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1日星期一

{毒妻} 毒蛇 8

世上的商品千千万万,每一样都有每一样的特质。其中就有一样商品的名字,叫做瘦马。这些瘦马是人,却被同样是人的商人买卖。可怜,可悲!   从生意的角度来说,不能生育,是能给瘦马涨身价的一项特质。就好像太监必须受宫刑一般,好的瘦马,全都是不能生育的。如此,一来可以不引起主母忌惮,二来,生育过的女人,很多都会身材走样,严重些的,房中趣味也会降低,此乃瘦马大忌。   这个问题变的棘手,严清歌微微皱起眉头,道:“你们先下去吧。”   眼下再给严松年找新姨娘,是不是太晚了点?而且,这世上从未有过女儿往父亲房里塞人的事情。   送走莺姨娘和柳姨娘,严清歌有心事,晚饭吃的不多,晚上又睡不着,辗转反侧。思考着海姨娘到底怀上了没有。   理了理这些天的种种蛛丝马迹,严清歌才酌定海姨娘现在还没有身孕。   抛开在严家庄子上这几天不提,海姨娘上次伺候严松年,还是被打板子之前。若她那时有了身孕,肯定会以这个为借口,免除刑责。   而众人才从庄子上回来,海姨娘就算那几天恰好有孕,现在也看不出来。想必她支使胡婆子帮她讨蛇蜕,是想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再怀。   留给严清歌谋划的时间不多了。   严清歌睡得晚,起的不晚,她现在每天都要给严松年请安。这对她来说不是个苦差事,只是有时候严松年不愿意起来,叫人打发一碗茶水送她走。   今天也不例外,日上三竿严松年还在睡觉,这么懒的人,严清歌也是少见到的,不想再等,干脆回去青星苑。   这时,院子里的珠嬷嬷一脸不忿走进来,走到严清歌跟前,给她行礼道:“大小姐,老奴将钱给了那胡婆子,她收下钱把我撵出来,说答应过的东西怎么能不给,不拿到蛇蜕不罢休的,她让大小姐仔细找找,过几天再来找大小姐说道。这婆子忒也赖皮了。”   一大早,严清歌指使珠嬷嬷去外城给胡婆子送了十两银子,说那蛇蜕没找到,这点钱叫她自去药铺里买药。珠嬷嬷年纪比胡婆子还大,本想着来送银子,就算没有赏钱,凭就这张老脸,也能平白得俩果子吃,谁知道胡婆子拿了钱还不满意,对她一阵的骂。   十两银子买的保胎药可是不少了,胡婆子这样不识抬举,更是证明这件事有鬼。   她细细思索了一番,叫叫如意寻了牛皮纸袋,将那蛇蜕叠好放进去,用腊封口,装了好几层,然后上面系块石头,亲手将袋子沉到小湖里面去。   如意拍手称快:“咱们东西就是扔了,也不给那个老婆子占便宜。”   “扔什么,过几天我再找人捞上来。那可是难得的好东西,能安胎的。留着以后说不定真可以救命。”严清歌看着湖水吞没了袋子,绿幽幽的碧波下,什么都看不到了,才满意的回到屋里。   第二天早上,严清歌去给严松年请安的时候,稍稍晚到了片刻,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海姨娘。   海姨娘形容略有些憔悴,眼下有一片睡眠不足造成的青色,脂粉都盖不住。   严清歌给严松年请过安,看海姨娘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不想和海姨娘共处一室,索性早点告辞走人。   才回到青星苑,寻霜就笑呵呵的过来,送上来一个大盒子,道:“大小姐,这是炎王府炎小王爷送来的东西。专门叮嘱过,要小姐亲手打开。”   这盒子是木质的,触手冰凉,好像里面填满了冰块一样,盒子上还额外加了封条,防止旁人私自拆开。严清歌叫扫雪下去,亲手拆开封条,打开盖子,吓了一跳。   