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氏臉色非常難看,見到玉熙神色也沒緩和下來,只說道︰「玉熙,伯母這里有事,你先回自己的院子里。」
玉熙行了禮以後就退出去了,出了正院,玉熙吩咐了紅珊︰「你去打听一下,出什麼事了?」也不知道容姨娘又出什麼⼳蛾子了。不怪玉熙這麼想,實在是國公府除了容姨娘外,沒什麼事能讓秋氏這般煩躁的了。
心不靜,也做不了繡活,更是沒法琢磨棋譜,玉熙干脆磨墨,提筆在牆上練字。宋先生讓她將紙貼在牆上的法子是好,只是太辛苦了。這都四個多月了,她每次在牆上寫完一百個手還是酸得要命。
寫到第四十五個字的時候紅珊回來了。
玉熙忙問道︰「出什麼事了?」瞧著大伯母的樣子事兒應該很大。玉熙知道這些事也不是要做什麼,只是想知道府邸里的動向,做到心里有數,不當聾子瞎子。
紅珊搖頭道︰「不是府里的事,是外面的事。遼東邊城被東胡蠻子攻破了,燕元帥跟懷東將軍也戰死了。東胡蠻子沖入銅城燒殺搶虐無惡不作,不知道多少的百姓遭了他們的毒手。姑娘,你說邊城被破,京城是不是就有危險了?」
玉熙卻是有些疑惑地問道︰「懷東將軍?」這個名字她為什麼很耳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里听說了。
紅珊有些著急,怎麼姑娘的關注點跟她就不在一個線上呢︰「姑娘,懷東將軍就是雲老將軍的嫡長子,嗯,就是雲擎少爺的父親。」她家姑娘可是認識雲擎的,這麼說更明了一些。
玉熙震驚了︰「你是說,雲擎的父親也戰死了?」
紅珊點頭說道︰「嗯,懷東將軍跟燕元帥一起戰死的。不僅如此,懷東將軍的妻兒也都被東胡人殺了。」頓了一下,紅珊臉上也露出沉重之色,說道︰「雲老將軍只兩子一女,小兒子十年前就戰死了,女兒難產沒了,如今又失去了兒子跟兩個孫子,也不知道雲老將軍受不受得住?」繼而連三白發人送黑發人,鐵人都受不住。
雲老將軍本也是遼東名將,只是後來受了重傷再不能上戰場,就一直留在京城養老。雲老先生戰功赫赫,哪怕二十多年沒上戰場,所有人都很敬重她。
玉熙的手一抖,她當時就有些疑惑,為什麼現在的雲擎性情如此爽朗,而且還會主動去救人,數年後就變成了殺人狂魔。不對,若只是懷東將軍戰死,也不可能讓雲擎性情大變。不管是士兵還是將軍,去打仗總會有危險的,這里面一定有什麼隱情。
想起剛才紅珊說的話,玉熙打了一個冷顫,問道︰「你剛才說燕元帥也戰死了?」燕元帥不僅僅是掌控二十萬大軍的大元帥,還是皇後的胞兄。可以說,皇後跟太子之所以能跟宋貴妃抗衡就是因為有燕元帥撐腰。如今燕元帥死了,皇後跟太子危險了。
紅珊有些疑惑,她家姑娘這是怎麼了,她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怎麼還問這麼一個愚笨的問題。不過她可不敢質疑玉熙,忙說道︰「是,燕元帥也戰死了,听說燕家的嫡長子燕無雙也失蹤了。說是消失,但所有人都清楚應該是沒了。」見玉熙一臉不解,紅珊說道︰「燕無雙是燕元帥最小的兒子,據說燕無雙自幼天賦過人,將來會是燕元帥的接班人。所以,燕無雙失蹤的消息讓很多人扼腕不已。」
玉熙雖然不懂軍事,但她卻肯定這事沒這麼簡單︰「還有呢?」
玉熙有些郁悶,上輩子的她別說朝廷大事了,國公府發生的事她都不知道,就算長大她對外面的事情也不太關心,所以這麼大的事她一點印象都沒有。要不然,她也能知道這事後來如何了。
紅珊不明所以︰「我打听到的就這些,姑娘若是還想知道,我讓我三哥去外向好好打听一下。」
玉熙點頭道︰「讓你三哥注意,量力而為,不要惹了人的眼,招上麻煩。」這麼大的事定然要掀起大浪,她只是想知道這些事的始末,可不想招惹麻煩。
