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熙高興的太早了一些。
接下來就是玉辰。
宋先生說道︰「三姑娘,你來背。」對玉辰,宋先生還是抱有很大的希望,她願意來韓國公府也是因為知道玉辰資質非凡,樣樣出眾。
玉辰背課文的時候那叫一個麻溜,一眨眼功夫就背完了。中間沒停頓一下,也沒背錯一個字,就連解析也回答得也很完美。
玉熙雖然背課文跟解析都沒出錯,但跟玉辰相比稍遜一色。
宋先生倒是有些意外,玉辰表現這般好在她的預料之中,畢竟玉辰不僅資質過人,而且這些東西她都學過。可玉熙之前卻並沒有學過,打听到的消息也說她資質一般。宋先生放下心頭的疑惑,翻開書本說道︰「好,翻開書本。」玉婧的離開,對宋先生而言,沒有絲毫的影響。
怡然院內,正在做繡活的容姨娘看到哭得滿臉是淚的玉婧,嚇了一大跳,放下手里的繡品,忙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課堂听宋先生講課嘛,為什麼哭著跑回來。
玉婧一直哭,不願意說,她從小到大還沒這麼丟人過。容姨娘只能問了玉婧的貼身丫鬟雲波。
容姨娘知道玉婧是從課堂跑回來,怒罵道︰「你竟然敢跑回來,你有沒有長腦子啊?」
玉婧還是第一次被容姨娘這樣呵斥,都忘記了哭,掛著兩行清淚望著容姨娘。
容姨娘都快氣死了︰「現在就跟我回去給宋先生道歉。」
玉婧不願意︰「我不去,她打人,我手都被打腫了。」頓了一下,玉婧抱著容姨娘哭著說道︰「娘,那直尺打在手心我都快疼死了。娘,我不去了。娘,讓我跟著你學好不好?」
容姨娘听了這話,努力壓制怒氣,說道︰「不行,萬不可退出學堂。你咬牙也得跟我堅持完這幾個月。」容姨娘其實也很頭疼,她之前的精力多放在如何生兒子上。可到前兩年感覺到沒希望時,等她發現玉婧給養歪了。容姨娘一直想要將玉婧掰正過來,可惜收效甚微。
玉婧不願意了︰「娘,我昨晚上寫了一晚上的字,今天手都拿不起筆來了。若真被她打十下,我的手會廢掉的。」
容姨娘冷著臉說道︰「你若是以後想要嫁個低門低戶,過著苦寒的日子你不去我也不攔著。」
玉婧最大的願望就是嫁入高門,成為豪門貴婦,讓她嫁給窮酸那等于是要她的命。
容姨娘摟著玉婧說道︰「婧兒呀,要想得到現在就得付出。」想當年為了得到國公爺的喜愛一整晚地背詩,這點苦楚算什麼。
玉婧沉默著不說話,她不想跟宋先生學習也不想嫁個低門低戶。
容姨娘沒有給玉婧時間考慮,拉著玉婧的手說道︰「現在就去玉蘭苑跟先生道歉。」見玉婧不懂,容姨娘不再跟玉婧講道理了,說道︰「你若是今天不跟我去玉蘭苑,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玉婧被嚇蒙了︰「娘……」她不願意去,多丟面子。不過在容姨娘的逼迫之下,玉婧還是委委屈屈去了玉蘭苑。
可惜,她已經進不了課堂了,因為宋先生不讓。
玉婧想走,雲波忙拉著她的手說道︰「姑娘,若是你走了,就再沒有轉圜的余地了。姑娘,你想想姨娘的話。」剛才是她沒拉住姑娘,可現在無論如何不能再讓姑娘走了,要不然容姨娘會重責她的。
玉婧想起姨娘說的話,而她現在要是再離開,真的就沒轉圜的余地了。玉婧的腳下,仿若有千斤重的東西拖著她似的。
站在門口等待,玉婧才發現時間過得真的很慢,每一秒對她都是煎熬,她覺得玉蘭苑的丫鬟全都暗暗地嘲笑她。想到這里,玉婧的臉色越發難看了。
終于下課了,手很酸,玉熙晃動了一下手。
玉如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玉辰旁邊,說道︰「三妹妹,能不能借你的筆記給我看一下。」
玉辰笑著將筆記遞給玉如,說道︰「大姐不用客氣。」
東西也不用收拾,下午還要用。出了屋子,玉熙就看見玉婧正在跟宋先生道歉。可惜,宋先生並不接受︰「我已經說了,出了課堂就不要再回來。」她不跟玉婧� 攏 苯幼 磣呷恕br />
玉婧想要追上去,卻被宋先生旁邊的婆子給攔住了︰「姑娘,我家先生累了,要休息了,請姑娘回吧!」
玉婧看到玉如三個人出來都望著她,臉色紅得跟豬肝似的。
玉辰見狀說道︰「二姐,隨我一起去見祖母吧!」這事玉婧自己解決不了,只有祖母才能解決。
玉婧不傻,自然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現在萬分後悔,早知道她剛才就不跑出課堂,這樣也不會受這樣的羞辱。
玉熙才不會去管玉婧的那些破事,不過玉辰出頭,她若是徑直走了總是有些不顧姐妹情誼。為了名聲著想她也不走了,就杵在那。
玉如猶豫了一下,也開口說道︰「二妹妹,這事只能跟祖母說了。要不然,先生不會讓你進課堂的。」
玉熙很是意外地看了玉如一眼,這話看似說情,怎麼她听著有一種幸災樂禍的味道在里面。
丁婆子將她在院子里看到的都跟先生說了︰「先生,三姑娘真的是天資過人。」在丁婆子眼里玉辰哪哪都好,沒有一點瑕疵。
宋先生點了一下頭︰「我教了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踫到這般有天賦的人。」容貌過人,資質過人,更重要的是心性也是一等一的好。玉辰對她教的東西已經滾瓜爛熟,但在課堂不僅卻沒流露出一絲不耐煩,還認真听講,課業也完成的非常好。踫到這樣的學生是她的福氣。
丁婆子又說道︰「不過這二姑娘,真是……」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反正就四個字,糟糕透頂。
宋先生笑著說道︰「就是于家的姑娘也不可能個個都是好的。」宋先生說的這個于家,是江南的名門望族,出過兩任宰輔。
丁婆子搖頭道︰「可這府邸里除了一個三姑娘,其他都不成。大姑娘資質差,又吃不了苦受不了罪,肯定扛不過這前面幾個月。」
宋先生笑著說道︰「四姑娘也很不錯。」
丁婆子搖頭說道︰「四姑娘資質不差,但品性卻有待商榷。」通過今天的事,丁婆子覺得四姑娘對姐妹不友愛,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宋先生也看出玉熙有些獨善其身的味道,想了下說道︰「凡事有因有果,四姑娘養成這樣的性子肯定不是偶然。」她剛來第二天,具體如何還不敢妄下判斷。
丁婆子有些意外︰「先生你願意收下她?」想要成為先生的學生,資質、毅力、品性缺一不可。單就品性這一關,丁婆子就覺得過不了關,更不要說資質比三姑娘差了一截。
宋先生搖頭說道︰「教一個就要費很多功夫,教兩個肯定是吃不住的。」教一個學生,花費的精力是巨大的,她沒那麼大的精力。
老夫人消息靈通,很快就知道了玉婧從課堂逃出來的事了。老夫人雖然生氣,但還不至于憤怒,因為她本就對玉婧沒抱期望。
老夫人坐在榻上,听了玉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完,看著玉婧問道︰「當時為什麼要跑出課堂?」
玉婧將還腫著的手伸出來,哭著說道︰「祖母,我手疼。」她的手現在還火辣火辣地疼。
玉如低頭看著自己紅腫的手,心思莫名。
老夫人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玉辰,見她一雙手好好的,也就放下心來︰「既然出來了,為何又要回去?回課堂後仍然要打手板心。」
老夫人剛才的眼神看似不著痕跡,不過還是被敏銳的玉熙察覺到了,玉熙心里冷笑,從件小事就可以看出老夫人是多麼的偏心了,不過好在她已經不在意了。
玉婧縮了一下,不過她還是咬牙道︰「我當時只是嚇蒙了,並不是不尊敬先生。祖母,我是想要跟先生學習的。」
玉辰也開口求情道︰「祖母,昨天才進學堂,今日二姐就沒去,傳聞出去于二姐名聲好。」玉婧名聲不好,對她們也不是什麼好事。
老夫人沉思了一下,說道︰「你們都回去吧,這事我會處理好的。」就算玉婧吃不了苦不願意學,也不能以這種方式離開。
玉熙中午午覺醒來就開始寫字。按照昨天的情況來看,今天要寫一千來個字,只晚上哪里寫得完,還是趁著中午寫一些。
申媽媽雖然早知道宋先生嚴苛,但是听到是一回事,真正見識到又是一回事︰「姑娘,悠著點。」要這樣下去,手都可能廢了。
玉熙也想慢慢來,可惜宋先生不讓呀!她可不想明日被宋先生打手板心,更不願給宋先生留下一個壞印象。
下午上課的時候,玉婧也出現在課堂上。玉熙看著玉婧紅得跟豬蹄似的手,很不厚待地笑了,看來上輩子她生病錯過了很多好戲。
玉熙上課的時候是聚集了十二分的精神,沒辦法,宋先生講得太快,若開個小差什麼的就錯過一段了。
下課以後,宋先生布置了課業,出乎玉熙預料的是,宋先生只讓眾人將上午寫的課本寫一遍,另背誦今天學的課文。也就是說,只需寫六百多個字,並不是玉熙所認為的一千多個字。
玉熙心頭松了一口氣,中午已經寫了近兩百字了,晚上能早早的地完成任務了。
晚膳用完,玉熙在院子里走動消食。
紅珊見申媽媽不在,壓低聲跟玉熙說道︰「姑娘,中午老夫人讓大夫人去宋先生那幫二姑娘說情了。」這幾天玉熙一直都冷著她,讓紅珊很不是滋味。紅珊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如今盡量在玉熙面前刷存在感。她的優勢那就是打探消息,她相信只要對姑娘有用姑娘就不會一直冷著她。
玉熙臉上閃現過譏誚,大伯母那般厭惡容姨娘母女,老夫人竟還要她去宋先生那說情,真夠惡心的。
戌時末,玉熙就將課業寫完了,不過她也沒睡覺,而是溫書。不僅將學的溫習了一遍,還將《百家姓》、《千字文》等基本啟蒙書都溫習了一遍。按照宋先生這個進度,這幾本書不用半個月就能講完了。這讓玉熙有了危機感,
同樣在寫字的玉如,只寫了一半的課業就寫不下去了,寫字太多,手疼得厲害︰「竹萱,我不想再去玉蘭苑了。」一兩日還受得住,三個月若日日如此,她會瘋的。
竹萱也心疼自家姑娘︰「姑娘,不念我們也得想個法子,可不能跟二姑娘一樣。」
玉如點頭道︰「我受不了了。」她熬不下去了,得想個好的法子從中解脫了才成。
而另外一遍,玉婧寫了半個時辰就哭天喊地地叫道︰「姨娘,我手疼,我寫不下去了。姨娘,我的手快要斷掉了。」
容姨娘硬下心腸說道︰「手疼也得寫,若不然明日你又要挨手板心了。」挨打是小事,就怕被宋先生以玉婧表現太差將她趕出學堂。
玉婧被逼著繼續寫。可是被逼的跟主動學的完全是兩回事,玉婧一直寫到半夜也還有一百多個字沒寫完。
容姨娘沒辦法,只能說道︰「先睡吧,明早再起來寫。」
玉婧抽噎道︰「就算寫完了課業,可是背不出課文一樣要挨罰。」明日十下手板心肯定是逃不過去的。
玉婧覺得很苦逼,雖然說打的是左手,可也影響寫字的速度呀!這個宋先生,真是個惡魔。
第二天,玉如被打了六下;玉婧被打了八下;玉辰還跟昨日一樣,不僅背得很順,解析也說得準確無誤;玉熙背課文跟解析都沒問題,只是中間停頓了兩下。
宋先生其實對玉熙的表現比較滿意,在沒有任何基礎的前提下能表現這般好,真的非常不錯了。宋先生夸獎了玉熙︰「很好,不過還得繼續努力。」
玉熙對于宋先生的夸獎並沒有任何的歡喜,雖然說她是故意停頓這兩下,但她知道她就算沒有藏拙,最多也只能跟與車打一個平手。這對于多活了一輩子的她,還是很打擊的。
玉婧覺得不公平︰「先生,四妹妹也出錯了,為什麼不打她呢?」就算解析沒出錯,但總歸是停頓了兩下不是。
宋先生如何看不出玉婧眼中的嫉恨,面無表情地說道︰「你若是覺得不公,可以離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所以昨日才退讓了一步。若是再有第二次,她絕不會再讓玉婧出現在她的課堂。
玉婧想到昨天的事,怕自己真被趕出課堂不敢再挑事。當下只能恨恨地看著玉熙,等她尋個機會非要整治整治這個臭丫頭。
下課了,玉熙晃了一下酸澀不已的胳膊。這兩天寫字太多,手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玉辰昨日看到玉熙這個動作忍耐住不說,沒想到玉熙今天又重復這個動作,這會她終于忍不住說道︰「四妹妹,你這動作很不雅觀,以後可不能再做了。」大家閨秀就該笑不露齒,走路也如蓮花生步,哪里能有這樣粗野的動作。要以後出去應酬也這樣,還以為國公府沒教養。玉辰覺得,應該跟祖母說一下玉熙的禮儀問題。
玉熙嘴角抽搐,說道︰「我只是胳膊酸才晃了一下胳膊。」她是手疼,又不是沒事晃胳膊玩。
玉辰沒想到玉熙會反駁她的話,倒是愣了一下。主要是身邊的人對她百依百順,就是霸王一般的玉婧也不敢在她面前說大話。
玉熙不理會玉辰的反應,所有人都慣著玉辰,她卻不想慣著。不過她也不願意得罪玉辰就是。收拾好東西,玉熙說道︰「三姐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侍書望著玉熙的背影,不爽地說道︰「真是不識好人心。姑娘,以後四姑娘的事,咱們就別管了。」
玉辰抿了抿嘴,說道︰「怎麼能不管?」玉熙怎麼說也是她妹妹,若是放縱不管,以後只會指責她們二房沒教養。
玉熙寫了幾十個字又寫不下去了。這幾天寫字寫太多,不僅手火辣火辣地疼,胳膊也是痛得不行,
申媽媽見狀只能給她揉捏肩膀,揉了小半個時辰玉熙才覺得舒服許多,手涂了藥膏也舒服了一下。
玉熙苦著臉說道︰「以後可怎麼辦呀?」這才兩天,等以後還是這樣她真擔心自己的手會廢掉的。
申媽媽寬慰道︰「姑娘放心,宋先生也是開始的時候非常嚴厲,等過了這道坎就好了。」
玉熙上輩子很少出出去,大半時間都呆在自己院子里,雖然當年宋先生在國公府教了玉辰五年,但玉熙跟對她並不了解,問道︰「為什麼開始非常嚴厲?後面又不嚴厲了?」
申媽媽可是有費心去打听過宋先生的事︰「這學習本就是辛苦的事,若是連開頭一點苦楚都受不住,如何能堅持到最後?老奴猜測宋先生應該是看姑娘能不能吃苦。」
玉熙半信半疑。不過,不管結果如何這幾個月肯定是要堅持住的。
宋先生只花了兩天半的時間,就將《三字經》講完了,再花半個時辰將他們的課業拿出來,指出他們寫的大字的不足之處。
四個人里面,玉辰寫得是最好的,寫得最差的不是玉熙是玉如。
玉如听到宋先生說她的字寫得虛浮無力,好似一個病人寫的似的,當下又哭了出來。
宋先生覺得真是朽木不可雕,她教得這麼快並不是為了折騰四個姑娘,而是四個人已經將基本啟蒙書都學完了。等于是說她現在將四個人學過的東西溫習一遍,多做了解析,讓眾人加深印象。可結果,二姑娘就不評價了,大姑娘也是一塌糊涂。資質不行還不願意努力,踫到點事就哭,爛泥扶不上牆。
玉熙心里涌現出一股怪異。按理來說四個人里她應該是力道最小的,怎麼反倒是最大的玉如寫字沒力呢!
