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天,已經有些冷了,地上都打起霜了。
紫蘇搓了一下手,說:「夫人,這裡的天比京城冷多了。」月初的時候,紫蘇又回來當差了。 不過這會不是貼身伺候玉熙,而是管著內院的帳。 要是郭循有時間就一起回去,沒時間就宿在雲府。
紫堇咦了一聲,說:「冷嗎?我怎麼覺得這裡比在京城暖和呢?」這是她的真實感覺,可不是跟紫蘇打擂台。
玉熙笑了一下,指著桌子上金黃色的梨子說道:“這梨子是這裡的特產,你們嚐嚐,味道很不錯。”
紫堇可不客氣,走上前拿了一個洗乾淨的梨子咬了一口,嚼了兩口連連點頭,吐字都不清楚:“好吃。”
玉熙好笑道:「又沒人跟你搶,你吃得這麼著急做什麼?」這丫頭,以前在京城的時候規矩還挺好的,到了西北,毛毛躁躁的。 只是玉熙一般也不苛責。 反正餘志不介意,她也無所謂了。
紫堇說:「夫人,還有多少?待會我帶兩個給餘志吃。」說完了一下,望著紫蘇道:「等會紫蘇姊姊你也帶兩個給郭循嚐一下。 」
玉熙笑道:「楊師傅那邊早就送過去了。」楊師傅雖然是保護她的,但身份的特殊性,玉熙可不敢真將他當護衛,而是當成長輩一般看待,平日有 什麼好吃的都會送過去一些。
紫蘇笑著說:「這還沒嫁過去就護成這樣呢?」其實紫蘇心裡有些羨慕,紫堇雖然沒跟餘志成親,但跟餘志好得就跟一個人似的。 碰到一起就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而且指使起餘志來就跟指使下面的小丫鬟似的。 而她跟郭循雖然成親了,但兩人卻沒什麼話說,感覺總是好像有一種隔閡。 不過紫蘇知道,她現在其實已經算不錯了。 紫堇的情況,畢竟屬於特殊。
紫堇一點都不扭捏,說:「嫁沒嫁,不都一樣,都是一家人。」就算沒定親,她也是將楊師傅跟餘志當成家人一般看待的。 別看紫堇總是老楊頭地叫著,其實也是將她當父親一般敬重。
玉熙樂呵得不行:“話是這麼說,可若是讓別人聽到,就會覺得你沒羞沒躁了。”
紫堇切了一聲:「嘴巴長在她們身上,她們要說就說唄,反正我又不會掉一塊肉。」她日子過得舒心就好,管那麼多做什麼。 若是天天想著別人怎麼看自己,還不得累死。
玉熙點頭笑道:「這話在理。」這世間沒人可以做到十全十美,十全十美的人只在書本跟傳說之中。
雲擎走進了院子,就看見玉熙正跟紫堇說這什麼,臉上滿是笑容,見狀,心情也不由地好起來了。
玉熙心有所感,朝著門口望去,就看見了雲擎。 當下笑著走了出去,說:「事情忙完了嗎?」現在天氣變冷了,仗也少了,不過這不代表事情就變少了。 相反,事情更多,最主要的就是注意防寒。 朝廷給的錢不夠,不夠的得他們自己想辦法解決。
玉熙也是從雲擎這邊才知道邊城的將士過得有多辛苦。 軍餉不能及時發放就不說了,吃得不好,穿得也不夠暖和,就這樣,還要上戰場打仗。 但這些將士卻沒有一絲的怨言,這讓玉熙尤其的感動。
雲擎搖頭說:「沒有,就回來看看你。」他已經十來天沒回家了,想老婆小孩想得厲害了,就回來看看。
玉熙聽了這話很高興,拉著雲擎進了屋,從箱子裡取了給雲擎做好的衣裳,說道:“穿上試一試。”
別看雲擎是個正三品的參將,可衣服卻沒幾套,而且一點都不講究,不是黑的就是青色的再或者就是朱青色的,顏色都非常的深沉,人都顯老氣了。 玉熙嫁過來後,給他做了好幾身的衣裳。 不過他知道雲擎節儉的性子,也不多做,就做了四、五身,這樣也有換洗的。
這次玉熙給雲擎做的是一件玄色的皮毛飛滾大氅,穿在身上,顯得特別的英武。 玉熙有些鬱悶,說道:「當時箱子裡還有幾塊好皮子,若不是被那些土匪搶走了,能給你做身更好的衣裳了。」雲擎如今穿的事這衣裳是用幾 塊狐皮縫製的。
雲擎雖然高興玉熙時時想著自己,不過將大氅取下來後問道:“給自己做了衣裳沒有?”
