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中 宫人们來來往往 各个脸上都喜气洋洋 今日是年三十 人人有封赏 连带以往森严的宫规都缓了几分
元芊芊抱着肚子 坐在软榻上 眉目间满是软和温柔 她身边的两个宫女笑着挽手进來 道:“大喜 大喜 太子爷给娘娘赏了好多东西 ”
元芊芊温柔一笑:“谁稀罕那些俗物 只要太子哥惦记着我和肚子里的孩子 把稳婆奶娘都准备好 旁的我都不稀罕 ”
“那是自然 娘娘肚子里可是太子爷的头个孩子 太子爷可惦记着呢 ”一名宫女笑嘻嘻道
“我看娘娘这一胎 必定是男的 ”另一个宫女巴结道
元芊芊却是将眉毛一横:“浑说什么 就是女孩儿又怎么了 太子哥和我说过 他最喜欢的就是女孩儿 太子哥喜欢女孩儿 我就生女孩儿 ”
这两个宫女沒想到元芊芊是这个反应 顿时都低头不说话了
“出去吧 叫我一个人静静 一会儿我母亲就该进宫來看我了 ”元芊芊一挥手 叫这两个宫女退出去
过了一个多时辰 元芊芊的母亲昭亲王妃被宫女带了进來
见了昭亲王妃 元芊芊激动的站起來 不顾硕大的肚子 扑到了昭亲王妃的怀中
“娘 女儿好想你 ”
自进宫这么多时间 元芊芊见昭亲王妃的次数并不算多 满打满算 这才是第五次
昭亲王妃扶着元芊芊 看着她滚圆的肚子 不禁在心中一阵感慨:“我的儿 我怀着你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哪想到你现在就要做娘了 ”
才说了沒几句 元芊芊就沒好气对伺候在旁的两个宫女道:“怎么还不出去 想偷听我和我娘讲话么 ”
元芊芊的性格十分多变 一会儿对人亲亲热热 一会儿就冷嘲热讽 这些宫女早就习惯了元芊芊的处事风格 唯唯诺诺的退下去
昭亲王妃等她们出去 才略带担忧道:“你这孩子 脾气怎么这么大 而今你在宫中 也要收敛收敛自己才好 ”
“娘 我用不着收敛 太子哥说 就喜欢我不作伪的性子 ”元芊芊撒娇道:“你不知道 刚才那两个玩意儿 给我上眼药呢 说什么我肚里这胎肯定是男的 我肚里是男是女 她们做的了主 别说太子哥喜欢女孩儿 要真是女孩儿 后面还能带來好几个弟弟呢 ”
昭亲王妃道:“你这是什么话 是男孩儿还不好么 我当年的情况 只是少数 ”
昭亲王妃当初嫁到昭亲王府 五年无所出 终于有了孩子 就是元芊芊 不过自从元芊芊出生后 昭亲王妃接二连三的生下男孩儿 其中还包括了一对双胞胎男孩儿 非常喜人 别人都说是元芊芊带來的福气 所以元芊芊打小就被昭亲王和昭亲王妃宠爱 办下什么样的错事 都有人给她收尾
太子对元芊芊的宠爱 昭亲王妃也有所耳闻 她笑着拍了拍元芊芊的手背 道:“芊芊 你啊 一定戒骄戒躁 宫里面不比外面 有个男孩儿傍身 还是好点儿 ”
元芊芊在昭亲王妃怀里蹭了蹭 道:“娘 我都知道的 我哪怕现在大着肚子 还是每天给皇后婶婶问安 一点不敢懈怠 我肚子里这个 是太子哥第一个孩子 如果是女孩儿还安全些 若是男孩儿 不知道能不能带大呢 太子哥对我这么好 想生男孩儿 以后多的是机会 ”
昭亲王妃想不到元芊芊还能想到这层顾虑 不禁欣慰元芊芊长大不少
“娘 你是不知道 太子哥宫里面的弯弯绕绕 可不比外面少 ”元芊芊抱怨了起來:“那个侯晶晶 就会装善良 还有那个秦梦娘 腰细的水蛇精一样 三天两头称病截太子哥……”
“今年重阳 宫里面不是还进了一个侍妾 似乎是严家女 ”昭亲王妃略带担忧道
去年春天选秀 太子不惜得罪皇后 也要求娶严家嫡女为正妃的消息 早就悄悄流传出去了 虽然重阳进宫的是严府庶女 可是昭亲王妃很担心太子对严府嫡女的感情 会移到那个严家庶女身上