只见这盒子里面,躺了一条长短粗细和筷子差不多的小蛇,观其形貌,和当初在庄子上她看到那两条一模一样,只不过要小了很多。那蛇的旁边,还有十几个白生生的小蛋,好似一窝小珍珠一样。   放了蛇的盒子里,堆满了冰块,小蛇不知是本来就死了,还是因为盒子里温度太低,陷入冬眠状态,一动不动。   严清歌几乎是立刻明白了炎修羽的用意。   固然,没抓到的蛇比抓到抓到的蛇可怕,可是如果一直没有毒蛇出没的证据,威慑力也会渐渐降到最低,乃至变成没有。   严清歌还想着最近去找点蛇蜕,扔到海姨娘院子里吓吓人,想不到炎修羽帮她找来了更好的道具。   脸上挂着微笑,严清歌去了厨房吩咐:“上回凌府送菜来,我吃着好,朝他家讨了菜谱,那几道菜你们可都学会了?”   两个厨娘恭敬答道:“学会了。”   “好。今天中午你们就做一道怀抱锦鲤,一道银耳鸽蛋,我要给父亲送去。”严清歌道。   两道菜做好,差不多也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严清歌亲自提着食盒,一人朝寒友居走去。   从严清歌这里去寒友居,要路过珠玉院。   夏日炎炎,正是日头最晒的时候,珠玉院安安静静,人都躲在屋里乘凉。   严清歌看看四周无人,从袖筒掏出一只手帕,里面包裹着一些半融未融的碎冰,碎冰里有条僵直的小蛇。她拎起蛇尾巴,朝上一荡,那小蛇就飞进了珠玉院内。   严清歌拍了拍手,眯着眼笑微微离开。   她到寒友居的时候,不但海姨娘还没走,本该在明心斋跟楚先生学习的严淑玉也来了。看到严清歌专门来送菜,严松年非常开心,道:“清歌,你真是有心了。恰好今日一家人都在,不如一起吃饭好了。”   严清歌笑道:“谨遵父亲之命。”   没一会儿,菜上了桌子,严清歌看海姨娘大刺刺坐在严松年身边,莺姨娘、柳姨娘站着给他们伺候布菜,道:“父亲大人,莺姨娘、柳姨娘为何不坐下来?”   严松年早习惯了莺姨娘和柳姨娘两个这样伺候,这才发现有些不妥,道:“你们两个不要拘谨,也坐下吧。”   海姨娘恨恨的看了看严清歌,却不敢开口制止,不然严清歌定会叫她也站着伺候。严淑玉不服气,才想开口说什么,被海姨娘在桌子底下一把掐住她腿,疼的她尖叫一声。   严松年看过来,奇怪道:“淑玉,你怎么了?”   海姨娘不等严淑玉开口,就柔柔道:“想是长个子,腿抽筋了。我帮她揉揉就好。”   收到海姨娘警告的眼神儿,严淑玉才不甘心的闭了嘴。   这一顿饭,五个女人陪着严松年一个男子吃,暗流涌动,气氛十分诡异低沉,只有严松年吃的很开心,还夸赞严清歌送来的菜味道好。   “多谢父亲大人夸奖,这是女儿跟凌柱国府讨来的食谱。父亲喜欢,我就叫下人多做些送来。”严清歌笑眯眯道。   严松年呵呵一笑:“我听门房的人说,你和凌柱国府的小姐,还有右相府的小姐常有来往。哪天你带淑玉去凌柱国府拜访,也好叫淑玉和凌府小姐之间的误会消解。”   听着严松年恬不知耻的话语,严清歌心里只觉得一阵可笑,淡淡回应道:“女儿尽力。”   饭才吃了一半儿,王婆子连滚带爬进来,口里呼道:“海姨娘,不好了,咱们院子里抓到蛇了。”   海姨娘筷子啪一下掉下来,惊得眼睛张的大大的,道:“什么蛇?”   王婆子比划道:“这么筷子粗细长短。”   海姨娘一颗心放下来,庄子上那两条蛇,有半丈长,碗口粗细呢,两者相差太多,定不是一条。岂料,王婆子接下来的话,让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五彩斑斓,头上顶了一个鲜红鲜红的肉瘤,虽然小,一看就是毒蛇。”   五彩斑斓,头上还有鲜红肉瘤,那不正是她要找到那两条毒蛇的缩小版么。