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11日星期四
{毒妻} 海珠娜出宮 Y
严清歌穿着一件深绛紫色广袖春衫 下面系着酱色的裙子 外搭石青色对襟外衫 腰间系了青色璎珞 笑呵呵转身给如意看
“别看颜色老 给小姐这么一搭 倒是叫人想起春暖花开 大地初初万物复苏 ”如意被严清歌惊艳到了
严清歌嘻嘻一笑:“是针线局的宫人们做得好 这一身都是她们送來的呀 ”
“大小姐 这几年你穿素色的衣裳不多了 常穿鲜艳的 瞧着倒是好看的紧呢 比以前精神 ”如意笑着夸赞
严清歌一回想 还真是如此
她才重生回那几年 住在严家的深宅里 日日眼前最多看到的 就是严家那一窝人
那时候 她吃佳肴品不出太大味道 喝香茶也不会觉得舒心 穿衣服也尽捡素色的來 不管做什么 都是淡淡的 那时 她尽管也交了几个朋友 可想的更多还是如何复仇
可是慢慢的 时过境迁
海姨娘死了 严松年死了 严淑玉虽然进了太** 可是当了个沒名头的侍妾
乐毅考上状元 她和炎修羽订婚 相知相许 凌霄嫁给水穆 水英怀了太子的孩子……
就是这样一件件的事情 让她的心境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 她变的有活力多了 反倒不像以前那样喜欢素色的衣裳了 每每笑起來 元气满满 开朗的让人一见忘忧
她却不知道 就在储秀宫里 严淑玉正在费尽心思的模仿她之前的样子
主仆二人笑着说了一会儿话 等着午饭送來 却迟迟不见霞纷姑姑回來
严清歌有些担心 对如意道:“叫碧苓去御膳房看看 到底是怎么回事 ”
霞纷姑姑身体再好 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万一路上磕着绊着 就不好了
如意掀帘子出去 过一会儿 进來道:“碧苓不太想去呢 嘴里嘟嘟囔囔的 ”
严清歌眼神一凝
随着桃兮怀上身孕 回到储秀宫安胎 严清歌身边就剩下霞纷一个姑姑 和如意这个自带的丫鬟 以及碧苓这个宫女了
照着常理 她身边起码要有四个伺候的人 之前人数刚刚好 现在就缺了一个
可是因为有霞纷这个拦路大山 皇后不管再派谁來 都打探不到严清歌这里的消息 她索性根本当不知道这回事 硬是叫严清歌身边空出个位子 这么一來 有时候她这里的人手就不够用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霞纷才回來 她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和碧苓 这三人一人提着一个食盒
待那三人出去 严清歌知道 照霞纷在宫里面的地位 去御膳房领饭 耽搁这么久 肯定是出什么事情了
她沒什么心情吃饭 问道:“姑姑 怎么了 ”
“沒什么大事儿 ”霞纷慈眉善目的笑着:“姑娘快吃吧 冬天饭凉的快 虽是老奴催着他们才做出來的 放久了怕也不好吃 ”
“今日膳房沒做好饭么 ”严清歌一怔
膳房做饭 很多都是提前做好 放在炉灶上热着 等人去领的 很少有人能够吃到小灶 就连严清歌大部分时候 都是吃大灶上端來的饭菜
霞纷姑姑笑道:“是啊 今儿膳房拿人 甭管多高的职 一个个搜房搜屋 衣服都给扒干净了 一个个的审 要不是我还有几分面子 叫了几个被审过的人加了个塞儿 怕是连晚饭都吃不上呢 ”
严清歌沒料到膳房里竟然有这么大动静 想了一想 道:“可是储秀宫中那位……”
霞纷点点头 这件事 的确是太子示意去做的
之前太子掌控着储秀宫的饮食 命令将储秀宫的饭菜里加料 纸包不住火 这一招用得久了 早被很多有心人知道了
这次霞纷姑姑和严清歌能够算计太子成功 正是因为很多人都盯着这一块儿 霞纷姑姑只要稍稍行一点便利 就可以成功了
但太子也不傻 储秀宫里那么多女人都怀上身孕 他当然从御膳房开始查
之前过年沒有破七 他不好大动干戈 终于等到初八 便发作了
“姑姑的人可还好 ”严清歌担心的说道
“宗正府有几个奴才 以前受过太妃很大好处 ”霞纷姑姑笑眯眯的说了一句
一阵喜悦之情 顿时在严清歌心头升起
宫里太监、宫女的任令 除了个别主子有额外的要求 基本上都是宗正府在管 御厨房别管扫出多少有问題的太监 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那么多张嘴要吃饭 空出來的位子 早晚要补上 至于补上谁 就是宗正府说了算
宗正府的人 是水太妃的人 那岂不是代表着 御厨房里的人 就是水太妃的人 也是她严清歌能用的人了
严清歌和霞纷打机锋 如意听得不是很明白 可是看严清歌和霞纷的脸色 便知道肯定是好事儿了
吃过饭后 严清歌坐在廊下晒着太阳 仔细的想着接下來该怎么做
既然事情越來越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 那她就该早日将出宫的事情 提上日程了
皇后虽然许诺 说让她十六岁生辰时 办完及笄礼就送她出宫 但是她不敢将宝压在那上面
尽管皇后按理说该是金口玉言的 可是反悔起來 也就是一张嘴的事儿
御膳房那里越是动荡 这时候霞纷就越是不能出面 免得被人怀疑到自己头上
之前几天她总是有事儿出去 这几天反倒安稳的天天呆在屋里 严清歌有些怀疑 是不是霞纷姑姑早就料想到了今日 才提前布置去了
就在严清歌沉思时 隔壁的屋子里 忽然发出一声惊人的尖叫
那叫声非常凄厉 严清歌沒防备 一听之下 身子猛的打了个寒颤 从发梢到脚趾尖都绷紧了 戒备的看向那里
那屋子是海娜珠的屋子 平时倒还算是比较安静
那叫声俨然不是海娜珠发出的 而是跟着海娜珠伺候的宫人
一想到海娜珠动不动就打杀人的举动 严清歌想着 肯定是她又做了什么
以前严清歌觉得元芊芊已经很嚣张很讨人厌了 但现在认识了海娜珠 跟海娜珠比起來 元芊芊简直是温柔 因为元芊芊顶多只是叫手下的恶奴将人打上一顿 很少亲自动手 也不会轻易要人命
那声凄厉的大叫声只响了一声便沒了
接着 海娜珠的屋门砰砰的响了起來 沒几下 就被人从里撞开了
一张到人腰部那么高的矮橱柜 连带一个浑身是血的宫人 从门里滚了出來
这宫人的手臂被捆在背后 嘴里塞了大大的一团布 露出的脖颈上好大一处伤口 全身上下 已经被血浸湿透了
人在遇到危险时 会爆发出极大的力量
海娜珠显然是不知道在屋里做什么 怕人知道 所以才将宫人的手反绑上 将她们的嘴也堵上 又用那张矮橱柜将不能反锁的门挡住 沒想到 还是被宫人撞开门逃了出來
可惜那宫人失血太多 出來后 抽搐了两下 便昏过去 生死不知
亏得这场面发生在白日 但还是吓得好几个胆小的宫人尖叫起來 四处乱跑
如意方才在屋里忙活 听见了那声大叫 赶紧跑了出來 刚好看到那名宫人从屋里滚出來的样子 吓得腿都软了
严清歌拉着如意冰凉的手 安慰道:“怕是海娜珠又要祭神了 ”
说话间 海娜珠就从屋里跑了出來 手中握着一枚刀柄上镶满了宝石的小小匕首 还沒有人的手指长 细细弯弯 就和玩具一样 雪白的刀刃上 开了两道血槽 里面还能看到有一两颗血珠在血槽里滚动着
她横了一眼满是惊慌失措宫人的院子 提着匕首 便朝那昏倒的宫人去了
“海小姐住手 ”一名姑姑实在看不下去 硬着头皮喊了一声
她们都听说过年前有一日 海娜珠求了太子 借太子宝剑 在御花园杀了自己身边两个姑姑的事情
但是那次的事情 她们沒有亲眼所见 而且据说那天是北蛮人的新年 北蛮人似乎一直都有新年杀活物祭祀的习惯 大家只是暗地里说了几句 并沒有太放在心上
眼见得杀人 和耳听得杀人 是不一样的
几乎所有的人 都立刻从心底里认为 都是海娜珠的错 这两个姑姑是无辜的
地上那宫人是才分给海娜珠不到一个月的新姑姑 对海娜珠很恭敬 几乎言听计从 虽然才來凤藻宫 但和不少人的关系都不错 是极和善的两个人儿
她们又是造了什么孽 要被海娜珠这么对待
这时 一名眼尖的宫人颤抖着双手 指向海娜珠打开的屋门 吓得声音都变了 尖着嗓子叫道:“还……还有一个……屋里还有一个 ”
也不知她看到了什么 说完便吓得两眼一翻 昏了过去
一群人也不知是怕海娜珠手持匕首的凶狠样子 还是真的关心屋里的那个人 登时呼啦啦 全都朝那门口围了过去
“呕 ”
最前面的一名姑姑 还沒到门前 忽然一把推开人群 就在廊下猛地吐了起來
那屋里到底有什么 竟能叫人一个吓昏 一个呕吐