“太子哥从來沒碰过那个女人 她重阳进宫那天晚上 太子哥宿在我这里 ”听昭亲王妃说起这个 元芊芊喜得合不拢嘴:“太子哥接她进宫 不过是顾忌着以前和严家的婚约而已 ”
“这我就放心了 ”昭亲王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此前还担心着她呢 我叫人查了查 这个严家庶女可不简单 在外面有什么京城四大才女之首的名声 她外公家开着海氏药房 海氏药房跟静王府关系密切 这一年來风头正健 听说分号已经在全大周遍地开花 哪里都是了 ”
元芊芊撇了撇嘴 趁着人不在 偷偷对昭亲王妃附耳道:“娘 海氏药房那里 你千万不要搀和 我听小道消息说 侯晶晶自打入了冬月 哭了好几次 静王府要出事儿了 ”
“什么 ”昭亲王妃不敢置信的坐直了身子
她在宫外面还沒有接到一丝风声 宫里面怎么就有消息流传了呢
“太后的身子不好了 ”元芊芊悄声道:“皇上的意思 是叫太医让药吊着 熬过正月十五 再做打算 这消息也就我知道 娘你不要乱说 ”
一听是太后要不好了 昭亲王妃心头一跳 虽说候妃生了两个皇子 但其实最深切维持皇家和静王府关系的 还是太后 如果太后沒了 皇上对静王府动手 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这消息皇上瞒的好紧 别说是她 就是静王府现在可能都沒有得到消息 也只有在深宫里的这些女人们能有些信儿 怪不得那个侯晶晶要哭呢 倾巢之下 焉有完卵 静王府一走 身为侯姓女的她 本就不怎么得太子宠爱 以后在储秀宫的地位更是要一落千丈
两人正说着话 这时 一名宫女重重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 她隔着珠帘大声道:“娘娘 严氏求见 ”
“她來干什么 ”元芊芊不悦道:“我在和我娘说话 让她滚
不一会儿 帘子外的脚步声又远去了
“她就是你说的那个严家庶女 ”昭亲王妃道
“是啊 我看太子哥不喜欢她 就是因为她不懂规矩 沒见我在和娘您说话么 她插什么杠子 等静王府一倒 海氏药房也要完蛋 看她还高兴不高兴了 ”元芊芊得意的笑了起來
等昭亲王妃走了 元芊芊才冷着脸 叫來了严淑玉 严淑玉进门后 乖巧的跪地给元芊芊请安
元芊芊也不叫她起來 冷哼一声 道:“严氏 你好大的胆子 不知道方才本侧妃在跟我娘说话么 ”
“娘娘 婢妾知道 婢妾给昭亲王妃做了件小礼物 想要奉上 所以才打搅了娘娘 ”说着 严淑玉递给旁边的宫女一只绣花的袋子 那宫女打开一看 见里面是一只绣的精致的抹额
“谁稀罕你的东西 滚吧 ”元芊芊知道严淑玉只是想借机结识昭亲王妃而已 立刻赶人
严淑玉毫不生气 磕了两个头就出去了
岂料严淑玉刚出门 元芊芊脸色就一变 道:“不好 这会儿正是太子哥该回來的时候 这贱人 明知道我不会见她 故意说要求见我母亲 就是因为算准我会事后喊她问什么事儿 她八成会碰到太子哥 ”
她刚喃喃自语完毕 就听到外面严淑玉用温敛娇柔的声音道:“婢妾严氏 拜见太子殿下 ”
元芊芊气的猛地一拍椅子 大声道:“贱人 贱人 ”骂完后 她肚子忽然一痛 脸上的表情扭曲起來
那两个宫女一直注意着元芊芊 看她痛苦的用手捂着肚子 而且算算日子 离她生产也不近了 立刻大声道:“娘娘发动了 ”
屋外的太子正盯着严淑玉那张脸看
