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1日星期一

{毒妻} 讀書12

严清歌和凌霄吃完饭没一会儿,有个中年妇人找过来,看见她们已经起来并收拾停当了,露出个温和欣赏的微笑,道:“你们便是严清歌和凌霄吧。我是赵先生,今天带你们选课。”   凌霄笑道:“我想学武功。”   “武功也有很多种,有射箭骑马的,也有练拳舞剑的,还有什么鞭子枪法,兵法大刀,不知道你喜欢哪个。”赵先生说道。   凌霄一下子不吱声了,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学什么好。   赵先生又道:“而且,你也不能只练武功,一旬里,总有两日要学诗词文章的,还有两日学琴棋书画,再有一日学礼仪规矩,一日学女红厨艺,一日休沐,剩余的三日,才是你想学什么学什么的时候。”   凌霄啊了一声,然后道:“这也不错,总不用天天背书,和我在家也差不多,倒是挺有意思的。”   赵先生从怀里摸出一张时间表,细细和她们说了学诗词文章的时间,和琴棋书画的时间,以及学礼仪规矩、女红厨艺和休沐的日子,这些时间,都是固定了的。剩下的时间你选了什么,自己去上就是,不爱学想在屋里歇着也行,没人管的。   严清歌和赵先生逛了一圈儿,发现这里果然教什么的都有,除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技艺,这儿都有教授,夫子竟是比学生还多。   严清歌的绣艺已经非常棒了,该学的重生前已经学完了,于是额外加选了一门琴艺。乐毅弹琴那么好,她也想学好了,不给舅舅丢人。   凌霄则是一门心思盯紧那些学武艺的,哪怕严清歌在她耳边念叨着贪多嚼不烂,她还是恋恋不舍的报了兵法、弓马、暗器和鞭法四样,抱弓马的时候,死活拉着严清歌也报了名字,叫严清歌一阵的无奈。   回去以后,凌霄拿着自己往后的时间安排,看了半天,大惊失色,道:“哇,我的这些课三门都排在早上,岂不是我再也不能睡懒觉了?”   “你以为呢?”严清歌无奈道:“我当时劝你,你脑门发热,根本听不进去,现在知道难了吧。”   凌霄嘻嘻一笑,抱着严清歌脖子道:“清歌妹妹,反正你肯定会叫我的,我才不怕迟到呢。”   第二天就有一节琴艺课。早上,习惯了睡懒觉的水英也早早的起来了。严清歌和凌霄抱着琴,跟水英一起去上课。   到了地方,只见上课的地方,是在一处小树林中。林子里的树木种的不密,初冬催叶落,地上铺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厚厚树叶毯子,走上去软绵绵的,发出沙沙的声响,让人忍不住轻手轻脚,连心跳都安静几分。   林中,有些女孩儿已经早到了,年纪在**岁到十四五不等,约莫有三十余人。她们看到严清歌和凌霄这陌生面孔,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最前面,坐着一位教导琴艺的老师,她青瀑样的头发自然披散下来,身穿一件青色袍子,盘腿坐着,腿上放了一架古琴,眉目间带着一股自然清幽,叫人见之忘俗。   严清歌才带着凌霄找了位置坐下,那琴艺老师便开口说话,道:“今次来了两个新同学,一个会弹《广陵散》,一个惯用铁琴,我闻《广陵散》之名久矣,不知严同学能否给大家弹奏一曲。”   严清歌没想到一开始就被点名,她点点头,站起身给琴艺老师行礼,道:“诺!”   她落落大方坐下,调好位置和琴弦,便开始弹奏了。   不知是今天环境的关系还是为何,严清歌的这曲《广陵散》不如上次在赏荷宴上那般充满杀伐,而是更加偏冷清一些。   一曲奏完,那琴艺老师先拊掌笑道:“好!好!好!你的琴艺已经很不错了,今日,我来教大家奏《良宵吟》……”   琴艺老师不多废话,说起《良宵吟》的指法和要注意的地方,先粗略讲了一遍儿,再弹奏一番,然后给各人分发了琴谱,叫她们照着练习,而她则在学生间缓步转悠,看到谁实在错的离谱,会上前纠正。   《良宵吟》是入门级别的琴艺,严清歌自认为重生前练过多次,闭着眼也能弹出来。可是,在听过刚才这琴艺老师的弹奏后,她不敢大意,仔细的回忆一遍儿她教导的各种技巧,慢慢的《良宵吟》弹奏出来。   但是,她弹了好几遍,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却总是不得要领。   那琴艺老师几次路过严清歌,终于停下来,道:“痴儿!你已经报了我的琴艺课,明晚就有一课,今日之惑,到时我给你解开。”   严清歌恭敬道:“多谢夫子。”   那夫子留下一朵清莲一样的笑容,移步走开。   上午的课上完,下午还有书法课。中午回院子里吃饭,凌霄大呼小叫:“上午授琴艺的夫子,仙气飘飘,好像天上的白云彩一样。不知道下午的书法课老师是什么样子的。清歌,你说要是我也好好地学琴棋书画,会不会有一天也变得跟她们一样美?”   严清歌被她逗笑了,抱着她的脸左看右看,最后点头道:“你本来就很美啊。”   两小中午歇了一会儿,带着笔墨纸砚去了学书法的教室。她们路上叽叽喳喳的讨论着,猜测一会儿的书法老师会是什么样的美人儿,结果一进门,她们就彻底呆掉了。   只见台上一个年纪约莫五十许的头发花白的矮小女人,严肃的站在台前。她半边脸上有一片巨大的黑色胎记,手中握着戒尺,正在打一个女孩儿的手心。   那女孩儿眼泪盈盈,却不敢呼痛。   打了不知道几下,书法老师冷道:“下次上课前,将少些的三十张大字交上来。”