紅珊笑著道︰「我三哥她有分寸的。」玉熙只是想知道外面的情況,並不是要做什麼,而她三哥打听的都是路人皆知的消息,並不顯眼,所以也沒有什麼危險科研。當然,對于一直處于深閨的玉熙來說,能得到這些消息已經很難得了。
朝堂正在為副帥張將軍將東胡人趕出銅城松了一口氣,可這個時候一本奏折到了皇上的御案。
這本奏折指責燕家三老爺跟東胡勾結,不僅將銅城的城防圖泄露出去,還將燕元帥的行軍路線泄露出去,這才導致銅城被破,無數百姓慘死。
玉熙听到這話,張了張嘴,問道︰「這個人得了失心瘋吧?」燕家的人跟東胡可是世仇,誰泄露城防圖也不可能是燕家的人。這幕後的人怎麼做出這樣的蠢事。
紅珊說道︰「我哥說燕家的三老爺的母親是東胡女,與燕元帥水火不相容。曾經還揚言要殺了燕元帥。」
玉熙道︰「沒有證據,這就是污蔑。」
紅珊搖頭說道︰「我哥說,人證物證俱全。」最後那句話才是重點。
玉熙听了這話心頭發涼。既然人證物證俱全,那就表明對方是經過精細的謀算,這次燕家可能在劫難逃了。咳,玉熙又一次嘆氣,為什麼上輩子她什麼事都不知道呢!
與此同時,雲老爺子望著不成人樣的雲擎,說道︰「今天晚上就走,跟著長青去榆城。」
雲擎有一瞬間的錯愕,榆城是西北的邊城,那里是秦家的地盤。而所有人都知道秦家與他們家一向不對付,讓他去榆城豈不是羊入虎口。不對,現在的問題是為什麼要他去榆城。雲擎問道︰「爺爺,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雲老爺子心口在滴血,說道︰「燕家老三確實跟東胡人有勾結,不過他只是一個替罪羊,真正的罪魁禍首是宋家。」
雲擎懵了︰「宋家為什麼要這麼做?」
雲老將軍面露悲嗆︰「為了皇位。只要有燕元帥在,皇上就廢不了皇後,也廢不了太子。只有燕家沒了,他們才沒有後患,才能鏟除了皇後跟太子,為宋貴妃跟九皇子鋪路。」
雲擎眼中迸射出仇恨的目光︰「爺爺,我們不能讓宋家逍遙法外,我們必須要讓他們血債血償,讓他們給我爹娘還有弟弟償命。」
雲老爺子的脊梁已將垮了,挺不起來了,躬著背說道︰「皇上寵信宋貴妃,寵愛九皇子,一直想讓九皇子取代太子。這次的事正好順了皇上的意。」要不然,宋家也不會如此囂張。
雲擎不相信地問道︰「爺爺,難道銅城十多萬百姓,數萬的將士,我爹我娘她們就這麼白白死了嗎?」
雲老先生說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現在若是與宋家相斗,除了將你搭進去沒有任何的益處。擎兒,宋家盡心謀算數年就為了這一天,他們肯定會對燕家趕盡殺絕。我們跟燕家關系親近,宋家定然不會放過。擎兒,你是我們剩下的唯一血脈了,你不能有事。」
雲擎哪里願意一個人走,說道︰「爺爺,要走一起走。」
雲老眼中流露出不舍,但他卻不能不將雲擎送走,因為他已經沒有辦法再保護自己的孫子了︰「「爺爺老了,走不動了。只要你好好的,爺爺也就心安了。」
雲擎就剩下雲老爺子一個親人了,讓他丟下祖父自己一個人逃生這個他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爺爺你不走,我也不走。」
雲老爺子厲聲說道︰「雲家就剩下你這麼一條根了,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雲家就絕後了。你讓爺爺到了地底下如何面對列祖列宗,啊……」
雲擎跪在地上,要死了不松口,說道︰「爺爺,你若不走我也不走。」祖孫相處這麼多年,雲擎對雲老爺子很了解。若是他走了,爺爺沒有了後顧之憂,到時候肯定會跟宋家的人拼命的。