她心中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那两条蛇不但钻进来了,还在自己院子里住下来,悄无声息的产下小蛇。   海姨娘脸色惨白,跟严松年告退,道:“老爷,妾身要回去看看。先走一步。”   严淑玉跟在海姨娘身后,麻溜的走了。   严松年素来都是个粗心大意的,虽然刚开始也有些忧心府里有毒蛇的事儿,可是被莺姨娘和柳姨娘哄了几句,就真以为他是个神灵庇佑,百毒不侵的英雄了,乐呵呵把这回事抛过脑后去。   见目的达成,严清歌吃过饭不多留,愉快的回去青星苑。   经过珠玉院门前时,里面吵吵嚷嚷,搬家具的搬家具,抬东西的抬东西,还有人大白天点了火把,在屋子里进进出出。真真是好一场闹剧。   第二日,严清歌就听到消息,海姨娘哭着喊着求严松年同意,让她搬到寒友居暂住。但莺姨娘当时就跪地哭了,说是蛇类通灵,认准了一个人就会跟到底。海姨娘过来,万一那蛇也跟过来,惊扰到老爷怎么办。   严松年贪生怕死,搬家的事儿自然不了了之。   这一出闹剧在严家几乎人尽皆知,不管哪个丫鬟婆子,都在私底下绘声绘色的讲。还有人传说,海姨娘把那一对儿灵蛇的幼崽杀了,只怕要招报复。   严清歌听着如意绘声绘色的跟她学嘴,笑的只喊肠子疼,连手里的正绣的帐子也揉成了一团。 严清歌听完八卦,擦了擦笑出来的泪水,道:“这也是海姨娘自作自受。”然后道:“我上回做帕子裁的细麻布,你再给我找出来。”   她花了两天时间,做了对儿帕子,一个上面绣了匹威风的骏马,一个上面绣了个放满十八般武艺的兵器架。做好后,过水洗完熨干,装到盒子里,叫人给炎修羽送去。   上次她烧掉的那个绣了花猫的帕子,炎修羽曾表示过很喜欢。这次她承了他好大的人情,大恩无以为报,只能绣两个好看的手帕还给他了。   岂料这平静日子才过了几天,这日严清歌给严松年请安的时候,严松年忽然对严清歌开口道:“清歌,海姨娘那边的院子有两条毒蛇,很是滑溜,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你可知道?”   “女儿听人说起过。”严清歌答道。   “如此下去不是法子。你妹妹和海姨娘被这条蛇闹得饮食难安,淑玉因为这个,好几天没心思读书了。不如让她们搬去青星苑暂居,等抓到毒蛇再回去珠玉院。”   严清歌瞠目结舌。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严松年这么不要脸的。   他自己怕毒蛇跟着搬到寒友居,所以拒绝了海姨娘去寒友居住的要求,倒是能接受让海姨娘母女搬来青星苑。难道她严清歌的命,在严松年的眼里,就那么不值钱么?   严松年自知理亏,咳嗽两声:“你隔三差五就去你舅舅那里玩耍,若是怕蛇,先住他那里暂避几日就是了。总不能叫海姨娘她们没地方住,等抓到蛇了你再回来。”   严清歌背过身,摸出袖子里的姜汁帕子,抹起眼睛。   严松年看她掉泪,赶紧道:“哭什么。为父还不是担心你怕蛇么?”   “海姨娘不搬来,青星苑就不会有蛇。”严清歌哭哭啼啼:“父亲大人,当初你去南疆赴任,把女儿一人丢在家里。眼下家里闹蛇,你赶女儿去舅舅处好腾屋子。清歌心里好痛。若家里再有什么事儿,父亲是不是就不要我了?我……我这就找舅舅去。”   严松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之前从没有把严清歌往心里放过,若不是回京后,严清歌一直表现的很讨喜很优秀,他也想不起来还有这个女儿。   心虚的严松年生怕她找乐毅告状,挥手道:“那就别搬了,我再和海姨娘说说吧,你先回去。”   严清歌走出寒友居,心寒齿冷,也更加坚定了自己不背出家门的信念。   哪怕在这个严府她过得再恶心,也不要离开。