那女孩儿点了点头,满脸泪水的走下去。   严清歌和凌霄对视一眼,看出来凌霄是在后悔来读书了。   她们二人的到来,没有给这节课带来任何波澜。她继续照着之前的进度讲着前朝碑林中的小楷《灵飞经》。   凌霄跟不上进度,每次临帖时夫子路过,就吓得一个寒噤,生怕被提出来打板子。   两人常通信,严清歌看过她字,柔弱无力,字形松散。她知道凌霄的担忧,忍不住握了握她手,发现她手心里全是汗水。   怕什么来什么,那夫子真的站在了两人的小桌前。   她仔细的看了看凌霄和严清歌的字,对凌霄的字没有多点评,却皱着眉头对严清歌道:“孺子不可教也!底子先没有打好,就要学写旁人的花样。无形无意,一塌糊涂。”   严清歌惊出一身冷汗,旁人都以为她的字写的不错,可是她自己却清楚自己本事的很。   重生前,她不到十二岁时就胖的站立困难,于是只坐着练字,前面还顶了好大个肚子,如何才能写好。为了让字没那么丑,可以出去见人,她对着几本出名的字帖对猫画虎,像学画临摹一样学写字。加上后来经历种种事,让她的字里行间自有一种沉默的锋锐,倒是能糊过一些人。今天竟是被这个夫子看穿了。   她低下头,轻轻道:“夫子教我。”   那夫子认真的看了看严清歌,道:“你等会儿到我住处来,我有东西给你。”   这节课沉默的过完,夫子布置了一百张大字,内容就是今天学的《灵飞经》中的一段,叫众人回去写,下次上课时交来。   严清歌叫如意把书箱背回去,自己跟在夫子后面,乖乖的到了她住处。   这夫子住的地方和学生住的地方差不多,里面布置甚至要简陋些。她简略的洗洗手,打开一个箱笼,在里面找了找,拿出一本装订好的宣纸本子,给了严清歌,脸色比在上课时好多了:“你那笔字,想要纠正,每天勤学苦练,也少说要三年。这是你母亲曾经的习作,你回去好好看看吧。”   严清歌如遭雷击,拿着那本子道:“先生怎会有我母亲的字?”   “你母亲曾是白鹿书院的学生,是我得意弟子,她的习作我留了一些。今日见你,和你母亲少年时几乎一模一样,倒叫我想起来当年。好了,你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先生开始赶人。   严清歌恭敬告退,心里却是掀开了锅。   她重生前和重生后,几乎很少想到乐氏的事。   因为乐氏去世的早,父亲也从来对她不提起,家里乐氏能留下的唯一痕迹,除了她之外,恐怕只有那一库房嫁妆了。   乐毅不知为什么,也没说起过乐氏的事情。严清歌习以为常,却从没想过,这件事本来就不正常。   这个别人从来不去提的母亲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严清歌翻开手中的宣纸本子,本子上写的,都是规整无比的楷书,可是字里行间却有一股灵秀超然的感觉跃然纸上。字如其人,严清歌好像立刻就看到了母亲的音容笑貌。   她一定是个充满灵气的女子,笑起来很好看,人人都喜欢她,她也喜欢人人。她被外祖父和舅舅保护着,不会像她那样经历那么多苦难,所以,她是无忧无虑的,是天真烂漫的,但也很懂事,知道世间人情百态……   严清歌不能再让自己想下去了。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将宣纸本子塞入袖筒,仰着脸若无其事的回到房中。  才回到家里,水英的丫鬟就来叫她去水英那里玩,凌霄已经先去了。   严清歌用热水仔细的洗了洗脸,直到看不出一点哭过的痕迹,才去了水英那边。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严清歌和凌霄与水英的关系亲近不少。水英是个慢吞吞的性格,最喜欢的就是吃点心和闲着。她除了平时书院规定了必读的课目之外,没有选报任何一门其余的课程,只要有假,就是家里吃吃点点,睡睡觉。   像她这样的贵女,在白鹿书院虽然不多,可是起码也有七八人。其他人就算报了额外的课程,也不会太过放在心上。如凌霄这般真心实意过来学一样东西的,几乎没有。   晚上水英请她们两个吃饭,饭菜端上来,一桌子香浓,有红烧鲍脯,凤翼穿云,蟹黄扒芥蓝,瓦罐吊的浓闷鸭掌,茄子煮鱼,姜牙口菇丁炒虎爪笋。据水英说,今日做菜的厨娘是从南边请来的,口味和北边做的不一样,菜必要做的嫩软烂,入口即化,形状颜色也不会坏才好。   严清歌尝了尝,果然味道极佳。水英不知是吃多了点心还是怎样,每种只略略吃了两口,就停筷了,只将最后厨娘上的那道鸡酒汤多喝了一小碗。   她笑着劝严清歌和凌霄,道:“这鸡酒汤里加了牛脊髓和蜜灸甘草,最是补气益中。我娘说我胎里带来的虚症,叫我多吃些这个。两位姐妹也多用点,对身子有好处。”   严清歌喝了一碗,果然觉得味道极佳,醇香留齿。   凌霄笑道:“味道很好。我家里不做南方菜,以前总以为南方菜一味甜腻,没想到竟然这么好吃。”   水英笑道:“姐姐喜欢,以后大家一起吃饭就是了。小妹没什么志向,最喜欢吃吃喝喝,咱们院子专砌了个厨房,厨娘都是我爹妈专门找来的,给一个人做饭是做,两个三个也是做。”   凌霄不跟她客气,笑道:“那好呀,以后咱们就搭伙吃饭吧。我叫家里送来些食谱,都是外面找不到的好东西,借花献佛,叫水英妹妹尝尝鲜。”   正说着,门帘一掀,水英的贴身丫鬟红莺走进来,道:“小姐,元真真姑娘叫人来借点儿东西,点名要了那套二十四时花卉的点心模子。”   水英的脸蛋垮下来,不高兴道:“不借。”   等红莺走了,水英才生气道:“元家姐妹斗法,偏要拿我当筏子。”