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1日星期日

{嫡女韓玉熙} 前世今生(1)

京城的城牆高大巍峨,好似巨人似的屹立在那里。

    玉熙滿臉的驚喜地看著城牆。從莊子上逃出來到現在她徒步走了半個月,忍凍挨餓受盡了苦楚,終于要到家了。

    城牆上的守衛看著玉熙狠命地敲城門,厲聲叫道︰「趕緊走開,要再不走開不要怪我不客氣。」京城的城門一個月前就關了,沒有文牒不準出入。

    玉熙仰頭大聲喊道︰「我不是難民,我是韓國公府的姑娘,求你們打開城門放我進去吧!」

    守門的士兵覺得很有趣,這年頭什麼人為了活命什麼樣的謊話都能說得出來︰「你怎麼不說你是皇後娘娘的妹子。」士兵倒不是譏諷,當今皇後就是出自韓國公府。這女子說自己是韓國府的姑娘,可不就是皇後娘娘的妹子。

    玉熙立即叫道︰「皇後娘娘確實是我的姐姐。」她跟皇後是同父異母的姐妹。

    城門口傳來一片笑聲,守城的士兵懶得再廢話,對付這樣的人武力震懾最有效果。此人拉起弓箭,準備射城牆下的女子。不過卻被旁邊滿是胡子的一個士兵也阻止了,胡子男冷著連說道︰「將弓箭放下,朝一個手無寸鐵的婦孺下手,你不覺得丟人嗎?」那些流寇強盜不能殺,只能欺負這些婦孺,算什麼英雄好漢。

    年輕的士兵放下弓箭,不敢再射了。

    胡子男朝著玉熙叫道︰「西邊有難民營,你若是想活命就往西邊去。」他也算是給這個女人指了一條活路了。

    天漸漸暗下來,風吹在身上,玉熙冷得直打哆嗦,當下不得不拄著手里的木棍一步一步朝著西邊的難民營走去。

    災民太多,朝廷怕不安置好這些人會有****,所以劃出西邊一塊地給他們,每日再施兩頓粥,讓他們能活下來,這樣他們也不會鬧事。

    難民營建了不少的木屋,不過這些不漏風不進水的木屋是沒玉熙什麼事了。難民營里的一個婦人將她帶到用樹枝跟樹葉搭建的茅草棚前,說道︰「這茅草棚原先住的人今早上死的,正好空出來了,你就住在這里吧!」

    玉熙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越發白了,嘴唇蠕動了半天,才說了一個字︰「謝謝。」

    婦人看了玉熙一眼,瞧著行為舉止像是大家閨秀,也不知道怎麼落到這般田地。不過她自己也無暇顧及,哪里還能顧及眼前的女人,她面無表情地說道︰「晚上不要出去,要不會有危險。」

    玉熙這半個月受到不少的驚嚇,好在她為了逃避危險不僅臉上抹得髒兮兮的,身上還涂了一種草,一種散發出腥臭味的藥草,這也是為什麼她能安然走到城門口的原因。

    玉熙鑽進茅草棚,一股異味撲面而來,再加上她身上的腥臭味,混合的味道讓人聞了要嘔吐。玉熙咬著牙忍住了,晚上能有這樣一個茅草棚已經很不錯了,至少茅草棚能擋風。

    走了一天的路,玉熙已經異常疲憊,躺在茅草棚里很快就睡著了。睡到半夜給餓醒了,她不敢出去,一直捂著肚子撐到天亮。

    難民營一天施兩頓粥。玉熙一直到等臨近中午,餓得頭昏眼花,這時難民營才開始施粥。她從茅草棚找出來一個布滿口子的木碗。與其說木碗,不若說是空心的木頭。

    難民營的秩序還不錯,沒有出現搶奪的事情。一碗粥下肚,玉熙覺得胃舒服了許多。她也不回茅草棚,而是問起了施粥的人︰「大哥,我們吃的糧食是從京城送來的嗎?」

    等知道這糧食是從京城送來的,玉熙就想著得尋到送糧的人請他們幫自己送個口信到國公府。她運氣還不錯,傍晚的時候就見到送糧的人了。

    送糧的人聞著玉熙身上的味道,大半都捂著鼻子。其中一個長著國字臉的男子站出來問道︰「你攔住我們有什麼事嗎?」

    玉熙忙說道︰「我是韓國公府的姑娘,我想請你幫我到國公府送個口信,讓國公府派人來接我。」

    這男子面色驚疑,國公府的姑娘怎麼會在難民營,這太奇怪了︰「你是韓國公府的哪位姑娘?」

    玉熙臉色一僵,艱難地說道︰「我是韓國公府的四姑娘。」她除了是韓國公府的四姑娘,還是吏部尚書的兒子江鴻錦的妻子。只是她恨江鴻錦,恨江家所有的人,所以不願說自己是江家的人。

    這話一落,當中一個穿著豆綠色衣裳的人嗤笑道︰「你冒充什麼人不好非得冒充一個死人。江家大奶奶半個月前在莊子上被強盜殺死了,訃告都發了,棺木也在數天前都下葬了。」這事他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江鴻錦太有名了,那可是周朝最年輕的狀元郎

    玉熙听到這話渾身哆嗦,她沒想到江家的人這麼狠,尸身多沒找著就對外宣布她死了︰「我沒有死,我從莊子上逃了出來。」

    那男子不屑道︰「那伙強盜窮凶惡極從不留活口,別說你,就是五大三粗的男子都逃不過。」

    玉熙咬著牙一字一句說道︰「強盜沖到莊子上的時候我正好在後山摘花,也是這樣我才逃過這一劫。」她看到莊子上燃起的熊熊大火,哪里還敢回莊子上,直接從後山逃出去了。

    國字臉的男人望著玉熙,問道︰「你身邊的丫鬟婆子呢?」大戶人家的夫人身邊丫鬟婆子一堆。

    玉熙緊緊握住雙手,慢慢地說道︰「我身邊只一個婆子伺候,那婆子的丈夫孩子都在莊子上,見山莊出事,她丟下我自己跑回莊子上去了。我沒有騙你們,我真的是國公府的四姑娘。」逃亡的路上,她將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換成吃的,導致一件信物都沒有。當下只能哀求國字臉的男人︰「我求求你幫我給國公夫人遞個口信,她知道我沒死一定會派人來接我回去的。」

    國字臉的男人滿是同情地看著玉熙,說道︰「就算我願意幫你帶了口信,也不會有人來接你的。」

    玉熙搖頭說道︰「不可能,大伯母知道我沒死一定會派人來接我的。只要你幫我帶了口信,我回去以後一定重謝。」

    國字臉的男子覺得玉熙的智商堪憂,直接說道︰「就算你真是國公府的四姑娘,你失蹤半個月,回去後也不會有你的活路。」失蹤半個月的女人哪里還有清白可言,這也是江家為什麼對外宣布她被強盜殺死的原因。同理,韓國公府也丟不起這個臉。所以,這女人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條。

玉熙坐在地上,整個人都是懵的。這半個月她能支撐下來是因為她相信回到京城就會沒事了,可如今國公府跟江家都對外公布她已經死了,那她堅持下去還有什麼意義?就算挨過了今天,挨過這場災難,以後怎麼辦?在世人眼里她已經是一個死人了。天下之大,已經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走遠了,穿著豆綠色衣裳的男子這才開口問道︰「大哥,你干嘛跟她說這些?莫非你還真相信她是江家的大少夫人?」其實是他自己有些相信了,雖然這女人身上味很難聞,但這女人的行為舉止瞧著就不像是山野婦人。

    國字臉的男子回頭望著坐在地上已經陷入呆傻的女子,搖頭說道︰「相不相信又有什麼關系。」都已經這樣了,真相如何都不重要。

    綠衣男子听到這話,就知道這女人真的是國公府的姑娘了。他也起了八卦心︰「說起來江家大奶奶為什麼會被送到鄉下莊子上去?」若是在京城也不會落入到這樣悲慘的境地了。

    國字臉男子說道︰「江家大奶奶是因為謀害子嗣才被送到莊子上去,這已經是一年半前的事了。」這事當初被傳得沸沸揚揚,京城很多人都听說過。

    綠衣男子臉上的同情之心一下沒了,只留下滿滿的厭惡。孩子多麼無辜,也虧這女人下得了手︰「這樣的毒婦,死有余辜。」

    國字臉男人搖頭說道︰「大戶人家里面的事哪是三言兩語說得清楚的,這里面的水深著呢!」見綠衣男子還想再問,當下說道︰「趕路了,這些事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當成談資說兩句就夠了,深究下去沒任何的意義。