宋先生根本不理會在一旁掉眼淚的玉如,說道︰「字也是一個人的臉面,若是字寫得不好,以後出去也會被人笑話。所以,學不學好是其次,這字一定要寫好。以後你們一定要將字練好。」
玉熙覺得著話簡直是金口玉言。可惜,等晚上做課業的時候,就沒那麼舒心了。寫字寫得太多,手都起了血泡,看起來非常嚇人,申媽媽拿了針給玉熙挑破了,然後抹上藥膏。
看著玉熙咬牙忍痛的樣子,申媽媽也有些于心不忍︰「姑娘忍忍,忍過這段時間就好了。有一句老話說得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玉熙看著申媽媽手里的藥膏,問道︰「這藥膏涂上,會不會落疤?」這藥膏讓玉熙想起一道祛疤的方子。
申媽媽笑著搖頭道︰「姑娘放心,這是上好的玉膏,是老夫人讓人送來的。這玉膏抹上很快就能消腫止痛了,而且不會落下疤痕。」申媽媽說這話,是要讓玉熙知道,老夫人還是關心她的。
玉熙並不領情,估計是給玉辰的時候,順道將這玉膏給她用了。所以她神色淡淡地說道︰「我知道了。」
涂了藥,玉熙歇息了一會又走到桌前準備鞋子。申媽媽忙阻止了她︰「姑娘,手上抹藥了,今日就不要寫了。明日再寫吧!」
玉熙搖頭,說道︰「還有一百多個大字沒寫。今日沒寫完,明早也沒辦法起來背書了。」咳,以前一直听說宋先生教書很恐怖,如今親身體會,才知道傳聞真心不夸張。
墨菊嘴快,說道︰「姑娘,你手都抹藥了怎麼寫呀?」看著姑娘受苦她也難受得厲害,這宋先生太恐怖了。
玉熙笑著說道︰「右手不行,左手總成的。」
她上輩子在江家不得人喜,也不喜歡應酬,一天到晚就呆在院子里,除了刺繡也做不了其他。每天刺繡也有些厭煩,一次她湊興用左手刺繡,練了好幾年倒也讓她練出來了。不過她沒用左手寫字,下筆的時候力道掌握不好,寫出來的字都是一團墨,等掌控好力道以後,字也寫得似模似樣。不過這些字長短不一粗細也不一樣,難看得要死。
申媽媽目瞪口呆地看著玉熙,沒想到四姑娘還有這本事,墨菊則這直接張大著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玉熙用了雙倍的時間將剩下的課業寫完,見還沒到睡覺的點,又拿出書來溫習。
墨菊見蠟燭快燒完了,又去取了一根點上。
玉熙有的癥狀,玉如跟玉婧一樣有。
玉如看著滿是血泡的手,低聲說道︰「青萱,你說該用什麼法子不受責罰,也不會被人說嘴。」玉如受不住這樣高強度的學習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她覺得很沒面子。四個人里她表現是最差的,每次被先生打手板心她都恨不能鑽到地洞。每天對她來說都是煎熬,從精神到身體上的。
青萱心里嘀咕著不管什麼法子主動退出總歸不妥,想了一下,還是覺得應該再勸自家姑娘一回︰「姑娘,我們再堅持幾日,等二姑娘或者四姑娘退出來以後,我們再想法子不去。這樣,姑娘你也不顯眼。」她家姑娘年歲最大,可卻最先退出,到時候臉上不好看。瞧著二姑娘跟四姑娘的狀態也不好,還不若熬上兩日等她們受不住退出呢!
玉如搖頭說道︰「不成,我再受不了這罪了。我已經認了那麼多字,以後管賬什麼的都會,學得再多也沒什麼實用。以後,學好女紅針線管家就真有夠了。」
青萱這會都不知道如何勸了。倒是青葉取了藥膏過來,听到這話,忍不住多說了兩句︰「姑娘,等涂上藥膏,睡一覺手就不那麼疼了。」
玉如听了這話,心中的火氣再憋不住了︰「你知不知道,如今我雙手都快不是自己的。你是想看我的手廢了就高興了是吧?」
這麼大的帽子扣下來,青葉哪里還敢說話。
玉熙左手用的順溜,但是前後的字懸殊太大,讓丁婆子懷疑她作假。丁婆子趁著課間休息的時間,跟宋先生說道︰「四姑娘今天的課業有問題。」
宋先生走出去,看了玉熙的課業,面色有些發冷︰「去請四姑娘過來一趟。」前面的字端端正正,後面的字其丑無比,就算手疼寫出來的字也不可能差這麼大,想不讓人懷疑都難。
玉熙跟著丁婆子到了對面的廂房。這廂房擺設很簡單,除了桌椅軟榻,再就牆上掛的一副山水畫。
宋先生將玉熙的課業放在桌子上,問道︰「四姑娘,這是怎麼回事?」她只希望自己弄錯了,要不然她立即讓玉熙滾出她的課堂。作業沒完成沒關系,但弄虛作假就是品性有問題了。
玉熙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昨日我右手實在寫不了字,又怕完不成課業,我就用左手寫字了。只是以前沒用左手沒寫過字,所以寫出來的字就不好看了。」
宋先生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反應過來,叫道︰「拿筆墨過來。」口說無憑,眼見為實。
玉熙也不怯場,左手提了筆,蘸了墨汁,在白紙上寫下‘誠’字。放下毛筆以後,玉熙很認真地說道︰「先生,就算挨手板心,我也不會弄虛作假讓別人幫我做功課的。」若是這樣做了一旦傳揚出去,她的名聲就徹底完了。姑娘家若沒好名聲,將來肯定是說不上好人家的。都確定不能給家族帶來利益的人,老夫人肯定會舍棄她的。
宋先生沒有因為誤會玉熙而不好意思,反而說道︰「你能這麼想很好。一個人若是品性不好,再有聰明才智也枉然。」
玉熙重重點頭︰「先生,我知道的。」
丁婆子等玉熙出門以後,很是感概道︰「沒想到四姑娘左手竟然也能寫字?」原先還為塞了這麼小的姑娘進來不舒坦,卻沒想到四姑娘給了他們許多意外喜。
宋先生點頭道︰「這孩子確實不錯,都疼成那樣也沒吭一聲。」玉如動不動就掉眼淚,玉婧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讓她看了就不舒坦。至于玉辰,宋先生一早就知道玉辰的底細所以並不意外。唯一讓她意外的就是玉熙了,能吃苦,天資也不差,很不錯。
玉如細聲細語地問玉熙,說道︰「四妹妹,先生找你過去做什麼?」看著玉熙的模樣不像是壞事。
玉熙也沒藏著捏著,將事情說了一下。
這下,不說玉如跟玉婧了,就是玉辰都震驚了︰「四妹妹,你說你能用左手寫字?這是真的嗎?」
玉熙笑著用左手寫了自己的名字︰「昨日右手沒法寫,所以突發奇想就想試一試用左手,倒沒想到用左手真能寫字,只是寫出來的字不大好看。」
玉辰眼神有些復雜。這是玉辰一向習慣了樣樣比人強,猛不丁玉熙有一樣比她出彩,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玉熙不知道玉辰所想,她只覺得宋先生今日沒反對她用左手寫字,那她以後右手寫累了就可以換左手了。
申媽媽知道玉熙得了宋先生另眼相看,喜出望外︰「姑娘,這事讓宋先生看在眼里,只要姑娘繼續努力,說不準宋先生也會收了姑娘當學生。」那絕對是大喜事,她也能跟著沾光。
玉熙笑著問道︰「你覺得宋先生會選我不選三姐嗎?」
方媽媽也沒想過讓玉熙跟玉辰比,兩人不在一個水準上︰「宋先生也沒說只選三姑娘一個人。若是你得了先生的喜歡,兩個人都收為學生也不是不可能。」
玉熙搖頭說道︰「我也希望如此,不過這很難。」內心深處玉熙也希望能跟宋先生身邊學習。不過她有自知之明,這個想法很難實現。
晚上玉熙正在做課業,申媽媽端來了一碗燕窩粥,說道︰「姑娘,先將燕窩粥吃了,吃了再寫字吧!」
玉熙有些奇怪︰「燕窩不是吃完了?今天伯母又送燕窩過來了?」上輩子她是什麼事都不管,所以才導致了她娘留給她那些貴重首飾都不翼而飛了。現在玉熙吸取了教訓,對薔薇院的事她都心中有數。這樣,也不怕身邊的人欺瞞她,做出損壞她利益的事了。
申媽媽搖頭說道︰「這是老夫人賞姑娘的,翠玉姑娘剛才送過來的。」這意思是姑娘得了宋先生夸獎,老夫人給的獎賞。
玉熙沒有什麼欣喜的,只是問道︰「是只送我一個人,還是都有?」她可不希望搞特殊。
申媽媽笑著說道︰「三姑娘也有。」
玉熙哦了一聲,就做下,沒幾下就將一碗燕窩粥吃完了,然後繼續寫字。
申媽媽有些失望,她努力了這麼久,可四姑娘仍然不願去老夫人面前表現,。四姑娘又特別有主見,並不是她所能左右的。可不得老夫人喜歡,四姑娘將來總要吃虧的。
而在這個時候,玉如則是在打開的窗戶下寫課業。
竹萱進屋的時候看到窗戶開著,準備上前關了。玉如喝止了她,說道︰「我有些熱,不要關。」
竹萱作為玉如的貼身丫鬟,又如何會猜不透玉如的想法︰「姑娘,你真的要這麼做嗎?姑娘,一旦這麼做了,就再沒有後悔的余地了。」她也心疼自家姑娘,可是總覺得頭一個退出很臉面。
玉如看著一直腫著消不下去的手,咬牙說道︰「我不會後悔。」她沒有三妹妹聰慧,也沒有四妹妹那麼有毅力,她受不住了。為了防備被人譏笑,只能用這種苦肉計。
竹萱有些難過︰「姑娘,你再好好想想。我听說只是開始幾天很難,熬過前面半個月就好了。」
玉如搖頭,痛苦地說道︰「我一天都熬不下去了。」她的左手都快被打殘了,右手也快廢了,別說半個月一天她都不願意等下去了。
竹萱微微嘆了一口氣,她對姑娘很了解。現在姑娘受不了苦退出去了,等三姑娘跟四姑娘學有所成,她家姑娘一定會後悔的。只是她也清楚,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
玉熙上課的時候沒見到玉如,心里嘀咕著這是打了退堂鼓了?玉熙一直以為最先打退堂鼓的是玉婧,去沒想到是玉如。
中間休息的時候,玉熙就听到詩書說道︰「大夫說大姑娘身體虛弱,這段時間勞累過度才病倒的。大夫說大姑娘這種情況需要好好養著。」大夫這話也等于是說大姑娘不會再來學堂了。
玉婧知道以後冷哼一聲,說道︰「是不是裝病呀?」不怪玉婧有這個懷疑,實在是宋先生這樣的教學方式實在是折磨人,她也受不了了。要不是她姨娘逼著,再有嫁入高門的前景引誘著,她也放棄了。
玉辰看了一眼玉婧,說道︰「白大夫是京城有名望的大夫,他不可能說假話的。」大姑娘在府邸也是半個小透明,哪里有這本事讓白大夫幫她作假。
玉婧滿臉疑惑地望著玉熙,說道︰「說起來為什麼你沒有病倒?」出天花之前,玉熙隔三差五就要生場病,她們四個身體最差的非玉熙莫屬了。如今宋先生這樣折騰,玉如都病倒了,玉熙竟然沒事,玉婧覺得這事有些邪門。
玉熙面無表情地說道︰「我的身體已經調理好了。」這半年她努力鍛煉身體,加上飲食得當,晚上還有一頓夜宵,身體已經比以前好了許多。
玉婧冷哼一聲︰「早說你是命硬了,要不然……」
玉辰冷著臉說道︰「二姐,有些話不能亂說。」背負一個命硬的名聲,將來玉熙婚嫁都難。玉婧隨便一句話,可就得毀了玉熙一輩子。
玉婧雖然對玉辰萬分不滿,但看著玉辰冷漠的神情,余下的話她也不敢再說了。事實上,玉婧心里還是有些杵玉辰的。
玉熙可不願意背負命硬的名頭,仰頭說道︰「我這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玉婧被玉熙小人樣給氣著了。
玉熙主動與玉辰說道︰「三姐,等下午我們去看看大姐好不好?」
玉辰有些意外,在玉辰印象之中玉熙對她們姐妹幾個一直都淡淡的,不疏遠,但也不親近,不過對于玉熙的主動示好她還是很歡喜的︰「好,一起去。」
用過午膳,休息了一會,玉熙又開始寫大字。寫了一百個字就放下了毛筆,揉著手叫苦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結束。」她現在就在熬,熬過宋先生這段考驗。她可不相信宋先生會連續三個月這麼折騰。要這麼折騰,沒誰受得住的,玉辰也沒例外。
申媽媽為了給玉熙打氣,說道︰「最多半個月就好了。」
玉熙心里嘀咕著希望如此。揉了揉眼楮,如今不僅肩膀跟手疼,她的眼楮也時常酸澀不已。玉熙突然想起一件事。玉辰屋子里養了一缸魚。那魚缸還是琉璃的,可以清除地看到魚兒在飄著嫩綠的水草中自由自在地游。她看了很是羨慕,可現在,玉熙覺得那魚缸或許並不僅僅是擺設好看的。玉熙說道︰「申媽媽,你不覺得屋子里好像少了什麼東西嗎?」
申媽媽知道玉熙問這話肯定是有事。玉熙除非有事,否則很少跟她聊天。當然,玉熙也很少跟墨菊跟墨桃聊天,倒沒讓申媽媽懷疑什麼︰「姑娘,屋子里少了什麼?」
玉熙笑著說道︰「要是屋子里養一缸魚,看起來也賞心悅目。」
申媽媽自以為知道玉熙的意思,有些為難地說道︰「姑娘,三姑娘那魚缸是她璃魚缸是平清侯送的,並不是府邸里置辦的。」
玉熙真的很想吐槽,為什麼一個一次都覺得她覬覦玉辰的東西,難道在這些人眼里,她就這麼眼皮子淺,或者說她氣量小看到好東西就想貪。玉熙壓下心頭的不舒服,說道︰「我又沒說一定要琉璃魚缸,我只是想在屋子里養兩條魚,沒事的時候看看魚也不錯。」她雖然不知道屋子里放一缸魚有什麼作用,但是學著玉辰行事保準沒錯。
申媽媽猜不透玉熙的想法,不過還是點頭應了︰「好。」
下午宋先生一說放學,玉婧就立即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玉蘭苑。
玉熙望著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去的玉婧,問道︰「二姐,你不跟我們一起去看大姐了?」
玉婧說道︰「我還有事,改日再去看大姐。」
玉辰暗暗搖頭,這個二姐還真是被寵壞了,姐妹情誼都不顧了︰「四妹妹,我們走吧!」
兩人邊走邊說話,路程就變得很短了,好似眨眼功夫就到了玉如住的院子。
玉如的院子沒種花,而是種了棗樹,看起來有些單調。
兩人進了屋,就看見躺在床上面色蒼白沒血色的玉如。玉熙很是擔心地走到床邊,問道︰「大姐姐,你好點沒有?」
玉如點頭道︰「現在好多了。」
玉辰關切地說道︰「大姐,你好好養病。不用為課業著急,等你病好了我將筆記借給你看,你一定能趕上的。」玉辰是真的以為玉如是太過勞費而病倒的。
玉如有氣無力地說道︰「耽擱了幾天我怕是跟不上了。」別說耽擱好幾天,沒有耽擱都跟不上。
玉辰卻沒察覺到玉如言語里的苦澀,說道︰「大姐不用擔心,等你病好了我們去求求宋先生,讓她私底下給你補個課。」
玉如听了這話猛力地咳嗽起來。她好不容易擺脫了宋先生,病好又送上門,她這不找虐嘛!
玉熙看著玉如的表現,越發確定玉如是故意生病的。不過她也不準備去深究,玉如學不學都與她沒干系︰「如今最重要的是先將病養好了,其他得等病好後再說。」就玉如的這個樣子,病好以後絕對不會再去學堂了。
兩人陪著玉如說了一小會話就離開了。
竹萱看著玉如臉上糾結的神情,小聲說道︰「姑娘,不要想太多,養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玉如低聲說道︰「我不會後悔的。」嘴上說不後悔,可是她看到完好無恙的玉辰跟玉熙心中還是閃現過不甘。為什麼她們是嫡女,為什麼她們就如此得老天厚愛,樣樣都佔了好的。
回去的路上,侍書壓低聲音跟玉辰說道︰「姑娘,我剛才打听了一下,大姑娘昨晚窗戶沒關好被風吹開,大姑娘是吹了風才感染風寒。」輕而易舉就被人打听到這麼重要的消息,可見玉如的院子管理是如何的松散。
玉辰蹙了一下眉頭,大姐應該不至于做這樣的事吧!