雲老爺子望著自己含辛茹苦養大的孩子,眼楮干干的。他已經老了,也沒幾天好活的了,可他孫兒還小,還有著大好的時光。更重要的是,雲家的將來還要靠他重振門面。
雲老爺子沉默了許久,終于說道︰「好,你回去收拾,晚上我與你一起走。」
雲擎有些意外,他爺爺這次太好說話了。以妨有詐,雲擎不願意離開雲老身邊︰「東西讓郭循收拾就好了,我陪著爺爺你。」雲擎擔心雲老為了支開他,自己行事。
雲老也沒反對,點頭答應了,又說道︰「我已經派人去了銅城,到時候他們會將你爹他們安葬的。等你將來支撐了門庭,就去銅城將他們的墳遷入祖墳。」
雲擎忍住眼中的熱淚,點頭道︰「好。」
雲老自從知道大兒子死了以後,整個人仿若老了十歲,只是這幾天他一直挺著。因為他知道,若是他不挺住,唯一的孫兒也保不住了︰「擎兒,等到了榆城,你一切都要听長青的。」
雲擎直覺不好︰「爺爺……」
雲老擺擺手道︰「爺爺年齡大了,身體不好,記性也不好了。趁著我還記事,就將這些先告訴你,省得到時候忘記說了。」
這天,雲老與雲擎說了很多的話,都是交代他一些事情。說得雲擎心里慌得厲害,半步都不敢離開雲老。
雲擎醒來發現自己在馬車上,掀開車簾看著外面完全陌生的環境,再看著趕車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雲擎猜測此人應該就是爺爺說的長青。他以前听爺爺說起過長青這個人,此人武功高絕,只是臉上有疤,而且性情冷漠,所以一直深居簡出,不說府邸里的人就是他都沒見過。但這個人卻對雲家絕對的忠誠,因為他的命是爺爺救的。
雲擎心里慌亂之問道︰「我爺爺呢?」
長青面無表情地說道︰「老爺子在听到大爺死的消息就吐了血,要不是用了虎狼之藥,老爺子當時就去了。可即便如此,老爺子也撐不了幾天。」這意思就是說老爺子活不了多長時間。
雲擎呲牙裂目︰「我要回去,轉頭,我要回去。」他爺爺就要死了,他必須去送最後一程。
長青一巴掌甩在雲擎臉上,雲擎從馬車上跌落下來。長青冷聲說道︰「若是個男人就隨我去榆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你學到了本事再殺回京城滅了宋家。若是你要回京城送命,我不攔著,自己滾回去。」說是這麼說,他又怎麼可能讓雲擎回去呢!
雲擎呲牙裂木,理智告訴他不能回去,可是一想到爺爺孤身一人在京城直面死亡,他的心就仿若被刀絞了似的,就想沖回京城。從小到大雲擎從沒哭過,因為他信奉男人流血不流淚,可是現在,眼淚卻是不由自主地刷刷地往下掉。
長青面色一緩,不管如何,到底還是一個十歲的孩子︰「時間緊迫,給老爺子磕三個頭,我們就上路了。」
雲擎抬頭道︰「爺爺是不是要做什麼?」若不是爺爺有什麼計劃,完全用不著將他送走。
長青沒有回答雲擎的話,只說道︰「磕頭了就上馬車。再走一段路,我們就要改道了。」
長青沒有回話,就表示他的猜測是對的。雲擎忍著全身的疼痛爬了起來,朝著京城的方向跪下。
長青面上不顯,但心里也很悲痛。老將軍對他有再造之恩,看著老將軍落到這樣的境地,他也很難過,只是這是老將軍的選擇他也沒權置琢︰「快一些,早些到榆城,你也能早一日安全。」
雲擎朝著京城的方向磕了三個頭,每一個都很用力,磕完三個頭,額頭全都出血了。咬著牙站起來爬上馬車,對著長青說道︰「走吧!」
玉熙在內宅,得到的消息比別人晚很多。在她听到雲老將軍死在金鑾殿上,已經是事發後的第四天。玉熙非常驚訝,問道︰「怎麼會?」
紅珊說道︰「姑娘,雲老將軍在金鑾殿上說宋家為了奪取遼東的兵權勾結東胡泄露軍情,害死銅城數萬將軍跟無數的百姓。雲老將軍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說宋尚書是禍國殃民的逆臣賊子,要求皇帝嚴懲。」