她要一天天的留着,看着这对母女倒霉,看着她们吃尽苦头,将上辈子她的受的罪都报复回来!   她要是走了,海姨娘、严淑玉这对贱人岂不是要霸占她的青星苑,使唤她教的丫鬟,住她布置的屋子,掐她亲手在庭院栽的花了?   没门儿!她们想都别想!   别说现在她好好的,就是她嫁了,死了,海姨娘母女两个也别想染指这小院子!   那边儿,海姨娘等到心焦,却只收到严松年不让她搬的回应,她气的直咬牙根。没想到这十拿八稳的事儿,叫严清歌抬出来乐毅,顿时不成了。   其实严府里还有一个空院落,只是位置很偏僻,前主人是个被海姨娘害的一尸两命的姨娘,海姨娘宁肯和毒蛇住一起,也不会搬到那个院子里去的。   严淑玉觊觎青星苑不是一两天,那个带着小湖大院子大房子和假山花园的青星苑,她从回到严家的时候,就想搬过去了。尤其是现在,珠玉院那么小,还不通风,她热的都长痱子了。   听到这个消息,严淑玉满屋子跺脚:“娘,我这就去青星苑,把严清歌撵出去。凭什么她不让咱们搬,这家是爹爹的,又不是她的。”   海姨娘一把拉住了严淑玉,头疼道:“你给我消停点。只要她那个杀千刀的舅舅一天不走,咱们一天就不能动她。”   严淑玉生气的大喊:“我舅舅还是御医呢,谁怕她舅舅啊。二舅舅最喜欢我,一定会给我做主,他认识的达官贵人特别多。”   海姨娘脸色忽然猛地一沉,道:“不许提你二舅舅。”   严淑玉瞧着她阴云密布的脸孔,吓得身子抖了抖,低头道:“娘,我知道错了。”   海姨娘摸了摸严淑玉的头,温声道:“你得记清楚了。二舅舅不姓海,你大舅舅和三舅舅对你不是也很好么?以后再回去海家,不能再老往那个白眼狼身边凑,你不知道他多可怕。”   严淑玉心里面全是不服气,但还是乖顺的点点头。   搬房子的事儿不了了之。眨眼间,就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正午时分,太阳白花花的晒下来,人一出门就被晒得眼前发黑,树上的知了也不叫了,谁都懒得出门。   严清歌抱着玉夫人,在廊下乘凉。幸好,她院子里有个小湖,水面时不时刮过来凉风,才叫这天气没那么难熬。   如意满身是汗的从阳光底下跑过来,端起茶缸咕嘟咕嘟的喝了一大碗晾好的茶水,才道:“大小姐,海姨娘她们搬去明心斋,楚先生换到珠玉院住了。”   严清歌眉头一挑,道:“可是真的?”   “真的!我刚才去了趟珠玉院,伺候楚先生的丫鬟墨环在门口立着呢。听说是趁早上凉快,天还没亮就开始搬了。”如意回道。   严清歌在竹躺椅上挪了挪身子,道:“海姨娘可真是挑的一手上好软柿子。”   晚上散步的时候,严清歌果然看见了楚丹朱,趁着晚风习习,她也出来转悠了。   从上次严清歌戳穿她给严淑玉代笔,这还是两人头一回见面。楚丹朱性子懦弱,看见严清歌,就想起上次她的警告,赶紧上前来行礼,倒像她是严清歌的奴才,而不是她是严清歌的夫子。   严清歌受了她礼,客气的问道:“楚先生在这边住的可还舒服?我那青星苑和父亲的寒友居都不远,若是有什么短了少了的,只管朝两边要去。”   楚丹朱赶紧道:“什么都好,什么都不少的。”   “珠玉院院墙很高,里面闷的很,不像明心斋前后敞亮,全是一跨就过的女墙。楚先生没事儿多出来走走也是好的。”   “是极,大小姐也要多出来走走。”   严清歌和她随意寒暄几句,各自作别。   因为搬了家,严松年想着那蛇不会跟过去,胆子又大起来,连着几天晚上,都宿在海姨娘房里。   是夜,月色好极了,照的到处撒霜一般。   王婆子歪歪扭扭起夜,走到墙根蹲下来的时候,见院里松树底下什么东西闪着亮光,像是一团儿珍珠串,又像是一把银珠子。   她老眼昏花,可是看宝贝时却格外眼尖,提着裤腰带几步上去,一把将那闪亮亮的东西捏在手里,却感觉到有什么在手指下裂开了,黏糊糊的沾了一手。   