    綠衣男子見狀也就不再相問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蒙蒙細雨,雨絲飄落在玉熙的臉上,冰冰涼涼,寒到心底。

    玉熙爬起來,蹣跚地走回了茅草棚。可惜茅草棚能擋風卻遮不了雨,雨水從縫隙里鑽進來。

    玉熙蜷縮在角落里沒有動彈,呆愣愣地看著棚頂凝聚的水珠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身上。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落到這般地步。她雖然自幼喪母,不得祖母跟父親的喜愛,後母也不是個善茬,但有大伯母護著,她在韓家日子過得也算舒心。等她及笄到了要嫁人的年齡,大伯母又給她幫她挑了娘家的佷子。

    大伯母的娘家佷子她見過,樣貌才情不出眾,但她很滿意,因為對方是個性子寬厚的,而且未來的婆婆對她也和善。秋家與國公府也算門當戶對,這門親事也不差,祖母跟父親也沒有反對。就在兩家要定親的關口,江鴻錦上門求娶她。

    江鴻錦是京城有赫赫有名的大才子,長得英俊瀟灑,據說性情也很溫和,是京城待字閨中的姑娘最想嫁的人。可惜,這里面的人不包括她。她雖然不聰明,但她知道她跟江鴻錦天差地別,一點都不般配,江鴻錦上門求親一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明知道對方心懷不軌,她又如何願意嫁。

    父親知道她不願嫁,扔給她一條白綾說道「要不嫁,要不死,兩條路你選一條。」

    她不想死,所以她嫁了。她的預感很快得到了證實,洞房花燭夜江鴻錦沒進新房。新婚之夜新郎不願圓房這是何等的恥辱,她成了江家的笑柄。

    婆母的冷眼,小姑的刁難,妯娌的譏諷,下人的輕視,讓她在江家舉步艱難。六年,她被江家的人整整折騰了六年,而不管她遭受白眼與譏笑,受了多少苦楚,江鴻錦從始至終從沒為她說過一句話,好似她不是他的妻子而是隱形人。

    有一次,她終于忍耐不住沖到書房質問江鴻錦為什麼要娶她?為什麼要毀了她一輩子?若不是江鴻錦,她嫁到秋家,定然過著相夫教子的平穩日子。可江鴻錦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什麼解釋都沒有,讓書童將她趕出書房,

    說起來真是好笑,成親六年她還是清白之身,可江鴻錦身邊伺候的丫鬟卻有了身孕。更可笑的是那個丫鬟的孩子掉了江家的人竟然誣陷是她下的毒手。

    她沒叫冤,也不為自己辯解,她只求下堂。哪怕去庵堂,哪怕青燈古佛相伴一生也比呆在江家強。可是江鴻錦卻不願意寫休書,而是將她送到鄉下的莊子上去。

    在鄉下一年多,是她到江家幾年日子過得最為平靜的日子。可惜卻沒料到大白天莊子上來了強盜。九死一生,歷經千辛萬苦逃回京城,卻沒料到竟然會是這麼一個結果。

    身體越來越冰涼,眼皮一次重似一次,呼吸也越來越艱難,玉熙知道她怕是抗不過今晚了。

    玉熙喃喃道︰「江鴻錦,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要上門求娶她?為什麼娶了她又將她當成隱形人?為什麼寧願放她到莊子上也不寫休書。為什麼?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如今要死了,都不能知道答案了。連死,都要做個糊涂鬼。

    就在這個時候,她听到有人大聲地叫道︰「這里又死了一個,將她搬出去跟之前死的那幾個一起燒了。」難民營的人死了都是直接燒掉,要不然尸體腐化會產生瘟疫

    玉熙听到這話,低低地說道︰「我不要火燒。」她不怕死,但她不要被火燒,不要尸骨無存。

    搬尸體的人感覺到玉熙動了一下,咦了一聲,然後說道︰「大蒼頭,這個女人還沒有死透。」所謂沒有死透表示還存著一口氣。

    叫大蒼頭的人望了一眼玉熙,說道︰「燒了。」尸體都是一天處理一次。若是現在不處理就得等明天再燒,萬一留出禍害怎麼辦。難民營幾千號人,可不能大意了。

    痛,好痛,刺骨的疼痛終于讓玉熙睜開了眼楮。玉熙看到面前一片火光,眼中迸射出無與倫比的恨意︰「江鴻錦,若是有下輩子,我定也要你尸骨無存。」


清晨,萬籟俱寂,東邊的地平線泛起的一絲絲亮光,浸潤著淺藍色的天幕,新的一天從遠方漸漸地移了過來。

    「姑娘,姑娘,姑娘你醒醒,姑娘,求你了醒醒……」。

    玉熙睜開眼,看見她身邊坐著一個臉圓圓的,梳著圓髻,穿著青色衣裳,年齡在三十左右的婦人。

    婦人看到玉熙睜開眼楮,驚喜萬分,叫道︰「姑娘,姑娘你醒了,姑娘你終于醒了。」

    玉熙看著面前的人一怔,方媽媽這是來接她的。也好,方媽媽能來接她,表示她很快能見著娘了。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娘呢!

    方媽媽摸著她的頭,歡喜地叫道︰「姑娘,你的燒退了。」只要退燒了就表示危險期度過了。

    玉熙想詢問這是哪里,可等她開口才發現喉嚨火辣火辣的,都快冒火了,那里還說得出話來。

    方媽媽雖然看到玉熙呆呆傻傻的樣子並沒有多想,姑娘剛昏迷了幾天才醒來,反應慢幾拍也是正常的︰「姑娘,你餓不餓?我給你盛碗粥去。」

    玉熙點了一下頭,三下五除二,吃完一碗小米粥︰「再來一碗?」實在是太餓了,逃難這段時間她就沒吃過一頓飽飯。

    方媽媽見玉熙一眨眼就吃了一碗白米粥,臉上露出了笑容。听到玉熙說還要越發高興了,胃口這麼好代表著病快好了。

    玉熙吃完粥才開口問道︰「媽媽,這是哪里?」

    方媽媽面色一僵,過了會才說道︰「姑娘,這里是青竹小築。」方媽媽見玉熙一臉的茫然,解釋道︰「姑娘,雖然青竹小築位置是偏了一些,但到底還是在國公府內,姑娘不用害怕。」

    玉熙自言自語道︰「青竹小築?」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過。

    方媽媽看著玉熙的樣子,鼻子酸酸的︰「姑娘不記得了?你得了天花,大夫人將你挪到這里。姑娘你不要擔心,你現在退燒了,病馬上就能好,我們很快就能搬回薔薇院了。」老夫人是想將姑娘挪到鄉下的莊子上去,幸虧被大夫人阻攔了。

    玉熙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這里熟悉了。她出天花的時候就住在青竹小築,住了一個多月。

    方媽媽不知道玉熙所想,只以為玉熙是在難過︰「姑娘,我知道你難過,不過現在當務之急是好好養病。」

    玉熙腦子短路,無意識地應了一聲。

    方媽媽說道︰「姑娘,那你再眯會,我給你熬藥去。若是有不舒服,姑娘你叫我一聲,我就在外面。」

    玉熙點頭道︰「好。」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照在玉熙的身上。玉熙看著自己變小的雙手,低低地說道︰「我又活了?」

