 还能看出年轻时候的明目皓齿 她的额头比旁人生的稍微高些 眉间距也宽一些 瞧着很是睿智洒淡
见了严清歌 赵氏微微一笑 道:“你就是严家大小姐严清歌 ”
严清歌轻声道:“是 还请夫人屋里坐 ”
进门后 饭菜已经被拾掇起來了 但炎修羽鼻子微微抽动 道:“清歌 你方才是不是在吃饭 ”
严清歌道:“还未 不知二位吃饭了么 不如和清歌共食 ”
赵氏意有所指道:“我一天未进丁点水米 叨扰严小姐了 ”
“上饭菜吧 ”严清歌却是不答她话 招呼丫鬟们重新将饭菜上來
因桌上一味的素菜 严清歌看看炎修羽 嘱咐丫鬟道:“叫厨房加几个荤菜來 ”
伺候的丫鬟轻声称是 走了下去
三人食不言 虽然炎修羽有心说话 可是见到两个女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吃着饭 他也讪讪的不好开口
不多时 饭菜吃完 丫鬟们收拾了桌子 又奉上了清茶 炎修羽才道:“国公夫人 你和严家到底有什么误会 不如说一说 能化解便化解了吧 ”
信国公夫人哦了一声 看看严清歌 道:“不知道严家大小姐能不能做主 ”
“我做不了主 还请夫人等我父亲回來再说 ”严清歌温声回道
信国公夫人沒想到严清歌一口回绝 给她一个软钉子吃 忍不住对严清歌的印象大变 她打量着严清歌的脸庞 只见这少女面容清雅过人 虽有些瘦 可精气神是极好的 眉梢眼角都带着种灵秀轻盈之感 一举一动分外好看
她也听过关于这女孩儿的传闻 这样的人才品格 怪不得一家女百家求呢
她呵呵一笑 道:“你父亲今晚上能不能回來 却不好说了 这件事我便告诉了你们两个小辈也无妨 ”
说完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单子 道:“你们将我府里的庶子朱茂抓住关在柴房 这倒么沒什么 我信国公府别的不多 庶子却多 只是他这一个月 偷偷铸了一把府里库房的钥匙 将里面的东西以次充好 偷盗出來变卖 那钱据说都是给了你们严府 这是我清点后的失物单子 里面大半儿倒都是我的嫁妆 你们看看 这事儿该怎么说 ”
严清歌接过那单子 放在桌上 却是不看 轻声道:“这事儿等父亲会來 他自会定夺 我会将这单子转交给他的 ”却并不说任何自己的想法
炎修羽看着严清歌和信国公夫人相处的样子 心里觉得很是奇怪 平日里严清歌待人可不是这样的
哪怕是对着严淑玉这等她极为讨厌的人 也不会如此面无表情 但今天的她不管是说话也好 表情也好 动作也好 都好像不是她本人 而是将她自己藏了起來 只留下一个外壳应付差事而已
炎修羽却是不知道 上一世严清歌嫁给朱茂为妻 曾经在赵氏面前立过规矩 那时候她体胖无比 加上有哮喘、癫痫的毛病 沒少被赵氏嗤笑嫌弃 后來更是不让她再來请安
虽然后來严清歌才知道 赵氏对待信国公府所有人都是如此 可是对一个初嫁的新妇來说 被婆婆如此嫌弃 造成的心理创伤 却是久久不能愈合的 因此 她对着赵氏的时候 不自主的就摆出了这样的姿态 哪怕是重生了也不能更改
赵氏也能感觉到严清歌的态度奇怪 她本就是心高气傲的人 又极难伺候 旁人若是恭维她 她就嫌弃那人沒骨气 旁人若是对她冷落 她就又觉得自己不受重视 严清歌这样冷淡的态度 她当然更是接受不了
将那纸失物单子放下后 赵氏便站起身 对严清歌道:“老身事情已经办完 又得了严小姐饭菜招待 这就回去了 只是家里的东西沒有讨回之前 围在外面的人还是不能撤的 告辞 ”说完后大步离开
严清歌和炎修羽将赵氏送出去 待不见了她 严清歌才松口气 面上露出不悦之色來
炎修羽和严清歌往青星苑走去
天上的星子和月亮已经升起 正是月末 残月如钩 稀薄的月光落在地面 几乎看不清楚路 炎修羽小声道:“清歌 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信国公夫人 ”
“说不上不喜欢吧 ”严清歌道:“只是她本就不是什么讨喜的人 ”
“我已经叫人去找你父亲了 你别担心 这件事和你沒关系的 ”
“多谢你啦 ”严清歌停下脚步 道:“羽哥 不如我们拿上方才信国公府人留下的单子 去问问朱茂 到底是怎么回事 ”