侍書以為玉辰沒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忙又說道︰「姑娘,丫鬟不可能粗心到連窗戶都沒關的。而且前些日子一直都好好的,怎麼就昨日好端端的窗戶沒關好呢?」
玉辰面色不虞,說道︰「這話跟我說說就算了,不要再跟第二個人說了,祖母那邊也不準說。」之前她只是沒往這方面想,現在侍書這麼說她自然也懷疑。玉如身體一直都不錯,才學了五天,哪里至于就累病了。只是,到底說出去不好听,所以她不想再關注這事。
老夫人跟秋氏其實都知道玉如是為了逃避上學故意弄病的,只是誰也沒有拆穿,還是給她請醫抓藥。
宋先生沒有因為玉如病倒了就放慢了教學進程,她只花了一天半時間將百家姓講完了,下午又將三個人寫的課業的優缺點說了一遍。
這次宋先生表揚了玉熙︰「四姑娘的進步很大,不過還需要繼續努力。」玉熙給了宋先生很大的意外。
玉熙有些汗顏。
有表揚,自然也有批評,批評的對象自然是玉婧了︰「二姑娘,你這幾日的課業就沒一日做完過,若是你再這樣,以後也不用來了。」沒做完作業不用打手板心,玉婧現在主要精力放在背書上,作業是沒有一次完成過的。
玉婧面色一白,她努力了那麼長時間,可不想被先生再次趕出課堂的︰「先生,我會努力的。」
下完課,宋先生將玉辰叫到自己的屋子里︰「三姑娘,這兩日比前些日子的表現差了許多,是什麼原因?」以玉辰的資質不該發生這樣的事,對于這個已經內定的學生,宋先生還是很關心的。
玉辰小臉通紅,不過在宋先生的逼問之下,她只能說了︰「這兩****在練習用左手寫字。」
宋先生愣了兩秒鐘,不過很快反應過來︰「你是不是因為四姑娘用左手寫字,所以也想學著用左手寫字?」
玉辰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宋先生覺得玉辰好強過頭了,說道︰「三姑娘,听說過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這話嗎?」
玉辰點頭說道︰「听說過。這話的意思是說不管做哪一行,都要做好做精,讓別人比不上。」
宋先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老夫人對三姑娘期望太高了導致要她樣樣要比別人搶,豈不知這樣對孩子來說是沉重的負擔︰「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這話的意思是無論是哪行都會有優秀的人才。就好棋藝界內有棋聖,畫藝界有畫仙……而一個人,是不可能將所有人的東西都學會學精。」
玉辰明白了宋先生要說什麼了︰「先生的意思是我學四妹妹用左手寫字是浪費精力?」
宋先生點頭說道︰「是,你有這個時間完全可以將字練得更好或者做好其他的事。」
玉辰臉色有些不自然。
宋先生是真心喜歡玉辰,而且她已經將玉辰當成自己的學生在教導,要不然今天也不會說這些話︰「三姑娘,你天資過人,起步比別人高很多,但不管天資如何聰慧也不可能將所有的東西都學完。三姑娘,你得知道,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玉辰知道宋先生是為她好,不過還是說道︰「先生,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我都要學會。」這是祖母給她定下的任務,她不能避開。
宋先生說道︰「你想學我自然也會教,不過三姑娘,你得記住學會與學精這里面有著天囊之別。」
玉辰很是誠懇地說道︰「先生,我記住了。我會好好學,將這些東西都學好學精。」
宋先生見點了下頭。雖然玉辰有些清高自傲,但能接受別人的意見,這很不錯︰「你是我見過天資最高的孩子,只要你能一直如現在這樣努力,將來成就絕對非凡。」這可不是恭維,而是宋先生對玉辰的期待。
玉辰笑著說道︰「謝謝先生。」
玉熙看著回來後一臉釋然的玉辰心里忍不住暗嘆,有名師指導的不一樣,有了名師就會少走很多彎路。如今的玉辰還很稚嫩,可長大後的玉辰卻是樣樣都出色,將身邊的人都壓得喘不過氣來。哪怕是現在的她,都有些汗顏。
三字經跟百家姓只用了五日的時間就教導完了。接下來,宋先生開始教導《千字文》。
玉熙看著《千字文》這本書,突然陷入了煩躁之中。
墨菊問道︰「姑娘,怎麼了?」
玉熙有些煩躁︰「寫得有些累了,想出去走一走。」看著這本書,玉熙想到一個問題,她學這些東西真的就能改變她的命運嗎?真遇見到了困難或者流落在外,這些東西能幫助她嗎?很顯然,不能。
玉熙在花園里邊走邊想事,風吹來,一股沁人的香味撲面而來。
墨菊知道玉熙心情不佳,就想說些讓她寬心的話,笑著說道︰「姑娘,這園子里種的金桂開花晚,不過香味特別濃郁,小半個園子都是桂花的香味。」
玉熙听著墨菊的話徑直走到桂花樹下,抬頭望著高大粗壯的桂花樹。她腦海不由又想起當日逃難時為了安全,她抹了一種發出腥臭味的草在身上。也正是因為這種腥臭味才讓眾人對她退避三尺,從而保全了她,一個想法油然在玉熙腦海之中升起。
宋先生只用三天時間就將《千字文》講完,然後兩天講《女戒》,之後又開始講《女論語》。
這些書玉熙在前幾天都預習過了,所以也不費勁。只不過,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玉婧竟然開始發憤圖強了。上課的時候認認真真听講,課業也按時完成,就連課文跟解析也都背得很不錯。玉熙並不比玉婧的表現差,只是玉婧進步太大,相比之下玉熙就遜色了。
玉婧滿臉笑容地說道︰「四妹妹,還要好好努力呀!」
玉熙轉過頭,不理會玉婧的譏諷。她對玉婧的性子很清楚,並不是一個能吃得了苦的人,一下轉變這麼大其中必有貓膩。
墨菊真想噴玉婧一臉,也不看看自己幾歲她家姑娘又是幾歲,竟然還有臉來譏諷她家姑娘。回去的路上,墨菊憤憤不平地說道︰「二姑娘不過是這兩日沒挨打,前些日子她可沒少被先生打手心。竟然還好意思來譏諷姑娘你。」老實人也有火氣。
玉熙丫頭說道︰「確實是我沒做好,還得努力。」
墨菊都想哭了︰「姑娘,你已經很努力了,再努力我怕你身體吃不消姑娘。姑娘,你可千萬要保重身體呀!」這兩天她家姑娘每天子時才睡,卯時初就起來了,人都瘦了一大圈,剛養回來的肉又沒了,她瞧著就心疼。
玉熙笑道︰「我不會本末倒置。」學東西固然重要,但再重要也重要不過身體,身體垮了什麼都是枉然。
接下來的幾天,玉婧一直想將玉熙壓下去,甚至還主動挑釁玉熙。可惜,玉熙壓根就不理會她,由著她一個人唱獨角戲。
玉婧氣得牙根癢癢。
墨桃捧來一套蔥綠色的衣裳給玉熙換。
穿的時候才發現衣服大了,玉熙脫下了衣服說道︰「拿去改一下。」
重新坐回梳妝台前,望著鏡子了的自己,玉熙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這幾個月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一點肉又消失不見了。
玉熙換上一套桃紅色的衣裳,帶著墨菊去了玉蘭苑。
墨桃卻是愁眉苦臉地跟申媽媽說道︰「媽媽,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呀?姑娘的身體吃不消。」新衣服都是一個月前做的,如今全都不能穿了。衣服現在不能穿還能改,可她擔心姑娘身體吃不住。
申媽媽也沒辦法,姑娘若不這麼拼就趕不上進程︰「我會讓廚房多做一些好吃的。」餐桌上豐盛,姑娘也能多吃一些東西。能吃,有體力也不會被打垮。
墨桃很是著急,可她也沒有辦法解決這問題。
玉婧看到一臉菜色的玉熙,笑著說道︰「四妹妹,今日書背得怎麼樣?」玉婧自認為將玉熙壓制下去後,就得意非常。
玉熙看著仍然神采飛揚的玉婧,面無表情地說道︰「都背下了。」
玉婧笑得很得意︰「小心待會回答不好,又要挨先生的批了。」說完,也不理會玉熙,徑直進了玉蘭苑。
墨菊氣得臉都紅了。
玉熙倒是沒生氣,跟玉婧生氣,犯不著。
玉辰卻是很不贊同地看了玉婧一眼,玉熙的表現並不比她差,不過是被先生表揚了兩次,就得意成這樣?能有什麼出息。
玉熙看到發到手上的《論語》。玉熙倒沒什麼反感的,只是想著學了孔子的《論語》,也就意味著要學《大學》、《中庸》、《孟子》,這讓以為快要解脫的玉熙有種想哭的感覺。
玉婧當堂站起來,問道︰「先生,我不明白為什麼要學《論語》?」
宋先生面無表情地說道︰「怎麼了?你不想學?」
玉婧確實不想學,因為她覺得學這個沒有用。學這個還不若學琴棋書畫這類對名聲有好處的東西︰「先生,《論語》是科考的書,我們學了又沒有用。」玉婧就差說學這個是浪費時間了。
宋先生不喜歡玉婧,不過她還不至于跟一個女學生過不去,她問了玉婧︰「那你說說,你跟我念書,是為的什麼?」
玉婧想學的是琴棋書畫這類東西,想博個才女的名頭,以後好嫁入高門,只是這話卻不能說︰「跟先生讀書,自然是為了學東西。」
宋先生沒再理會玉婧,而是轉頭問了玉辰︰「三姑娘,你來說說讀書是為了什麼?」
玉辰思索了一下後說道︰「讀書是為了明理知事。」
玉熙對這話呲之以鼻。江鴻錦的胞妹,她上輩子的小姑子江綺在京城也還有才女之稱,可私底下卻尖酸刻薄狠辣陰毒,跟明理知事完全搭不上邊。
宋先生點頭道︰「三姑娘說得很好,讀書就是為了明理知事。讀了書將來看事也能看得長遠。」
玉婧撇撇嘴,只是她現在也沒膽反駁宋先生的話。
下課以後,丁婆子不滿地說道︰「先生,這二姑娘太放肆了。」這樣的人一定要個理由將她逐出去。
宋先生笑道︰「姑娘家誰都有脾氣的。」
丁婆子卻是有些奇怪︰「之前二姑娘表現得那般差,如今表現得卻很不錯,先生,這里面會不會有什麼貓膩呀?」
宋先生沒有多想,只道︰「大姑娘這是開竅了。」
丁婆子卻有些懷疑,只是沒有證據,貿然說這話到時候得罪了主家就不好了。她家主子只是一個教書先生,雖然名聲大,但也不能為了這點小事得罪國公府。
玉熙手里捧著《論語》,想著還有那麼一堆怎麼都學不完的東西她就覺得未來一片黑暗。玉熙看著自己的小身板,她都很懷疑自己能不能堅持到最後。
墨菊見玉熙愁眉苦臉,小聲問道︰「姑娘,是不是宋先生批評你了?」玉婧表現好了,對比之下玉熙表現就沒那麼如意了。
玉熙搖頭道︰「沒有,只是有些累。」
墨菊再心疼自家姑娘,也不敢說讓玉熙不要學這話。要不然讓申媽媽知道了她得脫層皮。
玉熙走到岔口,直接去了正院。不過她在正院也沒呆多久,實在是她時間太緊湊,如今的玉熙恨不能一天有二十四個時辰。
出正院,正巧踫到了玉如。玉如關切地說道︰「四妹妹,你瘦了這麼多,可得當心身體呀!」
玉熙笑著叫道︰「我知道的,謝謝大姐關心。」瞧著玉如的氣色就知道恢復得差不多了。
走開以後,墨菊小聲問道︰「姑娘,大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呀??」墨菊老實,但不蠢,她能感覺到大姑娘這話不是什麼好話。
玉熙輕笑道︰「大姐這是關心我。」是不是真的關心,有待商榷。
墨菊越想越覺得大姑娘的話不對味︰「姑娘,我怎麼感覺大姑娘這是在咒你你生病呢?」這話的語氣可不就好像是希望她家姑娘與她一樣,生病了就不用去學習了。墨菊以前覺得玉如溫婉可親,如今瞧著卻覺得大姑娘分外假。
玉熙輕輕一笑。有時候她都在想是不是國公府里所有的靈氣都跑到玉辰一個人身上。要不然為什麼國公府的幾個姑娘玉辰能成為寵冠後宮的皇後,另外幾個卻沒一個能拿得出手的?就她重活了一輩子,也沒聰明到哪里去。
回到正院,玉熙開始背書。這也是玉熙總結出來的學習法子,先將課文背熟,然後做課業的時候就不用看書,速度快了許多。
玉熙如今唯一覺得慶幸的是,這輩子的記憶能力比上輩子的好。要不然她早撐不住了︰「子曰,學而死習之,不亦說乎……」一遍背書一遍在腦海里將字體全都復述出來,這樣能加深記憶。
用過晚膳,玉熙在消食時問了跟在她身邊的申媽媽︰「你是從哪里听說只要熬過了前半個月,之後的日子就好過了?」
申媽媽回答道︰「外面都是這麼說的。」
玉熙無奈搖搖頭,是她自己想多了。不過真的前面半個月是在考驗學生的毅力,但以宋先生的性子,就算過了半個月,以後也不可能輕松。咳,不知道這種水深火熱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勁頭。玉熙不是想打退堂鼓,而是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快承受不住了。
申媽媽以為玉熙受不住想要退出,忙說道︰「姑娘,再苦再難,姑娘也得撐住呀!」玉熙現在的表現已經讓申媽媽不再奢望宋先生會收她為學生了,她只希望玉熙能撐完前面幾個月。
玉熙笑著下,除非宋先生趕她走,她自己是絕對不會主動退出的。這段時間雖然非常辛苦,但她確實學到了很多東西,這些東西不是課本上有的。只是,她現在擔心一件事︰「放心,我不會半途而廢。只是我最近感覺有些力不從心,我擔心再這樣下去身體吃不消。」
申媽媽嚇了一大跳,不過她瞧著玉熙氣色也不差,稍稍放心了一些︰「姑娘別擔心,請個大夫過來給姑娘好好看看。」
玉熙特意跟申媽媽說這事,就是為了讓老夫人知道,從而好請個大夫幫她調理一下身體。
玉熙到了玉蘭苑,發現自己是來得最晚的一個。她也沒在意,來晚又不是遲到,她將文房四寶跟《論語》擺好後抓緊時間溫書。
玉婧嗤笑道︰「先生馬上要來了,你現在學已經晚了。」
玉熙理也不理她,認真溫書。
玉婧看到玉熙不理睬她,越發生氣了︰「我在跟你說話,你竟然不理會?」
玉熙望著玉婧,冷笑說道︰「那你想要我怎麼回你話呢?莫非你還想讓我說,你三番四次譏諷我是對的,我一點都不生氣?」頓了一下,玉熙輕笑道︰「二姐,我都納悶,你怎麼好意思譏諷我?我今年才四歲,你已經八歲了,你比我表現得好不是應該的嗎?」
玉婧陡然變臉︰「我什麼時候譏諷過你?」
玉熙冷嘲道︰「說起來我有一點很納悶,我跟三姐這段時間累得都瘦了一大圈,二姐你不僅沒瘦精神還這麼好,你能告訴我們你是怎麼做到的嗎?」玉熙就差直接說玉婧作假了。
玉辰听了這話抬頭望向玉婧,見玉婧如玉熙所說,不僅沒瘦好像還胖了不少。宋先生如今教的東西她都學過,饒是如此,她最近這段時間也瘦了不少。玉婧可沒有底子,可她的狀態卻比自己還好,這由不得玉辰不懷疑。
玉婧氣急敗壞地叫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玉熙聳聳肩說道︰「我只是說二姐你有什麼好的學習方法,可沒污蔑你什麼。」玉熙這話很明顯在說玉婧此地無銀三百兩。
玉婧恨得牙根直癢,可她又怕多說多錯,干脆瞪了玉熙一眼,將這筆賬記在心頭,等著以後再算。
姐妹爭執,外面的丫鬟自然都知道,當下就將這件事告訴了丁婆子。丁婆子原本就懷疑玉婧作假,只是苦無證據,如今听了玉熙的話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立即將這件事告訴了宋先生。
宋先生之所以沒懷疑玉婧,不是她愚笨看不出玉婧弄虛作假,而是她執教十多年從沒遇過這樣的事。那些個姑娘受不了她嚴苛的教學方式只會借病或者尋了其他理由退出。而這些姑娘不是沒想過作假,而是作假的代價太大,一旦被發現就得壞了名聲,一輩子就毀了,沒誰會拿自己一輩子來賭。所以,玉婧這段時間表現不錯,宋先生只以為她開始努力,卻並沒懷疑她作假。
丁婆子說道︰「先生,我就覺得這二姑娘不對。今天四姑娘的話倒是提醒了我。」
宋先生沉默了片刻道︰「將二姑娘的課業拿過來。」背課文解析課文這些東西是她親自考核的,做不了假,若是作假只能在課業上面。
丁婆子很快將玉婧的課業取過來,磊成一堆。
查看完玉婧的課業,宋先生臉上布滿了怒火。這字臨摹得如此像,丁婆子又如何會發現。就是她沒認真去核對,也不大可能看得這里面的區別︰「好,好得很!」竟然敢行這樣下作的手段,讓她如何不怒。
丁婆子知道玉婧的課業是請人代筆,也很氣憤。用這樣下作的手法欺騙她跟先生,實在是惡心之極︰「沒想到這個二姑娘竟然這麼大膽子?先生,我現在就將他趕出去。」
宋先生屬于比較理智型︰「不用,這事不宜聲張。」若是她現在將玉婧趕出去,這事傳揚出去不僅玉婧的名聲壞了,國公府的姑娘名聲都不會好听。不能為了一顆老鼠屎牽連其他幾位姑娘。
丁婆子氣惱道︰「先生,可不能這麼算了?」
宋先生自然不會這麼算了︰「這事我心里有數。」
上課時間到了,宋先生收斂了情緒如往常一般繼續上課。這中間也沒為難玉婧,仍然如往常一般,沒任何異樣。
中午,丁婆子看著宋先生沒有動,問道︰「先生,現在可以去跟韓老夫人說這件事了。」
宋先生搖頭說道︰「過幾天再說。」
丁婆子不解︰「為什麼要過幾天?」不是應該馬上將這件事告訴韓老夫人,然後不讓二姑娘到玉蘭苑來。丁婆子不明白宋先生所想。
宋先生沒解釋。不過對她頗為了解的丁婆子很快問道︰「先生你是怕這件事波及四姑娘?」
宋先生搖頭,說道︰「不全是。」宋先生是有些顧忌,玉熙都發現的問題,她這個當老師的竟然沒發現,這可是嚴重的失職。
玉熙回到薔薇院沒多久,就有大夫過來了,來的是白大夫。這個白大夫並不是當初給她治天花的那個人,兩人是族親。
白大夫診完脈以後說道︰「姑娘身體沒有大礙,只是有些勞累,需得好好休息。」
玉熙苦笑一下,她哪里喲時間好好休息呢!