    方媽媽端了藥進來,說道︰「姑娘,來,將藥喝了,喝了藥你很快就能好了。」

    以前玉熙喝藥都得讓方媽媽又哄又騙,這次玉熙眉頭都不皺一下就將一大碗藥給喝完了。

    藥里放了安神的藥材,玉熙喝了藥沒一會就睡著了。這一覺睡到大下午。醒來以後看了一下四周,又掐了自己一下,很疼︰「我真的活過來了。」並且還回到小時候。

    方媽媽見到玉熙醒來,立即端上熬好的小米粥。

    玉熙望著碗里的小米粥,突然想起一件事。青竹小築位置偏僻,加上她是出天花,所以挪到青竹小築後是由方媽媽做飯的,大廚房那邊每天只早上送一次東西過來。可廚房那邊中間卻接連兩天沒送東西過來,方媽媽去要東西時被那些人誣陷她想將天花病毒傳染給府邸其他人。要不是方媽媽早被她娘放了身契是良民的身份,怕是當場就要被打死了。事後,方媽媽就被趕出了國公府。也因為這件事,讓方媽媽一直郁郁寡歡,沒多久就去世了。

    玉熙問道︰「廚房是不是這兩天都沒送東西過來?」

    方媽媽非常驚訝,這件事她根本沒跟姑娘說,也不知道姑娘是怎麼知道的︰「姑娘,廚房那邊可能是有事耽擱了,估計晚些時候就會送東西過來。」

    果然如此,玉熙冷笑道︰「媽媽,廚房的東西緊著點用吧!」大伯母是當家主母,有大伯母照佛廚房的人哪里敢故意拖延,這里面一定有貓膩。

    玉熙的娘寧氏對二少爺韓建業有救命之恩。國公夫人秋氏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寧氏救過她兒子她就將這份恩情還給玉熙。上輩子也是因為有秋氏的照佛,玉熙才能安安穩穩長大。後來要不是江鴻錦突然冒出來,她就會嫁到秋家去,嫁給秋家的三少爺,大富大貴的日子肯定沒有,但肯定會過得平樂安福。

    方媽媽強笑道︰「姑娘放心,我會緊著用的。」東西沒送來還是小事,讓方媽媽焦心的是大夫到現在都沒來。

    玉熙以為方媽媽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直接將自己心里所想的說出來︰「媽媽,廚房沒送東西過來肯定是有人授意的。你千萬不能出去,你要出去了就著了人的道,以後就再不能陪再我身邊了。」說到這里,玉熙的眼淚落下了︰「媽媽,娘走了,我身邊只有你了。你要有個什麼我以後怎麼辦?」有

    方媽媽抱著玉熙說道︰「姑娘放心,我不會出去的,我會一直守在姑娘身邊。」

    玉熙點了一下頭,說道︰「今天大夫是不是沒來?」

    這一年天花肆虐京城,不少人感染了天花,特別是不少孩子都感染了。國公府也有兩個孩子感染了天花,一個是她,一個是她同父異母的三哥韓建暉。她三哥那邊就有老夫人從宮里請來的太醫診治,而給她看病的是大伯母在外面請來的大夫。饒是如此,老夫人听說給她看診的大夫醫術不錯,也叫大夫叫走了。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方媽媽面色一變,沒想到姑娘病了這一場變的這麼敏銳了︰「姑娘放心,若是大夫晚上還沒來,我去求大夫人。」

    玉熙搖頭道︰「不用,我已經退燒了,不會有事了。」上輩子能熬過來,這輩子肯定也不例外。

    晚上,又是小米粥。

    方媽媽有些難過,本來姑娘大病初愈需要吃一些好的補一下,可現在只能吃這些︰「姑娘,將就著吃點吧!」也幸虧廚房還留下一袋米,要不連小米粥都吃不上。

    玉熙輕輕一笑︰「無妨。」能有小米粥喝已經很不錯了,上輩子她諸多挑剔,這輩子再不會了。挨過餓才知道能不餓肚子是多麼的幸福。

    喝完粥,玉熙說道︰「媽媽不用著急,大伯母很快就知道這事的。明天早上,東西應該會送過來。」這幕後的人能將消息瞞兩天已經非常了不起了,也是府里這幾天事情太多太雜,要不然早就該給發現了。

    方媽媽嘴唇動了一下,為了怕玉熙多心不敢說什麼︰「嗯,明日廚房的人肯定會過來。」只希望明日大夫也會過來。

    國公夫人秋氏這幾天忙得很,里里外外一堆的事,家里又有兩個孩子感染天花,還要伺候老夫人,她都快累趴下了。

    秋氏的陪房汪媽媽見她面色不對,問道︰「夫人,怎麼了?是不是三少爺不好了?」

    秋氏沒有接話,只是問道︰「我讓你去外面請大夫,怎麼到現在都沒消息?」也虧老夫人做得出來,听到白大夫醫術不錯竟然直接將人叫走,根本不管還在昏迷的玉熙。

    汪媽媽搖頭說道︰「夫人,你也知道現在外面是個什麼狀況。現在去要找大夫,哪里找得著呀!」赤腳大夫他們國公府不要的。

    秋氏面色很陰沉︰「那孩子怕是凶多吉少了?」三少爺這里有太醫診治都沒醒,玉熙估計是熬不過去了。

    汪媽媽寬慰道︰「夫人已經做得夠多了。」本來老夫人的意思是將四姑娘送出府去的,是自家主子將四姑娘留在府邸,還費了老大勁請來了名醫白大夫給她看病。沒自家主子,四姑娘怕是早沒了,哪里還能堅持到現在。

    秋氏面色很沉重,她答應過寧氏會照顧好玉熙,將她撫養成人,可現在她卻要食言了。

    這時,丫鬟柳月走了進來,說道︰「夫人,大廚房這兩日都沒送東西到青竹小築去。」

    秋氏正懊惱著,听了這話一巴掌排在桌子上,怒道︰「誰這麼大膽?敢克扣四姑娘的東西?」沒想到這兩日一忙就有人鑽空子。

    柳月小聲說道︰「奴婢問了送東西的那婆子,那婆子說四姑娘已經昏迷三天,她覺得東西送過去也是浪費,所以就偷了個懶。」

    秋氏才不相信這話︰「把人綁了,好好審問。」

    汪媽媽忙勸說道︰「夫人,現在府里是多事之秋。若是老夫人知道肯定要對你不滿的。夫人,這事不宜大動干戈。」廚房的管事娘子是老夫人的陪房,平日她家夫人都要給三面臉面。若抓了那婆子牽扯出管事娘子,到時候自家夫人也得不到好。

    秋氏沉默了一下,然後問道︰「這事為什麼到現在才發現?」兩天,整整被瞞了兩天?這代表什麼?代表著有人輕而易舉就能欺瞞她。這次是玉熙的事,下次又會是什麼事。想到這里,秋氏就不準備這麼輕易揭過。

    汪媽媽臉色一變︰「是老奴的失職。」其實主要是汪媽媽沒將玉熙放在眼里,關注少了,也就被人鑽了空子。

    汪媽媽是秋氏的陪房,但卻不是心腹。秋氏的心腹是李媽媽。不過前幾天李媽媽著涼發燒了,正巧這段時間風聲鶴唳,秋氏就讓李媽媽在家休息。要是李媽媽在,絕對不會出這樣的紕漏。

    秋氏站起來說道︰「去青竹小築。」


 睡了一個白天,晚上玉熙睡不著了。透過窗戶,玉熙看著窗戶外的那幾株青竹,那清脆的綠色,生機盎然。

    國公府的第三任國公爺愛竹成痴,所以耗費巨資種出了這片竹林,又在竹林之中搭建了一座院落,這就是青竹小築的由來。只是竹林位置偏僻,加上住在這里的人都沒能善終,久而久之,這院子被視為不祥之地,也就荒廢沒用了。

    青竹小築位置偏僻,到了晚上非常安靜。秋氏一行十多個人過來,腳步聲特別清晰。

    方媽媽听到腳步聲立即走了出去。

    秋氏並沒有進院子,只在院子外跟方媽媽說了幾句話。听到玉熙已經醒了還能吃東西,非常高興。退了燒,還能吃東西,表示這道坎邁過去了︰「方媽媽放心,我明日一定將大夫請來。」

    知道玉熙沒事,秋氏也放心了,叮囑了方媽媽好好照顧玉熙,然後又帶著眾人回去了。

    方媽媽進了屋子,跟玉熙說道︰「姑娘,大夫人剛才過來了,知道姑娘醒過來大夫人很高興。」

    玉熙點了一下頭。雖然說大伯母對她好是為了報恩,但能做到那地步,也讓她萬分感激。

    第二天秋氏就查出來這事的幕後主使是容姨娘。秋氏眼中閃現過憤恨︰「這個賤人。」要說秋氏最討厭的是誰,非容姨娘莫屬了。

    容姨娘是國公府的家生子,六歲就伺候當時還是世子的韓景棟,非常得韓景棟的喜愛。當年秋氏剛嫁過來沒多久,容姨娘就被診出身孕了。要不是老夫人言明在嫡長子沒剩下之前不能有庶子,強制給容姨娘灌了落胎藥,怕是庶長子都出來了。饒是如此,容姨娘現在還蹦得歡呢!