玉熙笑道:「做了,做了一身鼠皮大氅,還做了好幾身的棉襖。」見雲擎皺眉頭,解釋道:「反正大冬天的我也不會出去,等明年買著好 皮子我再做幾件皮襖,今年就算了。」原以為西北很多皮子,到了這裡才知道,這裡皮子是很多,但都是羊皮跟牛皮等。 玉熙不喜歡這兩類皮子,覺得有味;而其他的皮子,得要提前預定,要不然好的皮子也買不著的。 玉熙就吃了這個虧,沒買著好的她又不願意將就,寧願穿棉襖呢!
雲擎聽聞也沒多說什麼:「又不缺那點錢,不要委屈了自己。」沒辦法讓玉熙像在京城裡似的錦衣玉食,但吃飽穿暖還是沒問題的。
玉熙笑著說:「說的什麼傻話?再如何我們也不缺衣服的錢呢!我就不喜歡那些皮子,等明年買了好的就做,到時候肯定多做幾身。」她 雖然不是大手大腳的人,但也不至於虧待自己。
雲擎輕輕點了一下頭。
玉熙又說:「對了,我聽郝大壯說每天冬天有不少的老人孩子凍傷凍死的。我想請人做一千套的棉衣棉褲,到時候送到你下屬那些家裡困難的人家 ,你覺得如何?」送到軍營是肯定不成的,不患寡而患不均,到時候容易引發矛盾。 但若是送給那些家境困難的士兵家中,這意義就不一樣了。
雲擎望著玉熙,搖頭說:「不大妥當。」會被認為是收買人心。
玉熙笑了一下,說:「有什麼不妥當的?以前在京城的時候,我娘每年冬天都要買米施粥。現在不過是送一套棉衣棉褲,別人能說什麼?而且若是有人跟著 做,豈不是大好事一件。」跟在秋氏身邊久了,也受了影響,想多做善事積福德。
雲擎也覺得自己顧慮太多,想了一下說道:「你想做,那就去做吧!」玉熙有這份心,應該支持,而不是打擊這份積極性。
這件事,玉熙準備交給了郝大壯去做。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玉熙也了解到郝大壯這人心正,既然如此,也沒什麼不放心的。
郝大壯問:「夫人,我覺得這樣做不大妥當了。除了老人孩子,年輕人有手有腳,完全可以出來做工養活自己。而老人孩子,一套棉衣棉褲也幫不到他們什麼。 」
這話相當實在了,不過玉熙卻喜歡這樣的實在人,想了一下,玉熙說:「你看這樣成不,我弄一個臨時學堂,收十歲以下五歲以上的孩子,負責三餐 ,再請先生教他們讀書識字。”
郝大壯覺得這個主意很好,不過他卻補充到:「榆城十歲以下歲以上的孩子沒有上萬也得好幾千,一個臨時學堂哪裡塞得下。」頓了一下說:「不過,若是 有前提條件的,那就另當別論了。”
玉熙反應多快,一下就聽出了郝大壯話裡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學堂只收遺孤?”