玉熙急問道︰「然後呢?」
紅珊說道︰「雲老將軍拿出了證據,可是都被宋尚書給駁回了,還說雲老將軍誣陷他。雲老將軍氣急之下對宋尚書動了手,結果反而被宋尚書推倒在地。」頓了一下,紅珊說道︰「雲老將軍倒在地上,再也沒有醒來。現在外面所有人都說是宋尚書害死了雲老將軍。」
玉熙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皇上怎麼說?」
紅珊搖頭道︰「皇上罰了宋尚書一年的俸祿,還讓他在家閉門思過。其他就沒有了。」
雖然雲老將軍與她並沒有關系,但是听到這個消息,玉熙心里還是一陣陣發寒。這也叫懲罰,這跟撓癢癢有什麼區別。玉熙問了一個關鍵性地問道︰「雲家大公子雲擎呢?」
紅珊說道︰「有說雲擎去了遼東。遼東有懷東將軍的同僚跟舊部,去那里雲大公子就沒有性命危險。」雲老將軍鬧了這麼一場,宋家的人如何會放過雲家的人,不過雲家的人只雲擎一個主子。
外面的人這麼猜測也不無道理,畢竟遼東是雲家的大本營,離開京城去遼東才更安全。
玉熙自言自語道︰「原來是這樣。」她就說為什麼雲擎如此爽朗的人最後會變成殺人狂魔,原來是家變。
紅珊沒听到玉熙說什麼,笑著問道︰「姑娘,你說雲家大公子是不是真的去了遼東呢?」
玉熙沒有說話,這事再沒人比她更清楚了,雲擎沒有去遼東而是去了西北。只是這事就算玉熙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根據傳聞西北的守將秦老將軍與雲老將軍是死對頭,正因為如此所以才沒人會想到雲擎竟然會投奔了秦老將軍。一直到數年後雲擎在西北嶄露頭角,最後成為了人人懼怕的殺人狂魔,所有人才知道雲家跟秦家所謂的死仇都是騙人的。
紅珊見玉熙的樣子,繼續往下說︰「現在外面有人說雲老將軍其實已經病入膏肓,沒幾日活頭了。他故意在金鑾殿上發怒責打宋尚書,其實就是故意陷害宋尚書的。」
玉熙嘴角露出譏諷的笑意。
紅珊小心地問了玉熙︰「姑娘,你說到底傳聞是真的嗎?」她听得都迷糊了,分不清楚到底誰是誰非了。
玉熙沒說話,這件事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雲家如今是家破人亡,燕家也有被滅族的危險。不過雲老將軍現在這麼一鬧,燕家肯定不會被滅族了。皇帝就算不顧忌下面大臣跟百姓的意願,也得顧忌遼東十多萬將士。
玉熙說道︰「這些事告訴我就可以了,不要跟別人說起。」私底下說說就成,但要是敢在府邸里議論,到時候她都得跟著吃掛落。
紅珊點頭說道︰「姑娘放心,我不會亂說的。」她又不是沒長腦子,這種事听听就好,哪里敢拿出來議論。
讓紅珊出去以後,玉熙才輕輕地說道︰「都不容易。」雲擎背負了這樣的深仇大恨,性情大變是很正常的。就如她在火海之中重生,現在也在慢慢改變自己。
玉熙這會還稚嫩,不大會隱藏自己的情緒,自然而然上課的時候就受到了影響,這些都落入宋先生的眼中。
下完課,宋先生將玉熙留了下來,問道︰「怎麼了?心事重重的樣子?」
玉熙也沒瞞著宋先生,將自己听到的消息說了。當然,雲擎去了西北的事她肯定瞞著,只是說道︰「雲家滿門忠烈,卻落到這樣一個下場,我听了有些難過。」
宋先生愣住了,她沒想到玉熙是為了這件事而情緒低落。對于雲家的事她也也知道的︰「這也沒辦法,誰也沒有想到雲老爺子會突然沒了,要怪就怪東胡蠻子。」
玉熙眼楮瞪得有銅鈴那般大︰「听說雲老將軍身體硬朗,一頓能吃兩碗飯,怎麼可能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死了呢?」