严淑玉的脸 和严清歌基本沒什么相似的地方 严清歌的美 是一种清丽脱俗的美 眉目宛如月宫仙子下凡 体瘦而轻盈 严淑玉则是鹅脸蛋 偏于妩媚 身子虽然还沒发育完全 可也能看出以后是肉弹类型的 在她的身上 太子找不到任何严清歌的影子
太子刚叫了严淑玉起 严淑玉一个趔趄 沒有站稳 扑到太子的身上 一股极淡的好闻梅花香味萦绕在太子的鼻端
屋内一个宫女掀帘子奔出來 对着太子跪下來磕头:“太子殿下 娘娘发动了 ”
太子一把推开严淑玉 道:“稳婆呢 太医呢 产房我一个月前就叫人布置 现在可好了 ”
看着太子为了元芊芊着急的样子 严淑玉脸上的表情扭曲起來
她刚进宫的时候 脸上的两道疤痕还沒有好 她以为是太子嫌弃她难看 才不肯和她过夜
岂料 这半年过去了 她终于用秘方将脸上的疤痕消到几乎看不出來的程度 又多处经营 知道太子喜欢梅花 制出梅花香味的媚药用在身上 找准实际接近太子 她确信太子绝对会中招 岂料 元芊芊竟然会在这时候发动
这难道真的是天意
“父亲要见我 ”
严清歌坐在铺了软软厚厚毛毯的榻上 懒洋洋问向來报信的婆子
她的手边 如意在给她剥橙子 屋子里全是甜甜的橙子香味 墙角的紫檀小几旁 放了只人高的仙鹤抱灯炭炉 正散发出浓浓的暖意 将外界寒风呼啸的阴冷冬日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看着严清歌屋里布置装扮 那婆子越发畏缩
以前她也來过几次青星苑 觉得青星苑的布置装饰比寒友居也不差 每每啧啧称奇
自从严清歌和炎王府定亲后 严清歌屋里的装饰又上了一个档次 许多东西用具 她根本连名字都叫不上來 只是瞧着眼花缭乱的精致 虽然那些器具不多 可是隔三差五总是要换一批新的 每次來看到的都是不同的 哪像寒友居 好几年也不见得换一个摆件儿
严松年从回家就在和严清歌打擂台
先是因为严清歌于他不在家的半年 时常支公账上钱做事儿 虽说都是跟严家有关的事儿 但严松年觉得那些钱都不该花
再者 就是他在外养的那两个外室 他想将她们接回家做妾 其中有一个已经大着肚子
第一件事严清歌根本沒理他 那些发给下人们的封赏 或是盖厨房改院子的钱 严松年脸再大沒法扣回來 他嚷嚷了几天 不了了之
第二件事 严清歌叫人去查了查那两个外室的身份 发现这两人先前都是暗娼 这种下三滥门子出來的 按律法 是绝不可能做妾的 严清歌直接交了炎修羽出面 严松年惧于未來女婿 不敢提接她们的事儿 只能在严家和外室两头跑 反倒冷落了家里心心念念等着他的楚姨娘
“父亲为什么见我 ”严清歌也不起身 问道
那婆子低着头 眼前正是严清歌放在榻上 微微悬空的两只软底绣鞋
这鞋子用了密密的银纱面 上用金丝银丝绣着一对儿莲花狮子 鞋帮勾勒出宝象纹 鞋面虽素净 鞋底却正红色布一层层纳出來 翘在半空中 小小的足儿轻轻一动 引的人不自主眼睛跟着乱转
“老爷叫小姐去 是想问一问元宵节的事情 ”那婆子抹了一把汗 道
严清歌听得是严松年因为元宵节的事儿过问她 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是我先前订的花灯到了吧 你去跟老爷说 叫人直接将花灯送我院子里 钱我自己出 ”
年前的时候 严清歌沒有想到严松年会回家 就在外面订做了两百只漂亮的元宵花灯 有一百五十只是漂亮的小花灯 用绳一串 挂在院子上空 美轮美奂 还有五十只大花灯 预备摆在严家各处 上面会贴上灯谜 叫严家的下人们猜谜 猜中的有礼物发放
对这别出心裁的赏灯会 严家的下人们期盼了好久 可是因为严松年回來 肯定不了了之 因为那花灯年前只给了工匠一小笔定钱 送上门的时候才是真正付钱的时候 严松年是绝对不会花这笔钱的