    汪媽媽想不明白︰「容姨娘為什麼要對四姑娘下手?」四姑娘死了,對她家夫人又沒什麼好處。

    柳銀真為汪媽媽智商著急。容姨娘對四姑娘下手,不用想也知道是沖著她家夫人來的。

    秋氏出生武將世家,家中環境簡單,沒經過勾心斗角的事。嫁到國公府對上擅長耍手段的容姨娘,不知道吃了多少暗虧︰「這事先放著。柳銀,明日去庫房將我新得的兩盒燕窩送到慶祝小住。」汪媽媽雖然人不聰明,但她的話卻沒錯。老夫人正為三少爺的病火急火燎,現在這個關口不適合大動干戈,惹惱了老夫人誰都得不著好。

    老夫人的心腹羅媽媽第二天清晨也知道玉熙醒來。得了這個好消息她立即將這事告訴了韓老夫人︰「四姑娘昨兒個一早就醒來了,听說醒來還用了兩碗粥。」羅媽媽心里嘀咕著四姑娘真是命大,都沒大夫還能醒過來,而三少爺這邊到現在還沒醒過來。

    老夫人得了這個消息,轉著手里的佛珠半天沒有說話︰「暉兒那邊張太醫跟白大夫怎麼說?」

    羅媽媽遲疑了一下後說道︰「張太醫跟白大夫說,若是三少爺今天還醒不過來,就……」就準備辦後事這句話她不敢說。

    老夫人轉著佛珠的手一頓,過了半響,輕聲說道︰「這事不要告訴玉辰。」三姑娘玉辰跟三少爺建暉是雙胞胎。玉辰幾天前知道哥哥被感染了天花,焦慮過度病倒了。

    韓老夫人只生了兩個兒子,一個是國公爺韓景棟,一個是三老爺韓景彥。韓景彥前後娶了三個老婆,原配是平清侯府的嫡出姑娘蔣氏,也是玉辰兄妹的母親;第二個老婆寧氏就是玉熙的生母,兩個女人都是難產過逝的。第三個老婆武氏是韓景彥在任上娶的,沒到過京城,國公府的人至今是只知其名不知其人。

    容姨娘知道玉熙沒死,很是惱怒︰「這四丫頭命真硬。」都被染上天花了都死不了,不是命硬是什麼。

    丫鬟阿娟壓低聲音說道︰「姨娘,阿忠媳婦被送走了。姨娘,怕那事被夫人知道了。」

    容姨娘輕笑道︰「就算她知道又如何?」她根本就不怕秋氏。若不是老夫人,十個秋氏都不是她的對手。

    方媽媽看著玉熙將一碗紅棗小米粥喝完,高興地說道︰「姑娘若是一直這樣,用不了兩天身體就會好的。」

    玉熙還沒開口說話就听到外面鳥兒清脆的叫聲,心情一下開闊起來︰「媽媽,今天天氣好,你將窗戶跟門都打開。」外面陽光明媚,打開窗戶跟門也讓她透透氣。

    方媽媽哪里願意︰「外面風大,姑娘剛好一些,萬一開了窗戶吹風了著涼了那可怎麼辦?」玉熙不知道的是昨晚上她睡著以後方媽媽進來幾次,每次都是摸她的額頭看她有沒有發燒。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方媽媽又去廚房給玉熙熬粥。

    玉熙在這點上是堅決不退讓︰「媽媽,屋子里味太重,我難受。」好幾天都不開窗,屋子都彌漫著一股藥味,聞著就難受。

    方媽媽拗不過玉熙,只得依了她。

    新請的呂大夫過來的時候,玉熙屋子里的窗戶還是開著的。呂大夫也沒說什麼,給玉熙診完脈後說道︰「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再吃幾貼藥就能痊愈。」這孩子看著身體就不好,倒沒想到竟然能熬過來了這場劫難。

    玉熙好了,三少爺那邊卻不好了。

    張太醫給三少爺診完脈,出去後跟老夫人說道︰「老夫人,老朽無能為力了!」這話的意思就是讓人準備後事了。

    白大夫也表示自己已經盡力了。

    老夫人死死地捏著手里的佛珠,過來好半天,艱難地開口問道︰「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嗎?」其實老夫人也做好了心里準備,只是真到了這份上還是有些承受不住。

    兩個大夫都表示華佗在世也難救。其實得天花的人,一靠大夫,二靠運數,兩者齊全了才能活。

    玉辰知道哥哥沒了,當下就暈過去了。上房一陣雞飛狗跳,鬧到半夜才安靜下來。

    秋氏是最忙的一個人,三少爺是早夭不能在府里辦喪事,但肯定要請和尚來念經做法。這會京城死了那麼多人,和尚也不是那麼好請的。這些事情千頭萬緒,處理起來太累人了。得了空閑,秋氏問了汪媽媽道︰「玉熙怎麼樣?」

    汪媽媽說道︰「大夫說四姑娘已經沒事了,再吃幾帖藥能痊愈。」金貴的三少爺沒活下來,連大夫都沒的四姑娘倒是活下來,這就是命。

    秋氏雖然對汪媽媽諸多不滿意,但汪媽媽的忠心是不懷疑了︰「府邸里的事都盯緊了,不能再讓人鑽了空子。」上次的事就是一個教訓。

    汪媽媽忙應了。這些日子她可是讓廚房那邊撿好東西送到青竹小築,就怕再有個閃失。

    玉熙听到三少爺沒了的消息,一點都不意外,因為她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了。玉熙看著自己蓋的大紅色錦被,說道︰「媽媽,將這錦被換了,換成素色的。」雖然上輩子並沒有因為這條錦被惹來什麼非議,但有些事還是謹慎得好。