严清歌本不想多管 可此时脸色也严峻起來
“杀人啦 杀人啦 ”
看过屋里的情形以后 数位年纪不大的宫女 登时惊得大喊起來
霞纷也在那群去围观的宫人之中 她只看了一眼 就走回严清歌身边 对严清歌摇摇头:“姑娘回屋吧 ”
显然 霞纷觉得那情形 不适合严清歌看
如意胆子不大 进屋后 忧心忡忡对严清歌道:“海姑娘总是草菅人命 她住在咱们隔壁 咱们的屋门又是锁不上的 若哪天……”光是想 就让她打了个激灵
严清歌却是摇摇头:“她不敢的 ”
“可是她连自己的亲兄弟都杀呀 进宫以后 前后死在她手里的宫人们 只是咱们知道的 就有四个 ”如意哭丧着脸道
“她杀她那些兄弟 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她杀她那四个宫人 是因为那些人是她的下人 ”严清歌劝慰如意
可是说着说着 她自己也有些迷惘了 海娜珠这样不将人命放在眼里 如果两人真的有了实质冲突 她能做出來的事情 还真不好说啊
外面 皇后身边的人终于姗姗來迟 将海娜珠制服了
待事情平息后 霞纷姑姑回來 如意问道:“姑姑 海姑娘可是还要和我们一起住 不然我们去和皇后娘娘说说 最好搬到别的地方 ”
霞纷摇头道:“这个恐怕有些麻烦 这边的偏殿素來是给宫中來客住的 照规矩不能轻易变动 我一会儿去趟宗正府 严小姐身边还缺个伺候的人 叫他们拨一个身强体壮的來 以后咱们晚上轮流守夜 ”
“沒……沒那么严重吧……”
如意沒想到自己的担心 竟然成为了事实 既然霞纷姑姑说晚上要人守夜 肯定就是海娜珠那边的情况很严重了
“刚才皇后娘娘的人问海姑娘为什么杀人 海姑娘说 初一那天她屋里进了病人 一年都会晦气 今天果然撞了邪 早饭午饭都领不到 这才杀几个宫人 去去晦气 ”霞纷说道
严淑玉和如意听得毛骨悚然
因为御膳房被太子调查 今天沒领到饭的人非常多 就连严清歌有霞纷亲自去索取 也晚了一个半时辰才取到 只是这点儿小事 怎么就值得让海娜珠动手呢
这件事实在是闹得太大 整个凤藻宫都议论纷纷
如意出去了一会儿 再回來的时候 脸色都青了 趁霞纷不在 偷偷摸摸和严清歌学话
“大小姐 她们说海姑娘屋里有个浴桶 里面盛了半桶鲜血 她为了取血 将屋里伺候的四个宫人都害了 除了逃出來的那个留个全尸 剩下的三个宫人 被拆的七零八落 身子散了一屋子 就跟修罗场似的 ”
严清歌听了 忍不住想起自己在青州战场上看到的一些场面 忍不住胃里翻腾起一阵呕吐感 身上的毫毛倒数
主仆两个一时间都觉得身边冷飕飕、阴森森的
“还有人说 海姑娘是罗刹鬼女转世 不然怎么金发碧眼 还那么好人血 ”如意摩梭着胳膊 说道
严清歌一愣 佛家里的罗刹女 可不就是住在血海中 而且金发碧眼 妖娆非常么
再一细想 草原上的部落 大部分都是信奉佛教的 只不过他们称呼佛教为西戎教 教义也非常原始 和大周人信仰的佛教 简直是两种东西 对血的崇拜 就是西戎教里很重要的一部分
若不是严清歌重生一回 十几年后 北蛮人已经彻底融入了大周人的生活 大家的隔阂沒那么严重 她也不知道这回事 因为不管是哪个大周人见了这些北蛮人奇怪的纹身图腾 和崇拜的奇怪的神明 都不会和寺庙里那些慈悲为怀 总是笑眯眯的菩萨佛陀联想到一起的
晚上 霞纷姑姑回來时 果然带回來一个膀粗腰圆 个子比严清歌还要高一头的姑姑 她除了沒胡须 瞧着跟男人简直沒什么区别
这姑姑笑起來满脸横肉 嗓音粗粗的 对严清歌行礼 道:“老奴见过严小姐 ”
“这位是明秀姑姑 ”霞纷介绍道:“当初蛮兵进宫 若不是有她护着 太妃也得不了清净 ”
听闻明秀能和蛮人对抗 还是水太妃恩人 这样的奇人异士 严清歌不敢怠慢 回过礼 立刻将她扶了起來
明秀姑姑虽然长的粗壮 可是脾气好得很 总是笑眯眯的 比起脸色一板吓死人的霞纷姑姑 更得如意喜爱
她和霞纷姑姑显然是老相识了 当场就包揽下值夜的活计 还拉着如意的手笑:“我白天眯一会儿就好 年纪大了 叫我睡 我也睡不着 倒是你们小姑娘家 可要好好的休息 姑娘还沒嫁人吧 可说好了人家 ”
如意脸蛋红红的 细声细气和明秀姑姑说话 一会儿就把自己的底儿给明秀姑姑倒了个遍儿
严清歌在边上旁观 知道这个明秀姑姑也不是个简单的 甚至比起霞纷姑姑 还要厉害一筹
到了快熄灯时候 霞纷出去了一趟 回來对还在厅里坐着的明秀道:“明秀 去睡吧 隔壁沒有人回來 ”
“咦 ”
“娘娘将人留在她宫里 似乎要好好的教导一番 ”
明秀嗯了一声 就和霞纷一起吹灯走人了
第二天 天气晴好 严清歌在院子里站了站 见隔壁的屋子被贴上了白色的封条 看样子 一时间海娜珠不会搬回來了 也不知道皇后怎么安置她
关于海娜珠的消息 整个凤藻宫都在关注 有的人说她还在皇后那边呆着 有人说她已经被送出宫了
众说纷纭 严清歌也不清楚到底哪个是真 哪个是假
但严清歌却知道 海娜珠这回实实在在的惹到了皇后
过了几日 霞纷才得了准信 对严清歌道:“严小姐别担心了 海姑娘被送出宫了 ”
“姑姑 她被送到哪里了 ”严清歌有些担心 眉头微蹙
如果只是被送到京中的某个蛮人家中 就麻烦了 这样 她就可以时不时的借由种种机会 去见炎修羽了
严清歌总觉得 海娜珠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子 虽然她的手段野蛮的很 可是她的目的 每每都能达成
譬如说之前 她杀死了自己所有的兄弟 在父亲和年长的兄长们战死后 她还能來大周皇宫享受优渥的生活
譬如说 之前的几个姑姑一直管教她学习规矩 她将她们一个个的杀死 最后换來的那两个姑姑 对她又惊又怕 什么都听她的
譬如说 海娜珠其实也是不想住在宫里的 现在 她可不是成功的出宫了么
尽管万人诋毁 见到她的人就怕她憎她 沒人喜欢她 但她的目的达成了
而海娜珠还有一个总是时不时提起 从來不避讳的愿望 便是嫁给炎修羽
谁知道海娜珠又会做什么 來达成这个目的呢
“是京郊的皇庵 老奴才知道 海姑娘是信佛的呢 娘娘说她杀心重 叫她去庵里住上些时间 磨磨性子 ”
严清歌猛的吐了一口长气
被送去皇庵里的女人 进去容易出來难 一般都是犯了什么错 被送进去赎罪的
那里不但日子过得清苦 规矩也严厉的很 每天对着青灯古佛 几年下來 再机灵的人 也要变成木雕泥胎 更别说逃跑或者出去见人这种妄想 根本不可能实现
海娜珠这个警报 暂时解除了
严清歌提了好几天的心 总算是放下來了
时间飞逝 转眼就到了二月份
天气比之前暖和的多
别看明秀姑姑长的高大粗矿 可是做女红很有一手 之前陪着严清歌绣东西的 都是如意 现在换成了明秀姑姑 比起绣活稀疏平常的如意 有明秀姑姑在 严清歌做绣活的速度快了很多
不知什么时候 明秀听如意说 严清歌的功夫不错 白日里天气好的时候 会拉着严清歌到庭院里比划两下 严清歌很久沒有舒展筋骨了 和明秀一起练会儿武 只觉得浑身的筋骨都打开了 舒畅的不行
在伺候人和规矩方面 明秀也一点儿不比别人差 除了长的不好看 简直就是个全能的
对这个虽然有心计 可是却让人觉得很舒服的姑姑 严清歌慢慢的接受了
这日 明秀看严清歌有些不想动针线 劝道:“严小姐不想做就歇着吧 出去走动走动 多看看绿树红花 养养眼睛 ”
此时御花园里据说被移种了无数美丽的春花 争奇斗艳 如一片缤纷的香雪海般 宫里面大部分人都去看花儿了
严清歌对御花园稍有些阴影 总怕去了 再给有心人知道 撞上太子
水英怀胎的事情暴露后 因别人都安心养胎 不出储秀宫门 她也不好时时的往外跑 很长时间沒來严清歌这里了
储秀宫的宫墙很严 若沒什么大事儿 就是霞纷姑姑想要探知消息都难 严清歌并不打算冒这个险 往御花园跑 平白将自己送入虎口
明秀姑姑见严清歌不动 笑眯眯道:“严小姐可是担心遇到什么人 这样吧 老奴陪你一起去 如果有什么不对的 你和如意姑娘先回來 好不好 ”
她这么一说 倒是叫严清歌略略有些心动
储秀宫里 现在多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那便是严淑玉的窗口
从冬天供炭还沒断的时候 严淑玉的窗口就每天定时大开了 而那窗前 必定会出现严淑玉的身影
她一改总是穿着白衣裳 带着白首饰的习惯 衣服的色彩渐渐多起來 不过色彩还都是偏素雅较多 且一天比一天精致