宋先生說道︰「宋家人再傻,也不敢在金鑾殿上謀害雲老將軍。其實這件事得從另外一面看,雲老將軍死在宋尚書的面前,所有人都會認定他是被宋家的人謀害的。雲老將軍,這是用自己的命在算計宋家人。」雲家滿門忠烈,雲老將軍就這麼死得不明不白,如何讓天下百姓跟遼東的將領信服。一個處理不好,遼東就會亂。遼東若是亂了天下也會大亂。所以這次,宋家面上沒什麼,但是他們想要徹底掌控遼東二十萬大軍,那是不可能的。
玉熙自然知道宋家的人不可能這麼蠢,但雲老的死卻是宋家的人脫不了干系︰「若這事是雲老將軍故意為之,我反而更難受。」
宋先生奇怪地問道︰「怎麼說?」
玉熙低著頭說道︰「雲老將軍是一個馳聘沙場的將軍,若不是沒有辦法,他又怎麼會選擇這樣一種窩囊的死法。」
宋先生听了這話,望著玉熙眼神極為復雜。
玉熙察覺到宋先生的審視,心頭一顫,她怎麼就將心里話給說出來了。玉熙心里非常懊惱,硬著頭皮說懂啊︰「先生,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宋先生搖頭說道︰「你說得對,雲老爺子選擇這樣一種死法是無奈之舉,是朝廷的悲哀。」如今朝廷內憂外患,一不小心可能就會天下大亂,可皇帝驕奢****,只好享受,寵信宋貴妃,重用宋懷瑾兄弟,壓根就不在意老百姓的死活。
玉熙不願意再繼續說這個沉重的事,當下轉移了話題,說道︰「先生,我不想學畫了。」
宋先生問道︰「為什麼不想學畫了?」
玉熙說道︰「我想在刺繡上面多花些功夫,我的願望是能繡出雙面繡來。」她不想學畫,其實是想將時間省下來看醫書。這次朝堂發生的大事,讓她不由有想起上輩子流民四起的亂相。這讓玉熙有一種危機感。雖然這種危機感很奇怪,但她還是決定順從本心行事。
宋先生說道︰「學刺繡是好事,但你太入迷了。」刺繡很耗精神,不說一副大的好繡品常常需要花費幾年的時間才成,就是一件衣服一個荷包或者一塊帕子就得耗時間。玉熙以後嫁人要主持中饋,要教養孩子,要各種應酬,哪里有時間做繡活。
玉熙沒半點遲疑地說道︰「先生,相比畫畫,我更喜歡刺繡。」
宋先生沒同意玉熙的請求,若是玉熙將來只有畫藝拿得出手,也太掃她的面子了,所以她采取了一種折中的法子︰「畫藝要學,不過以後我不會再給你額外布置課業了。」
玉熙不大滿意這個結果,但她知道宋先生已經做出讓步,她不能得寸進尺。萬一宋先生不讓她旁听了,哭都沒地找去。
六月的天,熱得讓人心煩。
玉熙從學堂出來,回到薔薇院,取了帕子擦了滿額頭的汗珠,嘀咕著說道︰「怎麼這麼熱呀?」以前她沒覺得夏天有這麼熱呀!現在才六月,還不是最熱的時候。
墨菊端來一碗冰鎮酸梅湯︰「姑娘喝一碗,喝了就會涼爽了。」
玉熙喝完一碗酸梅湯,舒暢了許多︰「幸好中午不用回來,要不然非得熱死。」天氣太熱,宋先生中午就讓玉辰跟玉熙留在玉蘭苑。
墨桃一邊用白娟地繡孔雀團扇給玉熙扇風,一邊說道︰「這都半個月沒下雨了,天氣自然悶熱。若是下一場雨,就涼爽了。」
墨菊快言快語道︰「自從邊城的事出來以後,就再沒下雨了。現在外面的人都在說這是老天的責罰。」
玉熙覺得這是無稽之談︰「老天爺要懲罰也該懲罰宋家,怎麼會折騰百姓呢!也不知道是誰傳出這樣惡毒的傳聞。」
雲老將軍的死,朝臣紛紛上折子要求皇帝重新會審銅城事變。可惜皇帝這邊同意三司會審,聖旨剛下燕老三就在天牢畏罪自盡。燕老三一死這事就陷入了僵局。不過也因為雲老將軍這一鬧,燕家的人沒因為燕老三而牽連進去,皇後跟太子暫時也安穩。京城,面上又恢復了往常的平靜。
玉熙以前再不管事,但像太子被廢這種大事還是知道的。按照記憶,太子也是數年後才廢的。
正想著事,丫鬟說方媽媽過來了。