炎修羽道:“还能是怎么回事 朱家那个庶子做的 还不是和前几年你家那个姨娘偷盗书库的做法如出一辙么 ”
“是啊 就是这两者太像了 所以 我才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钱 我怕是根本沒有落到严家 ”严清歌叹气道:“你还记得我们上次约了在茶楼里玩儿么 我们看到海家新开了一处药房 那药房管事儿的恰恰又是这个朱家的庶子 我第一次见他时 他的衣服那么旧 一个连新衣服都穿不起的人 怎么能往海家投钱开药房呢 ”
“你是说 那个朱家庶子 是将钱给了海家 ”炎修羽恍然大悟
“我只是猜测如此 但是信国公府找來了严家 只怕我那个好‘父亲’也从中摘不清 ”严清歌噙着红唇 犹豫一下 对炎修羽道:“我有时候真恨自己生在了严家 ”
“清歌妹妹 ”炎修羽一伸手 借着黑暗的遮挡 握住了她手 轻声道:“你不管生在哪里 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的 ”
严清歌轻声道:“现在整个京城里面都在看严家的笑话 我以前还以为 严家闹得名声再难听 都和我沒关系 但是自打和你定了婚约以后 我就在想 旁人会不会觉得 你娶了名声不好的严家女 是对你的辱沒呢 ”
“胡说 ”炎修羽的手堵在了严清歌的嘴上 他回身一看 见一众丫鬟、婆子们为了给他俩留下空间 都远远的缀在后面 隔了好远 根本看不清楚这边的情况
于是 他俯下身 在严清歌的嘴角蜻蜓点水一样亲了一下 自得道:“哼 你轻薄了我 往后就得对我负责了 我才不管你家名声怎么样呢 ”
严清歌呆住了
那一吻 像羽毛擦过严清歌的嘴角和脸颊 虽然轻柔 却掀起她心中波涛汹涌 一阵阵羞赧之情 快要将严清歌淹沒了
重生前 她和朱茂相处 更像是两个相互扶持的伙伴 朱茂表面功夫做得好 和她可谓是相敬如宾 屡屡出头帮她说话
朱茂嘴上说怜惜她身体不好 实际就是嫌弃她体胖多病 两人同房的次数一只巴掌都是数的过來 严清歌能前后怀上两个孩子 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连夫妻间该有的敦伦大事都这么马马虎虎 更别说什么亲密接触了
严清歌脸色通红 羞恼里升起一丝甜蜜 她恨恨的跺了炎修羽一脚:“你怎么能这样 ”
炎修羽却是把中指放在唇前 嘘了一声:“后面跟着的丫鬟和嬷嬷们就快要來了 ”严清歌一看 果然见那些丫鬟们慢慢的走近了
“你不是要去审一审那个朱茂么 我们去吧 ”炎修羽收拾起嬉皮笑脸 认真道:“清歌 不管你做什么 我都支持你 只要你记得 你是我的 我也是你的 ”
热辣的情话让严清歌脑子里浑浑噩噩的 恨不得捂上耳朵 炎修羽以前还算是持之以礼 眼下将甜言蜜语一箩筐一箩筐往外倒 让严清歌简直不知道怎么相对才好
这时 如意和那些婆子们也赶上來了 严清歌埋怨的看了炎修羽一眼 就和众人一起回去拿了赵氏留下的失物单子 转而去了关着朱茂的柴房
柴房内 朱茂正静静的躺着 白天他收买了那两个丫鬟 心中已不像刚开始那样急躁恐慌 只等着自己的亲娘來救他
忽的 外面传來了纷杂的脚步声 越來越近 窗户上也透出了淡淡的黄色光芒 是有人提着灯笼來了
朱茂心下一喜 这地方偏僻的紧 很少有人前來 一下过來这么多人 八成是救他的人到了
朱茂努力的弹了弹身子 想要坐起來 浑身上下却发不上一点力 又跌在地上
木门被推开了一扇
一个女子走了进來
她手中沒有提灯笼 今晚月色又不明亮 哪怕朱茂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 还是只能看清楚她裙子下露出的一双纤巧绣鞋
那鞋子表面用了淡绿密纱 上用银线绣着几朵精致的花朵 鞋尖缀了两朵珍珠攒成的花朵 做的精致无比
这样的鞋子 不是普通人可以穿的
朱茂心里突的一声
这时 那姑娘的身侧又有人走了进來 灯笼也被提了进來 朱茂眯着眼睛去看 见到的却是严清歌和炎修羽
“你……是你们 ”朱茂惊恐不已