然后,她看了看严清歌和凌霄,认真道:“你们若是遇到了元家的那三姐妹,一定要不要理她们,仔细她们蹬鼻子上脸。”   “元家姐妹?难道是昭亲王家的孩子?”严清歌好奇问道。   “还能是哪个。昭亲王家十几个女儿,送了三个来读书,整天闹的乌烟瘴气,大家都不爱理她们的。”水英道。   严清歌略一思忱,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昭亲王是当今皇上唯一还留存在世的一个兄弟,虽然没有实权,可是却颇得爱重,经常得以进宫伴驾。   重生前,昭亲王的一个女儿嫁给了堂兄弟太子为侧妃,太子登基后,她被封为皇贵妃。可惜皇帝早死,她没人罩,被太后严淑玉整的极惨。很可能在这个时候,元家姐妹已经知道她们有一个会嫁给太子,为了这个唯一的名额,所以才会斗来斗去。   第二天早上,严清歌就见到了元真真。   凌霄早上有暗器课,她好不容易将凌霄叫起来,送她离开,然后自个儿在院子里拿着书晒着初阳看会儿,就见门口一个明媚少女带了三四个丫鬟浩浩荡荡走过来。   这名少女约莫十二三岁年纪,因为山中比外面要冷些,她穿着团锦琢花棉衫,系了条刻丝金银如意纹皮裙,身后是绛红色镶鼠灰色风毛斗篷,领扣是八宝萤石蜘蛛扣,头上一套金灿灿的首饰。这少女眉目俊俏,见了严清歌,脑袋一歪,笑道:“这位没见过的妹妹,是哪家的?”   “我叫严清歌。还未请教姐姐名讳。”严清歌道。   那少女眉心一皱,脸色严肃,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几遍严清歌,用鼻孔哼了一声:“你就是那个严清歌,也不过如此。”   严清歌也是奇怪,上次她在琴艺课当众表演了《广陵散》,竟还有人跟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那少女一拂斗篷角,也不和她招呼,转身就进了水英屋子,脆生生道:“水英妹妹,别睡了。昨儿我叫人朝你讨要做点心的模子,你怎不给姐姐。”   水英还在睡觉,听见呼唤,不情不愿的迷迷糊糊对外面喊道:“真真姐还是请回吧。那模子我不会借你的。借了你,念念姐说不得立刻要来讨另外的,芊芊姐恐怕也尾随其后。我只不过就那么几套模子,像上回那般,给你们磕了打了,我自个儿用什么去。”   元真真被她毫不客气的拒绝,冷哼一声走出去,看都不看庭院里的严清歌一眼。   过了会儿,水英走出来,很不开心道:“严妹妹,你不要放在心上,这个元真真就是这么不识抬举。仗着父亲是昭亲王,什么事儿也做的,说到底只是个庶女,却比家里的嫡出的元芊芊还要出格呢。”   近中午时候,满身大汗的凌霄回来,吃饭的时候,神秘兮兮道:“我听课上有人说了,这几天太子会过去外院那边,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水英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元真真朝我借糕饼模子,原来是想亲手做糕饼给太子送去。”   严清歌默默的看了看眼前摆着的杏仁白肺,终于知道为何元真真对自己敌意怎么那么大了,原来人家早就知道和太子有婚约的是她。看来往后在白鹿书院的日子,她还得小心元家的三姐妹。   没几天时间,太子果然来了,虽然他没到内院,可是消息依旧传了过来。   因那天是女红课,教导的刘夫子素来管的不严格,女孩儿们就抱着绣绷聚在一起,双目亮晶晶的小声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几乎每句话都和太子有关联。   元家三姐妹没来上课,也不知道是不是像其他女孩儿说的那样跑去外院找太子了。   总之,对这个病歪歪的太子,严清歌半点兴趣都没有,自然也不会去多讨论半分,而是乖乖的在角落里绣着荷包。   她这荷包是给自己用的,上面绣了一根青翠的葫芦藤,上面挂了个巨大的黄皮葫芦,地上还有一只大酒瓮,酒瓮旁飞着几只脸上绣着大红晕的小麻雀,看那飞的样子,俨然是偷酒喝醉了。   水英、严清歌和凌霄聚在角落里安静绣花,没人说太子,看严清歌这荷包面快绣完了,水英爱的不得了,偏凌霄先开口道:“这荷包送了我!”严清歌笑笑,拧了她腮帮子一下:“我身上带的荷包若不是你拿走了,我如何要再做一个。你要那么多荷包,都装些什么?”   这下水英不好意思讨要了,偏凌霄道:“那你再做个一模一样的给我。我喜欢上面的小麻雀儿。”   严清歌无奈的应下来,对她点了点头,许诺过几天得空做给她。   水英羡慕她们两个感情好,想着等些时间她和严清歌熟起来,就也讨要个好看的荷包。虽然她家里也有灵巧的绣娘,可是做出来的绣活花样子总不如严清歌的好玩儿得心意。   下午到家,留在院子里的归燕笑眯眯迎上来道:“小姐,严小姐,大公子和炎小王爷送来了好些东西,说是太子赏赐的,特特给你们送来。”   说着,捧出来两个盒子。   盒子里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除了一套书外,还有一根琢磨精细的青云头玉簪,并一串一百零八珠迦南木手串。除此外,炎修羽还专门给严清歌送了一盒子糕点吃食,都是从京里面专门买来再送来的。   严清歌笑着尝了口里面的茯苓糕,这茯苓糕被做成小巧的树叶形,入口一股清香,半点糖都没加,滋味却很好,也不知道是炎修羽从哪里搜罗来的好东西。   她将茯苓糕分给了凌霄和水英,凌霄嘟着嘴道:“烈哥也不知道给我送些糕点来。”   “你又不爱吃,送你有什么用?倒不如送你几鞭子。”