郝大壯點頭,說:「恩,要不然人數太多了。」雖然夫人有心做好事,但也得量力而行。 要不然,就是掏光家底也搞不定。
玉熙點了一下頭:「這法子好,不過得有具體的章程。首先得確定收多少人?這樣我們才能按照這個數量選房子購置糧食以及請幾個先生,另外還要準備沙盤。」這 要學習可就得耗費筆墨紙要。 但這東西在哪裡都貴得要命,一般人根本用不起。 玉熙倒是用得起,可若是人數多了,一天的消耗就很驚人,哪怕她薄有資產也供不起。
郝大壯沒明白:“沙盤是什麼?”
玉熙笑著說道:“就是用一個四方的盒子,裡面放著沙子,到時候就用樹枝在沙子上寫字,不用耗費筆墨紙硯,也一樣能學寫字。”
郝大壯笑著說:「夫人真聰明。」這確實是一個難題,要自己這邊提供,耗費太大了。 可要他們自己出錢買,那肯定買不起了。
玉熙笑了一下,說:「我也是從書上看到的。」教養下一代,可比施粥贈棉衣棉褲強多了去。
郝大壯還是真心真意地說:「夫人能學以致用,就是了不起。而且夫人的這份善心,也實屬難得。」若說贈送棉衣棉褲有做戲的成分,那辦臨時學堂就足以表明夫人是 真心實意想做善事,想為那些困難的家屬出一份力了。
玉熙笑了一下,說:「你上門時要提醒他們,在學堂教的都是很簡單的東西。」就玉熙所知,這邊的孩子認字的寥寥無幾,所以玉熙就只是準備 給他們啟蒙,其他的暫時沒多想。
對此,郝大壯沒有異議,不過這個先生卻不好找:「夫人,其他我都能辦妥,但這招先生的事屬下無能為力了。」這讀書認字的那都清高得不行,他這個 大老粗上門絕對是被趕出來的。
玉熙笑了一下,說:「這事我來解決。」不過是啟蒙,能有多難。
曲媽媽的見識要比玉熙廣,等郝大壯走後,對玉熙說道:「夫人,就算請到了先生,可這書本怎麼辦?」就算有錢,要在這裡買上百本一樣的書籍, 也買不著的。
玉熙想了一下說:「這也簡單,到時候在上面貼上寫好的大字,讓他們照著學就成了。我只是想幫他們度過寒冬,順帶認幾個字,也不需要 那麼多的講究。再者,又不是要他們科考。”
曲媽媽聽罷也再沒疑問了。 倒是玉熙,突然起了興致,去了書房,開始寫大字了。
紫堇看著玉熙的字,說道:“夫人,你的字是好看,但學認字的都是男孩子,這梅花字體是不是太女氣了一些?”
玉熙轉頭望著紫堇,說:「誰說只教男生?女孩一樣可以學認字呀!」說完這話,玉熙覺得問題又來了。 若是讓姑娘也學認字,那就不能跟男生一起學了。 而且,請的先生願意教男孩子,卻肯定不願意教姑娘了。
想到這裡,玉熙說:“那就找兩處的房子。”
曲媽媽見識比玉熙的大,說道:「若是這樣的話,到時候一定會引來非議的。」這天底下,還沒有女子學堂呢!
玉熙卻不愛聽這話,說:「非議什麼?要非議就讓她們非議去,我又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是。再者也不過是一個冬天,等冬天過去了,到時候也就 散了。”
曲媽媽見玉熙主意已定,當下說道:「那找房子的話,最好就找一處大的一處小的。」曲媽媽的意思很明確,都重男輕女,若是知道玉熙這裡不僅 提供三餐,還可以認字,若是兒子的話十有八九都會送來。 但姑娘就未必了,年歲小的做不了活的可能會送來蹭吃的。 年歲大的,估計就得留在家裡做活了。
玉熙笑了一下說:「願意將孩子送來那就收著,不願意將孩子送來證明日子還過得下去。」她只是想做點好事積點善德,又沒打算做濟世的大 善人。 再者,她也沒這個財力。
曲媽媽見玉熙心裡有數,也就不再多說了,只是提醒了玉熙:「這事夫人還是讓人跟郝掌櫃的說一聲。」若不提醒一下,郝大壯絕對只收男孩,而不 會收女孩。
郝大壯聽到玉熙說女孩也收,不過到時候男女分開,愣了一下。 不過想想反正一隻羊是趕兩隻羊也是趕,男女就男女吧!