“呸 做的什么妖 ”陈娘子坐在门口晒暖 手中拈着酸话梅 一颗接一颗的吃着 她肚里的孩子有四个月了 最近越來越爱吃酸的 旁人都说酸儿辣女 可是她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自打怀上身孕后 陈娘子身边的宫人 从原來的两个 变成了六个 又新拨了两个太监 两个姑姑
对陈娘子这张见什么说什么的嘴 所有的宫人们都习惯了
沒人理她 她看着窗口临风独立的严淑玉 咬着话梅偏头道:“日日这时候站窗户前 还不是瞧着殿下要回來了么 也不看自己什么样儿 殿下就沒理过她 ”
顾娘子听陈娘子一直在廊下叽叽呱呱的自说自话 推门出來 柔声道:“陈姐姐 你话梅还有么 ”
“有的 ”陈娘子将手里的话梅盒子朝顾娘子一伸 道:“你沒事也多出來坐坐 人家关了禁足的人 都知道露脸引殿下注目 你老是关在屋里 成什么事儿 ”
顾娘子柔柔一笑 看向严淑玉那边:“我瞧着严娘子越來越像一个人了 ”
“我瞧着也像 真不嫌晦气的 ”陈娘子呸了一声 脸上阴晴不定
之前储秀宫里 最得宠爱的 就属元芊芊和碧萦了 元芊芊份位高 又和太子是打小认识的堂兄妹 她们不敢嫉妒 可是碧萦不过是个太子从皇后那边要來的宫女 也被太子放在心尖子上 不由得她们不嫉妒
严淑玉近來的打扮和气质 跟那被皇后冤枉打死的碧萦 可不是越來越像了么
别看胡娘子嘴里一阵儿的骂 可是心里却免不了担忧 万一太子念旧情 因为严淑玉打扮气质和碧萦像 就改为宠幸她呢
“殿下近日都宿在元娘子和新來的碧琳妹妹那里吧 ”顾娘子岔开话題 忽然说起了别的
胡娘子点点头 未免有些幸灾乐祸
碧琳才來储秀宫沒多久 年纪也小 才十四岁 据说去年才來的葵水 岁数小 不好受孕很正常 但是元芊芊一直都有宠 元堇今年都要两岁了 她还沒有一点儿喜信 可见老天有眼 是不想给她孩子了
两人正一阵闲扯着 宫门口 一个穿着淡青色常服 带了三四个太监的人影走了进來
“殿下回來了 ”胡娘子眼睛一亮 放下手上的话梅 紧紧的盯着太子
此时夕阳快要落下去 太子想來是忙完了一天的公务 清瘦的脸庞上 略微带了点儿疲惫之色 他身后跟着的太监们也很沉默 一个个安静行來 背影被夕阳投的老长
胡娘子知道太子不喜欢女人们去拦他 只能将目光黏在他身上 盼望他能够分给自己一个微笑 一个眼神也好 可是太子却像是根本沒看到她 穿过庭院 朝向书房去了
“殿下一定是还有公务沒办完 ”顾娘子安慰着一脸失落的胡娘子
“哎 妹妹别劝我啦 有这个孩子 我就很满足了 ”胡娘子摸了摸自己微微凸出的肚子 微微闭上眼睛
忽的 顾娘子轻轻的惊呼了一声 胡娘子睁开眼 随着顾娘子的眼神看过去
只见太子竟然停住了脚步 站在了严淑玉大开着的窗前
胡娘子和顾娘子的脸色骤然都变得不好看起來
严淑玉完全沒想到 对自己视而不见一个多月的太子 竟然会选择在今日停下脚步
她看着太子那张清瘦但是又好看的脸庞 第一时间生出來的 竟然是想要挠花了这张总是让人看不出表情的脸
她楚楚可怜的看着太子那漆黑的瞳孔 瘦的可怜的手抓住窗棂 身子微微退后一步 用微微颤抖的清甜声线说道:“我……我可是在做梦……”
这声音一出口 她便敏锐的感觉到 太子的脸上 肯定有那么一处不同了 只是这动容非常的微小 让她根本分辨不出是哪儿
但只是这一丁点动容 已经足够了
一股骄傲感从严淑玉的胸臆间油然而生
她不是碧萦那个蠢家伙 有着和严清歌那么相似的容貌 都模仿的似是而非
她模仿严清歌有一个多月了 不但模仿严清歌的收拾打扮 还模仿她的动作 她的表情 她的声线
和严清歌在严家共住了那么久 虽然姐妹二人见面的时间不算太多 可是比起旁人 她对严清歌的了解算是多的
此时的严清歌 应该是会哭的吧
于是 严淑玉逼迫着自己 在眼眶里慢慢的蓄上了一层浅浅的泪水
她抽泣着 看向太子 轻叹道;“殿下 我……我好想看到你 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但是淑玉已经做错了 淑玉那时候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反正……反正殿下你不要淑玉 淑玉……呜呜呜……淑玉好后悔 ”
“孤不怪你 ”忽的 太子开口了
“孤不挂你 不是因为你做错的事情 是因为你去向她提醒我做过的事 你这样的人 还顾念着和她的一点儿姐妹情 让孤刮目相看 ”
太子的回答 让严淑玉怔住了
看着太子那张白玉一样的面孔 和漆黑惊人的眼睛 严淑玉一时间竟然有些恍然
他说他不怪她 但理由竟然可笑的她向严清歌通风报信 这个男人的心里 到底在想什么
明明在去年城破 太子将她抛下的那一刻 她已经告诉自己 绝不能再对这个有一丝一毫的情感
明明过年时 因为太子的紧急搜查 让她堕下腹中胎儿 失去翻身希望的时候 她对他是那么的恨 恨到了失去理智
可是 此刻她的心里 为什么涌上了浓浓的酸楚
一时间 严淑玉是真的哭了
院子里 春花的香味浮动 严淑玉的泪水像是珠串一样往下掉
“孤不怪你 但孤不能放开你的禁足 这不合宫规 ”太子温和的看着严淑玉:“明天我会叫人赏给你一点儿东西 我听说 你喜欢看医书 对么 ”
“多谢殿下 ”严淑玉哽咽的语不成声
对宫里的每个女人 他都能随口说出她的爱好和小脾气 还会时不时的赏赐一些令她们惊喜的小东西下來
但是 她可以一万个保证 如果再出现去年城破的情况 太子绝对会毫不留情的再次抛下所有的女人 独自离去
严淑玉心头的激动过去 留下一片狼藉 对太子更加的心如死灰了
她有些绝望的看着太子 她不能让自己的一生浪费在宫规里
即便是模仿严清歌模仿的如此相似 也不过讽刺的换來了太子对那个他得不到的女人的一句真情流露罢了
“殿下 淑玉知道自己罪深难恕 愿不要任何赏赐 只请殿下恩准 让淑玉去皇庵苦修 对佛赎罪 ”严淑玉扑腾的一声 决绝的跪了下去
太子这条路 她走不通了 只能走另一条路
太子目无表情的看着严淑玉 一语不发 转身离去
等太子离开 伺候严淑玉的流絮、流萍着急的上前 扶住严淑玉 劝道:“娘子 您千万不要想不开 ”
皇庵那地方 进去了 可就出不來了 而在宫里熬着 等太子登基 成了皇帝 宫规什么的 还不是太子一个人说了算 那时候严淑玉的禁足 不就自然解开了么
严淑玉的脸上 却是露出个固执的笑容 指甲紧紧的扣在手掌心里
这世界上 沒有任何人能够负她 只能她负人
既然借由严清歌來报复太子这条路走不通 她就借由另一条路來报复太子
皇庵 别人进去出不來 可是她 却另有办法
她要折磨的太子生不如死 让他失去现在的一切 她也要禁他的足 让他跪着对自己求饶 让他生不如死 让他所有的女人 所有孩子 都命归黄泉
她要在他面前 将他最在意的严清歌千刀万剐 看他还会不会说出今天这般羞辱她的话
今日她所受到的侮辱 必定一样一样统统回报给他
理了理裙子 严淑玉稳定着想要咆哮的** 用清灵的声音回答流絮和流萍:“你们不要着急 只是我去 等我走了 你们会被宗正府的人派去伺候旁人 到时候 你们记得别像现在这么傻乎乎的 不是你们为主子好 主子就领情的 ”
“可是殿下还沒有答应娘子去皇庵的事情呀 ”流絮有些着急的说道
“他会的 ”严淑玉坚定的说道 想了想 她走到墙边的柜子旁 掀开了柜子 露出里面一件一件叠放在一起的纯白色衣裳 这些衣服 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沒穿过了
翻开这些衣服 严淑玉将最底下的一件灰色缁衣取出來 在身上比划了一下 抱在怀里 迎着流絮和流萍担忧的目光 朝床边走去
水月庵前 一辆马车悄悄的行了过來 一路穿过庵前的梨花林 不快不慢的走着
马车的车窗被人悄悄撩开 一身灰色缁衣的严淑玉 贪婪而又得意的看向春日里开的正好的洁白梨花 喜上眉梢
她终于出宫了
这梨园是水月庵的产业 占地近百亩 一路行來 美不胜收
这样的景色 按说在春日梨花盛放时 定会吸引來不少游客观赏 可是林中却冷冷清清 除了偶尔遇到一两个老实巴交的果农在打理树木 根本不见一个外人影子
可见这水月庵对外人的防备有多重了
严淑玉表面似乎是在赏梨花 其实却是在心里暗暗的记下來时的路
只是越走 她的目光就越凝重 因为梨园为了方便采摘种植果树 路修的不少 主干道和旁侧小道 竟是都差不多 旁边也沒有标示 梨树长得也都差不多样子 走着走着 即便她很用心的记着路程 很快也被搞迷了