方媽媽這次過來,是有一件事要與玉熙商量的︰「姑娘,上元街上有一店鋪出售。我私底下打探過,那店鋪大概在四千兩左右。」也是方媽媽知道玉熙想要置辦產業,所以她就覺得這是一個機會。
玉熙皺了一下眉頭,問道︰「包子鋪一年租金就要三百兩,這店鋪才四千兩,是不是不大妥當?」玉熙覺得這店鋪有些便宜,怕其中有詐。
方媽媽忙說道︰「姑娘,那家店鋪沒有後院,所以才賣四千兩。若是姑娘要買,價格還可以往下壓一壓。」
听了這話,玉熙也點了下頭︰「我跟大伯母說一聲,讓向管家去看看,若店鋪確實不錯那就買了。」
方媽媽將自己的打算說了一下︰「姑娘,若是這店鋪買了我們也不用租出去,直接用來賣雜貨,到時候肯定能賺錢。」
玉熙很奇怪地問道︰「賣雜貨能賺錢嗎?」
方媽媽如今可有心得了︰「姑娘是不知道,像綠豆糕、糖果什麼等物在上元街很有行情。姑娘是不知道,上元街的那些個商鋪賣的這些個東西味道都不怎麼樣,但生意都很好。若是我們自己做的賣,到時候不愁沒有銷路。」
玉熙想也不想就搖頭否決了︰「不成,媽媽,你忙包子鋪已經夠辛苦了,再多開一家店鋪,身體肯定受不住。」
方媽媽笑道︰「我準備再去買兩個人,到時候教她們做就成。那店鋪離包子鋪不遠,到時候做糕點什麼的可以在包子鋪做。」包子鋪中午跟下午沒什麼生意,若要做糕點糖果這類東西,到時候中午跟下午就不做生意了。
玉熙以前並不通庶務,但現在卻是努力在學。可就算現在學了一些,在外磨練一年的方媽媽也比她強多了去︰「媽媽覺得可以,那就試一試。不過可不能累著自己,要不然兩個店鋪我都不開了。」
方媽媽笑著說道︰「姑娘放心,我不會累著自己。我還要看著姑娘長大成人。」嫁人的話就直接省略掉了。
買店鋪的事得趕早,要是晚了就會被別人買走了。送走了方媽媽,玉熙就去了正院尋秋氏,說了自己想買鋪子的事。
秋氏嚇了一大跳︰「買鋪子要花不少的錢?你哪里來那麼多錢?」
玉熙早準備好說辭︰「我娘過逝的時候給我留下一點錢,這事只有方媽媽一個人知道。以前方媽媽覺得這是我娘留給我的嫁妝,所以準備過些年再告訴我。現在方媽媽在外經營包子鋪,想事也跟以前不一樣了,覺得這錢壓在箱子底下也是死錢,還不若置辦產業,這樣每年有收息手頭也活泛。」雖然眾人都知道她娘拿了嫁妝去給娘家人打點,但是否真的一點都不留給她,外人是不清楚的。如今她說她娘留了錢,大半人還是會相信的。
秋氏有些驚訝,她還以為寧氏一分銀子都沒給玉熙留呢︰「你娘給你留了多少銀子?買一個店鋪,就算是在上元街,一個店鋪也需要三四千兩。」上元街雖然比不上東西兩街,但上元街的位置也不錯,周圍居住的人家手頭都有兩活錢,在那邊開店鋪生意也很不錯。所以那邊的鋪子,也不便宜。
玉熙說道︰「一萬兩。」
秋氏嚇了一大跳,竟然會有這麼多?她記得寧氏的嫁妝也就兩萬兩出頭,竟然會給玉熙留一萬兩。都說寧氏將嫁妝用掉了,看來傳聞不可信︰「確定嗎?」
玉熙將放在袖子里的銀票遞給秋氏說道︰「這是銀票。」玉熙特地要求對方銀票一定得是六年前發行的。
秋氏接過銀票看了下,她經手的銀票很多,拿在手上就知道是真是假的︰「這銀票是真的。」說完後問道︰「玉熙,你真準備要買在上元街嗎?上元街的店鋪買下來,到時候租出去租金並不多。」上元街的店鋪一年租金有三百兩已經算是很高的了。
玉熙將方媽媽的打算說了一下︰「我覺得方媽媽這法子可行。」方媽媽說得頭頭是道,玉熙覺得開個雜貨鋪,肯定比出租賺錢。
秋氏听了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說懂啊︰「這樣,我讓向管事去打听一下,若是真如方媽媽說的,這店鋪我們可以買下來。」頓了一下,秋氏又說道︰「玉熙,那假店鋪大概三千多兩就能拿下來,剩下的這六千兩你打算如何處置?」