雲擎回到府裡,玉熙就將這件事告訴了他雲擎還是很奇怪玉熙為什麼這麼快轉變了:“怎麼想起辦學堂了?”
玉熙將郝大壯當時的顧忌說了一下:「當時我就想,窮人家的孩子想讀書認字可卻沒有機會。這大冬天的也沒什麼事做,都是窩在家裡,還不若讓他們 來學堂學些東西呢?三個來月下來,怎麼也能學千八百字了。到時候簡單的東西應該能看得懂了。」軍報呀什麼的,那也需要認字呢!
雲擎點頭稱讚道:「你這個想法很好。」辦臨時學堂可比送棉襖棉褲強了數倍不止了。
玉熙說:「這邊城每年戰死的成千上萬,若是全都送來,我們也負擔不起。再者這才剛辦,也沒有經驗,肯定瑞容易出錯的。所以我的意思是限制在 三百人之內。」這三百人,包括男女。
雲擎知道玉熙的意思是,這三百個孩子就從他手下那些戰死的士兵的家裡選。 雲擎點頭說:“這事你處理就好了。若是有為難的,就跟我說。”
玉熙跟別人會客氣,但跟雲擎可不會客氣:「其他倒好說,就是先生這事有些為難了。我有一個想法,你看可行不可行?」說完,玉熙就將她之前的 想法說了一下。
雲擎搖頭說:「小女孩那邊你的法子可行。可男孩這邊你的法子不可行。這些孩子調皮搗蛋,得找鎮得住的人。」想了一下雲擎說道:「這事 我來解決吧!”
玉熙笑道:“好呀!”
郝大壯的動作很快,只花了三天,就將名單整理好了給玉熙看。 玉熙看了名單,男生有兩百六十多個,女生只有二十多個,合起來正好三百個。
郝大壯說:「夫人,這些孩子住都不在一個地方,現在倒還好,可等下雪的話每天來回就不大妥當了。離得近的倒是可以讓他們自己回去,離得遠了,可就 不大妥當了。」所謂的不大妥當,就是怕出事。 畢竟都是半大的孩子。 但若是讓他們住下來不回去,隨之而來的問題也很多了。
玉熙笑了一下,要做點事可真不容易。 這學堂還沒辦起來呢,問題就這麼多:「離得近的都回家,實在太遠回不去的到時候再說。」到時候真的回不去,就只能讓他們留下來了 ,不過人數肯定不能太多。 要不然不好管理。
郝大壯將要購置的東西的清單給了玉熙,上面還標註了價格數量,非常的清楚。
玉熙給了郝大壯一千兩的銀票,說:「等用完了,再跟我說。」做善事,真的是燒錢的玩意。 還好只是三個來月,能撐得住。
郝大壯接過銀票,問了玉熙:“夫人,這先生的事?”
玉熙說:「先生的事你不用擔心,等事情處理妥當了,先生自然也就有了。」實在不行,就找兩個認字的去教就成。 玉熙一點都不擔心會誤人子弟,反正到時候啟蒙就用百家姓跟《三字經》還有《千字文》。 這三本學完了,這個冬天應該差不多就過去了。
這麼大的動作,不想引人注意都難。 就算郝大壯沒說,那些要送孩子道臨時學堂的也會說的。 很快,榆城上層就沒人不知道玉熙要辦一個臨時學堂了。
趙二奶奶跟符大奶奶同時上門詢問玉熙。 趙二奶奶先問道:“妹妹,你這臨時學堂是怎麼回事呀?”