终于 马车在水月庵大门前停下 赶车的马夫是宫里來的太监 他勒住马儿的缰绳 跳下车辕 撩开车帘 探头对严淑玉道:“严娘子 地方到了 咱家不能进去 您下來吧 ”
“多谢公公 ”严淑玉行个礼 举止优雅的下了马车
她來之前 太子已经叫人知会过这里的女尼 一进门 就有两名中年尼姑走过來 双手合十 对严淑玉道:“师太可是宫里來的严娘子 ”
“是 ”严淑玉答道
“请严娘子随我们來 ”这两名中年尼姑在庵中的地位不低 穿着一身黄色的御赐缁衣 眉宇间静如止水 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道 瞧表情举止 让人不由得联想起大殿里被供奉的那些神像
“严娘子 今后你就住在这里 庵中不比宫里精致 只每日早晚供应粗茶淡饭 错过便沒了 每日早课和午课 请娘子务必前往大殿 别的时候 您自便就是 ”这两名尼姑只随便交代一声 就离开了
严淑玉推开了眼前的屋门
只见这是间非常小的斗室 只放了一张窄窄的小床 铺着灰布床单 放着个灰面被子 靠着窗户有一桌一椅 墙角放了只素面木箱 用來放东西
抛开这些家具 能用來落脚的地方 就一个转身那么大
她从來沒有住过这么小的屋子
严淑玉心情复杂 又四处搜寻了一番 在抽屉里找到了几本佛经 和念珠、笔墨纸砚等物 床底下被放了脸盆、毛巾 并一个极小的夜壶 旁边的箱子里 则有几身崭新的四季缁衣和内衣、鞋袜等等
对一个一心苦修的尼姑來说 这些东西已经很够了
严淑玉不是女尼
她在床头静坐了小半刻 轻轻的起身 将门反锁上 将自己带來的包裹打开
里面放着洁白绫罗做成的内衣 和两大瓶香脂 以及擦牙用的宫中特制香粉 和小小的几盒子胭脂水粉
这些东西 是万万不能出现在尼姑庵里的 严淑玉机警的爬到床下 将这些东西贴着床板 绑在床板背面 只留下一瓶香脂 放到了柜子的角落
她來这里 可不是为了像方才那样的两个尼姑一样 把自己折磨的不像凡人的 将來走出去的时候 她要自己的皮肤还像现在一样娇嫩 一口贝齿若还像现在一样洁白如玉 再描眉画目 才好引人注意
收拾好一切 外面鸣起了钟声 严淑玉以前去过妙莲寺 知道这钟声是召唤出家人去上午课的
她随手将佛珠捏在手中 把抽屉里的几本佛经捧在胸前 朝大殿走去
皇庵里的尼姑并不多 只有二十余人 里面有过半是从京城各个尼姑庵里取修持高深 佛法精妙的尼子 选调而來 另有极少的一部分 才是从宫中发配來的有错之人
先皇还在的时候 曾经发配过几位宫中女人來皇庵 但是自从现在的皇帝登基后 鲜少送人过來 据严淑玉所知 二十年來 唯有她和前几日一个在凤藻宫杀人的蛮女被送了过來
严淑玉快到大殿的时候 听见一个腔调略有些怪异的女声喊道:“你们别跟着我 我自己去就是 ”
这女声里满是愤愤不平 严淑玉一转头 便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子 跺着脚跑了过來
这女子的容貌生的巧夺天工 虽然肤色和发色和瞳孔颜色都和大周人不同 且五官也未免太深刻了点儿 但若抛开第一眼看到时的惊诧感 再细看的时候 便会觉得好看
严淑玉立时明白 这女子就是被皇后送來这里的海娜珠了
午课讲的东西 对严淑玉來说并不难 听过午课 一群尼姑又在一起乌泱泱的念了小半刻经文 便散了
走到门口 严淑玉发现 海娜珠并不是一个人在走 她身后还跟了两名身强体壮的尼姑
这两名尼姑虽然眼观鼻、鼻观心 但是对海娜珠却寸步不离 几乎是贴着她行动
严淑玉一时好奇 走上前 行了个佛礼 问道:“敢问这位可是海娜珠海姑娘 ”
“你是谁 ”海娜珠满是戒备的看向严淑玉 朝后退了一步
离得近了 严淑玉发现 海娜珠的眼睛下面 微微有些青色的阴影 皮肤也有些干燥起皮 沒有远看那么惊艳 可见她在这里的日子 过的并不好
严淑玉微微一笑:“我是才从宫里來的严娘子 是太子殿下的侍妾 ”
“你是太子的人 ”海娜珠骤然变色 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 恨不得生吃了严淑玉
严淑玉本以为海娜珠听见她是储秀宫侍妾后 态度会好点 沒想到海娜珠似乎极为不喜欢太子
她抬起一双水盈盈的眼睛 不解的看向海娜珠 海娜珠一双蓝色的眼睛里全是厌恶 冷笑一声:“你跟太子回话 我逃不掉的 不用叫你來 看着我的那些人 不止一个呢 ”
“海姑娘这是什么话 ”严淑玉吃惊的看向海娜珠 终于道:“我也是犯了错 背后说殿下是非 被赶來的 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何必见面剑拔弩张 ”
名义上 严淑玉是在解释自己來这里的理由 实际上 却是在拉拢海娜珠
海娜珠犹自不信 恶狠狠的盯着严淑玉看了两眼 转身在两个尼姑的监视下离去了
严淑玉碰了一鼻子灰 心中暗道蛮人果然不好打交道 心中另有了计较
接下來的几日 严淑玉都乖乖的上着早课和午课 从來不惹麻烦 沒几天 她就能感觉到 背地里偷偷盯着她的那几位尼姑 想着她不会闹事儿 便懈怠了下來
她之前因海姨娘的事情 在寺里住过很久 早将常见的经文背的滚瓜烂熟 对某些经义的了解 亦很有基础 不多时 就跟庵里住的近的几位师太來往越发密切
海娜珠却是一日比一日暴躁 甚至在某次上午课的时候 暴起呵斥正在讲经义的师太 说她讲的不对
眼看着海娜珠越來越憔悴 越來越失态的变化 严淑玉在心里暗暗盘算 觉得机会快來了
终于 这日的早课和午课 海娜珠沒有來
水月庵里 一到天黑 除了点着长明灯的主殿外 别处都是一片黑暗 尼姑们若沒有大事儿 是绝不能点灯的
严淑玉很早就看好了海娜珠的住所 在一片寂静的院子里 轻手轻脚朝海娜珠那里走去
即便抹黑 她也不会找错海娜珠住的地方 更何况 今夜海娜珠住的那地方亮着灯火
轻轻的叩响了房门 门内 一名中年女尼的声音响起:“是谁啊 ”
“是我 严娘子 我听闻海姑娘病了 來看看她 我家中以前开药房 会一些医术 ”
听了严淑玉的话 门被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名女尼看着严淑玉 双手合十 念了法号 请她进來
经过这些时日的接触 又有海娜珠的对比 这些女尼们对严淑玉的印象非常好 对她并不避讳
床上 海娜珠眼皮紧闭 满脸倔强的躺着 她面色潮红 脸上起了不少疹子 嘴唇上全是干裂的深纹 瞧着憔悴不堪
严淑玉装模作样的摸了摸海娜珠的脉象 叹道:“海姑娘是心思郁结 外感湿邪 风气入体 才得了这样的病 若想治好也容易 可是心结不去 怕是以后会屡屡犯病 ”
看护海娜珠的那两名尼姑脸上 都露出了难办的表情
今天來的郎中说的跟严淑玉差不多 只是海娜珠对水月庵非常的抗拒 还逃跑过几次
这心结 不是她们能解开的
严淑玉对着这两名女尼淡淡一笑:“二位若是能信过我 就让我劝一劝海姑娘 毕竟我们都是从宫里來的 兴许对海姑娘的病情有所帮助 ”
“谁要你劝 ”海娜珠露出个凶狠的表情 瞪大了眼睛 她本來就沒有睡着 听了严淑玉的话 生病时本就脾气不好 现在更是怒气冲冲的朝着严淑玉呵斥了起來
“严小姐 你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 ”那两名尼姑叹口气 摇摇头
她们跟着海娜珠有时候了 知道海娜珠油盐不进 好说歹说 都是不会听的
严淑玉被海娜珠这么凶 却还是一脸温柔淡定道:“两位不让我试一试 又如何知道呢 ”
小小的禅房内 只剩下了严淑玉和海娜珠两个人
海娜珠闭着眼睛 对严淑玉视而不见 甚至焦躁的背过身 面朝墙躺着
她这次病得很厉害 连久站都做不到 一阵阵头晕眼花 心慌气短 胸口憋闷的厉害
忽的 她的面上传來一阵舒服的凉意 让她忍不住睁开眼睛 原來 是严淑玉将布巾投湿 拧了一下 帮她擦着脸面
布巾传來的清凉舒适感觉 让她很是享受 一时间也沒有说出拒绝的话
严淑玉帮她细细的擦过头脸脖颈 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小小的瓷瓶 微笑道:“海姑娘 我这里有些擦脸的膏脂 是我从宫中带來的 你脸上很干 我帮你涂一涂 ”
说完后 便用指甲挑出一点儿 点在海娜珠的脸上 轻轻的帮她涂起來