    青竹小築位置偏僻,如今也顯露出她的好處出來。那就是國公府的事不會打擾到她,能讓她安心養病。

    在床上躺了三天,躺得骨頭都要散架了。玉熙趁著方媽媽在廚房忙顧不上她,自己穿了衣服走了出去。一走到院子里,就聞到一股香味︰「方媽,你在做什麼好吃的?!」

    方媽媽嚇了一大跳︰「小祖宗耶,你怎麼出來了?這外面風大,要著涼了可怎麼辦?」

    玉熙笑著說道︰「方媽,今天沒風,不會沒事的。方媽,她不會拿自己身體開玩笑的。」

    方媽媽覺得姑娘病了這一場,變得又乖巧又懂事,也舍不得駁了玉熙︰「那好,不過等會起風了就得進屋去。」

    玉熙點頭道︰「好。媽媽,廚房在炖什麼?這麼香?」

    方媽媽笑著說道︰「廚房今日送來了一只老母雞給姑娘補身體,這會我殺了放在爐子上炖著呢!很快就能吃了。」

    玉熙聞著這香味,肚子咕咕地叫起來了。想著那逃難的半個月,玉熙覺得現在的日子仿若在天堂。不過等喝雞湯的時候,玉熙一臉古怪︰「媽媽,怎麼沒放鹽呀?」

    方媽媽笑著說道︰「姑娘不知道,這老母雞跟老母鴨炖湯不放鹽吃才是最滋補的。」

    玉熙很稀罕︰「還有這說法?這誰說的呀?」

    方媽媽笑著道︰「老一輩人說的,這老人說的定然是不會有錯的。姑娘,這湯里的油我都舀出了,不膩的,你多吃點。」

    看到玉熙將一碗雞肉雞湯都吃光了,方媽媽笑得別提有多開心了︰「姑娘,我給你揉揉肚子。」

    玉熙又不是真的只有四歲,哪里會讓方媽媽給她揉肚子︰「不用,我走一走就好了。」

    心放寬了,也不挑食了,數天下來,身上也長一些,不再跟之前那般瘦得跟柴火棍似的,玉熙的變化讓方媽媽非常欣慰,直念叨著夫人在天保佑。

    相較于玉熙的心寬體胖,國公夫人秋氏卻是累得瘦了一大圈。這些日子,秋氏除了要處理府里的事,還要侍疾。

    張太醫對著焦慮不已的糗事說道︰「夫人放心,老夫人已經沒有妨礙了。不過老夫人上了年齡,不宜操心,也不能大悲大喜。」其實上了年紀的人,大悲大喜對身體都不好。

    听到大夫說老夫人沒事了,秋氏松了一口氣,轉而又問道︰「三姑娘怎麼樣了?」

    張太醫猶豫了一下,說道︰「三姑娘這是心病。寬了心,病自然就好了。」心病不是醫藥能醫治的。

    秋氏听了這話有些無奈,她已經勸了很多遍可都沒有用。她現在只寄希望于老夫人能開解得了三姑娘。

院外的青竹粗細不一,長短不一,不過每一根都修長挺拔。風輕幽幽地吹佛過來,竹葉微微地顫動,好似美人在喃喃細語。

    方媽媽見玉熙站在後院看了半天竹子,真不知道那竹子有什麼好看的︰「姑娘,風這麼大,進屋吧!」

    玉熙回轉頭,說道︰「不進屋,在屋子里也悶。媽媽,這也到了做飯的點了吧?」

    方媽媽有些無奈。姑娘自病好以後,看到她做飯就賴在她身邊看她做飯,美名其曰學習廚藝。方媽媽哭笑不得,才四歲的孩子學什麼廚藝,不過她拗不過玉熙,又想著學廚藝也是好事,就沒反對。

    用完午膳,方媽媽才跟玉熙說道︰「姑娘,今天送菜的曹婆子跟我說大概這兩日我們就能回薔薇院了。」薔薇院是玉熙住的院子。

    玉熙點了頭,上輩子她在青竹小築也是住了一個多月,一直到玉辰的病好了她才搬回青竹小築。

    玉熙遲疑了一下,問道︰「方媽媽,有一件事我想問你,我是怎麼怎麼出的天花?」

    方媽媽奇怪地問道︰「怎麼了?」

    玉熙說道︰「三哥出天花是被外面的人傳染的,我一直在內院沒出去過,也沒接觸過三哥,好好的我怎麼會出天花?」天花雖然可怕,但只要不接觸病源體就不會有事。這段時間玉熙想了一下,怎麼想怎麼覺得自己出天花這事有蹊蹺。

    方媽媽還真沒往這方面想,听了這話臉色大變︰「姑娘的意思是有人要害你?」想起之前廚房克扣的事,方媽媽心頭沉甸甸的。

    玉熙也不敢確定︰「是不是真有人還害我我也不清楚,我只覺得這事太蹊蹺了。」

    方媽媽眼中閃現過一抹狠色,說道︰「姑娘放心,若是真有人黑了心腸要害姑娘,我定要她生不如死。」

    第二天一大早,青竹小築就來了三個人。為首的是一個穿著靛青色,鴨蛋臉型的美貌女子,身後跟了兩個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

    玉熙只覺得為首的那個丫鬟有些眼熟,卻叫不出名字。方媽媽很高興地叫道︰「墨菊,你是來接姑娘回薔薇院嗎?」

    玉熙這才想起來,墨菊可不就是她身邊的大丫鬟嘛,她已經有十多年沒見墨菊,都忘記了。

    墨菊眼中含著熱淚,給玉熙行了一個禮,哽咽道︰「是,是大夫人讓我來接姑娘回薔薇院的。姑娘這次能安然度過這次劫難,真是菩薩保佑。」

    玉熙神色淡然道︰「這次我能大難不死是娘在天上保佑著呢!」

    墨菊連連點頭,說道︰「是,一定是夫人在天上保佑著姑娘了。」這次天花死了好多人,死掉的那些人全都燒掉,連尸體都不能留,就怕留下什麼後患。姑娘能逃過這次的劫難,真的是夫人在天保佑了。

    玉熙心頭松快,終于要離開這個地方了,也沒什麼收拾的,這里的東西都要燒掉。

    青竹小築離薔薇院有些遠。玉熙也不著急,邊走邊看路上的景致。自嫁到江家後,她只回過幾次,這里的一切現在對她來說都有些陌生了。

    墨桃看到玉熙,也是眼淚撲哧撲哧地掉︰「姑娘回來了。」玉熙一共四個大丫鬟,分別是墨菊、墨桃、墨雲、墨香。

    方媽媽道︰「有什麼話回屋再說。日頭毒著呢,可不能曬著姑娘了。」走了這麼大一段路姑娘額頭都有細汗了。

    墨桃點燃了門口的火盆,說道︰「姑娘,你跨過這道火盆,就能將身上的晦氣都去掉了。」

    玉熙半分猶豫都沒有,小腿一邁,跨過了火盆走進薔薇院。

    薔薇院並不大,迎面兩間正房,正房兩邊帶著耳房,兩側是東西廂房。薔薇院相對于國公府其他院子來說比較小了。

    薔薇院之所以取了這個名字,是因為院子右邊的牆上盤了一架薔薇,如今正好是薔薇花開的季節,這牆上盛開的薔薇或紫紅或玉白的,非常美麗。而在窗下還種植了幾叢芭蕉,羅扇般的蕉葉舒展開來,碧翠似絹,映下一片陰涼。

    進了屋,玉熙掃了一下自己的臥房,臥房布置得非常簡陋,靠牆的地方是一張六柱架子床.床上掛了青色帳幔,床上放著秋香色的被褥。床對面擺著兩張酸枝木椅子,旁邊是屏風,屏風後面是個小小的淨房。屋子里除了必備的家具,像什麼玉器金器瓷器等擺設影都沒見著。人家屋外簡陋屋子雅致,她這里則正好相反。

    方媽媽走過來說道︰「姑娘,沐浴吧!」沐浴更衣後,換下的衣服被丫鬟拿去燒掉,這也是為了傳染給別人。

    墨菊用干毛巾給玉熙擦頭發,輕聲說道︰「姑娘這段日子受苦了。」

    玉熙掃了墨菊一眼,她這一個月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臉上長了不少的肉,氣色也非常好。墨菊說她受苦了這話有些虧心。玉熙淡淡地說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因為存有疑慮,她現在對四個丫鬟並不信任。說起來上輩子她真是失敗得徹底,到死的時候,身邊竟然沒有一個信得過的人。

    墨菊笑著道︰「嗯,姑娘以後定然大富大貴。」

    玉熙問道︰「墨雲跟墨香呢?」四個大丫鬟如今只剩下兩個了,還有兩個去哪兒了她都不知道。

    墨菊沒有多想,說道︰「墨雲的娘前幾天病了,她不知道姑娘今日回來,所以跟管事媽媽告假回家照顧她娘。墨香她……」頓了一下,墨菊還是說道︰「姑娘,墨香她沒了。」

    玉熙渾身一僵,問道︰「怎麼沒了?」

    墨菊的手一頓,然後輕輕地說道︰「墨香也是得了天花沒了。」簡單來說就是墨香也感染了天花,然後不治而亡的。

    玉熙面色有一些不好看。

    頭發擦干以後,玉熙坐到梳妝台前。這梳妝台是用雞翅木做的,就玉熙所知國公府稍有臉面的管事用的家具用的都是雞翅木。以前因為這樣寒酸的布置很難過,如今她也不在意這些東西了︰「給我挑件顏色素淡的衣裳出來。」