那婆子得了信儿 出去给严松年通报消息 顺道又将老爷不愿意花钱 大小姐只能自掏腰包 将花灯拉到青星苑的事儿散布出去 不一会儿 整个严家便怨声载道
既然不用自己花钱 严松年心下舒爽 果然不再去聒噪严清歌了 京里面有两条街专隔出來做灯会 要看灯去那儿看就是了 何必自己花那个冤枉钱
他却是不想想 严家的主人自然能出去看灯会 下人们哪里有这个自由 京里面稍微有点儿底气的人家 都会在灯会的时候买灯笼装饰家 这既是仁慈 也是体面
就在严松年心里洋洋自得 觉得自己又省了一笔钱的时候 正月十五來了 天还沒黑 青星苑里的丫鬟们就忍不住 将花灯一盏盏的点亮挂起來
随着天色越來越黑 整个青星苑像是变成了仙宫 灯光从青星苑里弥漫出去 照映到了周围很远的地方
今日严清歌开恩 允许青星苑的丫头婆子们邀请她们关系好的内院之人來青星苑赏灯 机会难得 内院的人你拉我 我拉你 只要不是当值 人缘又不太差的丫鬟婆子 几乎都來到了青星苑
因为严清歌舍得花钱 所以这些花灯无一不是精品
楚姨娘、彩凤姨娘和她们的女儿也俨然在受邀的行列
花灯里有一套十二生肖的走马灯 占了很大地方 彩凤抱着女儿严涵秋一个个的教她认动物 玩的开开心心
楚姨娘心里则酸的鼻子不是鼻子 脸不是脸 自从上回她打伤了严润心一只耳朵 严清歌就再沒有给过她好脸色 这满院子的灯 得花不少银子吧 严清歌手指缝里漏一根汗毛 比她腿都粗 真是可惜了这个大靠山
严清歌在院子里转了转 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因为灯光明亮 家里的屋子基本都上了锁 沒锁的几间 也都有牢靠的人把守 所以不会有危险 就也跟着赏了一会儿灯
正此时 忽然 一个生的很不错的丫鬟到了她身边 满眼焦急对严清歌道:“大小姐 我们要不要将明心斋的丫鬟赶出去 ”
“为什么 ”严清歌纳闷 认真的看了看那丫鬟 才认出來 这女孩儿是晶儿
晶儿道:“大小姐 我才得了信儿 今日海家被抄了 罪名是私藏军械军资 这是谋逆大罪 要诛五族 ”
严清歌一愣 道:“海家被抄了 ”
这也太突兀了
海家之前据说还在各地广开药局 连很偏僻的地方都布及了 哪能说抄就抄 跟开玩笑似的
“我才听人说起來 我以前在明心斋 知道很多明心斋的事情 伺候海姨娘的人 很多都是从海家來的 并非严家的奴才 身契都还写在海家呢 我担心她们连累了大小姐 ”晶儿说道
严清歌眉头微挑 道:“叫素心到我屋里來 ”说着带着如意回了房
若是她沒记错 素心似乎就是海家送给海姨娘母女用的 这情况她问一问素心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 素心便到了正厅 见了严清歌 她噗通一声跪下 眼角含泪 道:“大小姐 素心的身契还在海家 ”
听她这一席话 严清歌就知道要坏事儿
她揉着脑袋 道:“明心斋还有多少丫鬟身契在海家 ”
“多半儿都在海家 连海姨娘早年的陪嫁丫鬟婆子 都沒有带身契來 ”素心说道
对素心的话 严清歌不敢置信 海家是有多大胆 才敢将海姨娘的陪嫁下人继续留在海家 而不是过户到严家名下
但是当年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 无从挽救
她思虑一下 道:“你可知道谁是严家的奴婢 谁是海家的奴婢 ”
“奴才能认出來 ”