严清歌笑她。   水英正专心的吃着茯苓糕,不插话,在旁边抿嘴笑。   正说着,红莺急匆匆过来,道:“小姐,元芊芊姑娘来了,非说你前日借了元真真姑娘糕点模子,要找你来问个明白呢。”   水英很不高兴,道:“我哪里借了,叫她不要血口喷人。”   正说着,一个个头娇小的少女走进来,傲声傲气道:“谁血口喷人了?水英,你把话说明白。”   水英有些气恼,放下手中拿着的半块茯苓糕,道:“你哪儿来的证据我借她模子了。”   元芊芊眼尖,一手指着桌上的茯苓糕尖声道:“你还说没借?这茯苓糕我今儿在太子弟弟身边看到了,他吃的正是这一种!谁不知道整个内院只有你这里糕点模子齐全,若不是你借了模子给元真真,她从哪儿弄的这种新花样糕点。”   严清歌看元芊芊手指都快戳到水英眼睛里了,上前一挡,道:“元家姐姐不要乱说话。这糕点是炎小王爷刚给我们送来的,想来太子也是吃的他送的那份。”   元芊芊认真看了严清歌两眼,怒道:“你就是那个严清歌?好哇,谁不知道炎小王爷是你舅舅学生,这糕点哪里是炎小王爷送的,分明是你送的吧!你还要不要脸?太子弟弟根本不认识你,你就这么巴巴的往上贴!我告诉你,他才不会娶你这个破落户家的女儿呢!” 严清歌的脸色慢慢暗下来,变成一种认真又深沉的表情,她回身看着元芊芊,目光里尽是斥责和冷冰。   虽说她并没有嫁给太子的打算,可是也不会任人污蔑自己的名声。   “元小姐,你自己不受太子待见,被家中两个姐妹比下去,何必在我这里撒火。”严清歌的不悦已经快要凝成实质。她甚少发脾气,但发起火来,却不是一般女孩儿能承受的,因为她们好像在严清歌身上一瞬间看见了书院那些严厉夫子的身影。   说出的话,就像泼出的水,再难收回来。元芊芊也知道以她的身份地位,对同学行此侮辱之言,是多么的掉身份,那些辱骂根本没对严清歌起到任何作用,而是弹回到她自己身上。   她一跺脚,撕破脸道:“你给我记着,你别想霸占太子妃的位子。”然后扭身就走。   严清歌看着元芊芊离开的背影,吐了一个字:“蠢!”   凌霄则是扑将过来,吃惊道:“清歌妹妹,刚才是怎么回事?什么要嫁太子的?”   这件事严清歌一直没跟凌霄说过,凌霄家大人也没和她讲过。严清歌拍了拍她手:“不过是一件陈年旧事,我刚出生的时候,家里不知何故给我和太子订了婚。不过,那婚书不一定能做准,我从未想过有能嫁给太子殿下的荣幸。可惜不相干的人却要来和我闹。”   凌霄惊的像个呆鹌鹑,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憋得她眉飞眼跳,一直到水英走了,她才拉住了严清歌手,惊慌失措道:“清歌,你千万不要嫁给太子,我见过他的,他总是生病,平时门都很少出,脸上颜色又青又白,吓人极了。”   严清歌当然知道太子是病秧子,她笑着对凌霄眨眨眼:“太子的女人,必须要很优秀,我这种万事不挂心的怎能行?”   凌霄长呼一口气,明白了严清歌意思,她真挚道:“清歌果然是我的好姐妹,也只有元家那些想不开的,才朝太子身边靠呢。”   想往太子身边靠的人多着呢,只是,她们并不是为了太子本人,而是为了他将来会继承的大周王朝。   但元家的情况又有不同。伴君如伴虎,昭亲王的身份地位尴尬地很,八成是要借嫁女儿给太子一事,对皇帝表忠心。从大局上来看,昭亲王是很聪明的,可惜,严清歌这个被无辜卷进来的当事人并不觉得舒服。   茯苓糕严清歌没了心思吃,只是想着那是炎修羽心意,才勉力进口。   第二天早上,有严清歌和凌霄一并去上的弓马课。   到了马场,凌霄乐颠颠的扑过去,抱住一匹小马,笑道:“我的红枣儿被烈哥送来了!”   严清歌一看,果然是凌霄的那匹乖巧小红马。   她没有自备马匹和弓箭,只能用书院提供的,质量还算是上佳,用起来挺顺手的。   以前严清歌从未骑过马,也从未挽弓射箭过,光是凌霄教她上马控马,就花了一个多时辰。   那边教骑射的夫子也过来教导过几句,知道严清歌从未接触过这两样,加上有凌霄这半个行家看着,也就听之任之了。   终于,严清歌能自己翻身上马,颤巍巍的命令马儿小步绕圈开跑了。她端坐马背,眼前视野也开阔不少,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一名鹅黄衫子少女骑了一匹白马,嘚嘚行来,到了严清歌跟前放慢马步,和严清歌并肩而行,对她笑道:“你就是严家妹妹吧?我叫元念念。前日我四姐元芊芊去找你麻烦,还望你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严清歌看她代姐道歉,言语可亲,对着自己的目光中闪动着微笑,顿生不解,道:“我本也没有放在心上。”   元念念抿嘴一笑,嘴角露出两个梨涡:“那便好了。我那两个姐姐,脾气都是不太好的,被家父家母坏了,不知道尊卑。”她说完这两句,脸上现出两团红晕,对严清歌吞吞吐吐道:“往后若是……若是小妹有幸嫁去太子府,姐姐身为王妃,还请包容小妹一二,小妹绝不会像两个姐姐那般为难你,只会做你的助力。”   严清歌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哪里是让她以后包容她,而是现在就开始拉拢她,将她当做姐妹三个争夺嫁给太子权利的筹码,甚至会在时机合适的时候,把严清歌这个“盟友”一脚踹开,自己上位。   在她身上,严清歌看到了几年后长大了的严淑玉那种心机。按照她的规划,反正不管怎么样,她都是赢家,旁人都是给她垫背的。   严清歌目光渐冷,忽的一拍马臀,道:“我先走了。”   