他此前三次见到严清歌 三次都沒有落好下场
第一次见 被她搅了他结交凌柱国府和忠王府的机会
第二次见 他帮忠王府歌功颂德 给忠王府卖好的事情又黄了
第三次见 他更是被抓了起來 关在这个破落的柴房里
这女孩儿简直像是他的克星 而且 她对信国公府的秘辛似乎知道的不少 令她身上更是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轻纱
若不是严清歌三番五次坏他的事情 他也不会受了严淑玉的撺掇 听从严淑玉的计划 來严家坏严清歌名声 好报复严清歌了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将自己也搭进去
这第四次见 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儿呢
眼下是夜半时分 严清歌和她未婚夫出现在这个柴房 朱茂怎么想都不觉得这是好兆头
“是我 ”严清歌淡淡道:“朱公子这么惊慌 难道心中有鬼 ”
“胡说 ”朱茂惊慌的辩解着
严清歌身后的丫鬟婆子给严清歌和炎修羽送上椅子 严清歌二人坐下 严清歌眯着眼睛 打量地上躺着的朱茂 觉得心中痛快无比
她扬了扬手中的那张失物单子 淡淡道:“你心中有沒有鬼 只看证据就知道 你猜我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
瞧着严清歌手中不过是一份薄薄的册子 朱茂并沒有放在心上 道:“又能有什么 ”
“又能有什么 ”严清歌冷笑:“是你家嫡母今日送來的信国公府失物名单 你要不要听我念一念 ”
朱茂这才脸色大变 面上的汗珠刷刷往下掉
事发了 这不可能
他偷窃公库财物之事 做的非常隐秘 怎么会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他每次偷窃的东西 都会提前叫匠人高仿出一件 且选的都是公库里数十年都沒有人会动的物件 买家也都是海氏药房介绍的信得过的人 赵氏又是怎么发现的
他的心思不过一转 头上已经渗出了殷殷汗水 他嫡母赵氏可不是什么善茬 这件事既然已经被她发现 他往后的一切可就毁了
看着严清歌脸上嘲讽的笑容 朱茂慌了神 大声道:“你不要诋毁我 我是不会做下那等事情的 ”
严清歌看着他 哦了一声:“现在信国公府的人还堵着我家门呢 既然朱公子一力说自己是清白的 那我现在就把你交出去吧 ”
朱茂大声道:“别 别把我交给那些人 我要见严府的二小姐 ”
“庶妹已躲了出去 你以为你想见她 她就会见你么 ”严清歌顿了顿 对着朱茂冷笑着吐出两个字:“弃子 ”
朱茂怎么能不明白严淑玉是故意对他避而不见 甚至已经开始针对他了 他咬牙对严清歌道:“你们严家女子 沒一个好的 ”
炎修羽一直坐着旁听 听见这话 心中不悦 道:“來人呐 掌嘴 ”
炎修羽院子里的几个健妇本就是炎王府送來的 她们听了旧主人的命令 立刻上前 对着朱茂噼里啪啦甩开巴掌 一会儿就掴的朱茂满脸开花
朱茂挨了结实的一顿巴掌 才稍微老实点 严清歌轻声道:“朱公子 你和我家庶妹之间有什么交易 我也猜的出來 你这样为虎作伥 能有什么好下场 不如趁早抽身而退 ”
朱茂肿着脸颊 嘴角流下一行鲜血 凄惨怨毒的盯着严清歌道:“你以为我想退就退 我卖朱家东西得來的钱 全都投到了海氏药房 你家庶妹竟命令下人不要和我说话 想将我关上一辈子 她恨不得我死了 好将那些钱私吞 ”
严清歌猜到了朱茂是将钱给了严淑玉 但想不到的是 朱茂一直被关在严家柴房 还有严淑玉的意思在
见朱茂总算肯松口 严清歌道:“既然如此 你不若将整件事情托盘而出 海氏药房家大业大 不可能立刻消失在京城 我身边坐着这位 是炎王府的小王爷 有他出面 刑部帮你朝海家讨回钱财 不算难事 但一切都要建立在你说实话的基础上 ”
朱茂听了这话 心中忍不住升起希望
虽说这件事暴露后 他在信国公府是沒有什么脸面继续呆下去了 但只要失物追回 想來依赵氏的脾气 也不会再多追究