这香脂的味道淡淡的 海娜珠闻起來稍微有些熟悉 她在凤藻宫里住的时候 也用过这样的膏脂
皇宫里的生活 比起在草原上 要优渥不知道多少倍 比起在水月庵里的寡淡素净生活 更像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嗅着这淡淡膏脂的香气 海娜珠蓝色大眼睛里 瞬间就滚出了豆大的泪珠
严淑玉像是沒看到海娜珠的泪水一样 温柔道:“海姑娘 你啊 还小着呢 何必跟几个尼姑置气 娘娘叫你來念经 你就念几天 到了嫁人的时候 肯定会放你出去的呀 ”
“我……我不要嫁给二皇子 ”海娜珠痛哭流涕 抽抽噎噎的说道
她已经强撑太久了 已到了强弩之末 在水月庵这样只有佛法沒有人性的地方 所有人都和她对着干 严淑玉的温柔举动 彻底敲开了海娜珠脆弱的心扉
“海姑娘 你不会嫁给二皇子的 ”严淑玉酌定的扶起海娜珠 让她靠在身后的枕头上 拍了拍她的背 道:“二皇子曾经引蛮入京 整个大周都防着他再反 你是北蛮人的公主 将你嫁给他 不是将他再往北蛮人那边推么 ”
海娜珠如同溺水的人 拼命的寻找那根救命稻草 一听严淑玉说的挺有道理 立刻就瞪大了眼睛 道:“真的么 ”
“当然是真的啦 海姑娘來我们大周很久了 应该知道大周的情况 皇帝说话 有时候是不算账的 朝堂上的臣子们说的话才算账 ”严淑玉温柔的说道
“皇后不是这样说的 她说天下都是元家的 元家掌控天下的百姓 就好像我们放牧自己的牛羊 牛羊再健壮 都不过是牛羊 生死都在主人手里 ”海娜珠回想着皇后对她说过的话 慢慢道
“傻姑娘 你们在草原上放牧的时候 是不是要选择水草肥美的地方居住 那还不是因为牛羊们要吃喝 就算是主人 也会因为牛羊们的存在 不能随心所欲呀 何况 大周的天下 也是从别人手里夺來的 元姓的人 也曾经是牛羊 ”严淑玉道
海娜珠瞪着一双在灯光下大的渗人的蓝色眼珠 好久才回过味道來
这些话 从來沒有人对她说过 一时间 她觉得自己之前在皇后那里听到的东西 全都是皇后刻意欺骗她的
若不是皇后跟她说 大周的人像是他们北蛮人的牛羊 她又怎么会在祭祀的时候 选取身边的宫人
之前她在御花园已经杀死两个姑姑 皇后根本就沒有问过她一声 但是在凤藻宫里动手 就立刻被关在这个可怕的地方
一切都是因为皇后这个骗子
严淑玉看着海娜珠扭曲的面孔 大概能够猜测到她的想法
她在心底里暗暗得意一笑 握住了海娜珠的手:“海姑娘 这里虽然不是宫里 可是有些话 我们心里明白就好 不用直说出來 不然……”
海娜珠用力的对严淑玉点点头 感激道:“多谢你啦 ”
严淑玉知道海娜珠已经朝自己打开心扉 柔柔一笑 摸了摸海娜珠金色的头发 道:“以后你有什么事情 只管來找我 我定会力所能及的帮你 千万不要像之前那么莽撞 午课的时候站起來顶撞讲经的师太 这种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
海娜珠艰难的摇摇头:“我不想去上早午课 虽然她们说的那些菩萨和佛陀的名字都对 但是讲的东西却不对 以前在草原上的是时候 萨满也会给我们讲经 讲的根本不是那样 这里的人讲的 全是错的 我听得好难受 ”
严淑玉咦了一声 道:“你在草原上 也信佛祖么 ”
“我们草原上的人都信佛祖 但佛祖并不像她们说的那样 是无上神 还有很多别的佛陀 都非常厉害 不在佛祖之下 但到了这里 那些佛陀都成了给佛珠座下听差的小兵 还老是说什么因果轮回报应 这根本不对 我们修的一切 并不是注定好了的 而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十万八千八百念世界里的一个 每一个都不同 只有最终的强者 才可以走完所有的世界 又怎么会注定好了呢 ”海娜珠语如连珠的说着
严淑玉根本沒听明白海娜珠在说什么 她愣了愣神 但还是挺着一张温柔的脸 示意海娜珠继续说下去
海娜珠才來的时候 也曾经和人说过自己对佛的理解 但是她所说出口的那些东西 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 甚至她在宫里随意杀人的恶行 都被推到了佛的身上 说那是佛允许的行为 只有鲜血才能洗清罪恶种种
即便是大周有好几个不同的佛法流派 可是大家都大同小异 海娜珠嘴里的所谓佛 直接被庵里的师太们喝斥为异端 叫她再也不要说了
今日终于能够将压抑在胸中很久的话一吐而快 海娜珠滔滔不绝 说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才停下來
严淑玉越听 心中对海娜珠嘴里那个所谓的北蛮人的佛 越是鄙夷
那哪里是佛 根本就是杀神
在海娜珠的嘴里 佛说 世界上的主人间都是平等的 哪怕佛祖 也并不比其余的佛位子高 佛也有消失的一天
能够和佛真正沟通的 只有萨满 每个部落里的萨满 都是最尊贵的超越了生死的人
如果对佛和佛的仆人不够虔诚 那么佛就会降罪 要想洗清罪孽 最好的是办法是血祭
只要取來奴役之物的鲜血 沐浴自身 就可以清洗罪孽 越是高等的祭品 能够洗清的罪孽越大 更别提种种惊人的血淋淋祭祀活动了
严淑玉总算是搞明白了 草原上的佛 就是以血祭为手法 以萨满为和佛祖沟通者 弄一些奇奇怪怪的纹身手段和骇人听闻的降罪手段來震慑人的异端罢了 那根本就不是佛
看着语气里满含委屈 根本接受不了大周正统佛教的海娜珠 严淑玉越发觉得这个海娜珠好掌控了
她顺嘴赞许了几句海娜珠对北蛮佛教的理解 海娜珠就像是找到了真正的知己一样 巴了上來
等海娜珠发泄完毕 严淑玉看看她床头点着蜡烛 已经只剩下矮矮的一截了
严淑玉看时间不早 只听海娜珠在这里絮絮叨叨 心中早就觉得疲惫不堪 强挂着一张笑脸 摸了摸她脑袋 用早就想好了的糊弄她的话轻声道:“原來是这样 怪不得你不想听早、午课呢 我终于明白是为什么了 原來你信的 是佛教里的金刚 ”
“金刚 ”海娜珠瞪大了眼睛 不解的说道
“对啊 想來是因为北蛮人好勇善战 肤色雪白 瞳孔和头发的颜色多彩 所以才会信奉金刚 也怪这些师太们见识太少 只知道信奉佛祖和观音 对金刚知之甚少 但我曾在妙莲寺里呆过 那里有整整五六个大殿 都是供奉的金刚 真是可惜 若你是在妙莲寺 一定会和那里的师父们很有话说 ”
听着严淑玉满嘴胡沁 海娜珠的眼中光芒闪烁 似乎焕发了新生一样 喃喃道:“真的么 我们信奉的 真的是金刚么 那为什么那些金刚的名字和那些人讲经的时候说的名字一样啊 ”
“佛有无限化身 有金刚部 有原身部 还有其余各种不同的分身 就如你所说 佛也是要经历十万八千八百念世界 才可以完成自己的路 这些不同的路里 佛就有不同的身份 唯有名字是不变化的 万千个他 都是他 ”严淑玉竭力的圆着谎言 淡定的侃侃而谈
海娜珠沒想到还有这样的解释 在她的心中 严淑玉的形象 变得无比高大起來 想不到严淑玉对佛法的理解 竟然这么高深 水月庵中那么多尼姑都避而不谈甚至呵斥她不要说的难題 在严淑玉这里 竟然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她却全然不知 这一切 都是严淑玉瞎说的
严淑玉看着海娜珠异彩涟涟的双目 心中一跳 生怕海娜珠出去乱讲 到时候她费尽心思在这些尼姑前建立的形象就会全毁了
她想了想 对海娜珠道:“这些佛法 是我以前在妙莲寺的时候 听一名云游挂单的大师讲的 和世人知道的那些佛法颇有不同 那时我也不懂 以为是他胡言乱语 若不是你提起 我都快忘了 山外有山 天外有天 今日我才终于知道那位大师所说是什么意思 我还要多谢你呢 ”
海娜珠已完全被严淑玉迷住了 她诚恳的对严淑玉道:“想來那位大师应该去过我们北蛮 ”
严淑玉点头:“对啊 这里的师太们到底是平凡女子 一生见识 只限于京城这个弹丸之地 我们和她们说 她们也不懂 ”
海娜珠自傲道:“我以后也不会和她们说了 ”
两人相视一笑 从对方的笑容里 嗅到了伙伴的味道
儲秀宫中 元芊芊含泪坐着 她的脸颊上 有一道长长的红痕 从鬓角一直延伸到下巴 红痕上渗出点点血色 慢慢的聚成一颗颗血珠
旁边屋子里 元堇暴躁的大哭声含含糊糊传进來 间或着他拳打脚踢的动静
荷蓬凑过來 用干净的帕子轻轻的给元芊芊擦去脸上的血珠 拿簪子挑了药 一点点给她上着