马儿得令,咴咴叫了两声,撒开蹄子跑起来,没一会儿就到了凌霄身边。   凌霄看她方才还一副小心翼翼样子,现在竟能叫马跑起来,乐的直拍巴掌,又教了她一些骑马的小技巧。   元念念见严清歌不愿意多搭理自己,不远不近缀在她身后,不时拿哀怨恳切的目光投向她。严清歌只当没看到,和凌霄呆在一起,没再分开过。   吃过午饭,严清歌睡了会儿,醒过来以后,只觉得大腿内侧酸疼无比,趁着换衣裳的时候看了看,不但肉都是僵的,连皮都磨红了。   她初次骑马,上马整一个半时辰,马鞍是硬邦邦的皮革,加上她人瘦没劲儿,坐在马背上需要夹紧了马腹,不然总是晃悠,腿上没磨破,已经是万幸了。   这时,如意走进来,碰了个盒子,道:“大小姐,这是元念念姑娘送来的药膏,说你上午初学骑马,恐怕腿上不好,叫你用热毛巾敷腿,敷完再抹这药膏,明日就不疼了。”   这时,凌霄蹦蹦哒哒进来,听了一耳朵,道:“什么药膏?”   “元念念送来的。”严清歌随手一挥:“给她送回去,说无功不受禄。”   严清歌没想到元念念狗皮膏药一样,还甩不开了。她把上午的事儿告诉了凌霄,凌霄气道:“元家三姐妹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烦人,怪不得水英脾气那么好的妹妹,也顶讨厌她们三个。”   严清歌点头道:“对啊,这三个真是说不通,沾不得。”   凌霄道:“对了,我都忘了你头回骑马,腿上肯定会难受,我还没那个元念念细心呢。快来给我看看你的腿,若是真的不好,我叫人去烈哥那里讨点药膏,他总是常备这个的。”   因凌霄要看她腿,严清歌一阵不好意思,把自己捂在被窝里,装出满脸惊恐道:“你干什么?”   “嘿嘿,小娘子,这可由不得你了。”凌霄一阵怪笑,扑上去就咯吱严清歌。   两个小女孩儿在被窝里闹腾半天,滚成一团,凌霄的钗环也掉了,头发也散了,索性脱下大衣裳,陪着严清歌躺下,在一处小声说话。   还没安闲一会儿,如意跑进来,满脸的不高兴道:“大小姐,元念念姑娘在外头,非说要见你。”   凌霄猛地坐起来,不高兴道:“她说想见就见啊,叫她回去。”   谁知道门口帘子一闪,元念念竟是大刺刺的走进了严清歌卧房。她看着盘腿坐在床上,只穿着中衣的两小,笑嘻嘻道:“两位妹妹竟然都在,可是赶了巧。”然后她像是看不见严清歌嫌恶的目光,道:“清歌妹妹还是早点将药用上吧,免得下回弓马课前好不了,又有好大的罪受。”   严清歌冷淡道:“不牢你费心,无功不受禄,这药你拿回去吧。”   元念念却是满脸委屈:“妹妹你说的是哪里话。别看我现在叫你妹妹,总有天是要叫你姐姐的,我心里只想着让你好呀。”   元念念比严清歌大了两岁,只有一种情况,她能喊严清歌姐姐,那就是将来她们一起嫁到太子府上,严清歌当正妃,她当侧妃。   严清歌被她呕的不行,唤道:“如意,送客!”   如意强拉着元念念出去,才出门,急的跑回来,道:“大小姐,元念念姑娘跪在门口,说是你不抹药,她就不走。”   严清歌冷笑起来:“她跪给谁看?”   正说着,外面传来元念念放大的呼声:“还请姐姐用药!姐姐不用药,妹妹就跪着不走!”   她这是硬要坐实严清歌将来做太子妃,她嫁去太**中做侧妃的莫须有之事啊。   这一片都是女孩子们住的院落,她声音这么大,生怕人不知道。严清歌给气的肚里一阵窝心火往上冒。   这元念念的心眼儿,可真是多啊。   她这么做,一来,让人觉得她和严清歌结了同盟。二来,会造成严清歌仗着将来太子妃的身份欺负她的假象,坏严清歌名声。三来,若严清歌真个糊涂的,只怕还要怜惜她一味对自己好的“纯直”呢!就算严清歌不怜惜,这事儿传出去,元念念一心帮着将来太子妃,寒冬腊月跪在门前苦谏让将来太子妃用药的故事,也会造成不小影响,让她在和其余两位姐妹对太子的争夺中占据先机。   严清歌以前看史书,里头倒是有官兵逼着某位皇帝黄袍加身的事儿,可是还从没见过元念念这种逼着她凤袍加身,上贼船和她变成一条绳上蚂蚱的事儿呢。   严清歌一脚踢开被子,眯着眼睛对如意道:“给我换衣裳!”然后扭头对凌霄道:“你的鞭子还在么?” “鞭子?”凌霄兴奋的蹦下床,一边套衣服一边兴奋道:“当然有啊。我的鞭子可是到哪儿都带着呢,等我回去给你拿。”   她们没有压抑自己的声音,外面的元念念一听,忍不住打个激灵。   可是,她不相信严清歌会真的打她,纵然她是庶女,那也是昭亲王家的庶女,不同于一般女子,若得圣上青眼,将来有机会得封郡主。   但若是严清歌真的打了怎么办?元念念心中一动,就开始在外面大声说话,声音里还故意夹杂了一些哭腔,劝着严清歌不要糊涂,一定要早用药云云。她这么一闹,附近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屋里,严清歌凑到了凌霄耳边,悄声说了一通话。   凌霄听着,眼睛越瞪越大,最后忍不住连连点头。   元念念看见凌霄风一样的从屋里冲出来,回到她自己的屋里去,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捧了一根鲜红色的马鞭。   凌霄在屋门口笑道:“清歌妹妹,鞭子来了。”   严清歌一掀帘走出来,接过来马鞭,在元念念身上到处打量,如同在研究打在哪里比较好一般。   元念念顶着她目光,咬牙根大声道:“姐姐何故要打妹妹?妹妹可是哪里做错了?”   水英本在午睡,也给吵起来,新仇旧恨都涌上心头,打着哈欠在门口生气道:“元姑娘,你错的地方多了!