王婆子吓得大叫一声,就着月色看,发现竟是粘了一手的黄白物。她赶紧的回了屋子,就着灯光仔细分辨,见手掌上沾着蛋液和蛋壳。   和她同屋的婆子提着灯笼和她一起去看,发现那树底下,平白无故多出来七八颗小如拇指肚的蛋,洁白无比。   这么小的蛋,能是什么蛋?她们几个面面相觑,心里害怕极了。   没一会儿,整个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知道了,松树底下,多出来一窝蛇蛋。那两条蛇竟然真的跟来了。   这事儿纸包不住火,第二天严松年也知道了。他想起自个儿竟在明心斋和毒蛇共度好几晚上,忍不住脊背发寒,别管海姨娘再怎么献媚,就是不踏步明心斋半步。   因为莺姨娘、柳姨娘住在寒友居,海姨娘到底还要几分脸面,没有强在寒友居留宿,恨得快把后槽牙磨掉了。   搬家,已经不能解决那蛇的问题。而抓,却死活都抓不到,这蛇可真是太麻烦了。   严府又开始刮起一股海姨娘和蛇的故事的小道消息,传的轰轰烈烈,甚至有人说海姨娘就是美女蛇转世,那两条蛇是她同类,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叫人不寒而栗。   这话传到海姨娘耳朵里,气得她把院子里好几个丫鬟婆子叫来打嘴巴。   七月流火,天气渐渐转凉,流言却歇不下来。   因为明心斋里不时就会有人发现一些奇怪的鳞片,或者角落里一些似乎跟蛇有关系的踪迹。就连明心斋的老鼠不多,也被说成是被蛇吃了。   海姨娘一天早上睡起床,发现床单上一片血红,她愣了好半天,才叫彩凤来给她换洗。   彩凤小心翼翼的看着海姨娘的脸色,她记着海姨娘葵水来的日子,正该是今天。   可是海姨娘念叨怀胎都念叨疯魔了,闲来无事,就瞪着肚子发呆,有时候还会裁剪一些小布片,看起来似乎是要准备做婴儿衣服一样。她根本不敢提让海姨娘上月经带的事情,生怕被海姨娘骂她诅咒自己不怀孕。   而今看来,海姨娘前段时间的侍寝,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夜深了,海姨娘没有睡,而是点着灯,看着帐子顶上绣的许多小孩子,一阵一阵叹气。自从闹出来蛇患以后,晚上她屋里就再没断过灯火,生怕那蛇窜进来咬人一口。   伺候海姨娘的丫鬟彩凤知道海姨娘来了葵水,心情不好,也不敢睡,明明困得以头点地,还是坐在脚踏上撑着眼皮听吩咐。   没多久,海姨娘开口了,叫道:“把我箱子里的那只小药盒拿出来。”   这几天海姨娘常要那个上刻了一对小娃娃的药盒看,彩凤知道她要得是这个,惺忪着睡眼,找出来药盒,递给海姨娘。   海姨娘用手摩挲着这盒子,心里感慨万千。   她自认为已经将严松年牢牢捏在手掌心,没想到回京后事事不顺。她不但没有被扶正,而且看严松年这些天的态度,明显是想反悔此事。谁让她得罪了炎王府,严淑玉又得罪了柔慧公主和凌柱国府。乐毅这个该死的,还在京城大出风头,让严松年不敢妄动。   唾手可得的正妻身份飞了,甚至连地位都被那两个姨娘威胁。   她好后悔没有在南疆和严松年生个孩子傍身。   那时她一是担心南疆瘴毒满地,水质不清,生出来的孩子,若和南疆土人一般黧黑矮小,脑子迟钝,还不如不生。   二是严松年仅仅在任三年,就算生下来,孩子回京的时候只有一两岁,路途颠簸辛苦,万一有个不好就麻烦了。   三来,她打定主意用尽全部心思哄严松年把她扶正,扶正后再生的孩子,就是嫡子了。   但是她回来后,侍寝也不是一两次,为什么总是怀不上呢,难道她能指望的,真的就只有手里这瓶药了么?   只是想到手中秘药的效果和副作用,海姨娘心里纠结如一团乱麻。   