他本就不是有骨气的人 立刻道:“去年下半年 严家二小姐來找我 说海氏药房现在有一单大生意要做 但是苦于沒有资本 若是生意能成 可以翻三倍利 想要我说动信国公府投钱 我在朱家人微言轻 有心无力 便沒答应 快过年时 严家二小姐忽然又來找我 带我去参加了一个秘密的聚会 ”说着 朱茂的眼中透出回忆之色 好似又回到了当天
那日 朱茂刚被家中的其余几个庶兄弟奚落过
盛名之下 其实难副 说的便是他
他亲娘在信国公府的姨娘里排行第十三 虽然早年也受过宠 可已经是老黄历了 手上沒几分闲钱 他的吃穿用度 当然只能在公中出 读书自然也是在家学里念
家里的庶兄弟们和他念书时一间屋子 又是一个夫子教导 还能不清楚他的真本事 他在外面的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的名声 落在了信国公府家 则是一个大大的笑话
心头气闷无比的朱茂 接到了严淑玉送來的信件 邀请他参加一个私人聚会 并说聚会上有贵人來临
朱茂欠着严淑玉的钱 本是不想见她的 可是看见贵人两字 忍不住心动了
京城所谓的四大才女和四大才子 除了本就出自王公世家的元念念 其余人中 唯有严淑玉的路子最广 认识的贵人最多 对这聚会 他不由得期盼起來
这次聚会被选在一处偏僻的民居里进行 那民居深藏在外城的居所里 围墙高高 从外看來 根本沒半点不妥当之处
进去之后 一绕过简陋的照壁 朱茂却是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只见院子里铺着整洁的大块水磨大理石 严丝合缝 明净照人 似乎是一整面大镜子一样
院子一角种了两颗梧桐树 树下放着整块玉石雕成的桌椅 院中的房子并不是外城常见的泥墙瓦顶 而是用纯木头做成 雕工精致无匹 上面四时花卉 志怪神物 一应俱全 栩栩如生 看得他眼花缭乱
几名少男少女正在树下围着一人说话 朱茂立刻明白 那人就是贵人
他也顾不得看这华贵的庭院了 立刻凑上前去
只见被围着那人二十出头年纪 上唇留着两撇小胡须 眉间距狭窄 生了副不好相处的面相 可是脸上却挂着和煦的笑容 对那些围着他一个劲儿说话的少男少女们 并沒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烦來
朱茂的眼神落在了这男子的腰间 只见他腰间垂挂着一枚用五彩璎珞结成的龙形玉佩 他心头一动 这男子虽然之前他沒见过 可是观其形色年纪和面容 分明是传说中的二皇子
梧桐树下的男子一转身 和煦的对着朱茂笑起來
“你就是朱茂吧 信国公府的六公子 我看过你的赋 读來辞藻华丽 文采斐然 你胸中是有真才华的 ”二皇子微微笑道
“拜见二皇子 不才正是朱茂 二皇子竟读过茂的文章 茂何德何能 有此幸运 ”朱茂激动的对着二皇子行个大礼
“起吧 不用多礼 ”二皇子温声道:“你们是天下栋梁 大周的以后还要靠你们 不用对我拘泥虚礼 ”
朱茂却是不肯起身 他心里激荡不已 此前他连那些王公世家的子弟都沒缘结识 眼下竟见了二皇子 还得了他赏识 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严淑玉在旁轻轻笑道:“二皇子读书破万卷 我们的诗词文章 他都读过呢 朱公子 你快些起身吧 难道还要二皇子亲自去扶你 ”
朱茂这才赶紧站起身 用孺幕的眼神紧紧盯着二皇子
整整一天 朱茂都像是做梦一样 二皇子这样温文有礼的谦恭皇子 对他表现出赏识之意 让他觉得浑身飘飘然 难以自持 酒席上的饭菜 他根本就尝不出味道 一颗心都系在二皇子的一举一动上
二皇子待得时间不算长 等他走后 严淑玉找到了他 重新和他说起之前海氏药房的那桩生意
“你是说 海氏药房的生意 是和静王府做的 背后有二皇子出钱 ”朱茂听完严淑玉的描述 不解的问道
“对 二皇子心系天下 不忍看天下百姓受饥饿灾病之苦 就拖他外族家静王府帮忙收购物资 济贫帮难 他们不但收购草药 还收购很多工具和布匹 海家是京里面数一数二的大药房 草药一项就由我來办 可惜我父亲前些时候糊涂 朝海家要走十几万两银子 海氏药房账面上空的紧 周转不开 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二皇子交代下的事情 ”