快点回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严清歌却是理都不理元念念,对屋里喊道:“如意,搬一张椅子和一个条凳来。”然后对水英投去个笑容,道:“水英姐姐,你也找了凳子坐下吧。”竟像是在邀请水英看大戏一样。   如意搬了凳子和条凳过来,凌霄开心的坐到圈椅上,严清歌则把马鞭放在那张长条凳上面。   这时,门口已经有了探头探脑来看热闹的女孩儿们了。   严清歌淡淡问向地上跪的元念念:“你骑马多久了?是不是已经不会磨破皮。”   元念念点头,道:“回姐姐,是的。”   “我除非病的下不了床,平常是绝不用药的,那药膏你还是拿回去吧。既然你有心教我,不如将这凳子当做是马匹,骑上去教教我,让我也知道怎么骑马不磨。”   元念念一听,吃惊的张大小嘴,严清歌这是什么匪夷所思的要求?   如意搬出来的条凳,只是普通的木头条凳,又笨又长又丑,而且还很沉,她若是骑上去,再拿上马鞭,颠颠的往前跑,岂不是笑话么。光是靠想的,她就不能接受。   严清歌看围观的贵女们越来越多,上前欲扶元念念起来,用不小的音量道:“你不是心疼我不会骑马磨破皮肤么?快点教教我呀?”   元念念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小声道;“我去将我的马牵过来教你。”   严清歌淡淡一笑,大声道:“不行的,我现在腿上虽然没破皮,可是很疼的,不能再骑马。这板凳刚刚好,外头爱玩的孩子,也常把它当马匹骑呢。你快点上马吧。”   元念念心里生出怨毒,觉得这个严清歌看起来根本不像表现出的那样温善。   一看严清歌要元念念骑板凳,那些围观的女孩儿们都吃吃的笑起来,元念念宁肯跪着叫人觉得严清歌欺凌自己,也不会去骑板凳叫人看笑话的。   两人一个要扶她起,一个硬是跪着不动,拉拉扯扯,严清歌找好了时机,身子稍微朝后趔趄一下,旁人看来,像是元念念猛地推了她一把一样。   严清歌身形不稳,娇呼一声,朝后退了好几步,还是没止住,一下子坐倒在地。   她偏过脑袋,抽出袖子里的姜汁手帕,捂着脸就哭起来:“我好生扶你起来,你怎么这么不领情,还要把我推倒。”   元念念惊呆了!   她方才分明根本没有动严清歌一根指头,是严清歌自己抓不牢才摔倒的,怎么成了她的责任。   她急的脸色通红,大声道:“姐姐,我方才分明没有碰你一下的。你叫我教你骑马,也只是想让我丢脸。”   “谁是你姐姐啊。”严清歌拿下手帕,一脸的泪水:“我比你还小两岁,哪儿就能当你姐姐了。你真当我要你教我骑马,凌霄是将门虎女,有她教我,不比你强?我本不认识你,为了叫你不要作践自个儿,见谁都跪,加之顾及你面子,才专门带了板凳,叫你借教我骑马的名头坐下来歇歇膝盖。想不到,你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这颗心都要碎掉了。你快走吧,以后咱们只当对方不存在,纵然见了,也只当对方成是一阵清风。”   严清歌这一番话夹枪带棒,把她说的一无是处,外面还那么多的贵女们听着看着,传出去,元念念还能不能得好了?   元念念这时候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看着这一场闹剧的贵女们,也指指点点,各个兴高采烈。   这时,元芊芊从人群中走出来,一皱眉头,对身边的两个丫鬟道:“去把六小姐带回去,在外头这么丢人现眼,昭亲王府的名声要被丢尽了。姨娘肚里出来的,果然是提不起的贱货。”   严清歌脸上带泪,对着元芊芊躬身行礼:“多谢元芊芊姑娘,我改日一定上门向你道谢。”   元芊芊冷哼一声,语气强硬道:“谁要你来了。”转身就走。   一场闹剧结束,大部分女孩儿都散了,只有一两个留着去找水英串门子的。   回到屋里,严清歌用热水仔细的洗脸,刚才为了让泪水多一点,她将帕子在脸上多捂了一会儿,眼睛被刺激的通红,洗了好几遍还在不停的掉眼泪。   凌霄真以为严清歌被欺负哭了,急的满屋子乱转。严清歌本来眼睛就疼,被她转得眼晕,拉住了她,从袖子里掏出两块手帕放在桌上,问她:“你仔细看看,这两块儿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凌霄道:“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思说这个。这个元念念欺负你,我得找法子去报复回来。”   严清歌红着眼眶笑道:“狗咬你一口,你也要去咬她啊。难道你想跟她一样,跑去她房子前面跪下,给大家看热闹?”   凌霄生气道:“我才不会那样自甘下贱呢。”   严清歌一点她脑袋:“所以,你还是别操心了,好好看看这两块帕子有什么区别吧。”   凌霄这才看过去,发现这两块帕子大小一样,不过一个是用厚厚的双层棉布做成的,除了锁边和帕子上的菱格锁线外,没有任何别的装饰。而另一条则是精致柔滑的淡黄色细亚麻布帕子,上面绣了一簇莲花。   她看不出来问题,问道:“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了!你拿那个棉布的擦一下眼睛就知道了。”严清歌笑道。   凌霄好奇的拿起来,擦了下眼睛,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她被辣的直冲水盆,拼命的洗眼睛,好半天才缓过来。   严清歌笑道:“现在知道了吧。”   