白大夫對國公府的事情比較熟悉,知道玉熙為什麼會勞累過度。見玉熙這個樣子,說道︰「那老夫開一道食補的方子,姑娘先吃幾天。過段時間我再來復診。」
玉熙點了一下頭。
白天玉熙的話,讓玉辰記在了心上。玉辰瞧著老夫人神色不錯,就將這件事跟韓老夫人說了。
玉辰的意思是查一下,若玉婧真作假得及時制止。要不然將國公府的名聲都壞了,另外她也怕因為這事惹惱了宋先生,宋先生一怒之下辭館那她哭都沒地找去。
韓老夫人皺了一下眉頭︰「四丫頭胡言亂語,你也當真?」什麼時候她一手帶大的孩子竟然會被四丫頭牽著走。
玉辰搖頭道︰「不是的祖母,二姐最近的表現實在是反常。」啟蒙書大家都學過,玉婧還表現得那般不堪。如今宋先生教的東西深奧了許多,玉婧反而表現比以前好,這事怎麼看怎麼奇怪。
韓老夫人沉默了一下,說道︰「這事我會讓人查的,你不要管。」韓老夫人是覺得這一切是四丫頭胡言亂語。
老夫人在怡然院安插了人,第二天就得了消息。羅媽媽說道︰「老夫人,已經問過了,二姑娘這段日子非常刻苦,每日做功課做到很晚,早上也很早就起來。」
老夫人問道︰「可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羅媽媽搖頭說道︰「沒有,怡然院一切都好,沒有不正常的地方。」
老夫人听了這話,心里對玉熙產生了不滿,這個丫頭根本不知道自己這麼說會帶來什麼後果。
羅媽媽倒是為玉熙說起了好話︰「老夫人,其實也不能全怪四姑娘。我已經打听了,二姑娘這些日子一直在尋四姑娘的麻煩,四姑娘昨日也是氣惱之下才隨口說的,而且也不是說作假的事。」四歲大的孩子,哪里有那麼多的心眼。
老夫人想到這段時間玉熙的表現,倒也沒再說什麼了︰「跟申媽媽說一聲,好好引導那丫頭。」
玉辰听到說玉婧並沒任何的異常,蹙起了眉頭,不過她對于老夫人向來孝順,並沒有提出異議。
玉熙可不是玉辰,她根本就不相信這個查探的結果,不過她也不可能公然反駁這個結果,只是笑著說道︰「我可沒說二姐作假,我只是想知道二姐是不是有什麼好的學習方法,我若學會了也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申媽媽眉眼跳了跳,她以為玉熙會質疑這個決定,卻沒想到玉熙根本不認賬。申媽媽發現,她是越來也看不透四姑娘了。
玉熙卻沒理會申媽媽,苦著臉做課業去了。如今手上起了一層繭子,也不會再起血泡,握筆倒不那麼疼了。
轉眼又過去了幾天。
丫鬟回稟宋先生來了,韓老夫人听了有些意外,除了第一天,這大半個月宋先生從沒到過上房呢!
羅媽媽親自出去迎了宋先生進屋。
宋先生坐下後,沒有任何拐彎抹角地說道︰「老夫人,這次過來其實是有一事告知老夫人。」
韓老夫人看宋先生神色,就知道不是好事︰「宋先生請說。」
宋先生將玉婧課業假手于人的事說了︰「老夫人,我是不會教這樣的孩子,還請老夫人見諒。」
韓老夫人面色一變︰「宋先生,你肯定是弄錯了。」若是如玉如一樣,因為承受不住這麼大的課程量,用了病退的方式,她並無異議。但玉婧這樣的行為,損害的可是國公府所有姑娘的名譽。
宋先生面色一凜,說道︰「老夫人,若是沒有足夠的證據我是不會拿一個學生的名譽開玩笑的。老夫人,我也是不想將事情鬧開才跟你說這件事的。」只要玉婧不再來玉蘭苑就成,至于韓老夫人如何處置玉婧這就不在她該管的範圍之內了。當然,交給韓老夫人處置,玉婧的名聲是肯定保全了。
韓老夫人經歷過大風大雨,這件事雖然讓她難堪,但還不至于讓她失了分寸。送走了宋先生,韓老夫人吩咐了翡翠,說道︰「去將容姨娘跟二姑娘叫來。」玉婧作假,容姨娘一定是知情者。
容姨娘听到說老夫人傳她到正院就知道不妙,主要是她自己心虛,所以老夫人莫名召她去,她就有些擔心。
容姨娘忙叫自己的丫鬟去前院送信。不是她太過小心,而是老夫人手太狠,讓容姨娘心有顧忌。
玉婧不知道這事跟自己有關,反而寬慰起容姨娘,說道︰「娘,我們讓人通知爹。到時候祖母為難我們,爹會護著我們的。」
容姨娘苦笑了一下,若是換成從前她是一點都不擔心,只是如今會如何她也預料不到。容姨娘不願在女兒面前露怯,故作鎮定地笑著說道︰「走吧!」
容姨娘帶著玉婧進了屋子,就看見盛怒的韓老夫人。容姨娘心里一個咯 ,趕緊跪在地上。
韓老夫人指著玉婧怒罵道︰「下作的東西,還不跪下,韓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為了達到目的不惜弄虛作假,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容姨娘听到這話就知道玉婧作假的事怕是被發現了。他們如此小心,卻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玉婧沒想到竟然連自己也罵了︰「祖母,孫女到底做了什麼讓你如此辱罵我?」
韓老夫人看到玉婧還敢頂嘴,抄起桌邊的青蓮纏枝茶杯就砸了過去,茶杯砸在玉婧的頭上,額頭起了一個大包。韓老夫人根本不解恨︰「你竟然還有臉問我,你自己做了什麼你不清楚?」幸好宋先生將這事交給她處理,要不然還不知道如何收場。
玉婧摸著頭起的大包,哭著說道︰「祖母,孫女到底做了什麼錯事?讓你這樣對我?」
韓老夫人冷笑道︰「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沒錯?那你告訴我你的課業到底是誰給你做的?」
玉婧眼中有些發虛,不過很快她又抬頭挺胸叫道︰「祖母,是不是韓玉熙跑到你跟前胡說八道的?祖母,韓玉熙她就是看不得我好,她是嫉妒我,所以才會污蔑我。」
韓老夫人怒極反笑。
羅媽媽見玉婧實在不像樣,說道︰「二姑娘,說你功課不是自己寫的人,不是四姑娘是宋先生。」
玉婧這下有些慌了︰「祖母,我沒有請別人寫課業。祖母,我沒有做這樣的事,祖母,這一定是宋先生弄錯了?」她自己都分辨不出來兩者有什麼區別,宋先生怎麼可能分得出來。
韓老夫人冷笑道︰「弄錯了?你的意思是宋先生冤枉你了?」
玉婧趕緊說道︰「祖母,肯定是宋先生听了韓玉熙的挑撥離間了,祖母,請你讓我跟韓玉熙當堂對質。」
韓老夫人是萬分厭惡容姨娘,連帶著也不喜歡玉婧。要不是除掉容姨娘怕傷了母子情份,她早下手了。
玉婧是死也不願意承認自己作假︰「祖母,宋先生一直都不喜歡我,她是借機想要趕我出去。」
韓老夫人再听不下去了,見過蠢的,但卻沒見過這般蠢的。韓老夫人望著玉婧,再望著跪在一旁的容姨娘我,她都懶得再為這個問題爭執,只對著容姨娘問道︰「說吧,到底是誰給二姑娘寫的課業?」
容姨娘哪里會承認︰「沒有的事,二姑娘的課業一直都是自己完成的。」這件事,能瞞著還是瞞著的好。
羅媽媽站出來說道︰「容姨娘,二姑娘,宋先生沒尋二姑娘,而是將這事告訴老夫人是希望私底下解決了這事,不讓國公府丟了顏面。若是一定要請了宋先生過來對質,惹惱了宋先生,只要宋先生在外說二姑娘一句不好,二姑娘的名聲可就完了。」
玉婧臉煞白。
韓老夫人只盯著容姨娘,說道︰「還不說實話?」她上次明明查過,卻沒查過任何的問題。
容姨娘咬咬牙,說道︰「是我的丫鬟阿娟幫著寫的。」
韓老夫人冷哼一聲,誰幫著玉婧代替課業她心里已經有數,不過她也不想再去深究,深究起來到時候鬧的動靜大了,對誰都沒好處︰「請人代做課業是誰的主意?」
容姨娘說道︰「是奴婢看二姑娘太辛苦,所以就讓擅自做主讓阿娟幫著做一部分課業。」
韓老夫人還沒說話,外面丫鬟說道︰「老夫人,國公爺來了。」
國公爺看著跪在地上的愛妾跟愛女哭得不成樣子,轉頭問了韓老夫人︰「娘,這是怎麼了?」
韓老夫人說道︰「羅媽媽,你將這事告訴他。」
國公爺听完羅媽媽的轉述臉色一僵,望著玉婧說道︰「這事是真的嗎?」
玉婧想說不是,可上有老夫人在,她說假話也沒有用。
容姨娘哭得梨花帶雨地說道︰「老夫人,老爺,二姑娘太辛苦了,奴婢實在不忍心才讓丫鬟幫著做課業。這事都是奴婢的錯,老夫人跟老爺要責罰,就責罰奴婢吧!」
國公爺看這容姨娘悲戚的模樣,心頭一軟,跟老夫人說道︰「娘,說起來也不算大事,只要宋先生不追究就可以了。」
韓老夫人對自己的大兒子很多年前就不抱期望了,不過听到國公爺說不是什麼大事,還是覺得心口堵了一塊石頭︰「是不是得將國公府的名聲敗光了,才叫大事。」
國公爺看她娘的樣子,問道︰「娘,你想如何責罰她們娘倆?」
韓老夫人听著這有些怨氣的話,說道︰「玉婧將《女戒》抄寫一百遍,沒抄完不用再出來了。」
容姨娘大急,不顧心中的懼怕,說道︰「老夫人,玉婧還要上學。可否讓玉婧以後再抄。」就算要責罰,也不該是這樣方式。
韓老夫人以前覺得容姨娘很聰敏,如今瞧來也是蠢貨一個。當親娘的不以身作則,反而幫著孩子弄虛作假,姨娘到底是姨娘,上不了台面的東西。韓老夫人有些後悔,其實當年玉婧的事就可以看出這是一個蠢貨,孩子養廢也是在預料之中的事。
當年玉婧出生時,容姨娘想給玉婧一個好的出身,所以就想將玉婧記在秋氏名下。秋氏當時倒沒拒絕,只是說孩子既然記在她名下就得給她養。結果容姨娘不願意,她怕玉婧給秋氏養,到時候被挑唆得母女成仇。
容姨娘以為在國公爺的施壓下,秋氏會妥協。結果秋氏咬緊壓根就是不答應,哪怕鬧到差點翻臉秋氏也沒答應。最後這件事不了了之。
韓老夫人說道︰「宋先生沒當堂將她從學堂轟出來已經是看在國公府的面子上了,你竟然還在異想天開讓二丫頭回學堂?」
容姨娘抱著國公爺的大腿,哭著哀求道︰「國公爺,玉婧只是一時糊涂,不能就這樣斷了她的前程。」
國公爺也不忍心,跟韓老夫人說道︰「娘,跟宋先生說一說,再給玉婧一次機會吧!」
韓老夫人都懶得再跟這個兒子說什麼了,只道︰「為了不丟府里的臉面,我會對外說她是生病了。」
玉婧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哭著說道︰「祖母,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祖母再給我一次機會。」她以為這件事做得天衣無縫,卻沒料到竟然還是被發現了。
韓老夫人搖頭說道︰「你自己浪費了兩次機會,也怪不了誰。」
國公爺沉默了一下,問道︰「娘,再跟宋先生說說情吧!」國公爺還是想為女兒爭取這個利益,畢竟是他最為疼愛的女兒。
韓老夫人看到國公爺這樣子,心里也很難過。要是大兒子當年他沒被婆婆抱走由她自己養,絕對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哪怕太夫人已經死了,韓老夫人還是對她恨之入骨︰「宋先生沒將這事宣揚出去已經是給國公府臉面了,再多的就別想了。」
國公爺知道這事真沒轉圜的余地了。
韓老夫人望著跪在一側,面色慘白的容姨娘,說道︰「明日送了容姨娘到家廟去。」
國公爺立即說道︰「娘,做錯了事娘是該罰,但也不用送到家廟去這般嚴重,就讓她呆在怡然院吧!」意思是就軟禁在怡然院。
老夫人以前不想傷了母子情份,一直在忍耐,可容姨娘三番四次觸犯她的底線,當下怒道︰「來人,將容姨娘給我拖下去。現在就送了去家廟。」望著還想開口說話的國公爺,冷哼道︰「莫非你還想忤逆不孝嗎?」老夫人以前從不用孝道壓國公爺,這是第一次。
國公爺心頭一顫,不敢再求情了。
容姨娘見狀,暈過去了。
玉婧嚇得放聲大哭了起來,搖晃著容姨娘的胳膊叫道︰「娘,娘,你怎麼了?」
韓老夫人厭惡地看了一眼暈在地上的容姨娘,十多年了還是這麼兩招,也不膩歪。
國公爺道︰「快去請大夫。」
韓老夫人都不想再看到容姨娘,也不想听到玉婧鬧死人的哭聲,吩咐了人將容姨娘抬會了怡然院。
一個時辰以後,羅媽媽神色怪異地走過去說道︰「老夫人,容姨娘有身子了,已經有一個月了。」若真送到家廟去,容姨娘可就再沒有翻身的機會了,這個關口懷孕不得不說容姨娘運氣可真好。大房如今只兩個子嗣,如今容姨娘有了身孕,老夫人如論如何都要保下這個孩子。
韓老夫人再厭惡容姨娘也不會拿子嗣的事來開玩笑︰「讓她好好在怡然院養著。」頓了一下說道︰「這事暫時不要傳揚出去,就讓二姑娘在怡然院伺疾!至于其他的事,你處理干淨。」
羅媽媽是老夫人的心腹,老夫人的心思她多少能猜測到一二︰「老夫人的意思是處理了容姨娘身邊的人?」
韓老夫人說道︰「將她身邊的幾個丫鬟婆子都發賣了。」暫時處置不了容姨娘,她身邊的丫鬟婆子還是能處置的。沒了這些爪牙,容姨娘也翻不起浪來。
容姨娘知道自己有身孕,喜極而泣。她盼兒子盼了這麼多年,卻沒想到在死心的時候這個孩子卻來了。
容姨娘摸著自己的肚子,說道︰「兒子,你真是娘的小福星。」若不是這個孩子來得及時,她真的會被送到家廟去的。
玉婧可沒那麼多心思想弟弟的事,問道︰「姨娘,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嗎?」當務之急得解決眼下的事。
容姨娘微微嘆了一口氣︰「這段時間,我們在怡然院好好養病就是。」有這個孩子等于有了護身符,不過容姨娘也知道若是她敢借了這個孩子做什麼,老夫人現在不會動她,等孩子生下來後一定會找她算賬的。
玉婧卻不甘願︰「姨娘,我在身份上本就矮了他們一頭,若是這次再丟了機會,以後我在她們面前也挺不起腰桿了。」
容姨娘戳著玉婧的頭,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現在後悔了?早之前讓你好好做課業的時候你怎麼听?現在後悔晚了?」若不是玉婧一直叫苦,從早叫到晚,甚至還說要借病退出,她何至于想出這麼一個下下策。
母女兩人正說著話,就見著羅媽媽過來了。羅媽媽也沒有太多的廢話,直接將容姨娘身邊的兩個貼身丫鬟跟心腹婆子帶走了。
容姨娘氣得臉色鐵青,但她也不敢跟老夫人對著干。如今國公爺不再如以前那般護著她,她還是低調行事。而且,如今再重要也重要不過肚子里的孩子。
玉熙看到課堂只她跟玉辰,心里嘀咕著莫非玉婧也借病退出?不該呀,昨日瞧著還精神抖索的,而且玉婧跟玉如又不一樣,玉如是跟不上學習的進程,玉婧最近表現良好。
帶著滿腹的疑問,下課後玉熙問了紅珊。
紅珊眉眼都是笑的,二姑娘走了也好,以後就不能再欺負她家主子了︰「姑娘,昨天容姨娘生病了,二姑娘伺候了容姨娘一整夜,也累得病倒了。」
玉熙很懷疑這消息的真實性,就玉婧那性子可不像是能整夜不睡覺就伺候人的的孝順女兒︰「容姨娘是怎麼生病的?」
紅珊搖頭說道︰「不清楚。昨天傍晚時老夫人叫了容姨娘跟二姑娘過去,據說容姨娘是被人抬了出去的。沒多久大夫就來了。」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婆子那嘴跟蚌殼似乎的,非常緊,她打听不到有用的消息。這些消息還是從老夫人院子里的粗使婆子那打听到的。
玉熙覺得這事應該不是表面上那般簡單︰「老夫人在叫容姨娘與二姑娘之前,有沒有見什麼人?」
紅珊想了一下說道︰「有,宋先生去見了老夫人。」
玉熙一下明白了,怕是二姐作假的事被宋先生拆穿了。玉熙其實有些納悶,她都看出里面有問題,宋先生那般厲害的人怎麼到現在才發現玉婧作假?什麼生病,若是她猜測得沒錯,容姨娘生病是假,為玉婧打掩護是真。
玉婧不來了,課堂上只剩下玉熙跟玉辰兩個學生了。到這個時候玉熙也不願再藏拙了。再藏拙,玉辰都將她比得連渣都不如了。可就算玉熙努力表現,也只堪堪地跟玉辰打了一個平手。玉熙可是知道,玉辰課余時間還要練琴作畫。相比之下,玉熙還是淪為了陪襯。
玉熙不知道的是,她這會的表現卻讓宋先生嚇了一大跳,她以為玉熙跟不上進程的,還在琢磨著玉熙能堅持到什麼時候。沒想到玉熙給她這麼大一個驚喜。
放假的時候,正巧踫到下雨天了。
玉熙站在門口,望著不時飄落得仿若珍珠似的小雨珠,嘀咕著道︰「好不容易放兩天假,竟然下雨了。」一個月有兩天假,這是宋先生規定的,也是讓學生放松。當然,玉熙不可能放松。一放松,就很可能跟不上進程了。
下雨天,繡花鞋很容易沾濕。
申媽媽說道︰「姑娘,我抱你過去吧!」大戶人家的姑娘都很嬌貴,四歲的姑娘若出門逛街什麼的都是由人抱著的。
玉熙才不願意︰「不要了,我自己走過去。」她又不是真的只有四歲,已經二十多歲了讓人抱,怎麼想怎麼別扭。
申媽媽看玉熙態度很堅決,也就退了一步︰「姑娘,再如何小心,從薔薇院到上房也有一刻鐘的路,總會將鞋子濕掉的。若是讓姑娘受了寒,就是老奴的罪過。姑娘,還是讓老奴背你過去吧!」
墨菊見玉熙還是不願意,說道︰「姑娘,若是你衣服弄濕了,到時候老夫人定然要責怪我們伺候得不經心了。」
玉熙也不知道老夫人哪里來的興致,昨日吩咐下來說讓她今日去上房用早膳,要不然今天下雨她就不用出去了。玉熙想了一下說道︰「媽媽年齡大了,還是讓紅珊背吧!」紅珊是老夫人的丫鬟,如今去老夫人那里,肯定是不能落下她了。
玉熙趴在紅珊的背上,申媽媽再一旁撐著青布油傘。走在綿綿的細雨當中,玉熙忍不住伸出手去觸摸,雨冰涼冰涼的。
申媽媽見狀趕緊說道︰「姑娘,別玩,會著涼的。」現在這種天,最容易著涼。現在姑娘身體可不比之前了,如今還每日都吃大夫開的食補方子呢!