严淑玉一边说着 一边用贝齿轻轻的咬着嘴唇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朱茂 柔声哀求道:“朱公子 我和你相识已久 淑玉待朱公子如何 朱公子心中可有想法 ”
美人在侧 又如此说话 不由得朱茂心头不热
是啊 严淑玉对他 可不是比对别人好么 卫樵被四大才子革名后 许多人想要递补进去 严淑玉沒选旁人 选了当时相识不久的他 那时 他还以为严淑玉是看上了他的容貌 直到严淑玉和太子的婚事定下來 他才知道严淑玉志不在他
严淑玉还费过功夫帮他搜罗侍弄植物的古书 他欠严淑玉的银子 至今还沒还 严淑玉也从未提起还账的事儿
每次有大小聚会 严淑玉总是不忘他 请他前來
这些事 一件件 一桩桩 都浮现在他的心头
可是 他是真的沒钱
朱茂无奈的叹气:“严小姐 信国公府的情况我曾告诉过你 信国公府所有钱财都攥在家中嫡母一个人手里 其余人都沒有一点私产……”
“朱公子 你身为大好男儿 难道从未想过以后继承信国公府的家业的事么 ”严淑玉打断了朱茂的话:“你也曾告诉我 信国公夫人沒有儿子 ”
“什么……”朱茂膛目结舌 不敢相信严淑玉说出口的话 他上面可是有五个哥哥的 家中无嫡立长 除非这五个哥哥死完 怎么轮得到他
“我知道你排行第六 可是既然大家都是庶子 地位便是平等的 我信朱公子你的才华 将來的信国公必然是朱公子 所以 那些钱财都是你的 信国公夫人不该私藏 ”
听着严淑玉信誓旦旦的话语 朱茂忍不住眼睛一阵湿润 就连他的亲生母亲也沒有奢望过让他继承爵位 但是 眼前的严淑玉却信 哪个男儿沒有热血和梦想 缺的只是知己 严淑玉便是他的知己
“严小姐 你不必说了 朱某人继承国公府爵位之日 必有厚报 ”
“朱公子 若我说 我现在就能帮你提前拿到属于你的东西呢 ”严淑玉望着朱茂 唇边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
“你说什么 ”朱茂有些糊涂了 虽然信国公府已经不在世了 可是赵氏还在 只要赵氏一日沒死 她手里就有请封信国公府承爵之人的权利 这也代表着 她有压着信国公府爵位不给任何人继承的权利 甚至可以申饬给皇帝 以她沒有亲生儿子为理由 要求剥夺信国公府的爵位
严淑玉难道私底下认识能说动赵氏的人么
似乎是看出了朱茂的想法 严淑玉慢条斯理道:“你的嫡母我现在还不能动她 但是你别忘了 我们这边有二皇子 你只要帮助二皇子 二皇子肯定会回报你 到时你迟早能够承爵 我说的 是帮你从信国公府弄到钱 我有个好办法 ”
严清歌和炎修羽听着朱茂的讲述 猜出了严淑玉说的“好办法”是什么
她不过将之前海姨娘偷盗严家书库的做法稍微变了变 告诉朱茂 朱茂就傻傻上当 果然将信国公府的东西偷盗出來 以次充好 然后将钱投到海家药房
海姨娘偷书一事 做的不可谓不隐秘 手段也非常高超 但还不是事发败露了 世上从无纸能包住火的秘密
更别说信国公府那些昂贵的古董等物 想要造个劣质的家伙就替换了去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只能聊以**
地上的朱茂越说越是愤恨 竹筒倒豆一样 大声道:“我将那些古董偷出后 全都交给她 海氏药房拿到钱 开了几家新分店 专用來给太子收购药材供货 严淑玉说好了赚到钱 我们八二分账 沒想到她竟然是想全部私吞下來 ”
“你如何知道她是想私吞下來 ”严清歌问向朱茂
朱茂道:“严小姐 她将我巧舌如簧带入严家 不就是想让我身败名裂么 一旦我出了意外 信国公府那些被偷盗出來的古董 就成了无主之物 信国公府想要索回去都沒法子了 最后便宜的还有谁 一切都是严淑玉的错 ”他目光闪烁的看着严清歌 哀声道:“严小姐 我一直都很崇敬你 绝不敢对你起不改起的歪心思的 都是严淑玉她骗我的 ”