药是海姨娘父亲的养子配的,她这位养兄弟在医术上出神入化,海氏药房能做到今天这么大,全仰赖他支撑。   只是,他脾气也怪的很,不好打交道,听说他最喜欢剖人尸身,特地拜了几个仵作当把兄弟,叫海姨娘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养兄弟递给她药瓶时候的话,还历历在耳:“吃下后,一个月内,不管何时同房,都能怀上孩子,且九成九是男孩儿,五成能生双生儿,两成能一胎三胞。不过胎怀的不稳,前六个月不可下地,还要寻各种保胎药。生完后,服药之人老的极快,三十岁就似人家四十岁一般,你可要想好了。”   摸了摸自己如花似玉,带着弹性的年轻脸庞,海姨娘苦笑:这哪里是药,分明是巫术,拿母亲的命,换儿子的命啊!   她犹豫的又药瓶放好,将药盒合起来。   她想再给自己个机会,再试一试,看能否靠自己怀上。因为,她真的不想变老啊!   海姨娘的事儿,严清歌没时间操心。最近她天天早出晚归,有时候回来,月亮都升到半空。   也幸好现在是太平盛世,没有街禁,每次又有炎王府专门着家将护送她,才没生出岔子。   一清早,严清歌就出门了,她随身带着耳聋眼花的香嬷嬷,把如意留着看家。如意是个厉害有主见的,有她在,海姨娘别想占便宜。   还有十几天,就到科考的日子了,严清歌得看紧点乐毅,千万不能让乐毅在这个时候出事儿,招惹上那个什么舞弊案。   乐毅对甥女现在每天都腻在他这里的行为,十分无奈。   以前严清歌只是三五天来一次,给他送上吃喝穿用之物,现在早上他才起来,严清歌就坐着马车来了,直到晚上他去洗漱准备睡下,严清歌才走。   知道甥女是担心自己考试的事情,乐毅也不拦她。现在每天早晚,都有炎王府的人接送严清歌,安全无虞,叫她在这儿呆着,比在严府瞎操心强。   而且,严清歌一来,炎修羽就老实很多,两小一并在书房里时候,以往坐下一刻钟都不行的炎修羽,能练字两个时辰也不喊累。炎修羽谁都不服,就服严清歌,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马车进了乐毅院子的门,炎修羽蹦蹦跳跳迎上来,道:“严家妹妹,今儿早上有蟹黄包吃,还有我叫人专意打来的甜豆花。你要是不喜欢,我还从家里带了十几样甜咸点心,和一些清粥小菜。”   “甜豆花就极好。”严清歌下了车,递给炎修羽一本书;“这是我昨日找到的,是鹤山的一本游记,很是难得。舅舅再有不过几日就该考试了,考完若有机会,想来能带你回一趟鹤山。你先看看这书吧。”   炎修羽喜不自禁,将书捧在手心里,点头道:“严家妹妹,你待我真好!”   两小一并说说笑笑,进屋吃早饭去了。   乐毅照样在自己屋里读书,两小呆在书房里,炎修羽习字背书,严清歌拿着小管狼毫细细的画画。   她在丹青一技上还算擅长,手上这幅画已经画了三天了,绘的是工笔泛舟采莲图。   层层叠叠的荷叶和荷花从里,有只小舟,上面的两个少女,正是她和凌霄,两人头顶荷叶帽,凌霄摇橹,她摘莲花,尽管还没画完,已经能看出二人生动无比的形貌。   炎修羽总是动不动过来瞧她的画两眼,然后才回去读书。   正此时,忽然,乐毅带来的老仆乐忠走进来,道:“小姐,外面有两个书生求见,说是要给老爷送拜帖,请他晚上赴宴。”   尽管乐毅已经对外说在闭门读书,可是还有不少不死心的人来送拜帖,请乐毅赴宴,基本上都被乐毅辞了。严清歌来以后,更是吩咐乐忠,有人送拜帖,直接找她就行。   严清歌道:“知道了,让他回去吧。我舅舅不会去的。”   乐忠点头道:“好的,我去回他就是。”   过一会儿,乐忠进来,脸上带着为难,道:“那两个书生非要见老爷不可,他们二人都是今年的乡试魁首,有一人还曾经去过鹤山,和老爷有旧。”   