玉熙簡單說了一下:「我娘以前常跟我說,要積德行善。聽著很多將士家境不好,本想送些吃食跟棉被棉襖等物。可一想,這些東西只能解一時 之難,又解決不了根本性的問題。所以就想起弄一個臨時學堂了。這樣,既能讓這些孩子在大冷天的有衣穿有飯吃,還能認幾個字。兩全其美了。”
趙二奶奶說:「妹妹,這花費可不低呀!」這麼多的孩子,一個冬天下來,怎麼也得千八百兩銀子了,當然,這只是保守估計。
玉熙笑著說:“這兩百來個孩子在我的承受範內。若是多了,那就受不住了。”
符大奶奶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雲將軍知道這事嗎?”
玉熙點頭說:「我這是做善事,積德行善,他哪裡能反對呢?」這話好像是在說雲擎反對,但是反對無用。
趙二奶奶聽罷說:「妹妹,我也盡點綿薄之力。」趙二奶奶準備捐一百兩銀子出來。 一百兩銀子對趙二奶奶說,是半年的零用錢了。
玉熙笑著搖頭說:「也就幾個月,我還撐得住。若是姐姐真想幫助這些孩子,到時候就送些米麵過去,給他們改善改善伙食。」錢她是肯定不受的 ,也就三個來月,她又不是承擔不起。
趙二奶奶很爽快地應道:「也成,到時候我多買些米麵送過去。」趙二奶奶就是在邊城長大的,對這裡的情況比玉熙更清楚。 只是這些事,玉熙能做,她卻做不得。
符大奶奶見狀,笑著說:「那我到時候讓人送些肉菜過去,給這些孩子加餐。」普通人家,一個月也看不見得能吃到一回肉。
玉熙笑了一下:「等到學堂成立了,我們到時候過去看看。」馬上就滿三個月了,也可以出去了。
趙二奶奶看著玉熙已經顯懷的肚子,說道:“再過幾日,就該下雪了。到時候外面滑得很,你還懷著孩子,可不能外出。”
玉熙笑了一下,說:「我會注意的。」卻沒說她到時候不會去學堂看。 自己創辦的學堂,肯定是要看過才放心了。
符大奶奶說:“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儘管開口。只要我們能做到的,絕對不推遲。”
趙二奶奶也立即表態。 其實她也知道,玉熙連錢都不收,還能有什麼需要她們幫忙的。
玉熙笑著搖頭說:「暫時沒有了,不過若是有,我一定不會跟你們客氣的。」雖然玉熙不願意欠人情,但自己若實在解決不了,也會開口的。
兩人都是過來打探訊息的,呆了一會,又一起走了。 出了大門,兩人就分別往家的方向趕了。
紫堇笑著說:「夫人到了西北,膽子也大了許多,再不跟以前一樣了。」以前夫人是有才不敢露,有氣不敢發,一直隱忍這。 這次如此高調的行事,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玉熙抿嘴一笑,說:「你也知道那都是以前的是了。」以前若不低調隱忍,就不會有太平日子過。 現在卻不同,她再不受人轄制了,再不用怕什麼了。 自然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 再者,多做善事積好名聲,只有利沒有害。
玉熙用過早膳後一會,就進了屋子,開始做了起了孩子的衣服鞋帽。 雖然說孩子要六月出生,衣服鞋帽不急。 可玉熙就是滿腔的熱情,誰也阻擋不了,就算雲擎都不例外。 沒人能理解她為什麼如此歡喜興奮? 只有她自己知道,孩子是她盼了多少年才盼來的。