玉熙望著手上的銀票,問道︰「伯母,我還想置些產業。伯母說置辦什麼產業好呢?」她手上看著錢是不少,但其實僅連在東西兩街買一個鋪面都不夠,那輛地方的鋪面上萬兩都是打底的。而玉辰在西街跟東街的兩個鋪面每年只租金就有四千多兩。
秋氏考慮到玉熙的實際情況,建議玉熙買田產︰「我的意思是最好置辦田產,田產旱澇保收。」
玉熙也更趨向買田產,田產雖然收益不高,但勝在穩妥,而且年年都有。若是到時候開雜貨鋪子,莊子上的東西也有銷路。想到這里,玉熙靈光一閃,說道︰「伯母,若是買田產,我想最好是帶有山林的。到時候在山上種果樹,做了果脯拿去雜貨鋪賣。」
秋氏並不看好玉熙的想法,不過山林的價格都不貴,買一兩座山林也沒什麼問題︰「若是要帶山林的田產,那位置可能會比較偏僻。」京城附近肯定是沒有了,要有也都給人家佔了去。
田產不如店鋪,地段偏一些也沒關系。玉熙點頭道︰「可以的。」
玉熙要置產這麼大的事,肯定瞞不過老夫人。秋氏干脆帶了玉熙去見了老夫人,將這件事說了。
老夫人听到寧氏留下一萬兩銀子,神色微動。不過她的異樣沒人看得出來︰「你什麼時候知道銀子的事?」
玉熙說道︰「今天才知道的。」
老夫人問的問題都是在點子上︰「為什麼方媽媽以前不說?現在才說?」
玉熙將跟秋氏說的話重復了一遍。
老夫人也從中找不著破綻。因為不是要她拿錢出來給玉熙置辦產業,老夫人自然沒什麼意見︰「既然四丫頭你有這個成算,老大媳婦你幫著她看看哪里有田產可買。」玉熙手頭上的東西將來都得當成嫁妝,東西越多,將來嫁妝越豐厚,國公府的名頭也好听。
人都出去,老夫人這才放下手里的佛珠,與身邊的羅媽媽說道︰「去問問申婆子,四姑娘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
羅媽媽心頭一凜︰「老夫人認為這錢不是寧氏留給四姑娘的?」
老夫人很肯定地說道︰「寧氏嫁妝總共也才兩萬多兩,當時寧家出事急需銀子打點,寧氏的田產鋪子賣的價格都不高,就算她給四丫頭留了銀錢,能留下三四千兩就很不錯了,怎麼可能留下這麼大筆的錢。」老夫人倒沒懷疑這些錢是玉熙賺的。只是玉熙當初開包子鋪當過首飾,所以她懷疑這些錢也是玉熙當首飾當得。
羅媽媽卻覺得這銀子是寧氏留下的︰「老夫人,一萬兩銀子可不是小數,若這銀子是姑娘當首飾得的,那首飾不得都當光了。這麼大的事,申媽媽不可能不知道。」這麼大的時候,申媽媽知道,肯定會第一時間過來告訴她的。
老夫人也是有這個顧慮,當時才沒吭聲︰「去問問。」
羅媽媽出去,沒多久就回來了︰「老夫人,申婆子說登記在冊的首飾全都完好無損地鎖在匣子里。」
老夫人又轉動起了佛珠,問道︰「最近四姑娘有什麼異常?」
羅媽媽搖頭道︰「這段時間四姑娘除了時常說覺得疲憊,其他沒任何異常。」疲憊那是因為用功過度,這不算異常。
老夫人疑惑了︰「莫非還真是寧氏留下來的。」老夫人再如何精明,也不可能想到這錢是玉熙賺的。
羅媽媽說道︰「老夫人,寧氏也是個當娘的,不可能不給自己兒女留一點錢財。我覺得這錢應該是寧氏留下來的。」一來眾人不可能想到這錢是玉熙賺的,二來玉熙找的借口也合情合理。
老夫人想著寧氏寧願將這筆錢給一個老媽子管著,也不讓她保管,這等于是說寧氏相信一個老媽子也不相信她了,這讓老夫人心里頭就不舒服她有多喜歡玉熙的親娘蔣氏,就有多討厭寧氏。不過人已經死了,再追究這些也沒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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