“这个小孽障 怎么一点都不像我 我小时候从不会这样对我娘 ”元芊芊气苦 竟然哭了起來
荷蓬虽然沒有元芊芊年纪大 可是也跟了她数十年 见惯了她的嚣张跋扈 但却是头次见到她这么掉眼泪 不由得呆住了
“瓮主 皇长孙殿下只是生病了 等他身子爽利就好了 ”荷蓬小心翼翼的劝慰道
室内一阵死寂 连荷蓬都知道 她这话 只能骗骗自己 便是元芊芊都不会当真
外面 传來奶娘压抑不住的痛苦叫声 显然是元堇又伤人了
元堇的舌头治的不是很好 平时说话沒什么 一急起來 就嘟囔嘟囔讲不清楚了 越是说不清楚 元堇越是着急 癫痫病犯得越发频繁
偏生他不爱喝药 也不许御医给他扎针 谁逼着他吃药扎针 就对谁拼死反抗 元芊芊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硬压着他吃药 小孩子手底下沒有一点儿轻重 元芊芊脸上的伤口 就是他反抗时挠的
刚开始看他犯病痛苦 元芊芊感同身受 非常怜惜这个苦命的孩儿 但被元堇伤的次数多了 加上元堇也对总是逼自己吃药的元芊芊非常抵触 母子之间 隔阂越來越重
处理好脸上的伤口 元芊芊净过脸 在屋里呆了会儿 等伤口稍稍凝结 坐在镜子前 吩咐荷蓬:“给我上粉 把脸上这道伤和眼圈儿遮一遮 ”
荷蓬立在她身侧 精心给她上着妆
自从储秀宫里大批女人怀孕后 能够侍寝的只剩下寥寥几位女子 元芊芊本來就是太子的青梅竹马心头好 现在太子每月几乎有一半儿日子都宿在她屋里
可是已经三个月过去了 她的肚子还沒有一点儿动静 每个月的葵水都如期而至
又快到了太子回來的时候了 昨晚上太子宿在新來的朱娘子屋里 今日应该宿在她这里 即便脸上有了伤 元芊芊也不会放弃这个侍寝的机会
元堇已经成了那样 她再不新怀上一个 这辈子怕是要完了
上过妆 元芊芊兀自担心 犹豫着说道:“你出去和奶嬷嬷说 下午将堇儿哄好 喂他些点心茶水 叫他早早睡下 夜里别起來 ”
听她意思 竟是连晚饭都不让元堇吃 生怕他出來扰了太子的雅兴
荷蓬明白元芊芊的意思 她是放弃元堇了
荷蓬才出门儿 就看见一个被宫女前呼后拥 还带着两个蓝衣开路太监的女子 从廊下走过來
这么大的阵仗 在储秀宫里 除了元芊芊 也就水英了
每个怀孕的女子身边都加了人伺候 身为侧妃的元芊芊 也不例外 因为她的份位高 身边加的伺候的人 比起旁人 还要多
现在共计有四位太监 两个大宫女 四个小宫女 加两个粗使宫人 以及两个姑姑 和两位教导她各种养胎之法的教养宫人
当初元芊芊怀胎的时候 身边的宫人也是这么多 她生完元堇后 倒是元堇身边的人比元芊芊要多很多
见了水英这排场 荷蓬打心底里怕 她生怕元芊芊这会儿恰好出來 照她对元芊芊的了解 元芊芊看到这一幕 八成会发难
幸好 水英素來都低调惯了 带着宫人们脚步不快不慢 一声不响 穿过庭院 朝宫门口走去
目送水英一行人离去 荷蓬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掀开隔壁屋子的门帘 走了进去
水英出了储秀宫宫门 朝凤藻宫去了
风和日丽 春深日暖 她肚子有五个多月了 太医也嘱咐可以走动走动 一味坐着不好 这宫里面她沒什么可去的地方 只能找严清歌
严清歌住着的偏殿门前 此时正热闹 三五个宫女围在一起 和严清歌一起踢毽子玩 严清歌脸上红扑扑的 才下了场 和旁人一起给明秀姑姑数数
“六百二十七 ”
“六百二十八 ”
“六百二十九 ”
场上的毽子忽高忽低 明秀姑姑还时不时的换个姿势 将毽子踢得像是一朵花儿般 引的场上人人喝彩
水英沒让身边的人通报 也跟着看了一会儿 见明秀姑姑一气儿踢到了七百个 还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只能无奈对至今还沒发现自己的严清歌道:“清歌妹妹 你方才踢了几个 ”
“啊 ”严清歌一转身 看见水英 笑的眉开眼笑:“你怎么出來了 我方才踢了一百多个 以前我不爱玩这些 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等我练一练 也踢上个七八百个 ”
明秀姑姑虽然不认识水英 但是一看她的衣裳打扮 大概就知道了她身份 轻巧的一伸手 把那小小的七彩鸡毛毽子接到手里 带着一众宫人给水英行礼
水英多看了五大三粗的明秀姑姑几眼 点头道:“起來吧 ”
迎了水英进门 严清歌满是歉意对她道:“我去换身衣裳 方才踢了一身的汗 ”
來了严清歌这里 水英的心情变得极好
在储秀宫 大家都是关着门安胎 平时互相间话都不多说 生怕别人算计了肚里那块肉 表面的风平浪静下 藏着一个个的暗涡 绝对叫人开心不起來 但是在这里 明明是一样的春日 却能叫人感觉到那份活泼温暖和生机勃勃
等严清歌出來 她盯着水英的肚子看了半天 还伸手摸了摸 感叹道:“想不到我们三人 竟是你最早有了孩子 ”
水英抿嘴腼腆一笑:“等你嫁了人 想有孩子 还不容易么 ”
严清歌忍不住想起自己前世乖巧的铭儿 和那个还沒來得及见面的女儿 一瞬间 有些黯然
就算她再有了孩子 也不是他们了
水英见严清歌失落 以为她是担心出宫的事儿 握住她手 安慰道:“清歌妹妹 你别担心 就算到时候皇后不放人 炎王府也不会答应的 炎小王爷快有十八了 到底是一介王府 压着不叫人成亲 也不是事儿呀 ”
“我已在想办法了 ”严清歌摇了摇头 露出个真挚的微笑:“实在不行 我就求皇上去 我这儿有块帕子 是柔福长公主给我留下的 拿了它 能去求陛下一件事儿 ”
“原來你早有了打算 ”水英拍了拍她 道:“你若是能出去 就早点儿出去吧 沒人想要住在宫里的 ”
这话是实话 当初水英因为父兄的事情 曾被叫到宫里住在水太妃处当隐性人质 对这皇宫委实沒有好感 但后來逼不得已 还是当了太子的侧妃
“那也要看过你的孩子再说 ”严清歌认真道:“我要是出了宫 你这孩子 我可就再难见到了 虽说我嫁给了羽哥 但想要进宫 却不容易 身为臣妻 跑到太** 更是不便 ”
水英知道严清歌的难处 感动道:“委屈你了 不过一想到你会在宫里陪着我生下孩子 我心里顿时安定多了 ”
严清歌怀过两胎 因为她那时候实在是太胖 怕怀胎危险大 找了不少很懂的嬷嬷伺候 对怀胎的事情很是有研究
她看着水英那大的有些过分的肚子 问道:“我记得你这孩子该只有五个月 但看肚子有七个月了 你是不是吃食不注意 别将來生的时候难受 可是我看你不胖啊 ”
“御医给我诊过 说可能是双胞胎 ”水英露出个羞怯又满足的笑容
她这么一说 严清歌登时拍巴掌道:“是双胞胎 太好了 这下就有两个小娃娃喊我姨姨了 ”
转瞬 她又一脸苦恼道:“可是我只替这孩子想了一个小名儿 叫做元宝 另一个怎么办 ”
水英给她逗得扑哧一声笑出來:“你叫他元宝 他什么身份 怕是一辈子都沒机会自己出去花元宝 ”
“这不一样嘛 你以前经营酒楼 经营的风生水起 叫他元宝又怎样 这叫小儿随母 反正又不是大名 旁人管不着 ”严清歌振振有词:“你不觉得元宝很可爱么 ”
水英看着严清歌 微微笑道:“你这口气 我瞧着跟炎小王爷越來越像了 你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儿 ”
严清歌给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亮了亮
自打两人解开那层心扉后 即便不见面 一想起他 她的心里就是甜丝丝的
两人正说着话 忽的 门口霞纷姑姑走进來 打断了正讲的高兴的严清歌和水英 道:“严小姐、水侧妃 娘娘身边的碧湘姑娘朝这儿來了 ”
严清歌一愣:“碧湘來做什么 ”
话才落拍 霞纷就使了个眼色 朝旁边一站 一副伺候着严清歌和水英的样子
门口 碧湘抬步走了进來
“水侧妃 娘娘听说您來了 请您到大殿说说话 ”碧湘温温柔柔的对水英行礼
水英以往來严清歌这里 沒十次也有八次了 每次都先向皇后通报过 但是沒一次皇后要见她的 这次倒是怪了
严清歌从袖子里一摸 掏出个放了几颗金豆子的荷包 走上前 塞到碧湘手里 问道:“碧湘姑娘 娘娘只叫了水侧妃一个么 ”
“是 ”碧湘点点头 将荷包收下了 对严清歌和水英多说了几句:“娘娘前几天听说了水侧妃怀的是双生儿 心里很是高兴 早想着见一见水侧妃 今日正好水侧妃來 却是巧了 ”
水英微微点头 对严清歌道:“那我去啦 ”捏了捏严清歌的手 叫她别担心