做衣服都是早上半個時辰,下午半個時辰的。 到點了後,紫堇走進來說道:“夫人,時間到了,不能再做了。”
玉熙正好將針線放下,說:「你呀?比管家婆都厲害。」若是她不聽勸,紫堇就會去叫來習媽媽,讓習媽媽一直跟玉熙念叨著,一直念到玉熙 自己shou不了放下針線為止。
紫堇笑了一下,說:「夫人,紫蘇姊姊有些著涼,這兩天就在家不過來了。」風寒會傳染的,所以不管是誰感染了風寒都要回家休息去。 更不要說玉熙這會懷孕了,更是不能生病。
玉熙點了一下頭,不過很快想到一件事,說道:「跟郝大壯說一聲,這些孩子過來上學的第一天,讓他請個大夫給這些孩子瞧一瞧。」當年她會出天花 就是被韓建暉給傳染的,而韓建暉是其他孩子傳染給他的了。 所以,人多的地方一定要注意疾病的傳染。
紫堇嘀咕著說:「怎麼辦個學堂這麼麻煩,還不若施捨一千套棉衣棉褲呢!」送棉衣棉褲,送完了事。 不像辦這個學堂,事一串一串的。 平日也就罷了,如今夫人可懷著孕呢,哪裡能操勞。
玉熙笑道:「以前在莊子上住的時候你又不是沒看到,那莊子上的婦人懷孕了還要下地干活呢!我這只是動腦子,又不是做什麼體力活,哪裡就 累著呢!」她身體一直都很好,只要不是做超負荷的事,完全沒有問題。 就身邊的人,全都在瞎話操心。
曲媽媽正好端了一碗燕窩粥過來,聽了這話笑著說道:“夫人,一直說學堂的是,可後日孩子都要進學堂了,學堂還沒個名字呢!”
玉熙笑著說:「不過是個臨時的學堂,還要取什麼名字?」這只是一個過冬的地方,又不是真正的學堂。
曲媽媽卻不這麼想,說道:「雖然說是臨時學堂,但又不是只辦肯定明年還要辦。既然如此,那就應該取一個名字。要不然別人都不知道如何稱呼它了。」由 玉熙取名字,以後這功勞誰也抹不去。
玉熙想了一下,說:「那就叫清明堂。希望這天下早日清明,再不要有戰事,老百姓過上安居樂業的日子。」這樣,雲擎也不用去打仗,她也不用提心吊膽了。
紫堇哭笑不得:「夫人,妳不是說清明不好嗎?為什麼又叫清明堂呢?」她可是記得,當時玉熙還要求雲擎將字改了。
玉熙望了紫堇一眼,說道:「清明放在雲擎身上不合適,但作為書院的名字還是很好的。」雲擎身上煞氣太重,所以不宜在用清明作為他的字。
紫堇好笑道:「反正夫人甚麼時候都有理。不過清明堂,這名字確實好聽。」清明堂,還世間一個清明,寓意真的很不錯。
郝大壯並不知道雲擎的字叫清明,應該說,只少數幾個人知道雲擎的字叫清明:“清明堂,好,好。夫人不愧是讀書讀得多的,取個名字也文雅。”
對於玉熙說要讓大夫先給來的孩子看完後才能進書堂,這點郝大壯更是半點異議都沒有:「還是夫人思慮周全。」也不是說郝大壯做事不精心,而是男人沒有女人這麼 細心。
晚上雲擎回來,玉熙與他說了這件事:「書堂的字由你來提吧!」這也是一份很榮光的是。
雲擎倒沒拒絕,不就是提幾個字嘛! 結果等他寫出來以後,玉熙卻不滿意了:「你這字不行,太過鋒利尖利。」這種殺機畢露的字,放在軍營大門口估計成,放在學堂就不合適了。
將手裡的筆遞給玉熙,笑著說道:“你的字寫得溫和圓潤,那你來提吧!”