严清歌听他还敢为潜藏在严家的事辩驳 硬声道:“朱茂 你少在这里给自己洗白 ”
炎修羽在旁听了半天 却是若有所思 忽然插言问道:“哦 那你说说 你來严家真正是为了做什么 ”
朱茂有些怕炎修羽 他低头道:“是严淑玉让我來的 我什么也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 ”
“既然你不说 我就将你送去刑部好好审审吧 在这严家顶多只能给你打板子 审起來倒是不痛快 ”炎修羽淡淡道
朱茂的脸色发白 去了刑部 起码要留半条命在里头 何况他一个庶子盗窃家产 又打扮成丫鬟私藏在别人家小姐闺房里 两桩都是重罪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朱茂心思急转 索性大声道:“炎小王爷 我招 我都招 严淑玉说这是二皇子的吩咐 让我帮着她來坏严家大小姐的清誉 事成之后 就逼赵氏让我承爵 ”
“胡说八道 ”严清歌气的攥起拳头:“你以为攀出二皇子 我就不敢罚你了么 ”
“我真沒有胡说 二皇子说……说……”朱茂吭吭哧哧 看着严清歌的脸 犹犹豫豫道:“若是事成 太子殿下和炎王府必然离心 到时候他拉拢到炎王府 可以让我去大理寺历练 即有爵位又有实职 前途……前途不可限量 ”
严清歌沒想到朱茂竟然爆出了这么大一个秘密 屋里除了炎修羽和她 可还是有一大堆丫鬟婆子的
二皇子天天在京里面蹦跶 名声可是比太子响的多 可是还从未有人将二皇子的不臣之心戳破 在大部分人的眼中 真正该继承大周天子位的 还是太子
那些丫鬟婆子们一个个低下头不敢啃声 这些皇家的事情 听多了可真是要夭寿的
不过 照严清歌的理解 这事儿还真是二皇子能做出來的
今年春天的选秀 太子求娶她不成的事儿 二皇子估计很早就知道了 所以才使出这么个计谋 她先前还奇怪 她和严淑玉的前途已经成了不相干的两条线 为何严淑玉还是不放过她 现在才知道缘故 原來还有二皇子从中作梗
这二皇子 真是越來越嚣张了
他大肆收购药物等等打仗需求的紧俏物资 又在太子和臣下间挑拨离间 对皇位的虎视眈眈 只要稍微知道点内情的人都会觉得惊心
按着时间推算 再有三年左右 太子就该继位了 到时候二皇子还未曾起兵造反 就被太子按在窝里 连同母妃和亲生兄弟以及整个静王府 一并处置了
可谓是现在蹦跶的越欢 以后就越惨
但是严清歌心里却很是不安 她重生后 很多事情都不同了
譬如重生前 严淑玉可是一直站在太子身旁做他红颜知己的 这一世 严淑玉却和二皇子搅在一起
地上的朱茂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顿时觉得松快多了
严清歌和炎修羽却是对视一眼 从对方的目光里 看到了同一个意思:这朱茂 是绝不能再留在严家了
这件事 已经不再是简单的贼子藏身闺房的案件 也不仅仅是简单的庶子偷窃家财案件 这朱茂 分明就是谋逆案的一个重要人证
这几天回家 沒有直达车 转了好几趟火车 那个难受 所以更新时间有点不稳定 但是每天两更是有的 看到书评区有读者抱怨 实在是对不住 明天起就恢复正常时间更新 抱歉 抱歉
朱茂所参与之事的严重性 炎修羽和严清歌都清楚
炎修羽直接道:“这件事交给我來办 你不要管了 ”
因为事关重大 且已经非常晚了 他直接带着朱茂离开了严家
带着一众丫鬟婆子 严清歌回了青星苑 路上 如意的表情颇为惴惴不安
才一进青星苑大门 严清歌就道:“今日跟我出去的 都到正厅里來 我有话要说 ”
那些丫鬟婆子们对视一眼 知道严清歌是要敲打她们
今天在柴房里朱茂说的那番话 实在是太惊心了 之前朱茂说二小姐帮二皇子收购药材时 她们还沒有多想 但是后來朱茂又说什么二皇子指示他挑拨炎王府和太子关系 她们怎么可能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到了正厅 气氛一片肃穆低沉 有两个胆小的丫鬟已经开始抹泪了
毕竟她们知道的是这种秘辛 严清歌就是将她们全杀了灭口來保存秘密 也属正常 她们全都是卖身给严家的家奴 生死都掌握在严家手里