碧湘收了严清歌的大礼 对水英一点儿不敢怠慢 也不催促 等水英身边那一大群伺候的人來齐 护着水英 才慢悠悠带头朝前走去
目送水英离开后 严清歌的眉宇间渐渐露出些担忧
即便她每日都给皇后请安 每日都能见到皇后的面 可是对比她刚进宫的时候 皇后的变化 还是太大了
现在的皇后 脾气很是暴躁 虽然并不会立刻发作 但是她脸上的表情是瞒不住人的 有时候严清歌给她请安 即便千般注意 偶尔还是会发现皇后脸上的表情不对 也不知是触到了她哪根筋
这样一个敏感、多疑 又手掌大权的女人 叫水英一个孕妇去面对她 严清歌真的是很担心
水英一直在凤藻宫主殿里待到太阳都落山了 还沒有出來 严清歌急的在屋里团团乱转 饭也不吃了
霞纷姑姑也很是担忧 晚上她领饭的时候 问过了御膳房 皇后那边的晚餐今日改了改 加了平日提给储秀宫水侧妃的那份 看样子是要留水英的饭
只是皇后历來睡得早 照以往 现在她早就该睡觉了 可水英还沒出來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霞纷姑姑出去打探了一会儿 忧心忡忡的回來 道:“娘娘叫人将侧妃安置在她殿里睡 好像还有叫侧妃搬來她宫里安胎的意思 ”
“这可使不得 ”严清歌骤然大惊
皇后这做法 也实在太任性了 这么做 表面上看 是给了水英独一份的光荣 还能借着凤藻宫的庇护 让水英安心养胎
但是这只是表面现象 实际上 这么做 是将水英放在火上烤
水英在凤藻宫呆的好好的 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是水太妃选來的人 衣食住行又有霞纷这边兼顾照料 水泼不进 安安生生的 完全不会出任何问題
可是到了凤藻宫 什么事儿都要过皇后之人的手了 只看前些时日严清歌在皇后宫里吃饭中了招 就知道皇后那边儿有多不严谨 保不齐就会被有心人收买
加之水英怀的是双身子 比平常的孕妇更容易疲累 还要日日对皇后赔小心 赔笑脸的 这么长久的折磨下去 就算严清歌住在左近 水英能时时过來 也对她和腹中胎儿的休息不利
不管怎么看 水英來皇后这 都有百害而无一利
现在皇后已经睡下了 有再多的事情 只能等到明天再说
第二日一早 严清歌比平时醒的还要早 急匆匆的打扮完 便盯着墙角的水漏钟 一点一点儿算着时间 眼看差不多了 立刻朝着凤藻宫主殿去了
皇后才起床 她这一年來新添了不少皱纹的脸上满是畅快轻松的笑容 对严清歌笑眯眯招手道:“快來哀家身边儿 叫哀家好好瞧瞧 近日哀家梦见温宁的时日越來越少 倒是常梦见你呢 昨晚上半夜里 哀家模模糊糊还惦记着 眼看天气热起來 要叫针线局多给你做几身衣裳 好备着春不春、夏不夏的时候穿呢 ”
严清歌心里一阵儿的厌恶
皇后那个早逝的女儿 便是温宁公主 见她又拿温宁公主來说事儿 严清歌简直烦不胜烦
况且 针线局给宫中之人做衣服 说是四季换衣 那不过是普通宫女的待遇 差不多的主子们 不说一年四季的衣裳 便是每月按着时令 都有新衣裳 这都是惯例 用不着皇后在这里将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但她还是恭顺的谢过了皇后 两人闲话了几句 严清歌看皇后的眉宇间隐约有些不耐烦 心里咯噔一下 只能硬着头皮 装出來一派天真 问道:“娘娘 昨日清歌睡得早 不知道水侧妃几时从您这儿回去的 都沒來得及和她道别 水侧妃不会怪清歌失礼吧 ”
皇后脑门上的青筋一跳 对严清歌露齿一笑:“她沒走 难得这孩子有孝心 说是陪陪哀家 哀家就安置她在我这里睡下了 人年纪大了 总是想要有儿孙环绕 元堇身子不好 哀家不敢叫他多跑动 但水英肚里这两个 哀家看 必定是健壮的 况且又是双生儿 叫人想到就喜欢 ”
严清歌此时的心脏已经是狂跳了起來
皇后这意思 分明是不但要将水英养在她身边 还要将水英肚里的两个孩子预订下來 放在她身边教养
这样完全罔顾水英意志 强买强卖的行为 也唯有皇后能够做出來了
表面上看來 皇后这么做 能够给水英肚里的两个孩子涨涨脸面 就算母亲是个侧妃 占了被皇祖母青睐的光 以后前程都不会太差
但皇后有沒有想过 太子的正妃位子 一直是空着的
被皇后抱养走的孩子 必定和太子这个亲父亲之间产生隔阂 而孩子 有时候是女人在深宫中争宠 证明自己地位的最大利器
将这两个孩子夺走 水英母子分离痛苦不说 再就太子的谨慎程度來看 下次水英想怀上 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呢 这不是往人心尖子上戳么
幸而严清歌是重生过來的 心里对皇后这自作主张一阵儿的痛骂 脸上却是现出了赞许的表情 点头道:“娘娘对水侧妃真是好 能日日聆听娘娘的教诲 将來这两个孩子必然龙章凤姿 远胜常人 ”
这马屁拍的皇后一阵舒心
早上她本來不想和严清歌多说话 是因为她知道严清歌肯定会问起水英的情况 她也是女人 也生育过孩子 自然知道不管哪个女人 都不想跟自己的孩子分别
她怕严清歌一张口 就替水英说话 求她不要将水英留在凤藻宫 求她不要夺走水英的孩子
沒想到 这个严清歌竟然这么识时务
皇后舒心的朝凤椅宽大的靠背上倚了倚 漫不经心道:“哀家不指望他们有多大的成就 便如老四一样 哀家就心满意足了 ”
别管严清歌听不听得懂 她的意思就放在这里
严清歌的心中又是一凛 四皇子是容贵妃的儿子 生的不错 才干不错 回京后 在朝中一直帮着太子做事 被不少大臣们夸奖 说他将來必定是一位贤王爷 也就是说 沒人觉得四皇子有继承皇位的可能
在太子沒有正妃的情况下 说会把水英肚里的孩子教导成四皇子那种人 就算水英沒有争的心思 也不会乐于看到人将自己的孩子比喻的矮上一头
但她只能顺着皇后的意思 点头道:“清歌曾有幸在未央宫和四皇子殿下有一面之缘 四皇子殿下那样的风采 果然世间少见 ”
平时日 严清歌和皇后说话对答时 从來都沒有和皇后对着干过 或者说 几乎所有人和皇后在一起时 基本都是这么对她的
这么多年來 唯有太子和海娜珠拂逆过皇后的意思
但不知为什么 明明严清歌已经说出了皇后想要听的答案 皇后却依旧觉得 眼前这个姑娘 背地里必定不会服气
她骤然又生气起來 脑门上那两根青筋越发的明显 眯着眼睛审视着严清歌
是因为严清歌的背挺得太直 是因为严清歌坐的太端正 还是因为严清歌那副谨慎淡然却不巴结的表情 抑或是 她怕严清歌之前的赞许 都只是铺垫 后面便会痛斥她要留下水英和水英孩子的行为
再或者 真的是她想多了 毕竟 她是翻手云覆手雨的大周皇后 严清歌这种小人物 怎么敢对她有什么不尊重 便是水英自己昨天听了她的建议 也只有跪在地上谢恩的份
皇后在心里想着 越來越厌烦 一会儿都不想见到严清歌 她一挥手 道:“你回去吧 这几天天气回暖 你们年轻孩子 想來更易春困 便好好歇着 不要再來每日里请安了 ”
这竟是连严清歌每日的问安都免了 严清歌心里一阵的发凉 皇后到底是有多心虚 才会做出这种决定
在宫里她病过两次 最严重的那次 连下地都困难 喝了汤药后 要如意时不时的掐她 才能勉强保持清醒 但那次她还是强撑着给皇后请安 皇后见了她 根本沒提过半句让她免了那几日请安的话
可是 她又能说什么
她低着头 乖巧称是 转身朝外走去
出了阴暗的大殿门 暖热的阳光洒在严清歌身上 她却一点儿都不觉得暖和 大殿里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如蛆附骨般跟随着她
她一低头 叹口气 忽见一个拖得长长的影子移來 被初升的红日投射 落在她脚下的青石砖上
“拜见太子殿下 殿下万安 ”
严清歌沒想到自己一出门就撞到了太子 她急忙垂下头 退到旁边 恭敬的对着太子请安
太子略长的眼睛微微一转 睫毛轻合 遮挡住眼神里的那一瞬的失神
“起來吧 ”他上前一步 想要虚扶起严清歌 严清歌却不动声色的自己起身了
太子看着严清歌 她在宫里一年多 两人见面的次数 不超过三次 这半年时间 她变了很多 但是又沒有变
变的是她的容貌 她从刚进宫时候的高大健壮 蜜色皮肤 变回了以前那般皮肤洁白 身形纤细
只有她的个子缩不回去 还是那么高 长手长脚 身子玲珑有致 美的像一株湖边垂柳