凌霄回来后,呆呆的翻着那帕子,又在鼻子下闻了闻,只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类似熏香的味道,她问道:“这是什么帕子,太可怕了。”   “这帕子做起来不易,要先把上等的柔细厚棉布用姜汁浸上几天,晒干后稍微投水洗一下,再晒干,缝制的时候,在里层加上几味草药和香料,看起来和普通帕子差不多,可是很好使。”严清歌道:“你可别说出去,这是我的秘密武器。”然后,她又是一笑:“当初炎小王爷说他才从来不哭,我还跟他打了赌,结果就用这个把他弄哭了。”   凌霄笑道:“怪不得今年有几次我和烈哥说起炎小王爷从不哭的事情,他有些蔫头耷脑的呢,原来是破功了。这个东西好用,姐姐也赏我一个吧,下次我见了炎小王爷,也在他身上试试,看看他哭起来什么样子。”   严清歌捂嘴笑:“你可别逗他了。”   说着话,严清歌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刚见到炎修羽时他的样子,穿了一身脏兮兮的红衣裳,身上都是鞭伤,那张倾国倾城的小脸上,全是倔强,还带了些痞气和故作的老成。   提起了炎修羽,严清歌笑着拉了拉凌霄的手:“上回你哥哥和炎小王爷给咱们送东西来,咱们还没回礼呢。你想好了怎么回礼么?”   凌霄道:“我没什么好回的,我东西都是我妈给拾掇的,全是家里拿来的,我有的,烈哥肯定也有。这可怎么办?”   严清歌笑道:“那还不简单。你或是亲手绣个东西,或是做一份吃食,或是画幅画,写幅字送去,表表心意就是了。”   凌霄捧脸皱眉,苦恼的不得了:“可是这几样我都稀松平常啊!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初学绣活的时候,给家里人都做了荷包,烈哥一个人就收了三个。他戴着用了几天,被人嘲笑丑就算了,也不知是不是我缝的不结实,荷包还裂开了,里头装的东西散了一地,我和烈哥可被人好好笑话了一番。我手艺到现在都还没什么长进呢,再送个过去,他也不敢用。”   严清歌听了,忍不住笑出来:“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擅长绣活。我们做点别的,可好?”  严清歌的屋子朝阳,最南边一间,被她布置成了小书房,现在,这屋里却被摆上了两张软榻,和放满了针线、布料和小块毛皮。   屋里点上了热炭炉,因怕不透风,阴面的窗户开了条小缝,前立一面屏风,即透气又不会有风。   凌霄坐在严清歌对面,正襟危坐,看着她灵巧的用划粉在布面和皮子上画线,然后拿着剪刀咔擦咔擦几下,就剪出了形状各异,不知道什么用途的布片和皮子片。   严清歌地给他一摞布片,笑道:“这是给你烈哥裁的,你只管照着我上面画好的线缝就是。   因为严清歌讲解的详细,甚至连下针的点都被标出来,凌霄头次觉得针线活不难,拿着针做起来。   因为严清歌这里东西齐全,又有如意帮忙,将皮子上的缝线处先用特制的锥子扎出孔眼,到下去时候,凌霄就将那一堆毛皮布片儿缝好了。   只见她手中是一顶帽子,平顶圆形,前短后长,两侧垂下长长的护耳,前面还有一小节短短的帽檐。帽子内里是软绵密厚的小羊羔毛,中间衬了层厚棉布,外面头顶处是皮料,四周和护耳帽檐处,用了水滑的皮毛,即可防雪,也可挡风。   炎修羽那一顶用了紫貂毛和火狐毛搭配,小块小块拼出图案,最上面还镶了一簇野雉毛,非常抢眼。炎烈那一顶,用了纯色的白狐毛,中间镶一粗条银鼠毛,上缀块玉牌,颇显清雅稳重。   看着自己手下的成品,凌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爱不释手的把玩着那顶帽子,吃惊道:“这是我做的?”   严清歌点点头,笑道:“当然是你做的了。”   其实凌霄做的不多,毕竟连针孔都被扎好了,她只要照着拼上去就是了,对一个有针线活基础的女孩儿来说,能做到这个,还是轻而易举的。   凌霄乐了好半天,缠着严清歌,要她也给两人各做一顶帽子。严清歌笑着道:“咱们做帽子干什么,别说一头的钗环,就是卸了去,给帽子一压,头发也不成形状了。况且冬日里咱们也不常出去,在家里戴着多热啊。”   仔细想了想,凌霄点头道:“也是这个道理,我报的那些练武的课,据说上冰后也会暂且停下来呢,免得上课的人冻伤。不过烈哥跟我说过,外院那边,越是酷暑天寒冰天,越是要操练他们,男子的确比咱们要辛苦。”   二人将帽子装盒,送去到外院。   送东西的嬷嬷回来,笑的见牙不见眼,道:“两位小姐放稳心吧,烈少爷和炎小王爷都喜欢极了,当场就戴了试,大小刚刚好,他们说帽子很喜欢,一定会时常戴着的。”   过了两三天,就有位贵女过来拜访。她是左相家嫡女,叫做解湘云,这女孩儿是个极为内向的女子,之前倒是和水英认识,可是很少来,她是专门来找凌霄的。   “凌家妹妹,听闻你家有好裁缝,能做出顶好的帽子,不知有没有做那帽子的版画儿,我想借来一观。”解湘云红着脸蛋问道。   她年纪已经有十五六,眼看就要从白鹿书院回家待嫁,也不知要那帽子的版画做什么。   “咦,你怎知道是我家流传出去的帽子?”凌霄好奇道,同时心虚的看了看严清歌。那两顶帽子,完全就是严清歌的手笔。   解湘云红着脸蛋道:“那帽子前几日先是你家哥哥戴上了,过几天炎小王爷也戴上了相似的。我找……找……找人问了问,你家哥哥说,是你给你哥哥做的,炎小王爷那一顶,也是朝他讨要的。”   看着解湘云红彤彤的脸蛋和羞怯的表情,严清歌她们顿时明白了,解湘云恐怕是要给自己的未婚夫做帽子。   