严清歌一听他们的身份,心里咯噔一下。当年闹出舞弊案的那个诗会,可不就是有很多乡试魁首在么。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就在这两天了。   严清歌对炎修羽道:“我们出去看看吧。”   她独自一个姑娘家,见外客不好,但是炎修羽在前,她在屏风后,二人一起见客,就理直气壮多了。   那两名乡试魁首被请到厅中,见厅里没有乐毅,只有一个容貌美似天人的小孩儿在,心中生疑。那小孩儿脸上带笑,请他们坐下,道:“我是师父的徒儿炎修羽,见过二位魁首。师父闭门读书,这宴会应该不会参加。”   那两名魁首互视一眼:“原来是炎小王爷。失敬失敬!临近考试,大伙本该闭门读书,无可厚非。但今晚诗会非同小可,中原因连绵阴雨,夏洪爆发,几万灾民流离失所。我们今晚共聚二十八地魁首,共办诗会,非为风花雪月,而为灾民。希望能让这诗会上达天听,为灾民做一些实事。”   想不到这诗会竟然是为了这个而办,严清歌在屏风后面失语,炎修羽听得热血上涌,但是又想到严清歌的嘱咐,一阵为难。   那两名书生看他表情挣扎,将请柬放在桌上,无奈道:“请柬我们放下了,还请炎小王爷转告你师父。来与不来,我们不强迫。”   严清歌在屏风后目送这两个书生离开。   这两人心怀家国天下,参加诗会的剩余之人,想必也不会差。   她重生前,这些人偏偏被卷入舞弊案,满腔的胸怀抱负,一夕间付诸东流,皇帝定夺一句永不录用,叫他们断了前途,此后一生,过的想必不会很好。   既然能考中乡试头筹,就算没人泄题,他们的成绩也不会差。这些人的命运,实在是太差了,严清歌心生不忍。   炎修羽拿着请柬,给严清歌看,道:“我去跟师父说说,就让他去吧。”   严清歌目中连连闪动光芒,拿着请柬看了看,忽然道:“不!我舅舅不去,咱们两个去。”   炎修羽大喜过望,道:“真的么?”   “真的!不过,你得给我找一身男装来。”严清歌认真道。   “男装?那还不容易,咱俩的身量差不多高,将我的拿来给你穿就是了。”   炎修羽说办就办,让下人回府去取衣服,吩咐多多益善,没一会儿,那几个下人就用骡车拉了整三大箱衣裳过来,全都是炎修羽今年新做,还没上身的新衣服。   “这都是我还没穿过的新衣裳,你看看,喜欢哪件?”炎修羽牛气哄哄,打开箱子,一脚踏在箱盖上,叫严清歌随便挑。   严清歌笑起来:“转眼天气凉了,你这些衣裳,一天一套也换不完,等明年又长个了,定穿不下,真是浪费。”   炎修羽道:“我也不愿这样。以前我衣裳没那么多,我嫂嫂嫁过来后,叫人给我做了好些。我要是在家,她常叫丫鬟打扮我,换新衣裳给她看。”   严清歌笑的更畅快了。长公主必定是看炎修羽长得好,才把他当个大娃娃打扮。严清歌眼珠一转,问道:“你穿过女装没有?”   炎修羽耳根一红,别过脑袋,道:“没有!”   “嘴硬!”严清歌大笑,炎修羽这样子,一看就是穿过女装的。   依他的相貌,穿了女装,真不知道要绝色到什么地步,别说有条件看的长公主,就连她,心里都蠢蠢欲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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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歸來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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