玉熙還真接過了羊毫大筆,靜靜地站在那裡,運足了氣,這才沾滿了墨汁,龍飛龍舞,寫下三個大字。
雲擎有些驚訝地望著玉熙,問道:「你還習過草書?」他知道玉熙的梅花字體寫得很漂亮,很好看,沒想到玉熙竟然還會草書。 而且這草寫得還蠻紅的。
玉熙笑著將事情的緣由說了一遍,說完後道:“顏公的草書豪宕盡興,姿態飛動,虎虎有生氣。我臨摹了十多年,有形而不得其神。”
雲擎雖然小時候在學堂的成績不錯,但雲家底蘊不夠,加上十歲就逃亡,這些年也沒機會去學這個東西:「我覺得挺好的,至少在這裡,我是沒見過有 誰的字比你寫得更好的了?」這還真不是誇獎玉熙,而是真心話。
玉熙並不為雲擎的讚而忘乎所以,只是笑著說道:「這裡的人哪裡有時間去學這個。」來榆城也有半年多了,這裡的姑娘別說學琴棋書畫了,就是認 字的都很少。 這裡指的是官宦人家的姑娘,不是貧民女子。 就好比趙二奶奶就不認字,當初知道這點的時候,玉熙是非常驚訝的。
雲擎默然。
玉熙笑著說:「夫君,要有時間,你去看一看。」她再一些日子就滿了三個月了,到時候也能出門了。
雲擎性子倒不霸道,聽聞玉熙想去書堂,說道:“等過一段時間,我空閒的時候陪你去!”
第二天,玉熙就請紫堇將她寫好的兩副字送出去。 一副字用的是草書,一副字用的是梅花字體。
郝大壯認字,但認得不多,實在看不懂這寫的啥:「這寫的什麼呀?」一副龍飛鳳舞跟鬼畫符似的,一副一朵朵的梅花。
紫堇聽了這話,無語地說:「這是兩幅字,那副草書的是男子學堂門上,這幅梅花字掛在女子學堂門上,你拿去裱框,爭取明早就給掛 上。”
郝大壯咧嘴一笑,說道:“好嘞,明早一定掛在門上。”
紫堇走的時候提醒一聲,說:「以後你要管的是肯定很多,有時間,還是多學點東西吧!」紫堇這會牛哄哄地說別人,完全忘記當初玉熙教她認 字的時候,那一臉痛苦的樣子。 若不是玉熙逼著,她估計連那三本啟蒙書的字都不會認全了。
郝大壯笑著說:「最近太忙了,實在是沒時間。等我空閒了,我一定下功夫學。」記得他尋上門,那些人知道不僅能提供一日三餐,還能認字, 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要不是當時餘叢跟著去,這些人大概以為他是騙子了。 其實不難理解,能免費供應三餐就是掉餡餅的事,認字那更是無法想像的。 像他識字,也是因緣巧合呢!
紫堇說:“學堂裡的事你就多擔待一些,夫人懷孕了,不能操勞。若非必要,還是不要勞煩夫人了。”
郝大壯笑著說:「紫堇姑娘放心,我心裡有數。」其實辦這個臨時學堂,麻煩事不只是一兩件。 自從消息傳出去以後,那些沒被選上的人家都來求情,都想將孩子送過來。 不是雲家軍的好拒絕,都不是一家的,再深厚的交情都沒有用。 最麻煩的就是年齡跟夫人劃定多一點或少一點。 夫人劃定的年齡是在十歲以下五歲以上,有的孩子十一歲或四歲的,這些人也想將孩子送來。
郝大壯其實還鑽了一個空子,夫人沒說是虛歲還是周歲,反正夫人當時規定的數目是不能超過三百個,所以年齡小點的或者大點的,家境實在差的也就含糊這放了進來 。 當然,這些煩心事他一定不會告訴夫人了,省得給夫人添堵。 當然,也幸好夫人如今養胎不能出來,其他人也進不去將軍府,要不然一定會求上夫人的。 就夫人那麼心軟的性子,到時候估計還難辦了。