玉熙笑著說道︰「我沒這麼嬌嫩。」自從她跟了宋先生學習,老夫人對她的態度是越來越好了。她可不是真的只有四歲,老夫人對她態度轉變這麼大定然是有盤算的。不過就她現在的處境也沒的選擇,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到了上房,老夫人倒沒表現得太過熱情,這讓玉熙很是松了一口氣,要是來個祖孫情深她也不知道自己受不受得住。
丫鬟翠玉過來說道︰「老夫人,早膳擺好了,可以用膳了。」
早膳非常豐盛,有粳米粥、小籠包、水晶蝦餃、百合酥、梅花糕,還有菠菜、脆姜絲兒、醬黃瓜等六樣小菜,另外還有一道燕窩疆字口蘑雞湯。
玉熙看了這麼多好吃的,肚子都開始咕咕地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留下的陰影,如今的她是最不能挨餓的。
上房的廚子手藝那絕對是國公府里最好的,做出來的東西味道不說比大廚房的好太多,就是方媽媽也比不上。
東西好吃,吃得也就多了。玉熙吃了一碗粳米粥,兩個小籠包,六個水晶蝦餃,小菜也吃不了不少,最後還喝了一小碗口菇雞湯。
在玉熙吃東西的時候,老夫人望了她不止一次了,到最後老夫人的眉頭皺得能夾死兩只蒼蠅︰「四丫頭,你看看你三姐是怎麼用東西的?」這麼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不知內情的人瞧見,還以為國公府苛待了她。
玉熙剛才只顧著吃東西,哪里會注意玉辰。現在被老夫人提醒,不想關注都不成。
玉辰吃得很慢,細嚼慢咽,拿筷子夾菜的動作也很優雅。一副大家閨秀的做派。
玉熙心里有些氣餒,吃個飯她都成了陪襯了。也不知道這種陪襯的日子,什麼時候會結束。
吃完這些,丫鬟又端來了一碗羊奶雞蛋羹。玉熙有些後悔了,早知道她就不吃得那麼飽了,這羊奶雞蛋羹一看就好吃。雖很飽,但玉熙還是吃了一口,怎麼著也要嘗一下味道吧!要不是被老夫人盯著,她真的很想將折彎羊奶雞蛋羹吃完,太好吃了。
韓老夫人再忍不住,說道︰「你平日用膳都是這麼沒節制的?」也不知道申媽媽是如何伺候的,四丫頭這個樣子也不知道規勸。
玉熙搖頭說道︰「沒有。只是今日的東西實在是好吃,所以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韓老夫人臉色這才緩和,說道︰「以後需要注意,東西就是再好吃也得適量,暴飲暴食對身體不利。」韓老夫人可是非常講究養生之道的,要不然也不會保養得這麼好。
玉熙老老實實地應了。
用過早膳,玉熙準備去正院。玉辰走出來與她說道︰「四妹妹,明日我去舅舅家做客,你跟我一起去吧!」玉辰的舅舅是平清侯,如今更是兵部左侍郎,是手握實權的重臣。
玉熙才不願意起︰「三姐姐,不用了,我想趁著這兩日溫習功課。要不然,我怕要又挨打了。」好在如今宋先生打人只是做做樣子,並不大疼,但玉熙還是覺得挺沒面子的。
玉辰也沒強求,笑著道︰「也好。」
老夫人听到玉熙拒絕了玉辰的邀請,握著佛珠的手一頓,跟身邊的羅媽媽說道︰「這個丫頭的心思有些深了,讓申婆子好好看著,有什麼不對立即告訴我。」
羅媽媽忙應下了。
玉熙這一個月只去了正院兩次,而且每次都是來去匆匆。這次,玉熙有時間陪著秋氏說了好半天的話。
柳銀走進來說道︰「夫人,容姨娘說肚子有些痛,要請大夫。」容姨娘有懷孕的事並沒有宣揚出去,不過這還是逃不脫秋氏的眼。只是因為老夫人不讓聲張,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玉熙看著秋氏的神色不虞,站起來說道︰「伯母,我還有一堆的課業,我先回去了。」
出門的時候,已經停雨了。玉熙說道︰「去園子里走走。」雨後的花園,肯定更加漂亮。
走到花園里,一陣秋風拂過,一陣陣清淡的花香鋪面而來。雖已是深秋,但在有細雨的滋潤,園子也顯得格外生機。
玉熙正賞著菊,就看見玉婧帶著兩個丫鬟迎面走過來。玉熙笑吟吟地打了招呼︰「二姐。」
玉婧看到玉熙,眼中充滿了怨恨,要不是玉熙宋先生如何會知道她作假的事。她如今不僅失去了了跟宋先生學習的機會,還被關了這麼長時間。玉婧朝著身邊的人叫道︰「都走開。」
申媽媽跟紅珊等幾個人看著玉婧這模樣哪里敢走開,萬一走開自家姑娘吃虧怎麼辦。
玉婧見不僅玉熙不動,就是玉熙身邊的丫鬟婆子都不動怒火越發盛了︰「都給我走開。」再不走開,她一定要這個死丫頭好看。
玉熙不理會玉婧,只說道︰「我們回去吧!」好不容易出來走走散散心,結果花園這麼大還能踫到了玉婧,真是流年不利。。
玉婧一直以來最討厭的就是玉辰,總是一副淡淡的不將人放在眼里的模樣。可玉辰背景太硬,又有老夫人護著,她再惱怒也不敢對玉辰做什麼。可玉熙卻不一樣,以前看見她只有躲的份如今竟然敢無視她,這讓她如何能忍。沖上前抓著玉熙的胳膊說道︰「不許走。」
玉熙看著玉婧抓著她的胳膊不放,也火了︰「你做什麼?」
在玉蘭苑,她是顧忌宋先生才諸多忍讓,如今學堂是去不了了,她何必再忍讓。玉婧笑著說道︰「你說我做什麼,你這個掃把星?」說完以後,猛力一推。
玉熙沒提防玉婧會發瘋推她,正好後面的那塊青磚上有水,玉熙給滑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所有人瞬間驚呆了。
玉熙疼得在地上直哭,玉婧卻只冷哼一聲︰「裝得還挺像的。」說完這話玉婧就朝著自己的院子去了,絲毫沒將玉熙的事放在心上。
雲起跟雲波卻是心驚膽顫。雲起大著膽子說道︰「姑娘,我們去看看四姑娘怎麼樣了?」玉婧看不清如今的行事,可兩個丫鬟卻很清楚地知道,玉熙現在已經不是那個任由她家姑娘欺負的四姑娘。而且老夫人對四姑娘的態度也變了,這次姑娘肯定得不到好。
玉婧冷哼道︰「有什麼好看的?只不過是推了一下,又死不了。」玉婧這樣的態度也不是沒有緣由的,就在年初她將玉熙從台階上推下,玉熙摔倒在地將胳膊擦出血來,結果就被不痛不癢責罰了兩句,其他什麼事都沒有。
雲起看著玉婧的態度,越發擔心了。只是玉婧的脾氣不好,若是說多了惹得她不耐煩了,她能抓了東西砸死你。所以,雲起再擔心,也不敢多勸。
申媽媽最先反應過來,沖到玉熙身邊,著急地問道︰「姑娘,姑娘你怎麼了?」
玉熙其他倒還好,只是腿特別疼︰「申媽媽,我的腿好痛。」她的腳是十有**崴了。
申媽媽想將玉熙抱起,可以踫玉熙的腿,玉熙就疼得哇哇大叫︰「疼死我了,這樣不成。」
申媽媽朝著一邊傻了似的紅珊叫道︰「快去找大夫人,告訴大夫人姑娘的腿受傷了。」轉身跟玉熙說道︰「姑娘忍忍,大夫馬上就來了。」
紅珊再顧不上形象,撒腿就往正院跑起。
申媽媽見著一踫就大叫的玉熙,想了一下說道︰「去將軟榻抬過來。」既然不能抱,那只能抬回去了。
秋氏正在跟管事娘子說事,就听到紅珊過來了。見著眼圈紅紅的的紅珊,忙問道︰「怎麼了?」
紅珊忙說道︰「還請大夫人趕緊給我們家姑娘請個大夫。」
秋氏大驚︰「怎麼回事?剛才還好好的,怎麼就出這麼大的事?」
紅珊三言兩語將剛才的沖突說了一下。
秋氏听了大怒,這個玉婧真是越來越跋扈了。不過現在不是追究玉婧責任的死後,她立即吩咐了人去請大夫,然後急匆匆地趕到薔薇院看玉熙。
玉熙一見著秋氏,當下抱著她大哭。︰「大伯母,我的腿好疼。大伯母,我的腿是不是要斷了?大伯母,我是不是要成為瘸子呀?」她以前受了委屈就躲起來哭,如今她再不犯傻了。受了委屈就得說出來,躲在被窩里哭的蠢事她再不干了。
身邊的丫鬟婆子听到這麼悲切的哭聲,心里都澀澀的,墨菊跟墨桃更是直接哭了出來。
秋氏抱著她說道︰「胡說八道,大夫肯定能治好的。忍一忍,大夫很快就來了。」
玉熙嗓子都哭啞了,大夫才過來。這大夫是京城擅長治骨傷的大夫,給玉熙檢查腳,說道︰「姑娘這是扭到腳筋了。」
秋氏問道︰「大夫,傷筋動骨一百天,這孩子是不是得要在床上躺三個月?」
大夫看著玉熙眼楮紅得跟兔子似的,安撫道︰「不會,姑娘只是扭到了筋,並沒有傷著筋骨,不用擔心。」說完,大夫拿了藥膏給申媽媽,讓她給玉熙涂上。
「啊……」一聲淒厲的叫聲響徹三里遠,樹上的鳥兒都驚得都撲騰撲騰四處逃竄。薔薇院的人听這淒慘的叫聲,心里都打一個冷顫。
秋氏看著暈過去的玉熙,非常擔心︰「大夫,你不是說沒事嗎?」
大夫也沒覺得玉熙是裝的,大戶人家的姑娘都嬌得很,受不住這樣的疼痛也很正常,暈倒也沒什麼奇怪的︰「夫人不用擔心,姑娘這是疼暈過去的,等醒來以後就沒事了。」
玉熙醒來的時候,就看見自己的左腳裹得像個粽子,抓著坐在床邊的墨菊問道︰「我的腳怎麼樣了?」
墨菊慌忙說道︰「姑娘別擔心,大夫說只要你傷到腳筋了,用了藥再休息兩日就能好。」
玉熙看著自己自己的腿,突然問道︰「祖母那邊怎麼說?」這次若不讓玉婧受到教訓,她是絕對不罷休的。
墨菊也是恨透了玉婧︰「老夫人已經將二姑娘關到佛堂,讓二姑娘抄寫佛經。」
先是容姨娘害得她差點丟了性命,如今玉婧又來招惹她,玉熙心里暗恨。只是如今她想要出手對付又不可能,先不說她還沒這個能力,單就身邊有申媽媽跟紅珊她就不敢輕舉妄動。咳,玉熙覺得自己太弱了,想報仇卻沒能力,白白多活了一輩子。
秋氏對于這次的事也是氣得夠嗆,認為老夫人的責罰她也覺得很輕了。若是玉婧欺負的是玉辰,看老夫人會不會只責玉婧罰抄佛經。
李媽媽覺得這次還算好了,這次還關到佛堂,上次可是不痛不癢說兩句︰「夫人,現在當務之急是容姨娘肚子的那塊肉。」容姨娘得寵這麼多年,這次好不容易有個憐姨娘能分得一些寵,若萬一讓容姨娘生了兒子可不讓容姨娘又囂張起來了。
秋氏搖頭說道︰「這事我們不能沾手。」內心深處,秋氏也希望容姨娘這胎留不住,只是她卻不能動手。國公府的子嗣太少了,每一個子嗣老夫人都很重視。
李媽媽心里頭嘆氣,她家主子就是心太善了,而且還總顧忌著老夫人,下不了狠手。
傍晚的時候,秋氏又去了薔薇院看望玉熙。到了屋子,看到玉熙躺在床上看書,看得很投入,連秋氏進來都不知道。
秋氏有些心疼,說道︰「腿都傷了就好好休息,看什麼書。」
玉熙搖頭道︰「反正睡不著,還不如好好溫書。要不然等上課的時候先生回來抽查,到時候又要挨手板心了。」
秋氏有些詫異︰「你這腿都這樣了,還去學堂做什麼?跟宋先生請一下假就好了。」
玉熙笑著說道︰「我只是傷了腿,不妨礙听課寫字。」她這個樣子上課听講是不會有妨礙的,只是功課是完不成了。不過玉熙覺得宋先生應該不會這麼苛刻。
秋氏摸了一下玉熙的頭,心里五味俱雜。
玉熙看著秋氏的臉色,說道︰「伯母,去年被弄破了頭,年初擦傷了胳膊,現在扭了腿,不知道下次二姐是不是就得要我的命?」這些事還是墨菊剛跟她說的,她對這些事壓根就沒記憶,畢竟過去了二十來年,要不然她也不會對玉婧沒防備。
秋氏听了玉熙的話,心里也難受得厲害︰「你不用擔心,這次老夫人將二姑娘關到佛堂,這次肯定讓她受教訓。
玉熙說這話可不想博取同情,而是有目的的︰「伯母,我想要一個力氣大的丫鬟,最好是從外面買進來的。」若是在府里選一個家生子,因為有所顧忌,估計是不敢對玉婧動手了。若是在外面買的,身契握在她手中,再親自調教,應該會很听話。
秋氏遲疑了,不過在玉熙的哀求之下,最後還是答應了︰「等踫到合適的就買回來,到時候伯母將人跟身契約給你送來。」
玉熙忙點頭,只有手里握了對方的身契,等于是掌控了她的身殺大權,那就完完全全得是她的人。
回去的路上,秋氏奇怪地問道︰「玉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一定要外面買的丫鬟呢?」
李媽媽笑著說道︰「府邸里的丫鬟關系盤根錯雜,還不若去外面尋一個身世清白的丫鬟,以後使喚起來也順手。」有之前容姨娘的謀害,再有三姑娘時常的欺辱,四姑娘肯定是恨上了容姨娘跟玉婧了。四姑娘再不是以前那個逆來順受的孩子了,也不知道她會做什麼。李媽媽有時候覺得不可思議,不過病了一場竟然這麼大變化。
大夫的藥很不錯,第二日玉熙的腳就消腫了,不過因為大夫說還需躺在床上靜養幾日才能痊愈,所以身邊的丫鬟婆子都不讓她下床。玉熙想著明日要去學堂,吩咐申媽媽找好四個粗使婆子,明日好抬了她去玉蘭苑。
申媽媽勸了玉熙說道︰「姑娘,念書固然重要,但腿更重要。還是等腿好了再去不遲。」
玉熙說道︰「宋先生教一天就等于其他先生四五天,你覺得等腿好了我還能跟得上嗎?」落下一天的功課都跟不上,更不要說落下幾日了。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她可不會就這麼輕而易舉放棄。
墨菊著急上火地說道︰「姑娘,可你的腿不能走,去了課堂也是听不了課呀!」
玉熙失笑道︰「我是傷在腿上,又不是傷到腦袋跟手,怎麼就听不了課了?」不能走也不能抱,躺在軟榻上是最穩妥的。
韓老夫人跟秋氏對于玉熙的決定都沒反對,孩子願意上進是好事,大人那里會阻攔。
第二日,玉熙就讓人抬到了玉蘭苑。
宋先生是早上回來的,並不知道玉熙腿受傷的事。听到玉熙被人抬過來,立即走了出來。正好看到玉熙被申媽媽抱著放到椅子上,走上前問道︰「四姑娘,你的腿怎麼了?」
玉熙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先生,昨日我不小心扭傷了腳。大夫說不能動,不能給先生行禮了,還請先生見諒。」她受傷的原因宋先生可以從其他渠道打听,卻不能從她嘴里說出去。