“把那些人找出來 都回明心斋等着 ”严清歌叹口气 看看素心:“你也先回去吧 左右二小姐也不在家了 沒人会欺负你 你们的事儿 我会解决的 不到万不得已 我不会叫人动你们 但是若你们自己做出逃跑这等自寻死路的事情 就怨不得我了 ”
“是 奴婢一定看好她们 ”素心给严清歌磕个头 抹着眼泪走了出去
出了这桩事儿 严清歌心里头乱糟糟的
她想了想 给炎修羽写了封信 叫人去送 又拿了些碎银子和铜钱 叫给送信的人捎去 嘱咐道:“让他顺道去信国公府看看 使钱打点打点 问问信国公府现在什么情况 ”
海氏药房这次是栽大了 信国公府怎么处置 是这次海家事情的一个标杆
毕竟当初海氏药房拉來的第一笔钱 是信国公府庶子朱茂从信国公府公库里拿的 甭管是盗窃也好 偷骗也好 钱都是信国公府來的 不容置疑
要是上面准备追究连带 信国公府绝对难逃其咎 那么严家的这批身份不明的丫鬟们 只怕也危险了
但若是信国公府好好的 那就证明只是海家有难 不会牵连别家 也给严清歌留下这批丫鬟留了点儿门路
严清歌一直等到深夜 才等到了送信的下人 这次事大 她顾不得避嫌 将那送信的小子喊进青星苑问话
那下人给严清歌磕头 道:“大小姐 炎小王爷留着我 等写完回信 才让我回的 这才耽搁了点时间 ”
说着 他将信件奉上 又道:“我打听了信国公府的情况 信国公府和往年一样 信国公夫人出去赏灯了 剩下的姨娘和庶子庶女在家里吃酒席 他们家知道海家被抄的事情 还有下人说改日信国公夫人会求牌子进宫 叫圣上归还海家骗走的财物呢 ”
他掏出几颗碎银子 道:“大小姐 铜钱我打听消息时候散出去完了 这些银子还沒动 ”
严清歌长长呼口气 看來这次海家的事情并不是连带的
她一颗心放回了肚子 对那下人道:“银子你收着吧 算我赏你的 ”
等那下人走了 她才拆开炎修羽的信看 里面炎修羽安慰她 说是不会有事儿 那些丫鬟应该会被提走审几天 如果沒事儿的话 就会还给严家 就算是海家其余被抓的婢女 查明清白 跟主家谋逆无关后 也会重新由官方组织发卖 一般不会轻易取性命
收起了炎修羽的信 严清歌微微笑了笑 今日可真是虚惊一场
正在她准备洗洗睡了时 如意匆匆走进來 道:“大小姐 外城起火了 ”
这是自打重生后 严清歌第二次经历的起火事件
这两个起火事件 有一个共同点 便是在严清歌重生前 它们根本沒有发生过
她唯一有印象的火灾 是在她生下朱铭第一年 外城一家油坊因操作不当 整个烧了起來
外城离内城很远 而且有城墙阻挡 除非火大风大 不然是绝对不可能烧到这里來的 在她们这里 也只是隐约能看到外城方向的天空隐约有些发红 并不像上次卫家着火那么明显
但是今日海家才被抄家 就忽然起了火 怎么想都有些蹊跷 这件事深思起來 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重生前 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内宅小姐和夫人 对宅子外的事情两眼一抹黑 无知 所以也格外的幸福 从來沒有什么大的忧虑 但是重生后 她知道的事情多了 对未來就越來越担心
“如意 今晚我们晚些睡 看看情况再说 ”她忧心忡忡道
一直等到后半夜 严清歌困得脑袋一点一点 见外面的天幕一片漆黑 再沒有一点着火的迹象 才对如意道:“睡吧 ”
但愿她只是虚惊一场
第二天早上 严清歌难得沒按时起床 一直睡到近中午才起來
她揉着眼睛 唤如意來给她穿衣洗漱
“早上可有什么事儿 ”她顺嘴问道
“沒什么事儿 着火的地方打听出來了 是海氏药房的一处分号 里面药材什么的都烧光了 ”如意才回完 就听见外面寻霜隔着帘子道:“大小姐 炎小王爷來信了 ”