    花桃將玉熙的頭發分成兩股,對稱著系結成兩大椎,分置于頭頂兩側,並在髻中引出一小綹頭發,使其自然垂下。

    玉熙看著銅鏡里的自己,上輩子自己這個時候瘦得跟竹竿似的,現在臉色卻很紅潤,看著讓人舒心。

    墨桃取來兩個小匣子打開後,玉熙看到匣子的首飾有一半是銀的,其他的不是金的就是珍珠的,至于寶石金剛石什麼的半件都沒有。玉熙說道︰「不用佩戴首飾。」

    花桃否決了玉熙的提議,說道︰「姑娘,還是戴兩件首飾吧!什麼都不帶太素淡了,老夫人會不喜歡的。」老夫人本就不喜歡自家姑娘,若是再穿得跟一身孝一樣,準得挨老夫人的罵。

    玉熙很想說她不喜歡拉到,反正她也不稀罕,不過這話也只能在心里想想︰「那你覺得戴哪樣好?」

    花桃從首飾盒里挑選了兩朵藍色的珠花給玉熙戴上,問道︰「姑娘,你看這樣如何?」

    玉熙沒什麼興趣,雖然養了一個月,氣色好了不少,但身體底子太虛,要完全養好肯定得一段時間。她現在怎麼打扮都好看不到哪里去︰「差不多就成。」

    梳好了頭發,墨菊捧了一套水藍色的衣裙過來。玉熙搖頭說道︰「換一套。」總是藍色的,她都不大喜歡了。

    穿戴整齊,玉熙才帶著墨菊去了上房。上房離玉熙的薔薇院也有點距離,玉熙仍然慢慢地走,好讓自己將這里的路都熟悉一下。

    進了垂花門,繞過門前的富貴牡丹插屏,行過穿堂,一個敞亮嚴整的院落呈現在眼前。正面五間上房,雕梁畫棟飛檐吊角,好一個富貴華堂,兩側抄手游廊間廂房林立。

    一個穿著紫色衣裳的美貌女子撩開門簾從里面走出來,見到玉熙笑著說道︰「四姑娘,老夫人剛巧歇息了,等老夫人醒了奴婢就轉告。」

    玉熙臉上沒有露出絲毫不滿,只笑著說道︰「麻煩翠玉姐姐了。」

    翠玉有些意外,以前四姑娘看起來陰沉沉的,這病了一場倒好像變得伶俐了︰「姑娘折煞奴婢了,這是奴婢應當做的。」

    玉熙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就看見玉辰從屋子里走出來。

    玉辰穿著一身白色的紗質里衣服,外面罩了月牙白的半臂,下著雪白色的月華裙,皮膚白皙細膩,精致小巧的瓜子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好似能滴出水來,雖面色蒼白有幾分瘦弱之態,然舉手投足眉梢眼角卻透著那麼股子難得的氣韻。

    看到玉辰,玉熙眼中閃現過復雜的神色。饒是多活了一輩子她還是覺得老天爺主對玉辰太厚愛了。不僅給了玉辰傾國傾城的容貌,還讓她擁有了過人的天資。正因為有這樣一個光芒四射的姐姐,她的壓力不是一般的。明明她容貌各方面都不差,可在玉辰面前她卻永遠只能成為陪襯,導致她沒有自信,特別自卑。

    玉熙壓制住心底的異樣,朝下玉辰笑著叫了一聲︰「三姐。」多活了一輩子,玉熙現在也看開了。有些事是注定的,羨慕嫉妒都沒有用,自卑更不需要。因為你羨慕嫉妒甚至自卑,苦得只是自己,並不會讓對方有絲毫的損害。

    玉辰看到玉熙,又想起早夭的哥哥,心里有些難過。不過看著玉熙的穿著一身月牙白的衣裳對玉熙倒是生出兩分好感︰「祖母昨天沒睡好,這會正在睡回籠覺。四妹,你到我屋里坐會吧!」

    玉熙有些詫異,上輩子的她可沒得到這待遇,不過她還是很高興地應了︰「好。」老夫人疼愛玉辰,自玉辰出身就在老夫人身邊。

玉辰住在上院左邊的廂房里,三間屋子都是她的。

    玉熙一走進屋子,就看見正中間擺放的紫檀木長案。長案正中擺著個掐絲琺瑯的三足香爐,甜膩的味道正從那香爐中裊裊散開。

    玉熙眼楮落在地上鋪著的厚約兩寸左右的羊毛地毯,地毯上面繡著精美圖案團,非常的漂亮。就這羊毛地毯就值千金了。

    丫鬟侍書將金絲滕紅漆珠簾打起,讓兩個人進去。

    玉熙望著屋子里的擺設,不說一水的黃花梨木家具跟多寶閣上放置的價值連城的擺設,就是書桌上放置的文房用具都不是凡品。都說兒要窮養,女要富養,玉辰是真正的富養。跟玉辰一比,玉熙的院子寒酸得讓人看了想哭。因為上輩子見了她第一次見到玉辰屋子里的布置,回去後還哭了一通。不過現在她將這些外物看得很淡。

    玉熙倒是對屋子里擺放的雙面繡炕屏眼熱,這雙面繡一面是美人賞花,一面是國色天香的牡丹花︰「真漂亮。」玉熙上輩子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繡藝,嫁到江家除了刺繡也沒什麼其他消遣。

    玉辰見玉熙眼中都快冒光,笑著說道︰「你若喜歡,送給你。」

    玉熙驚喜道︰「真的嗎?」若是讓她拿去研究,將里面的技巧研究出來,她也能繡出雙面繡來了。

    玉辰身後的丫鬟侍書有些著急,這雙面繡那麼珍貴,怎麼能送人呢!原本希望四姑娘拒絕,可看四姑娘的樣子也知道不可能︰「姑娘,這萬萬不可,這是夫人留給姑娘的。」

    玉熙心頭的熱情一下消散了,搖頭說道︰「三姐,這東西太珍貴了,我不能要。」

    玉辰臉上仍然掛著淺淺的笑意︰「給你,你就拿著吧!」

    玉熙這下也就不推辭了,笑著說道︰「謝謝三姐了。」她厚著臉皮接了。將來她琢磨出里面的門道,能繡出雙面繡,她一定給玉辰繡一副更好的。

    玉辰不僅屋子里的擺設精致絕倫,就是書桌上的文房用具都不是凡品。玉熙望著桌子上的那副還沒干透的字,心里有些感嘆,玉辰才五歲字就寫得那般好,她上輩子寫的字大抵不過如此。

    侍書見狀立即說道︰「這套青玉荼花文房用具是老夫人賞給我家姑娘的。」這意思是說,這書桌上的用具你別打主意了。

    玉熙面色一僵,朝著玉辰說道︰「三姐,我還要給大伯母請安。等晚些時候再給來祖母請安。」她可不願意被人防賊似地防著。

    玉熙走後,玉辰望了一眼侍書︰「誰給你的膽子?」

    侍書心頭一突,忙跪在地上說道︰「姑娘,是奴婢逾越了。奴婢只是想著那繡品是夫人留給你的,心里著急,所以失了分寸。」

    玉辰嗯了一聲︰「這次念在你初犯就算了,若是再有下次,不要怪我不留情面。四姑娘再如何,那也是府里的主子。」玉熙再不得祖母跟爹爹的喜歡,那也是府邸里的姑娘,由不得一個丫鬟作踐。