宋先生倒是很意外地看了一眼玉熙。她教學這麼多年,有不少的姑娘受不了她的教學方式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推出,比如生病受傷什麼的,可帶傷來課堂還是第一次︰「既如此,你該好好養著,怎麼還來上學?」
玉熙說道︰「我怕落了功課跟不上。再者我只是傷了腿,不妨礙听課的,只是完成不了先生布置的課業。不過,等我的腿好了,我一定會補回來的」背書什麼的沒問題,可寫那麼多字就不成了。
宋先生神色很好,說道︰「無妨。」
上課的時候,宋先生並沒有因為玉熙的腿受傷就不讓她背課文。好在玉熙並沒有因為腿受傷就偷懶,否則就得被打手板心了。說起來也夠嗆,玉熙已經被打了一次手板心了。
中間休息的時候,墨菊見宋先生走出課堂,箭一般地沖進課堂。看著正在收拾東西的玉熙,忙問道︰「姑娘,你的腿疼不疼?」
玉熙笑著說道︰「我很好。」除了寫字慢一些其他跟往常一樣。
想到這里,玉熙朝著玉辰說道︰「三姐,我能借你的筆記看一下嗎?」字寫得慢,跟不上先生的節奏。
玉辰笑著點頭︰「好,等下課我就給你。」因為玉熙帶傷上學,玉辰對她很滿意,玉熙的行為證明國公府的姑娘沒那般弱。
下課以後,宋先生朝著玉熙說道︰「中午你就在旁邊的屋子歇息,也省得來來回回。」
玉熙知道,旁邊的屋子雖然簡陋,但屋子里有炕,只要鋪上被褥就可以了︰「多謝先生。」宋先生還是有些人情味的。
用完午膳沒多久,丁婆子將打听到的消息告訴了宋先生︰「四姑娘的腿不是她自己摔傷的,是二姑娘推她在地扭傷的。」
宋先生發生一聲冷哼,還真是無藥可救。宋先生想到一件事,問道︰「四姑娘性子為何變化這般大?」听到的,與見到的,天囊之別,由不得宋先生起了疑心。
丁婆子遲疑了一下,小聲跟宋先生說道︰「年初四姑娘出天花,韓老夫人將給四姑娘看病的大夫給半途叫走了。國公府的人都說四姑娘命硬,無論如何都死不了。」
宋先生問道︰「說清楚,是怎麼回事?」
丁婆子將打听到的消息前前後後說了一遍︰「四姑娘以前性子弱懦,被欺負了也不吭聲。不過出了天花以後,性子大變。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得到的消息與實際有那麼大的出入。」
宋先生臉色不大好看︰「竟然還有這樣偏心的。」為了孫子竟然能置孫女的命不顧,這樣的長輩真真的讓人寒心。經歷了這樣一番事情,四姑娘性情大變也很正常。
丁婆子其實有些擔心,三姑娘是在老夫人跟前長大的,若是為人處事也學著韓老夫人,那就不美了︰「先生,三姑娘容貌天資都是萬里挑一。只有這樣一個祖母,我怕三姑娘也受了影響。」
宋先生搖頭說道︰「三姑娘年歲還小,就算受了韓老夫人的影響也有限。只要我好好教導,不會有問題的。倒是四姑娘……」頓了一下,宋先生輕聲問道︰「大夫的事,四姑娘知情還是不知情?」宋先生回這般問,也是因為有些事下人會幫著隱瞞。
丁婆子說道︰「肯定知道。我听婆子說,大夫沒來的那日,正是四姑娘醒來的那天。」就算當時四姑娘病得人事不省,事後肯定也會有人告訴她的。
宋先生陷入了深思之中。
丁婆子又說道︰「先生,四姑娘病好以後,老夫人就將她生母留給她的管事媽媽給打發出去了,如今薔薇院的管事媽媽跟一個貼身丫鬟都是老夫人的人。」
宋先生臉色微變,韓老夫人這樣的行為也太過份了︰「四姑娘是如何安頓她這位管事媽媽?」瞧著玉熙的行事,應該不會將這位管事媽媽置之不理。
丁婆子有些感慨地說道︰「這位媽媽做的包子好吃,四姑娘就給她開了一家包子鋪。听說生意很是不錯,如今一個月能賺三四十兩銀子呢!我听說這些銀子都給了四姑娘用。」名義上是給這位管事媽媽開的包子鋪,實際上是給自己賺私房錢。
宋先生低聲說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有些瞧不透四姑娘了。」
丁婆子也覺得玉熙讓她有些害怕︰「是啊,一個剛剛才知事的孩子在遭遇了這樣不公平的事情還能表現得如此平靜,真的不簡單。」她家主子也是早慧,但卻沒有四姑娘這般恐怖,
宋先生也覺得玉熙有些過于早熟,不過想著她遭遇的事,倒也不難理解︰「從管事媽媽這事看,四姑娘心性還是不錯的。」
玉熙此時並不知道宋先生跟丁婆子正在談論她。此時她剛睡醒,玉熙午覺時間不長,只睡兩刻鐘,到點就醒了。
以前午覺後玉熙瞧著有時間都是寫大字,不過今日寫不了大字,她就改為背書了。因為不是在自己的院子,背書的聲音都放低了。不過聲音再低,也逃不過院子里丫鬟的耳目。
丁婆子听到玉熙背書的聲音,問了宋先生︰「先生會收四姑娘為學生嗎?」雖然玉熙表現得很好,但丁婆子卻覺得玉熙心思太多。
宋先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玉熙天資不差,也很刻苦,只是跟玉辰比還是有很大的差距。
玉熙的腿,養了十天才養好。
這日下課以後,宋先生並沒有立即走,而是讓玉辰與玉熙留下來,發給兩人一張課程表。
玉熙看著課程表,上面寫著︰清晨學樂器;上午學書法與听課;下午則學習棋藝跟畫藝。
宋先生望著玉熙說道︰「四姑娘,你準備學哪樣樂器。」三姑娘已經學了琴不用再挑選,玉熙卻是沒接觸過樂器。
玉熙搖頭道︰「先生,我不知道該選哪樣樂器?」她上輩子都沒接觸過樂器,讓她選也是胡亂挑選的,還不若讓宋先生幫她挑選。
宋先生想了一下,說道︰「那你選古箏吧!」
玉熙對于樂器不大感興趣,不過既然先生要教她肯定也不會推辭。她們這樣的人家,就算對樂理不精通,也得要有所了解。
玉辰說道︰「先生,我還想再學笛子。」只學琴藝太單調了,至少得學兩門才能拿得出手。
宋先生搖頭說道︰「先將琴藝學精了,再學其他樂器。」藝多不壓身,但卻必須有一樣精通的。
玉辰點頭。
宋先生走之前說道︰「從今日開始,你們每日堅持寫一百個大字。你們寫好以後也不用再交給我了。」這意思是寫不寫完全靠自覺,不過宋先生也不擔心兩人偷懶。
玉熙回去以後,寫了一百個大字,然後就坐在椅子上,半天沒有說話。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墨菊大著膽子叫了玉熙︰「姑娘,吃宵夜了。」
玉熙這才回過神來︰「今天做了什麼?」
墨菊將一個甜白瓷碗端上,說道︰「姑娘,是三絲銀魚羹。」她家主子自從病好以後就特別愛吃魚。如今廚房隔三差五就會做魚過來,做法也很多樣,紅燒、清蒸、水煮、魚粥、魚羹等。
玉熙吃完了魚羹,墨菊試探性地問道︰「姑娘,你剛才在想什麼呢?想得那麼投入?」
玉熙望了一眼墨菊,說道︰「在想事。」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不需要告訴別人,哪怕這個人是心腹。
墨菊有一些失望。
第二日玉熙到玉蘭苑時,看到宋先生在院子里打拳,有些驚訝。玉熙也沒打擾,只是問著拿著毛巾在旁等候的丁婆子︰「先先生這練的這是什麼呀?」
丁婆子笑著說道︰「這是五禽戲,日日堅持能強身健體。先生堅持了數年,如今甚少生病。」
宋先生前幾年生了一場重病。病好以後,宋先生就感覺到自己身體大不如前了。後來學了這套五禽戲,這些年一直都堅持著。
玉熙听到能強身健體四個字,眼楮一亮。
丁婆子見著玉熙眼中的渴望,笑著說道︰「不過若是要學這五禽戲,必定要日日堅持,若不能堅持效果不大。」
玉熙認真地看著宋先生打拳,沒有說話。
宋先生打完了一套五禽戲,進屋梳洗。玉辰這個時候正好到了。玉熙看著玉辰後面的丫鬟抱著一把琴,臉一紅。她都沒想過帶古箏,嗯,她根本沒有古箏。
樂器房就是玉熙之前歇腳的屋子。玉熙一走進去就看見里面放了兩張桌子,上面分別放著一把琴跟一把古箏。
侍書走上前,將琴桌上的琴拿走了,侍琴則將桌椅都擦了一遍,這時侍棋將手上的琴放在上面。
玉熙好似沒見著這幾個丫鬟做的事,走到古箏前撥了幾下弦,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
玉辰微微蹙起了下眉頭。
宋先生進屋,一眼就看到了玉辰手里的琴,就見琴面黑紅相間漆,梅花斷紋與蛇腹斷紋交織,背面牛毛斷紋。宋先生問道︰「這是獨幽?」
玉辰點頭說道︰「先生,這是獨幽,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
宋先生點了一下頭,說道︰「那你好好學琴,等將來能彈奏出動人的樂聲,也算對得起這把琴了。」
玉熙沒听說過獨幽,不顧她知道這把琴定然非常名貴,要不然不會連宋先生都側目。咳,玉熙望著玉辰身上雲錦做的衣裳,她兩輩子加起來都沒穿過雲錦做的衣裳呀!所以說不要比,一比就特別郁悶。
玉辰已經學了一年多的琴了,彈奏早就沒有問題了。不過宋先生等她彈完一首曲子以後說道︰「嗯,很不錯,手法熟練,不過還是有所欠缺,還需要好好練。」先學了技巧,再說其他。
指導完玉辰,宋先生走過去教玉熙。玉熙沒有基礎,必須從頭開始教起︰「彈奏的時候要用右手的大、食、中、無名四指撥弦。」示範以後,宋先生說道︰「左手演奏法還有在箏柱左側順應弦的張力、控制弦音的變化,以調整音高,完善旋律。」
接著又講了彈奏古箏時的指法︰「右手有勾、托、劈、挑、抹、剔、打、搖、撮等,左手有按、滑、揉、顫……」
玉熙听得頭昏腦漲,一個早晨下來也不知道自己學了什麼。
因為時間安排的比較緊湊,這日的早膳丫鬟直接將膳食送到玉蘭苑,兩人就在玉蘭苑用膳。
玉辰看著自己桌前放置的十八個碟子,再看著玉熙桌前只放置了六個碟子,說道︰「四妹妹,我們一起用吧!」
玉熙搖頭道︰「不用了。」玉辰的早膳品種很豐盛,但量比較少,她怕自己吃了玉辰吃不飽,到時候老夫人得找她算賬了。
玉辰心里頭有些過意不去,只是她也知道若是再多說,怕是玉熙會反感了。
上午的課程還好,玉熙都能听得懂。下午就沒那麼美妙了,棋藝跟畫藝玉熙都沒接觸過,而玉辰已經學了一年多已經入門了。兩個人不在一個起跑線上,而宋先生講得又很快,讓玉熙心里叫苦連天。
下完課,宋先生送了玉熙兩本書︰「這是棋譜跟畫冊,四姑娘拿回去好好看一下。」學棋不僅靠天賦,還得靠後天的磨練。
玉熙接過兩本書,真誠地說道︰「謝謝先生。」加上曲譜,已經有三本書了。
回到薔薇院,玉熙坐在椅子上回想起今天的事,忍不住感慨。玉辰學習琴棋書畫跟玩兒似的,她卻是好似在爬高山,特別是古箏,可以說是一竅不通。也幸好她是重活了一輩子心里承受能力大,若是換成其他人,有玉辰在上面壓著怕是早就厭學了。
玉如在正院听到宋先生開始教導琴棋書畫,臉色一變。回去以後問了竹萱︰「你去打听一下,宋先生是否真的開始教導琴棋書畫?」
竹萱其實在昨日傍晚就听到這個消息,可是她卻沒告訴玉如,就怕玉如知道心里不舒服。如今,想瞞是瞞不住了。
玉如听到這個消息是真的,手指甲掐到手心︰「你說宋先生為什麼一開始不教琴棋書畫?要到現在教?」玉如以為宋先生只教自己認可的學生琴棋書畫,並不知道一個月以後就教。若她早知道,再難她也會堅持。
竹萱說了自己的猜測︰「我想,宋先生一定是看中了三姑娘跟四姑娘了。」這意思是宋先生準備收下玉熙跟玉辰兩個學生。
玉如搖頭道︰「不可能。宋先生每次只願教一個學生。不可能為了玉熙破例的。」玉熙沒這麼大的面子讓宋先生為她破例的。
竹萱婉轉地勸道︰「姑娘,不管宋先生做什麼,都已經跟我們沒有關系。」都已經沒有資格了,計較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玉如听了這話,頓時泄氣了。
學東西,有時候單靠努力是不夠的。比如玉熙,學了小半個月,彈奏出來的還是擾人的噪音。最重要的是,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彈什麼了,簡直不要太丟人。
墨菊看出玉熙的沮喪,安慰道︰「姑娘,三姑娘彈奏的曲子那般好听,都是因為她有一把好琴。若是姑娘也有一把價值連城的古箏,一定也能彈奏出動听的曲子。」
玉熙表示很無語︰「這是天份,跟樂器好不好無關。」
墨菊看到玉熙發火了,不敢再吭聲了。這兩日姑娘的臉色很不好看,想來定然是因為三姑娘表現太優秀,給打擊到的。
第二日,玉熙下完課就尋了宋先生,一副沮喪的樣子︰「老師,我不想學古箏了。」
有玉辰在旁陪襯著,玉熙壓力很大這點宋先生是知道的,只是讓宋先生意外的是玉辰竟然會放棄。一直以來玉熙給她的感覺是非常堅強,不是那種知難而退的人。宋先生說道︰「學東西要有恆心跟毅力,不能學不好就放棄。」
玉熙搖頭說道︰「先生,棋藝跟畫藝雖然比較難,但學了這些日子我也摸到了門檻。可古箏我學了這麼長時間了,到現在也不知道學了什麼。先生,我听說學樂理得靠天份,若是沒有天份,就算再有恆心與毅力也無用。」玉熙這話就差說她沒樂理這方面的天賦了。
宋先生看著玉熙,說道︰「你想半途而廢?」
玉熙糾正個了宋先生的話︰「先生,我不是半途而廢,而是沒這方面的天份。堅持下去,只是浪費時間。」玉熙這麼快放棄,沒天份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她覺得學樂器無用。既然無用,還不如利用這段時間學一些有用的東西。
宋先生說道︰「竟然敢跟我辯駁,你膽色倒是大。」
玉熙哪里是膽色大,完全是被逼的︰「先生,我實在是學不下去了。先生是不知道,我在自己的院子練曲子的時候,丫鬟婆子都恨不能用棉花塞了耳朵。」