沒变的 是她身上的神采和气度 沉稳里充满了活力和灵气 是别人怎么模仿都模仿不來的 不管是碧萦还是严淑玉 抑或其余有心计的女人们 都不及她
只是 很多事情已经不能回头了 而他 也不是那个傻傻的将她当做梅花仙子 痴心恋慕多年的少年人
一切过往 如烟如幻 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记忆永远在
经历了战火 经历了权利的交替 经历了一日日、一夜夜的空等 他有了很多不同的女人 甚至还有了自己的孩子 那些琐碎的事情 填补替换了太多
最最可笑的 是他见了她 已可以接受沒有她 悸动转化为唏嘘 揭开一切 兴许有不甘和恨 她已不是自己的必需品 但因为她刻意养成的在小事上善待储秀宫女子们的习惯 还留了下來
“你來母后这里 可是为了水侧妃 ”太子温声开口 和艳琴歌说道
“民女只是來给娘娘请安 ”严清歌低头恭敬答道
太子心里有根弦被拨弄响了 严清歌底下眸子不和他对视 让他在大好的春光里 心中像是落满一层落寞的薄雪
“你不要担心 我知道母后如何想 我会带水英回储秀宫的 ”太子宽慰着严清歌 和颜悦色道
“多谢殿下 ”
两人相对无言 太子张张口 几欲再说什么 最终一句话都沒出口 走进了凤藻宫大殿
等太子走后 严清歌偷偷长舒一口气 背上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太子这个人 虽然命不长久 但却是个心思深沉 手段非常的君王
严清歌重生前 太子死后 少帝继位 严淑玉那样胡闹的人垂帘听政 只靠着太子留下的老臣和治国之策 令大周江山稳稳当当 极少出岔子 便可见他的本事了
面对这种人 严清歌唯有一个感觉:道不同 不相为谋
她还是觉得炎修羽这样的 合她胃口
如意就在外面的茶水房等着严清歌出來
她看见严清歌从大殿出來 本要迎上去 一见到太子 却只能躲了回去
太子走后 如意急忙上前扶住了严清歌 道:“大小姐 我们快回去 ”
严清歌笑起來 点了点如意脑袋:“慢慢走就是 我们又沒做什么亏心事 ”
方才太子对她的态度 让她感觉到 她此前所做的谋略是对的
不管男人也好 女人也好 有了孩子以后 对男女之情 都会淡很多 尤其是在孩子出生后 更加明显
此前元芊芊沒有叫太子改变多少 她自己看不清楚 严清歌重活一世 却看的明明白白 元芊芊从头到尾 都在被太子利用 连她剩下的孩子元堇 都沒怎么被太子放在心上 任由元芊芊自己将他养成了一个小魔头
但现在太子院子里怀上身孕的那些女人们 却不像元芊芊那般 即便有个别不讨太子的喜 可是大部分还是可以的 且那些越是以往不被太子放在心上的女人 生下的孩子 越是容易受到宠爱
回到偏殿后 霞纷姑姑迎上來 问道:“严小姐 娘娘那边有什么消息 ”
“姑姑不用担忧 我出來的时候遇到太子殿下 殿下亲自來凤藻宫讨人 娘娘应该会放侧妃回去的 ”严清歌宽慰霞纷
至于皇后之前说的那些要把水英的孩子养成四皇子那样的昏话 又不可能真的实现 她就不要拿出來刺激人了
霞纷姑姑脸上露出笑容:“这可真是极好的 ”
她本还想着 若皇后真的执意要留水英在这里 说不得她要走一走太子那边的门路了
这母子两个 从回京來 似乎有不太对付 常常对着干 每次都是皇后落败 现在太子主动出手 再好不高
霞纷姑姑的人在外面望风 果然 太子进去后 沒多久便出來了 身后跟着水英 和陪着水英來的那些宫人们
见水英无事 严清歌和霞纷都松了一口气
严清歌更是露出个欢快的笑容
如意见了严清歌笑的小狐狸一般 非常得意 不解问道:“大小姐 你笑什么 ”
“我还沒來得及告诉你 娘娘说年轻人容易春乏 免了我这几日的请安 ”严清歌笑嘻嘻的说道
可以想见 接下來的几天 皇后的脾气肯定不会好 严清歌不去她跟前 避开这几天的风头 简直再好不过了
不知不觉 夏日便到了 因皇后闹得这一场 水英再也沒來严清歌这里
倒是严清歌数着水英生产的日子 提前拿极细的棉布做了不少婴孩儿用的小衣服、小袜子 以及尿片等物 每一件都将线头藏的极好 又拿手一寸一寸揉过 不会有半点儿伤害婴儿皮肤的地方
除此外 她还回忆了一下水英的体型 帮她做了几件新的肚兜 这肚兜并不像常见的那样从后解开 宽宽松松 而是严清歌重生前几年流行的款
因女子生产后 腰身会变的粗壮 而宫里和大户人家又不能亲自给孩子哺乳 所以回奶很是痛苦 所以这肚兜做的腰部极紧 胸前开了襟 平时拿带子系上 既方便生产后体型变化的女子恢复腰身 又能帮助女子在回奶难受时 随时热敷胸前 非常的便利
这日早上 严清歌才起床 霞纷姑姑就进了门 对严清歌道:“水侧妃发动了 ”
严清歌吓了一跳 算算时间 明明还有一个月才该是水英生产的日子啊
“姑姑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要到下个月 水英才该生么 ”严清歌一紧张 紧紧的握住了霞纷的手
霞纷看严清歌吓得脸色都白了 赶紧宽慰道:“严小姐别担心 太医和稳婆说了都沒事儿 水侧妃怀的是双胎 肚子太大 本就比只怀一个容易早生 况且只是早生了多半个月 母子应当都不会有大事儿的 ”
储秀宫里早就收拾好了产房和会精于节生的老宫人 这些人 都是太子一手找來的 身家背景全被调查的一清二楚 照例说 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产房内 水英满脸虚汗的躺在被褥上 昨天半夜 她就开始发动了 但是因为是头胎 不好生产 一直到现在 都还只是疼 并沒有真的要生
她身边的姑姑端來了一碗浓稠的黑糖甜汤 里面加了两个荷包蛋 道:“侧妃 喝点儿甜水儿 别一会儿到生的时候沒了力气 ”
水英对她笑笑 喝了两口 道:“我口里有点儿淡 想吃口香菇馅儿的包子 ”
一听水英主动提起要吃东西 那姑姑欢喜道:“这个不难 侧妃等着 ”说完急匆匆的冲出去了
荷蓬陪着元芊芊 坐在廊下 遥遥的看着产房那边的情况
今年储秀宫里这么多怀胎的 水英是最早发动的 但至今肚子还沒消息的元芊芊恨得牙痒痒的 嘴里沒说 心里咒遍了满天神佛 求着老天叫水英一尸两命
见到水英的姑姑跑出來 急匆匆朝外走去 元芊芊握着手里的宫扇 敲在荷蓬的腰间 扬了扬脑袋
荷蓬立刻会意 拦住了姑姑 姑姑脚步沒收稳 差点儿撞到荷蓬身上
大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 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姑姑也认得荷蓬 道:“呦 是荷蓬姑娘 我去御膳房一趟 姑娘可有什么要捎带的 ”
水英和她身边伺候的人 向來都与人为善 荷蓬不想刁难她 但是耐不住元芊芊在旁看着 硬着头皮道:“姑姑为什么要去膳房啊 ”
“我们侧妃生产 想吃几口包子 ”姑姑也不瞒她 说道
“我们侧妃早上要了包子 还剩下好多呢 姑姑现在去膳房 再回來不知道几时了 不如先拿我们屋里的充数吧 ”荷蓬说道
元芊芊赞许的看了荷蓬一眼
那姑姑看着荷蓬 在心里暗暗叫苦
这时候 她怎么敢叫水英乱吃旁人送來的东西 尤其还是元芊芊送來的
她僵了僵笑脸 问道:“姑娘这包子都是什么馅儿的 我们侧妃有了身孕后 口味可古怪的很 ”
“水侧妃要吃什么馅儿的 ”荷蓬不上当 先不回答自己屋里的包子有什么馅儿 反倒问起了姑姑
姑姑笑呵呵道:“我们姑娘想吃青菜香菇馅儿的包子 但荷蓬姑娘不知道 我们侧妃嘴刁 这香菇 不吃香菇的朵儿 只吃那点儿有嚼劲的杆子 青菜要拌上碾碎的白芝麻 而且不能用猪肉调味儿 做馅儿的时候点上一点点酒 要做的比小孩儿拳头还小 还不能有汁水 因怕她要吃 我昨晚上就交代膳房做上了呢 只要大火一蒸 小半刻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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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歸來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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