严清歌坐在上首 环视了一圈下面 才开口道:“你们今天晚上都做了什么 ”
这沒头沒脑的问话 让那些婆子丫鬟们都愣住了
还是一个年纪大的婆婆灵性 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立刻跪在地上磕头道:“老奴今晚上在花园里采花露 一直一个人呆着 黑灯瞎火的 什么也沒看到 什么也沒听到 ”
剩下的丫鬟婆子们纷纷醒悟 立刻跪下來 一个个的编着理由 都说晚上自己有活要做 并沒有跟着严清歌出去
看这些丫鬟婆子们如此上道 严清歌心下稍安 但她可不是小孩子 知道人心莫测 别看这些丫鬟婆子们现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回头被人买通 怕是什么都会往外讲
如意听到了严清歌的回话 也要跪下來表忠心 却被严清歌拦住了 对如意 严清歌是绝对信得过的
等下面跪了一地的人说完 严清歌沒叫起 而是用手支着脑袋 一副思考的样子 只偶尔将眼神落在那几人身上
底下的婆子丫鬟们不敢吭声 只是越跪心里越慌
终于 严清歌开了口 带着些为难道:“你们四个 我本來都是信得过的 可是 这件事太大 虽然只是庶妹一人做下的错事 可是难免会牵扯到整个严家 倾巢之下 焉有完卵 到时候 我这脑袋 这就保不住了 ”
她的语调放的极低 声音又飘忽不定 听得那些丫鬟婆子一个个心头发毛
严清歌又道:“你们可曾知道 京中曾有个卫府 就因为牵扯进这些阴私里 一夜之间 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里面三百多口人 不管是男女老少 主人仆人 连猫猫狗狗 婴儿妇孺 一个也沒逃出去 ”
听着严清歌森然的描述当初卫家那场火灾 几个丫鬟婆子的背上沁出了冷汗
“到时候 我逃不过 你们 也逃不过 ”严清歌伸开手掌 打量着自己的五指 昏黄的油灯光线下 那四个丫鬟婆子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见威慑的效果差不多了 严清歌才道:“从今日起 你们四个 搬到一间屋子里去住 不准出门 也不准和除我和如意外的人说一句话 透露一点信息 你们不管做什么 都要结伴同行 互相监督纠察 若是发现其中有人有异样 立刻來通报我 我自会有重赏 我要是在严家听到任何风言风语 你们四个 一个也别想活 ”
严清歌越说 语气越是严厉 听她说完最后一句话 这四个丫鬟婆子的脊背不由挺得笔直 大气也不敢喘
交代完后 严清歌起身离开了大厅 招呼如意道:“如意 我们走吧 ”
她前脚才离开 后脚那四个丫鬟婆子就瘫软在地 方才实在是太危险了 好在大小姐不像二小姐那么心狠手辣 若是她们沦落到二小姐手里 现在恐怕已经是沒命了
如意跟在严清歌身后 进了她的卧房 她伺候着严清歌洗漱后 帮严清歌将头上的钗环卸了 拿梳子轻轻给她通头发
方才的一幕还在如意面前回闪 她忍不住咬着红唇 看向镜子里严清歌那张轻灵绝美的脸孔 觉得严清歌对她实在是太好了 别的丫鬟婆子赌咒发誓 还是被严清歌下令住在一起互相监督 但她根本连理由都不用编 就被排除嫌疑 仅凭严清歌给她的这份信任 她就无以为报
严清歌看出如意的想法 她回身笑着拍了拍如意的手 道:“好如意 你还在想刚才的事 对么 ”
“大小姐 你教如意读书识字 又教如意骑马下棋 还这么信任如意 如意只是一个被卖到严家的孤儿 怎么配大小姐对如意这么好 ”
看着如意濡湿的眼眶 严清歌柔声道:“小如意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么 ”
“想 ”
“因为我知道 以后的如意 会对我更好 ”
听了严清歌的回答 如意的眼眶里亮起了光芒 是啊 她是沒有什么可以回报严清歌的 可是她还有一颗忠心
这一夜 严清歌睡得极为不安稳 虽然晚上她说的那些重话 都是吓唬嬷嬷们的 毕竟严淑玉许给太子 她又有和炎王府的婚约 就算严淑玉闹出什么阵仗 也不至于到卫家那般家破人亡的地步 但是 这不代表她就能安心了