宋先生听了這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玉熙見宋先生還不答應,說道︰「先生,三姐比我早學了兩年,她學東西又快,我怕再這樣下去我以後跟不上她的進程。不學樂理,我就有更多的時間花在其他功課上。
宋先生听到這話,最終點頭說道︰「既然你不想學,那就算了。」從這幾天玉熙的表現看她確實沒這方面的天份。像棋藝跟畫藝,她只需要教兩遍就沒問題,可古箏反復教導,教了十遍不止都沒有用。
玉熙面露慚愧。
宋先生笑著說道︰「雖然你在樂理方面沒有天份,但你對色彩的把握很好,只要你用心學,畫藝肯定能學好。」資質很重要,天份也一樣重要。玉熙資質很不錯,也有作畫的天份,她不想玉熙浪費了。
玉熙有些羞愧,說道︰「多謝先生夸獎。」停頓一下後又說道︰「先生,我想跟你學五禽戲。」
宋先生有些奇怪,問道︰「為什麼想學五禽戲?」
玉熙說道︰「我自幼身體就不好,經常生病。丁媽媽說學了五禽戲,日日堅持,以後就不會經常生病,那我也不用再吃苦苦的藥了。」
宋先生看著面色紅潤的玉熙,有些懷疑地問道︰「你經常生病?」看玉熙的樣子,可不像是個病秧子。
玉熙不好意思地說道︰「以前經常生病,現在好多了。」
宋先生有些了然,不過她沒答應玉熙的要求,只是說道︰「這件事明年再說吧!」
玉熙不知道為什麼要等到明年,不過如今是十一月,再有一個月就要過年了。她也不過只需等兩個月的時間。
韓老夫人很快就知道玉熙放棄學樂理,當下就讓去叫了玉熙。
玉熙到了上房,規規矩矩的行了禮。
韓老夫人將佛珠放在旁邊的黃花梨木桌子上,緩緩地轉過頭,看著玉熙,問道︰「為什麼不跟我們說就擅作主張不學樂理了?」
面對韓老夫人,玉熙沒膽色胡言亂語,更不敢打馬虎眼︰「學了幾天,我還是一竅不通。今日跟先生說這事,先生說我在樂理方面沒天份。既然沒有天份再學下去也是浪費時間,所以就不學了。」
韓老夫人望著玉熙,那眼神好似能將玉熙看穿︰「真的是這樣?」
玉熙並沒有被老夫人的氣勢壓倒,都死過一回的人,有什麼還怕的︰「若是祖母不相信,可以問宋先生。」
韓老夫人冷哼一聲︰「你膽子倒不小。」不經她們同意竟然敢擅自不學古箏,膽兒大到天上去了,這次必定要重罰。
玉熙苦笑道︰「祖母,不是孫女的膽子大,而是我真的學不進去。每次上樂理課對我都是煎熬。」玉熙見老夫人面色難看,趕緊說道︰「不過先生說我在畫藝方面有天份,讓我好好學畫畫。」繪畫跟刺繡有很多相通點,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玉熙再畫藝方面表現非常好。不過玉熙並不打算花太多精力在畫藝上,原因很簡單,畫藝學得再好,真等到落難時一點實質姓的用處都沒有。
韓老夫人面色這才緩和了不少︰「念你是初犯,抄三遍《女戒》,年前交給我。」韓老夫人給的期限還是蠻長的,這主要也是因為玉熙學習任務繁重,她不得不放長時限。
玉熙沒有異議。
等玉熙出了屋子,韓老夫人朝著一側的玉辰說道︰「辰兒,你可不能學四丫頭。」雖然玉熙學習很刻苦,但韓老夫人對玉熙還是沒抱多大的期望。特別是玉熙經常擅做主張這點,就讓老夫人不喜。
玉辰自然不會學玉熙了,因為這些日子在宋先生的指導之下,她的琴藝有了非常大的進步。得遇宋先生這樣的見良師,她只會更努力去學習,哪里會放棄學習的機會。
相比韓老夫人的不滿,秋氏則平靜很多。听到玉熙的解釋,秋氏點頭說道︰「學不進去就不要學,要是強逼著去學,那也是受罪。」其實按照秋氏的看法,琴棋書畫就算學精了又有什麼用處?除了得個好听的名聲,啥作用都沒有。姑娘家,只要學好了女紅針線跟管家,那就足夠了。
玉熙笑著說道︰「伯母的算盤打得很好,若是伯母不嫌棄,我想跟伯母學習呢!」
秋氏不擅長勾心斗角,但打理庶務卻很有一套。不說這些年她的嫁妝翻了幾倍,就說在她的打理之下,如今國公府每年都能達到收支平衡。要知道以前國公府可是年年赤字,虧損得厲害。
玉熙上輩子跟秋氏學過管家,但開始以為嫁的是秋家次子,所以只學了一些簡單的東西。等她跟江鴻錦定親了,她又陷入了擔憂害怕之中,哪還有心思學這些。不過現在,是一定要學好中饋的。中饋,可比琴藝畫藝什麼的實用。
秋氏樂呵呵地說道︰「你想學伯母自然會教,不過你還小,過幾年學不遲。」
柳銀走進來,說道︰「夫人,憐姨娘身體不舒服,想要請大夫。」
秋氏神色很是愉悅地說道︰「去請李大夫來給她看診。」
玉熙覺得秋氏的態度很奇怪,憐姨娘生病與否對她並沒任何關系,為什麼會這般高興。這里面估計是有事了,玉熙回到薔薇院就讓紅珊去打听消息。
很快,紅珊就將打听到的消息告訴了玉熙︰「姑娘,憐姨娘有身孕了。大夫說已經滿三個月了。」
三個月,瞞得夠深的。
紅珊見玉熙沒吭聲,繼續說道︰「姑娘,容姨娘到現在也沒滿三個月呢!」這意思是憐姨娘懷孕比容姨娘早。
玉熙想著秋氏的神色,恍然過來。怕是大伯母早就知道憐姨娘懷孕了,不過也幫著憐姨娘隱瞞了。玉熙不厚道地笑了下,也不知道容姨娘知道這個消息以後會是什麼感受。
容姨娘知道憐姨娘懷孕了,當下氣得砸了屋子大半的家具,罵著伺候她的豐婆子︰「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一點消息都沒傳出來?」若是憐姨娘這胎也是男孩,一定會影響她孩子的地位。
容姨娘身邊的幾個心腹都被老夫人發賣了,這個豐婆子是後進的。容姨娘有錢,也有手段,很快就將這個婆子收攏過來了。只是這個豐婆子根基很淺,在府邸沒什麼勢力,人也不大機靈,辦的事總是不能如容姨娘的意。
豐婆子說道︰「也是今日才泄露的消息,之前半點風聲都沒有。
容姨娘恨得牙根直癢癢,這事十有**是秋氏搞的鬼。
豐婆子寬慰道︰「姨娘,萬萬不能動怒。如今當務之急是養好胎,只要生下了兒子,姨娘下半輩子也有了依靠。」
容姨娘听了這話,眼中的戾氣漸漸消散,輕輕地摸著自己的肚子,說道︰「你說得對,什麼都沒我肚子里的孩子來得重要。」
豐婆子見容姨娘听進了她的勸告,說道︰「姨娘,老奴說句不中听的,夫人就等著抓姨娘的錯,好置姨娘于死地,這個時候我們更得小心才是。」豐婆子的意思是讓容姨娘這段時間不要對憐姨娘下毒手,要不然吃虧的是她。
容姨娘沉默了許久,點頭說道︰「我現在當務之急是養好胎。」先得確定憐姨娘的孩子是男是女再說。若憐姨娘肚子里的是個姑娘,也不需她動手了。
老夫人知道憐姨娘有孕,很是開懷,讓人送了不少貴重的藥材,還賞了好幾樣貴重的首飾。
李媽媽得了這消息對憐姨娘起了提防之心,因為憐姨娘不僅得國公爺的喜愛還得老夫人的看重,若她得勢將來對夫人的威脅會更大。
秋氏也是被容姨娘給弄得有些後怕,听了李媽媽的話,沉吟片刻後說道︰「如今憐姨娘跟容姨娘都懷孕不能伺候國公爺,我再安排兩個人伺候國公爺。」用美人來分寵。
李媽媽卻是說道︰「夫人,這人得好好挑選。」老夫人挑的這個憐姨娘,不僅漂亮,而且有手段有心計。她們如今可不能再如以往那般,挑一些只有臉蛋沒有頭腦的人。
秋氏點了一下頭。
內院爭寵的把戲與玉熙無關,她只要知道國公府里大致的動向就成。玉熙在燈光之下,拿起她沒繡完的帕子繡了起來。自從跟宋先生學習以後,她很長時間沒再做繡活了。
申媽媽說道︰「姑娘還小,要刺繡以後有的是時間。」其實申媽媽有些弄不懂玉熙,學古箏學好了可以拿出去炫,可這刺繡繡得再好,能好得過那些繡娘!
玉熙笑著說道︰「刺繡也是需要時間來磨練,以後每天中午我繡兩刻鐘。」如今課業少了,可以自主安排的時間也多了。
申媽媽見勸說無用,也就轉移了話題︰「姑娘,三姑娘有書房、琴房、畫房,我們是不是也應該將旁邊的屋子收拾出來。」申媽媽希望玉熙不要跟玉辰相差太遠。
玉熙搖頭說道︰「暫時不用。」
申媽媽不解︰「姑娘,為什麼暫時不用?」
玉熙望著上房的方向,說道︰「因為我暫時用不上。還有,你記住,以後不要拿我跟三姐比,我不喜歡。」壓根就不在平行線上,比多了只會讓她心里不舒服。
申媽媽不敢再說話了。
玉熙寫完一百個大字,又將白日學的東西溫習了一下,最後拿出棋譜,說道︰「將我的棋拿過來。」
琴棋書畫之中,玉熙唯一肯下苦功夫學習的就是棋藝了。這是因為宋先生在第一次教棋藝時,說下圍棋能鍛煉人的計算力、思維力、記憶力、注意力跟耐力等。玉熙知道自己的斤兩,她雖然多活了一輩子,但各方面並不特別出色,想要變好只能努力學習。
墨菊走過來說道︰「姑娘,該睡覺了。明日姑娘還要早起呢!」
玉熙有些舍不得放下,剛剛得了味呢,不過她自己定下的作息得遵守,若打亂了第二天的作息時間就得亂。
躺在床上,玉熙又忍不住想著剛才未完的棋局。最後萬分疲憊了,迷迷糊糊給睡著了。
「呼……」玉熙從床上坐了起來,望著熟悉的地方長出了一口氣。真是活見鬼了,她竟然做夢夢見自己跟江鴻錦下棋,而她在面對江鴻錦的步步逼近時竟然沒有絲毫的還手余地,輸得極慘。
玉熙不知道這個夢意味著什麼,但她知道,她跟江鴻錦差距太大了。江鴻錦手段、才智、心機一樣不差。而她唯一的優勢就是擁有先機,要想不再陷入上輩子的境地,她必須現在開始籌謀。
玉熙自言自語道︰「有什麼先機?」
想了半天,還真讓她想到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江鴻錦同父異母的哥哥,江家原配所生的嫡長子江鴻福。只是江鴻福九歲那年在街市上遇到意外,早夭了。
玉熙對江鴻福了解得很少,畢竟她嫁過去的是于氏當家,作為繼室肯定不希望下人討論原配跟原配嫡子。玉熙也不過是一次听江府一個喝醉酒的積年老僕說起江鴻福的事,說江鴻福也是一個極為聰慧的孩子。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若是江鴻福沒早死,江鴻錦的路肯定走得那般順暢。
玉熙掐指算了一算,江鴻福今年八歲,也就是他明年就會出意外。也是巧合,江鴻福死的那日正巧是她生辰的前三天,所以她記得很清楚。只要她在那一日救下江鴻福,一切應該會跟上輩子不一樣。
想明白這些,玉熙好似卸下了一個重擔,很快又睡著了。
下雪了,潔白無暇的小雪花紛紛揚揚地從天空中飄落下來,宛如美麗的銀色蝴蝶在翩翩起舞。雪,越下越大,雪花漫天飛舞,似煙非煙,似霧非霧,仿若整個世界都籠罩在茫茫大雪之中。
寒冬臘月,屋子里早就燒上了地龍。玉熙坐在暖暖的屋子里看著棋譜,鑽研棋譜如今已經成為玉熙最好的愛好了,都超過了刺繡。
墨菊疾步走了進來,因為身上帶著寒氣,她也不敢靠近玉熙,在門口說道︰「姑娘,墨桃摔了一跤,如今都起不來了。」地上都結冰了,墨桃提著食盒的時候不小心給滑倒了。
玉熙忙說道︰「趕緊去請大夫。」墨桃是玉熙四個丫鬟里最不冒尖的一個,平日都是悶頭做事,存在感最弱。但這不代表玉熙不照顧墨桃,相反,玉熙還是很看重墨桃的。
墨菊忙點頭應了︰「姑娘,早膳還需要再等一等。」墨桃將玉熙的早膳全都摔地上了,大廚房那邊就得再弄過一份。可要大廚房弄過一份額外的早膳,肯定比往常要慢。
玉熙盤算了一下時間,要等大廚房弄好早膳,她肯定要遲到。玉熙說道︰「不用再弄了,廚房有什麼就拿過來。」若是自己有小廚房,就不需要這麼麻煩了。不過這也只能是想想的事了,府邸只老夫人跟大伯母有小廚房,其他都沒有。
一刻鐘以後,早膳送來了。這次的早膳非常簡單,只有包子饅頭,另外還有一碗小米粥。
玉熙也不挑,吃完了就準備去玉蘭苑。
出門的時候,申媽媽還要給玉熙加一件外套,被玉熙阻了︰「我穿了皮襖,不冷。」她現在身體比以前強多了,不需要再裹得跟個粽子似的。
申媽媽拗不過玉熙,只能作罷。
到了玉蘭苑門口,玉熙看到了玉辰。因為這兩天極冷,所以玉辰沒有一大早就過來學琴。
玉辰外面披著一件銀白色洋緞貂毛斗篷,頭都被斗篷的帽子給蓋住了。進了課堂,玉辰才將斗篷取下,露出里面的水紅色及膝銀鼠出毛刻絲襖。
玉熙掃了一眼斗篷,眼楮卻是落在了玉辰手腕上那條冰種翡翠葫蘆手鏈,玉辰平日佩戴的首飾不多,但只要佩戴必定是精品,而且每次戴的基本不重樣。玉熙只看玉辰每次佩戴的那些首飾,就能讓她增長不少見識。
玉熙轉過頭,就看著侍書防備的眼神。被人賊防,那感覺真不好受。之前玉熙都忽視了這種感受,可是今日她心里卻涌現出一抹惱怒,故意笑著朝說道︰「三姐,你這條手鏈真漂亮,能不能給我看看。」
葫蘆寓意「福祿」,這條葫蘆手鏈用的是冰種老抗翡翠,六顆陽綠翡翠葫蘆顏色鮮亮,晶瑩剔透,生機盎然。
玉熙看了還是忍不住贊嘆道︰「真漂亮。」
侍書見狀忙說道︰「這條手鏈是老夫人前幾天賞給我家姑娘的。」話里什麼意思,在場所有人都清楚。
墨菊听了這話,氣得雙眼噴火。
有些話大家心知肚明就成,但若說出來就會很難堪。可這次,侍書真的激怒了玉熙。玉熙望著侍書似笑非笑地說道︰「你這話,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圖謀三姐的手鏈。」
侍書沒想到玉熙竟然將話說得這麼直白,臉瞬間僵硬。她再得老夫人跟姑娘的喜愛,也是一個丫鬟,哪里能跟四姑娘相提並論。
玉辰也不知道為什麼玉熙突然發難,笑著說道︰「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若是四妹妹喜歡,就送給你了。」