严清歌道:“把信递进來 ”
她坐在梳妆台上 任由如意给她梳着头 拆开信读起來 从昨晚上她心里就一直慌得紧 总感觉要出事儿 海氏药房着火 她也沒心情问细节了 左右不过是海家想烧毁罪证 或是有其他一些什么龌龊在里面
才看了两行 严清歌一下子站起來 如意手沒抓紧 严清歌一头未挽起的青丝如流瀑滑下肩膀 直垂到腰臀间
如意看严清歌表情 知道出事儿了 她急忙问道:“大小姐 怎么了 ”
“他……他……轩哥要出征了 ”严清歌无语伦次的说道
之前几年 她陪伴着水英、凌霄两人 经历了她们家人出征时的那段岁月 知道水英和凌霄的日子有多不好过 但她一万个沒想到 这事儿竟然轮到了她身上
水家和凌家都是军功出身 可炎王府又何尝不是
只不过自从老王爷过世后 炎王爷又一直管着大理寺和刑部 世人对这件事渐渐淡忘了 可是朝堂上的人却沒忘 随着炎修羽长大 他被派出去打仗 早晚会发生
严清歌一阵慌神 尽管她重生前 炎修羽几近百战百胜 在沙场上纵横來往 杀敌无数 曾经含着贬义的“小阎王”称呼 随着他的屡建奇功成了褒义 但是 这一世和上一世完全不同
那时候他是在京中惹了大祸 被逼上沙场 这一世却是被皇帝点兵
如意慌了神 刀枪无眼 上了战场 回來的人能有几个
“姑爷是和哪边打仗 又要多久才能回來 ”如意问道
“是北边有军情 ”严清歌捂着胸口 一阵的难受:“蛮地三万骑兵南下 占了三府之地 所过之处 劫掠烧杀 鸡犬不留 这昨天晚上消息才传到京城 圣上大怒 连夜点兵 那被占的三府 有一府在青州……”
“这岂不是说 舅老爷他们也危险了 ”如意立刻想到了乐毅 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这件事对严清歌的打击是双重的 不但未婚夫要上战场 连舅舅也深陷战乱中
“大小姐 你不要着急 姑爷和舅老爷吉人自有天相 一定不会有事的 ”到了这种时候 如意也只能这样安慰严清歌和她自己了
严清歌却是非常失落 这封信到达的时候 炎修羽已经开拔了
昨天 炎修羽曾邀请她出去赏灯 共度元宵 她小性儿上來 觉得今年和炎修羽见得有点多 想要晾他一晾 现一现女孩儿家的矜持 便沒答应 哪想到只不过一晚上 就出了这等事情
她一想到这个 便悔断了肠子 眼泪断线珠子样掉下來
看严清歌抽抽噎噎的哭起來 如意吓坏了
平时严清歌表现出的稳重平淡 甚至超过了大部分成年人 如意还是头回见她哭
哭了好一会儿 严清歌才道:“打水來 我洗洗脸 ”
世上沒有后悔药 事情既然已经成了这样 再哭也于事无补
拿热毛巾敷过脸 严清歌换了一身素净且方便走路的衣服 道:“我们出去一趟 ”
如意道:“大小姐要去哪里 ”
“到粮铺去 ”
严家有庄子 每年粮食交完租以后 吃不完的 都会拉到粮铺卖 不过现在已经是年后了 庄子的粮食早就卖空了 现在在售的 都是从别处收來的
粮库在外城 坐马车要多半个时辰才能到
那粮铺掌柜的并不认识严清歌 是以走之前 严清歌带了严府的管家同去
路上 严清歌并沒有说自己的目的 一直保持着缄默 进了铺子 粮铺掌柜听管家讲了严清歌身份 巴结道:“不知道大小姐來有什么事儿 尽管吩咐小的 ”
严清歌一伸手 道:“将铺子的账目拿來我看看 ”
她一张口就要看帐 那掌柜的偷眼给管家使眼色 不知道严清歌是什么意思 管家笑骂道:“老胡 乱瞟什么 大小姐要看账本 还不快拿來 ”
因为是小店 粮铺的账本不算厚 每日的出入量也就那么点儿 严清歌只看最近几日的 几下就翻完了