    侍書嚇得跪在地上,哪里還敢有異言。

    玉熙並不知道還有這麼一段公案,她只帶著墨菊去了正院。國公夫人住的是院子是國公府最氣派子,五間上房,兩邊林立著廂房耳房,四通八達,軒昂壯麗。

    柳銀見到玉熙,迎了上來,笑著說道︰「四姑娘來,夫人在屋子里等著呢!」說完,就引了玉熙進去。

    秋氏穿的是一身的居家服,長得圓潤富態,面色帶著慈愛的笑容,瞧著就是好相處的人。

    玉熙沒開口說話,直接跪在地上給秋氏磕了三個頭,真心實意地說道︰「多謝大伯母救命之恩。」這三個頭是玉熙不僅僅是為這次天花的事,還有上輩子秋氏對她的好。

    秋氏一愣,反應過來以後走過去將玉熙扶了起來,嗔怪道︰「你這孩子做的什麼?什麼救命之恩,這是伯母應當做的。」

    玉熙感激地說道︰「伯母,我知道,若不是伯母我早就沒命了。」不僅如此,她上輩子能平平安安長大,也多虧了秋氏。

    秋氏心里熨帖,摸了一下玉熙的頭,柔聲說道︰「這也是你自己命大,熬過來了。」她其實當初也沒抱什麼期望,請大夫看診無非是安了自己的心,倒沒想到玉熙竟然真熬過來了。

    玉熙正待開口說話,外面丫鬟說道︰「夫人,大姑娘過來了。」大姑娘玉如的生母是大夫人陪嫁丫鬟,不過在生下玉如沒多久就去了。

    玉如穿著一身藕荷色的衣裳,梳著一個簡單的雙環髻,頭上戴著兩支玉簪。細眉大眼,明眸善睞,抿嘴一笑,臉頰邊有兩個小小的梨渦,也是個美人胚子。

    玉如進來給秋氏行了禮,再望著玉熙說道︰「四妹妹,听說你大好了,恭喜你了。」

    玉熙也回了禮︰「讓大姐姐掛念了。」玉如今年八歲,與她相差四歲,兩人沒有太多的交往。

    秋氏笑著說道︰「姐妹倆倒是客氣上了。」

    有管事娘子過來回事,玉如很識趣地退出去,走之前跟玉熙說道︰「四妹妹若是不嫌棄,去我屋子里坐坐。」

    玉熙很是意外。先是玉辰,如今又是玉如,她記得上輩子病好了以後沒這一出︰「好呀!」

    國公府的姑娘到了八歲就有自己獨立的院落,除非是特殊情況,比如玉婧,如今還跟容姨娘住在一起。

    玉熙進了屋,看著繡籮里的一雙鞋面,上面的針線很密,一看就是用了心的。玉熙笑著問道︰「大姐這是給大伯母做鞋嗎?」

    玉如笑著點頭︰「嗯,是給母親繡的。」

    玉熙眉眼彎彎說道︰「大伯母見了一定喜歡。」其實大伯母貴為國公府夫人什麼好東西沒有,玉如這麼做不過是為了討好大伯母。

    從一雙鞋子玉熙看到了自己的糟糕。大伯母十多年如一日地照佛她,而她卻從沒為大伯母做過任何的事,這一刻玉熙在反省自己。

    玉如有些意外,不過被人夸獎心里還是很高興的︰「繡得不好,當不得你這麼夸。」

    玉熙笑著道︰「這是大姐的一片孝心,伯母會很喜歡的。」大伯母是個很寬厚的人,所以玉如雖然是庶女也沒有親娘,但日子也不難。

    說了一小會話,玉熙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玉如望著玉熙的背影,若有所思。她的丫鬟青萱奇怪地問道︰「姑娘在看什麼?」

    玉如低聲說道︰「四妹妹變了很多。」以前玉熙總是陰沉沉的,現在變得開朗了許多。玉熙變好了,對她未必是好事。

    青萱將繡籮取了出來,說道︰「四姑娘變好了,以後也能與姑娘多多來往。」

    玉如苦笑道︰「我是庶女,四姑娘再不得寵也是嫡女,她如何肯願意與我多有來往。」玉如這麼說也是有原因的,她對玉辰示好,可惜玉辰對她淡淡的。

    青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方媽媽一見著玉熙回來,走上前說道︰「姑娘,三姑娘派人送來一副繡品,我推都推不掉。姑娘,這是怎麼回事?」

    玉熙進屋,就看到那副雙面繡︰「這是三姐送給我的。」過段時間,就將這雙面繡拆了好好研究一下。

    方媽媽急了︰「姑娘,三姑娘好端端的送這麼貴重的東西給你做什麼?」不怪方媽媽急,得了三姑娘這麼好的東西,怕是老夫人會不高興了。

    玉熙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玉熙為什麼會送這麼貴重的東西給她。不過既然送上來,她不會推辭就是。

    方媽媽正待說話,就听到說柳銀過來了。

    柳銀也是送東西過來了,這次秋氏大手筆,不僅送了燕窩人參等珍貴的補品,另外還送過來兩匹錦緞。一匹水紅色的,一匹蔥綠色的。

    送走了柳銀,方媽媽看著兩匹錦緞非常高興︰「有了這料子,姑娘可以多做幾衣裳了。」玉熙的衣裳都是公中的份例,每季六套。六套衣裳對普通人來說很多,但對于國公府的姑娘來說,六套衣裳就有些少得可憐了。

    墨菊則是打開那盒燕窩,驚呼道︰「呀,竟然是血燕。」燕窩里,最好的就是血燕了,吃了特別滋補。

    玉熙有一些恍惚,她記得上輩子病好了以後大伯母是送了一些補品過來,但卻沒血燕這麼珍貴的補品,為什麼會不同呢!玉熙陷入了深思之中。

    沒等方媽媽高興多久,老夫人那邊的丫鬟翠玉過來了。翠玉過來不是賞東西,而是傳老夫人的話︰「四姑娘,老夫人說讓你好好養病,不用日日過去請安了。」

    方媽媽臉色微變,老夫人這是在做什麼?竟然直接讓自家姑娘不用去請安?這樣也太過份了。

    老夫人傳這話,分明是不想見她。上輩子的她听了這話非常難過,為此還病了一場,不過現在已經不起一絲波瀾了。不過面上還是做出一副受打擊的樣子︰「請翠玉姐姐跟祖母說一聲,我會好好養病的。」

    翠玉說道︰「我會這話帶到的。」

    方媽媽怕玉熙難過,忙勸慰道︰「姑娘身體行痊愈,老夫人這是疼惜姑娘,不想讓你太過勞累。」姑娘好不容易變得開朗了一些,她若是再說老夫人偏心之類的,萬一姑娘給放在心上又想不開郁郁寡歡那就不好了。

    玉熙故意苦笑一下,轉移了話題︰「我今天看到大姐在給大伯母做鞋面,方媽,我想學刺繡,以後也給大伯母做鞋子!」

    方媽媽忙應道︰「好,姑娘想學就學。」姑娘有事做就不會再東想西想了,這樣也好。

上院的正屋,彌漫著檀香的香味。

    老夫人靠在半舊的青鍛靠枕,說了蹲著給她捶腿的玉辰︰「你這孩子,那雙面繡有多珍貴你自己不知道?你怎麼能隨隨便便就就送給了四丫頭呢?」老夫人沒有生玉辰的氣,她就覺得玉熙眼皮子太淺,看到好東西就想據為己有。

    玉辰笑著解釋道︰「祖母是沒見著,四妹妹看那繡品的眼神,好像那是絕世珍寶似的。我也是見她真心喜愛才送她的。」那副雙面繡雖然珍貴,但也不是絕無僅有。

    老夫人搖頭道︰「這次就算了,不過以後可不能再將你娘留給你的東西隨便送人了。」

    玉辰笑著點頭︰「我知道了。」

    老夫人發了話,玉熙自然不會再上趕著去老夫人哪里自討沒趣,不過她也沒閑著,每日一大早就去給秋氏請安,回來以後就跟墨菊學做繡活。

    墨菊開始教的自然都是最基本的東西,比如分線,比如針法。教了沒多會,墨菊就知道她家姑娘對刺繡很有天份,因為這些東西玉熙一學就會了。

    秋氏知道這事以後,笑著問玉熙︰「四丫頭,伯母听說你開始學繡活了?」

    玉熙將她給秋氏做的抹額拿出來,「大伯母,這是我做的,做得不好,希望大伯母不要嫌棄。」

    玉熙已經感覺到秋氏對她的態度跟上輩子不一樣。上輩子雖然對她很照顧,但好像是例行公事一樣,現在對她卻更為關心了。玉熙知道是她這段時間日日堅持來請安的結果。

    秋氏接過抹額一看,有些不相信地問道︰「這是你繡的?」不怪秋氏詫異,這抹額上的花紋有些凌亂,但這針線卻很細密,絕對不可能是一個才學半個月的人繡得出來。

    墨菊在旁解釋道︰「不敢欺瞞夫人,這抹額確實是姑娘繡的。我們沒有幫忙。」

    玉熙紅著臉道︰「大伯母,等再過一段時間,我一定會繡得更好的。」玉熙故意將花紋繡得亂七八糟的。事得一步一步來,她現在的的學習進程已經很快了,若是再快就超出了正常範圍,她可不想被人當妖孽。