玉熙听了這話心頭一梗,自己覺得價值昂貴的東西在別人眼里跟路邊的野草似的,這感覺真不爽。玉熙笑著說道︰「不用了,這天底下漂亮的東西多得是,我不可能見著就要佔為己有。」說完這話,就將這條手鏈遞給玉辰,低頭整理自己的書本了。
下課回到薔薇院,申媽媽笑容滿面地說道︰「姑娘,老爺送的年禮到了。」今天是臘月十八了,這年禮來得真是時候。
玉熙哦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上輩子雖然韓景彥在外任,但並不妨礙她對韓景彥的儒慕之情,甚至以前她在受了委屈時還就想著若是她爹在府邸里就好了,這樣就沒人可以欺負她了。可沒預料到韓景彥回京以後視她為無物,被武氏欺負也從不管。這些也就罷了,明知道江家是個火坑還要將她往火坑推,這是親生父親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的仇人。所以,她對韓景彥冷血無情的生父再無半分的父女情份。
申媽媽看著玉熙不咸不淡的神情,心里咯 一下暗叫不好,瞧著姑娘的神色對老爺的忽視一點都不在意了,這不表明姑娘對老爺也不親,這可不成︰「姑娘,老爺這次送了不少的東西。」
玉熙想了一下,問道︰「若是我沒記錯,爹在河北已經呆了五年,到明年就滿六年了。爹明年會不會回來?」
申媽媽笑著說道︰「我听說老爺的政績都是優,明年很可能會往上提的。」若是要往上提,那肯定不會回來。
玉熙沉默了一下,說道︰「申媽媽,我那繼母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見申媽媽沒說話,玉熙說道︰「媽媽若是不清楚,正好這次可以去找河北回來的人打听一下。」
申媽媽臉色有些不自然。
玉熙當面沒說什麼,不過轉頭就讓紅珊去打听了武氏的底細。紅珊關系廣,加上玉熙又給她銀子拿去打點,很快就打听到了消息。
紅珊將打听到的武氏的基本情況說了一下。
玉熙听完紅珊的話,故意裝成不滿意的樣子說道︰「還有呢?」花了好幾兩銀子,就打听到河北那邊妻妾的人數跟姨母兄妹幾個,這消息也太簡單了。
紅珊說道︰「據說三夫人治家嚴謹,里里外外打理的井井有條,非常得老爺的看重。」紅珊其實有些擔心,從打听到的消息就可以看出三房未來的主母不是個好相與的人,這對她家姑娘來說非常不利。
玉熙輕笑,武氏治家比較嚴是不錯,但也不至于這打听到這些無用的消息。應該是這些人嫌她給的錢少。她打听武氏的消息只不過是做做樣子,她跟武氏上輩子可是相處了好幾年,對于武氏的性情玉熙很清楚。
玉熙自言自語說道︰「還有好些年,不著急。」一直到她十一歲武氏才跟著她爹回了京。武氏一回來就跟大伯母爭奪管家權,兩人明爭暗斗幾年,一直到她的外甥女秋雁芙設計了二哥才徹底撕破了臉。
紅珊沒听清楚玉熙說的話,問道︰「姑娘,你在說什麼?」
玉熙抬頭又恢復了往常的神色︰「說我這個繼母是個厲害的角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府邸是祖母做主。」數年的時間足夠她做好準備。上輩子是她愚笨,這輩子武氏別想再踩在她頭上。
而此時,秋氏正在看河北送來的年禮清單,看完後臉色很難看。
李媽媽瞧著不好,忙問道︰「夫人,怎麼了?」
秋氏將清單遞給李媽媽,說道︰「大老遠送了幾大車的東西,送的都是一些不值錢的玩意。得了名頭,又沒花幾個錢,真是好算計呀!」東西送了幾大車,可加起來也不過是兩三千兩。
李媽媽看完以後,臉色也不大好看︰「這武氏越來越過份了。」年禮的數量越來越多,可惜值錢的東西越來越少。
秋氏冷笑一聲︰「她以為天底下的人都是傻子,就她聰明呢!」又想要面子,又不想舍財,這世上哪里有這麼便宜的事。
李媽媽沉得住氣︰「夫人,明年三月考核期,三老爺已經任同知六年了,若是不出差池這次該該往上提一提了。這事得跟老夫人點明,明年打點的銀子可不能從公中出。」她家夫人嫁過來的時候,國公府年年赤字。她家夫人費了好大力氣才打到如今的收支平衡。她家夫人為什麼這麼累死累活地做這麼多,可不是為了二老爺。
秋氏明白這話的意思,只是她有些遲疑︰「你是說打點的銀錢讓老夫人出?」秋氏不是個手緊的,她對老夫人手里的錢沒啥念想。只是想著武氏緊巴著錢倒是讓府邸出錢給打點,總不甘願。
李媽媽說道︰「夫人,就算武氏拎不清,三老爺可不是糊涂的。我相信三老爺定然已經讓心腹送了錢財給老夫人,讓老夫人幫著打點。我們得借這次的事,讓老夫人知道武氏的品性。」三老爺是世家子,不可能不知道打點需要錢財,這錢肯定不可能讓國公府出了。
秋氏有些頭疼︰「要是武氏回來,這府邸估計越發不能清靜了。」雖然沒見過這個武氏,但瞧著這行為做派就知道不是個好相與的。
李媽媽卻是笑了︰「夫人不用擔心。武氏回來,最先對上的不是夫人,而是三姑娘跟四姑娘。」三姑娘與四姑娘跟著宋先生學習,哪怕只學到皮毛,武氏想要鎮得住兩個姑娘都不可能。
秋氏搖頭道︰「三姑娘四姑娘再厲害,總要依靠家中的兄弟,她們是不可能跟武氏對著干。」
李媽媽也不跟秋氏爭辯,這種事情只有時間證明。不過她相信,三姑娘跟四姑娘絕對不是忍氣吞聲的人就是。武氏只要回到京城,她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這次河北送來的年禮,除了公中的,老夫人跟玉辰額外還有禮物。老夫人的是一根長壽拐杖,用的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珍貴木料,這種木料只有河北承德才有。其木質潔白無瑕,細膩如玉,有假象牙的美稱。
玉辰得到的也是一件木雕花鳥圖掛屏,這掛屏上花鳥都仿若跟活了似的,刻工極為精細。
玉辰得了這件東西非常喜歡,不僅僅是這東西別出心裁,更重要的是這東西是她爹送的。這些年,逢年過節玉辰都會有禮物收,生辰的時候也有。每次得了東西玉辰都會掛出來,這次也不例外。
玉熙有紅珊這個耳報神,對于府邸的大事都很清楚。所以玉辰得了一副掛屏的事她很快就知道了。
紅珊原本是不想說的,三姑娘得了老爺送的禮物,可她家姑娘卻是什麼都沒有,姑娘知道肯定不舒坦。只是玉熙開口想問,不說不行。
上輩子玉熙為這事難過了許久,不過現在她根本沒放在心上︰「京城什麼稀罕東西沒有,只要有錢就能買著,這話只在我面前說說就好。」
紅珊小心地看了玉熙兩眼,發現她沒有難過,大著膽子說道︰「姑娘,我瞧著應該不是老爺的意思,是三夫人的意思。」紅珊希望玉熙不要怨恨三老爺,畢竟三老爺是親爹,自家姑娘以後還要靠著親爹。
玉熙笑著說道︰「誰的意思都沒關系。除了這事,這兩日府邸里還有其他的事嗎?」
紅珊搖頭說道︰「這段時間府邸里風平浪靜,什麼事都沒有。」
玉熙听了這話,沒任何反應,轉身又看她的棋譜去了。如今玉熙是只要有時間就看棋譜,一邊看棋譜一邊下棋,一個人當兩個人用,廢寢忘食。按照墨菊等人的說法,她們家姑娘已經走火入魔了。
申媽媽看著紅珊從屋子里走了出來,壓低聲音問道︰「姑娘說了什麼嗎?」
紅珊知道,若是她說了姑娘不在意掛屏申媽媽肯定會將這事轉告老夫人的。也不知道為什麼,紅珊有一種感覺,姑娘面上沒任何表現,其實心里知道她們的作為。下意識地紅珊沒有說實話︰「姑娘很難過,說想一個人呆一下,不想讓人打擾。」
申媽媽有些懷疑,問道︰「真的?」
紅珊心里暗罵,這種不討好的事就讓她往前沖,若是老夫人責罰姑娘到時候責任就推到她身上,這申婆子真是算得精呢。不過紅珊也不敢得罪申婆子,笑著說道︰「我騙媽媽做什麼?」
申媽媽半信半疑,不過等她看到玉熙眼圈紅紅的,臉色也不好,她就相信了紅珊的話。
玉熙看著申媽媽的樣子心里有些不得勁。她現在真不明白老夫人到底是怎麼想的?莫非是害怕她因為大夫的事報復,不說有這個能力,就是等將來她有這個能力,礙于孝道她也不能去報復︰「紅珊,讓你哥哥給方媽媽傳個信,得個方便請她在過年前進府一趟。」她有些事想跟方媽媽說。之前一直都很忙,不過這兩日先生就會放假,她也能輕松一段時間。
紅珊脆生生地應道︰「好。」
方媽媽做的包子非常受歡迎,供不應求。生意好收入自然也高,扣除各種費用每個月包子鋪有三十多兩的淨利潤。這個數目,在上元街算是不錯的了。也幸好上元街上的人知道這包子鋪的主人是國公府的,沒人敢打主意,要不然肯定會有麻煩。
包子鋪盈利了,玉熙手頭自然也松泛許多,她身邊的丫鬟婆子是直接的受益者。
申媽媽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她伺候姑娘半年多了,可姑娘對她還是很防備。申媽媽不傻,她知道姑娘在防備什麼,只是這都是老夫人吩咐的,她違抗不得。所以姑娘對她的態度不冷不淡,她也只能忍了。
冬天,黑得快。
紅珊瞅著申媽媽離開薔薇院,這才進了屋子,朝著正在寫字的玉熙說道︰「姑娘,奴婢有幾句話想說。」
玉熙放下毛筆,說道︰「有什麼話,你說。」
紅珊恭敬地說道︰「奴婢知道姑娘心里有成算。只是有一些事,姑娘還是需要顧忌。」見玉熙看著她,紅珊也沒拐彎抹角,直接說道︰「就好比今日,姑娘對于老爺只送三姑娘禮物卻沒送你表現得太淡然了,若是讓老夫人知道肯定會心生不喜。」淡然,也就等于對親爹不存在期望。落在老夫人的眼里就是姑娘對三老爺有所不滿,為人子女就該孝順,姑娘若是背負一個不孝的名頭,不說將來婚嫁難,就是在府邸里也別想好過。
玉熙面色凝重,說道︰「你想說什麼?直說無妨。」玉熙很擔心紅珊是在給她挖坑,所以她不得不慎重對待。
紅珊說道︰「姑娘,奴婢說一句逾越的話,哪怕老爺偏心,姑娘也得做一個孝順的孩子。」只有孝順的孩子,才會讓人喜歡,也才會讓人放心。
玉熙盯著紅珊,仿若能盯出一個洞出來︰「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話。」若真是挖坑,那只能說紅珊的膽子也太大了,因為這種事一不小心她自己也得掉坑里。
紅珊仰頭說道︰「我相信姑娘。」至于相信什麼姑娘肯定知道的。
玉熙很是意外地看著紅珊,這是投誠。
紅珊緊張得手心都冒出了汗,不過她不後悔剛才的這些話。前段時間輪到她休假,她跟她爹說了姑娘最近的表現。她爹說四姑娘以後就算沒三姑娘那般大的造化,但將來肯定不差,她爹讓她等姑娘被宋先生收下後就一心一意伺候著。
紅珊考慮了良久,最後還是在宋先生收下姑娘前表明自己的立場。要不然,等姑娘拜在宋先生門下誰都知道姑娘前程不差了,那個時候再投誠肯定不能得姑娘的重用。得不到重用,又違逆了老夫人的意,那多不劃算。
玉熙正色道︰「你爹是二管家,就算不靠我你以後也能謀個好出路。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要听真話。」
紅珊既然已經下決心走這條路,也不會再留有余地︰「姑娘,我原本是想著伺候姑娘五六年,那時我也十七八了,也到了婚配的年齡。嫁到外頭去,日子也會過得不錯。」紅珊說的嫁到外頭去,是指嫁到良民之家去當正頭娘子,這樣就擺脫了為奴為婢的命運。
玉熙問道︰「出了什麼事?」紅珊突然改變主意,肯定是遇到事,而且肯定是大事。
紅珊眼圈紅紅的︰「我有一個堂姐,以前也是伺候過老夫人。前些年放出去嫁了一個讀書人。今年秋闈我堂姐夫中了舉人,之後她們家就開始嫌棄我堂姐以前是個丫鬟,覺得損壞她家的名聲。前幾天還說要休了我堂姐,我爹找上門去,他們家顧忌國公府的門第最後這事不了了之,不過我堂姐現在的日子過得很艱難。」紅珊與她堂姐關系好,看著堂姐短短幾個月就憔悴得不成樣子,她心里頭發涼。
玉熙很冷靜地問道︰「你怕也落到你堂姐那般的境地,所以不想外嫁?想要嫁回在府里?」
紅珊直接將心里話說出來︰「府邸里的人身份一樣,他們肯定不會嫌棄我的身份。而且府邸里的人知根知底,不用擔心被騙。」她堂姐夫以前一副忠厚老實的樣,要不然她姐也不會選了那人。只能說那人偽裝得太好,讓他們全家都走眼了。而在府邸里尋,就沒有這個擔心。畢竟同一個府邸,打听一個人的底細還是沒問題。
這次的事給紅珊打擊很大,讓她不願意再嫁到外頭去了。
玉熙沒有直接應了紅珊,而是問了一個問題︰「字帖的事,是怎麼回事?」能在上院爬上二等丫鬟,肯定不是蠢人。可字帖的事,紅珊卻偏偏犯蠢,跟她說那些不經大腦的話。當時玉熙就覺得有古怪,只是她沒多問。
紅珊跪在地上,白著臉說道︰「申媽媽讓我將姑娘的一舉一動都告訴她,我不想做這樣的事,正巧紫衣姐姐過來找我說起字帖的事。」紅珊這麼做是想讓玉熙疏遠她,不讓她近身伺候,這樣她知道玉熙的事就少了,也沒什麼可給申媽媽匯報的。
玉熙恍然,果然是有原因的︰「你就不怕我給不了你好的前程?」
紅珊已經豁出去了,說道︰「那也是我的命。」其實從方媽媽的事可以看出,只要一心一意對姑娘,姑娘肯定不會不管她的。
能得紅珊的忠心,對她來說是極為劃算的。玉熙說道︰「只要你能做到,我不會讓你落入到你堂姐那般的境地。」
紅珊一顆心回到了肚子里。她堂姐的事讓她心寒,這也讓她不敢嫁到外面去。而要是嫁到府邸里,她必須尋一個靠山。她爹雖然是二管家,但年齡大了,而她兩個哥哥都不是機靈的人,將來接不了她爹的差事。若沒有一個強大的靠山,以後日子也一樣難過。這也是她為什麼投誠玉熙的真正原因。為了將來,紅珊這才決定賭一把。至于是輸是贏,得要時間證明。
|
|
|
沒有留言:
發佈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