凌烈倒是有心,帮严清歌遮掩帽子的来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闺中女孩儿给亲戚好友做一两样东西,放在别人家是很正常的,可是放在严家,那就要闹翻天了,还不如不叫人知道。   “这个嘛,你要问问严家妹妹了,这帽子的图样还是她给我的,我看着新鲜,就做了玩儿。你真要版画,得先问过她。”凌霄不愿意占据这功劳,直接告诉了解湘云真相。   解湘云水盈盈的眼睛看向严清歌。严清歌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当然行了。”   帽子的事儿本不是什么大事,这帽子现在还不流行,可是等过几年,北边的阏氏人被全族攻下,迁入大周各处,他们民族流行的帽子、皮衣、皮袍、皮护手,甚至皮囊和石器结合起来做成的随马暖壶,以及皮被炉等等,就满大街都是了。   严清歌叫解湘云回去等着,她们等等就会给她送去,解湘云便红着脸蛋走了。   她才离开,消息就像长了腿一样,没一会儿传遍了整个内院。很快,来找她们要皮帽子版画的各家小姐络绎不绝。   严清歌都一一答应下来,在屋里拿着毛笔画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将版画画完了,叫丫鬟送过去。   办完事儿,严清歌斜倚在榻上,让如意给自己揉脖子和肩膀。   正这时,凌霄走进来,还带着个女孩儿,严清歌起身一看,正是解湘云。   解湘云一见了她们,就急急开口道:“凌妹妹,严妹妹,方才元芊芊来找我讨那版画,我没给她。但看她样子,朝旁人也是能讨来的。”   严清歌听了解湘云通风报信,知道她意思,笑道:“不碍的,不过是一顶帽子。就算没有我的版画,拆两顶也知道怎么做的了。”   解湘云想想也是,但还是担忧的看了看严清歌。经过元念念上次那么一闹,所有内院的姑娘们都知道严清歌和太子有婚约了。元家三姐妹朝别人讨要这帽子的做法,肯定是为了做了给太子送去。可是,这东西分明是严清歌先想出来的,凭什么要白便宜了元家三姐妹。   严清歌明白解湘云的想法,她淡淡一笑:“多谢解姐姐,我真的不计较的。天色也不早了,姐姐不如留下来和我们一同吃饭吧。”   解湘云赶紧摆摆手,回去自己院子了。   凌霄知道严清歌不想嫁给太子,但还是抱不平道:“元家那三姐妹欺人太甚,她们凭什么要用你的帽子巴结太子。”   严清歌点了点她鼻头,道:“你管那么多。”   没过几天,凌烈和炎修羽就把回礼送过来了,凌霄收到了一副新的上好马鞍,严清歌收到一盒透明的香脂,可以润脸涂口,冬日里很适用,据说是从海上运来的大食国货物,在京里面颇为难求。   严清歌这次别出心裁,又将皮护手做出来,那护手照样是内镶小羊羔的软毛,中间夹几层细细的厚棉布,外面却是用了坚硬的皮革,能将手背和半截手掌,以及半截小臂护住。尤其是小臂部位,尤其是朝外的一侧,严清歌还加了一层鞣制好的滑腻非常又极为坚韧的鱼皮。   这护臂用起来,小臂部位用皮革扣紧栓死,不但不影响冬天骑射,和旁人比武时候,小臂部位一旦被人砍中,滑不溜丢,根本刺不进去。   这护臂立刻得到了凌烈和炎修羽的一致好评。   这次,又更多的贵女涌过来,朝严清歌和凌霄讨要版画。这次不但内院有人来,甚至还有外院的一些贵族男子,也派遣了家里的婆子们带了礼物上门要版画,将严清歌吓了一大跳。   她思量着,自己是不是得收敛点了。   现在在位的皇帝元琨,最喜征战,尤其是在位的后几年,不停的发兵攻打极北之地,不但打下了大片的疆土,还收复了很多北方民族。为了稳定北疆,他将内地的人民迁到北地去居住,将北地的民族迁到内地居住,各个民族的风俗混为一体,带来了不少新奇的东西。   她从二十多年后回来,对那些东西当然习以为常,可是,现在的人们却不是。   思量了一晚上,严清歌终于决定,以后还是尽量少做这样出风头的事情了。事有反常既为妖,她可不想被人盯上。   护臂的风潮,刮了大概有半个月,陆陆续续的,终于没人来朝她讨要版画了。   这时,天气也很冷了。   内院有位精于针线的贵女,将那护臂上的皮革部分拆除,外面换成丝绸,倒是做出来了女子也可以用的护臂,一时许多人都跟着做了,冬日里戴上,的确非常暖和。   严清歌,也跟着做了几幅,给凌霄、水英这两个不擅长针线的各送了一副。三女的这护臂,还被她额外绣上花,中间照样镶嵌了厚厚的细棉布。   凌霄不解,问她为何做帽子和护臂都要在中间添加细棉布,严清歌笑着点点她脑袋:“你还不明白么,帽子和护臂里头,都是羊毛,冬天捂着出了汗,若不是有那层细棉布吸水汽,用上没几天,就该难受了。”   凌霄恍然大悟,直夸严清歌细心。   水英也在旁边笑道:“怪不得这几天有人老是说喊着那护臂用起来不舒服,扔掉了重做呢,原来是这个缘故。那我们要不要告诉她们呢。”   严清歌却道:“无碍的,反正大家也不差这点做护臂的料子。”   这件事,就这么一笑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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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歸來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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