    秋氏听了這話,再不懷疑了,笑著道︰「這抹額很好,伯母很喜歡。」難得這個孩子總想著她,不過該提醒的該是得提醒︰「等你的繡活做得更好了,也得給老夫人做一條。」

    玉熙本來臉上帶著笑,听了這話,眼中閃現過黯然,低著頭說道︰「我怕祖母不要。」心里再不以為然,態度還是要擺出來的。

    秋氏頓了一下,說道︰「老夫人怎麼會不要?那是你的一片孝心,老夫人收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玉熙勉強點了一下頭。

    這時候,汪媽媽走上前,在秋氏耳邊嘀咕了兩句。秋氏笑著跟玉熙說道︰「明天府里要進一批人,你也過來挑幾個中意的。」國公府用的丫鬟婆子基本上都是家生子,很少從外面買。

    玉熙點頭道︰「好。」上輩子少的幾個丫鬟都是直接送到薔薇院,現在能自己挑選,這就是差別。

    回到薔薇院,玉熙就將方媽媽說了這件事,然後問道︰「方媽,還是什麼都沒查到嗎?」

    方媽媽遲疑了一下後說道︰「姑娘,墨雲跟墨香兩家都沒異樣。」墨菊跟墨桃是夫人買來的人,賣身契在姑娘手上,若是姑娘有個三長兩短她們將來也沒保證,所以害姑娘的概率是最小的。墨雲跟墨香是家生子,謀害姑娘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玉熙也沒有失望,畢竟她在青竹小築住了一個多月,那麼長的時間足夠讓幕後主使將尾巴掃干淨了。

    方媽媽說道︰「姑娘,墨雲一直在伺候她娘,要不干脆趁這個機會放她出去!」雖然沒有證據,但既然有嫌疑,放出去就是最穩妥的辦法了。

    玉熙搖頭說道︰「現在不宜放她出去。」墨雲家里現在困難,她當主子的不幫襯一把還要將人放出去,對墨雲家不亞于雪上加霜。雖然道理上沒錯,但會讓下面的寒心,這對她來說很不利。

    方媽媽想了一下,覺得玉熙擔心的也對。

    玉熙說道︰「方媽,讓人給墨香與墨雲兩家各送十兩銀子過去!」墨香沒了,她這個主子總得表示一下。至于墨雲,她娘生病,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可惜她手頭上錢沒多少,沒辦法再多給了。

    方媽媽有些為難道︰「姑娘,我們只剩二十多兩銀子了。」玉熙除了每個月六兩月例再沒其他收入,這六兩銀子得打賞下人,平日還要買些零碎的東西。就這二十多兩銀子還是方媽媽好不容易存到的。

    玉熙搖頭說道︰「再艱難,這銀子還是要賞下去的。」

    玉熙的母親寧氏雖然是庶女,也是嫁過來做填房,但到底是嫁到國公府,寧家當時為了顏面也給了她不少的陪嫁。只是後來寧家出了事,寧氏為了救娘家的人,變賣嫁妝上下打點。可惜,嫁妝倒騰光了也沒救下一個寧家的人。也因為她挺著大肚子四處奔走,生產的時候難產了,生下玉熙就撒手西去了。

    方媽媽心里堵得慌。她當時就勸了夫人不能將嫁妝全都拿出去,總得給肚子里的孩子留一些,可夫人不听勸。國公府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拿不出來錢來打賞,總被人低看。

    玉熙問道︰「媽媽,過年時祖母跟大伯母給的那些金銀裸子,尋個機會都換成碎銀跟銅錢吧!」

    方媽媽有些不大願意︰「姑娘,這東西以後用得著。」以後姑娘出門應酬沒錢打賞,到時候肯定會被人非議。背一個摳門的名頭,將來說親也難。

    玉熙笑道︰「銀錢的事,總歸是有辦法的,不用著急。」

    自病好以後,方媽媽覺得她家姑娘就越來越有主意。不過玉熙一直在向好的方面發展,她也沒反駁過。

    玉熙很滿意方媽媽的態度︰「明日媽媽跟我一起去,定得挑幾個好的丫鬟。」上輩子那邊送過來的丫鬟,她用得都不合心意。

    第二天,玉熙在去正院的路上踫到了容姨娘跟二姑娘玉婧。。

    容姨娘生得嫵媚至極,抬眸看人時滿眼都是風情。這也不怪三十歲的人還能牢牢勾住國公爺。

    玉婧今日穿的是一身鵝黃色的衣裙,頭上戴著赤金寶石發釵,脖子上戴著赤金瓔珞項圈,項圈中間那顆紅寶石閃瞎人眼,真正的富貴逼人。玉婧長相也很出眾,尖尖的臉蛋,雙眉修長。不過眼中帶著三分倨傲三分凶狠,一看就知道不是好相與的人。

    容姨娘望著玉熙,眼神閃了閃,說道︰「沒想到四姑娘病好了,仿若換了一個人似的。」玉熙以前瘦得跟根竹竿似的,跟人說話也是低著頭,一副沒自信畏畏縮縮小家子樣。如今胖了也白了,氣色又極好,行事也不再畏畏縮縮,可不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玉熙輕笑道︰「都是我娘在天上保佑著我。」

    容姨娘笑得很動人︰「听說四姑娘開始學做針線活,若是四姑娘不嫌棄可到我怡然院來。」容姨娘的針線活做得極好,連國公府的繡娘都比不上。

    玉熙兩字回應容姨娘︰「不用。」

    玉婧臉色不善,瞪了玉熙一眼︰「我姨娘是看得上你才讓你到怡然院,你以為我們真稀罕。」

    玉熙掃了玉婧一眼,很不給面子地說道︰「其實我也不稀罕。」她再不聰明也知道不能當牆頭草,容姨娘跟大伯母是死對頭,她既然是大伯母這邊就不能跟容姨娘有瓜葛。所以她一向對容姨娘的示好避而遠之。不過現在她懷疑對自己下毒手的是容姨娘,也就不留情面。

    玉婧大怒,就要沖上前教訓玉熙。

    容姨娘眼疾手快,抓住玉婧,笑著跟玉熙道︰「既然四姑娘看不上,那就算了。」

    玉熙盯著容姨娘,說道︰「是看不上。」別說她自己針線活做得很好,就算做得不好,她也不會去跟一個姨娘學,沒得自降身份。

    容姨娘面上的笑容裂開了,她沒想到玉熙說話變得這麼不留情面。不過等她看到玉熙那幽深得見不到底的眼神心頭一跳,好在容姨娘心里素質過硬,並沒有流露出異樣。

    錯開一段距離後,方媽媽小聲說道︰「姑娘何苦得罪她呢!不願跟她學,拒了就是。」容姨娘雖然只是一個姨娘,但深得國公爺的寵愛,犯不著為了這點小事跟容姨娘結仇。

    玉熙面無表情地說道︰「媽媽,你覺得我莫名其妙出天花這事,誰最有可能是幕後主使?」

    方媽媽面色大變︰「姑娘的意思是?不可能,姑娘跟她無冤無仇,她怎麼會對姑娘下這樣的毒手。」方媽媽覺得玉熙想太多了。

    玉熙說道︰「方媽,當年二哥出事時大伯母正病著。若當時二哥沒了,大伯母怕也性命難保。」本就在生病了,再遭受這麼大的打擊,很可能會出事。

    玉熙也是後來才知道她二堂哥當年差點你溺水而亡不是意外,是容姨娘下的毒手,所以才懷疑容姨娘。她想肯定是因為她娘壞了容姨娘的事,所以容姨娘要報復。她娘沒了,容姨娘就報復她。

    方媽媽臉色一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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