第二日一早 她顶着黑眼圈 给炎修羽写了一封信 询问朱茂之事有什么进展
信件才送出去不到一刻钟 寻霜就送來了一封信 正是炎修羽写的
照时间推算 她给炎修羽的信 只怕才出严家门 炎修羽这信 是一早就写好 专门递來严家的 他倒是很清楚严清歌的心思
信里面 炎修羽告诉严清歌 不要担心朱茂的事儿 他已经问过他哥哥 朱茂在这件事里涉事不深 死罪能免 活罪难逃 现在重要的是如何处理严淑玉那边的事情
虽然严淑玉还沒正式入太子府 可是她在名义上已经是太子的女人了 这样的女人 罚轻罚重 或者是干脆不罚 都很不好拿捏 稍有不慎 就会影响太子和炎王府之间的关系
但不论如何 严清歌是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对严淑玉不好处理的事儿 严清歌倒是深有体会 因为太子本來就是个非常护短的人 元芊芊还不是背负着放走了卫樵这个大罪人的重大嫌疑 照样什么事儿沒有的当了太子侧妃 在储秀宫里作威作福
哪怕是太子的不喜欢的人 只要是站在他这边的 他就不会置之不理 这是为君者的一种手段 严清歌倒是觉得这样的太子颇为可怜 不能有一点自己的喜恶 只能以利益为衡量一切的唯一标准
除了这件事外 炎修羽还告诉了严清歌另外一件事 他刚得到的消息 凌霄的哥哥凌烈所在的军队快要班师回朝了
凌烈出征有两年多了 虽然一直呆在将军帐内 不用外出征战肉搏 可是战场无情 凌家人不由得不担心
得了这个消息 严清歌的心情才稍好些 她转身去了书房 提笔又给炎修羽写了封新的信 谢过他一大早就惦记着给她递消息 又给凌霄写了一封信 告诉凌霄自己已知道凌烈快回來了 对她好生的恭喜贺喜一番
中午时分 寻霜來报 说是家里的彩凤姨娘过來求见
彩凤自从当了姨娘后 老实的不得了 今日竟然过來求见严清歌 严清歌倒是奇怪
她请了彩凤进來 彩凤衣着朴素 除了头上一根银钗外 并沒有别的装饰 对她行礼时也恭敬非常 除了瞧着身子稍微丰满些 和做丫鬟时并沒有太大不同
严清歌问道:“彩凤姨娘 你來何事 ”
“妾是來求大小姐一件事的 前几日五姑娘的奶妈子得了病 又不能出去抓药医病 一直沒好 也沒法给五姑娘喂奶 五姑娘饿了两天 只能给她喝米油吊着 这样长久总不是办法 彩凤早上听人说 大小姐能差人送信出去 因此斗胆來问问 不知道大小姐能不能帮五姑娘买些牛乳羊乳回來 ”
严清歌听完彩凤的话 点头道:“倒不是什么难事儿 我叫人出去办就是 ”
赵氏虽说堵上了严府的门不让人进出 可是那仅限于普通的严家人 像严清歌派出去办事儿的仆人 他们是不敢拦的
出去买牛羊乳 是很简单的事情 不多时 那东西就被送去彩凤的院子了
岂料 彩凤來求东西的事情 只是开了个头而已 下午的时候 來求着严清歌帮忙买东西的人络绎不绝 还有人说要办别的事儿 想要求了严清歌的恩典出府 这些人來了一拨又一拨 简直快要将青星苑的门槛都踏平了
除了家里大厨房管采买食材的 或是负责倾倒垃圾的 或专门买甜水的 以及那些各种各样原因要出门的 不管是公务还是私事 全都求上了门來
严清歌听的头大 摆手道:“都轰出去 一个也不见 ”
这些人有的说的理由倒是合情合理 有的根本就是在瞎编乱造 只不过被关上了几天 严府的人就不消停了 这么上蹿下跳的仆人 可真叫她长见识了
晚上那更会迟一点 大概十点到十一点之间 习惯早睡的亲们不要等了哦 么么哒
2015年6月4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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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歸來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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