她放下账本 道:“以往严家嚼用 也是粮铺送來的 但我看铺子里上等精米的存量不多 碧梗米 红粳米这些更是沒有 倒是谷子有五千石左右 糙米两千石 粗面一千石 细面五百石 其余杂粮豆子各几百石 对么 ”
那掌柜的立刻道:“是是是 大小姐看得明白 那碧梗米、红粳米只买來给府里用 不朝外卖 上次采买是三个月前 所以这三个月账本上沒有记 咱们店里出入量不大 店里有这些米面已然够了 年里买米面的人少 所以才存下了 到过完年开卖的多了 会再少三分之一 ”
严清歌哦了一声一声 合上账本 道:“从今日起 粮铺就关上吧 只进不出 ”
“什么 ”不但粮铺掌柜 连管家都愣住了
严清歌这么做 是有思量的
马上就要打仗 别管战火烧不烧的到京城 粮价上涨是必然的
她记忆里 和北地之战 打了近三年 那时候海姨娘持家 严淑玉又是准太子妃 时不时來往宫中 严家不曾短了吃喝 但她也听说过外面民不聊生的可怜情形
严家百十口人 嚼用可不是小数目 就现在粮店里的这些粮食 精打细算了吃 顶多够一年 严松年不顶事儿 若她还不管 严家要饿死大半儿人
“大小姐 你这么做 可有理由 ”管家小心翼翼的问道
严清歌淡淡道:“今日清早我接到信 北蛮來袭 圣上大点兵 你们年纪都不小了 也经历过几次打仗时的情形 觉得我做的可对 ”
掌柜的管家的手都抖起來
这几年皇上南征北伐不断 粮价其实一直都不算便宜 但因为是主动出击 军粮总还在预算中 并沒有对粮食的价格造成太恶劣的影响
可是被人打过來 就不一样了 严重的时候一城一城的饿死人
“老奴这就去办 ”那掌柜的立马一口答应下來
严清歌又嘱咐道:“收來的粮食多了 便分批朝庄子上和严府送去 现在才过完年 想必腊肉干菜这些也能收到不少 这些东西多多益善 能买就买 ”
“是 其余生活用品 老奴也会买一些备着 听说府里面盖了几间小厨房 多挖出不少地窖 想必放东西的地方不缺 ”那掌柜的福至心灵 想起严清歌去年的“糊涂”命令 忍不住在心里竖大拇指 大小姐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严家四五间铺子 只有这一间是经营米粮的 剩余几家沒什么相干 她便不去了
出了门儿 管家跟在严清歌后面 道:“大小姐 老爷那边你不要担心 老奴自会去周旋 ”
严清歌不但叫粮铺关门 还让人继续采购 这是只出不进的买卖 少了进账 多了支出 严松年这样目光短浅的 一定会大发雷霆
严清歌微微一笑:“你周旋 只叫他找我就是了 ”
才过了沒几天 严松年果然主动來了青星苑 满脸的怒气腾腾
“孽女 你给我出來 ”严松年站在院子里 怒火冲天的说道
今早上他才起床 听见院子里热闹的不像样 出去一问才知道 是铺子里送粮的來了 满满的四大车 近百袋细米白面 正被下人们往小厨房的地窖里背
一问之下 严松年才知道 粮铺早就关门不卖货了 但还在继续收 收來的粮食那边放不下的 就运來严家地窖里 再一问收來的这些粮食的价格 严松年鼻子都气歪了 居然那么贵 比之前收粮的价格 贵出去两倍还要多
待他问明白是严清歌的吩咐 他脑子里第一个想法 就是严清歌想要借着这件事搂钱
严清歌正在屋里绣花 听见严松年的喊叫 淡定的走出门 明知故问:“父亲所來何事 ”
严松年啪的一声 将一本账本摔向严清歌脚下 横眉冷目:“这是粮铺送來的帐 你做的好事 ”
2015年6月4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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