紫堇事情辦完了,說道:「夫人讓我留下來幫忙,有什麼要做到額你儘管開口吩咐。」不只是幫忙,還得了玉熙的囑托,勘察一下學堂的情況。 倒不是信不過郝大壯,而是擔心會有所紕漏。
郝大壯很是豪爽地說:「那我就不跟紫堇姑娘客氣了。女子學堂那邊人少了點,姑娘過去那邊幫下忙吧!」男子學堂跟女子學堂其實離得併不遠, 走四、五分鐘就到了。 當時也是考慮到這樣好方便管,所以就在這附近找了。 這榆城的房子不難找,加上他們人脈廣,在玉熙吩咐下的第二天就找了。
說到女子學堂,紫堇就有了疑問:「為什麼男孩那麼多,姑娘卻只有二十多個。」這男孩子是女孩子的八倍多,雖然榆城男多女少,可這差距 也太大了。
郝大壯笑著說:「有這樣的機會自然都是留給小子,哪裡還會留給姑娘。會將自家的送姑娘來的,都是家中沒有適齡的小子。」也是因為有規定,只能是 那些死去的戰士的親生兒女,要不然一個姑娘都不會。 當然,也幸好玉熙說男女都要,要不然也是一個女孩都不會有的了。
郝大壯這會說的話跟玉熙推測的完全一樣,讓紫堇覺得玉熙真是越來越厲害了:「那我現在就過去。」說完,就朝著女子學堂去了。
女子學堂很小,只有一進,不過人少也夠用了。 不像男子學堂,因為人多,租的是三進的宅子。
紫堇到了女子學堂,先去見了負責人何瑩。 何瑩既是學堂的負責人,也是學堂的女先生。 何瑩老家在江南,祖上也是書香門第,不過因為在她十二歲那年家裡犯了事,他們被牽連了,流放到了這裡。 成年以後,就嫁了個七品的小武官。 不過她先生在前兩年受傷了,靠著撫卹金日子過得也比較艱難。 他先生跟餘叢的一個屬下關係不錯,知道玉熙創辦的女子學堂要找女先生,報酬很可觀,當下就尋到了郝大壯,給推薦了何瑩。
這學堂優先照顧的就是死傷戰士的家屬,郝大壯見何瑩認字當下就同意了。 反正只是啟蒙,也沒有太高的要求,認字就夠用了。
何瑩聽到紫堇是玉熙的貼身丫鬟,出來的時候滿臉的笑容:“紫堇姑娘,快請進。”
迎了紫堇到屋子裡,何瑩笑著說道:“這屋子敞亮,給孩子當學堂正正的好。”
紫堇看了一下,微微點了一下頭,說道:“挺好的。”說完笑著說自己是來幫忙的:“我認字,孩子過來的時候我來登記吧!”
何瑩笑著說:「那怎麼成,哪裡還能勞煩到紫堇姑娘呢!等會登記的事,就交給我了。」雖然以前是官宦人家的姑娘,但這些年來,早就將菱角 磨平了。
紫堇笑了一下,說:「夫人特意讓我來的,也讓我摸摸底。」至於摸什麼底,這個就不明說了。
紫堇都這麼說了,何瑩自然不會再有異議了:「那成。若是呆會女孩累了,就叫我,我來替換。」何瑩很珍惜這差事,不僅自己的口糧省了 ,每個月的月例足夠家裡的人嚼用的。
紫堇接了名冊,就坐到擺放在院子裡的一張桌子上,翻開名冊粗粗掃了一眼,笑了起來。 裡面有幾個都叫二丫,跟她以前一樣的名。 二丫,好久都沒想起這個名字來了。
沒一會就有小孩過來了,因為是第一天,都是由著大人送過來的。 這次資助的對像是家裡貧窮的,所以送過來的孩子都是面黃肌瘦,看著比實際年齡小。
紫堇看了以後就將這事記下來了,回去得跟夫人說了一聲,得給這些孩子做身棉衣棉褲。 要不然等下雪了,每日往返一趟,還不得凍死呀!
正想著事,一個尖銳的聲音打斷了,打斷了紫堇的思路:“管事的說要先來這裡登記,你給我登記一下。”
紫堇回過神來,低頭說道:「你叫什麼名字?」聽到對方報了一個蘇小雪的名字,紫堇就在名冊上打了個勾,然後抬頭想跟這個小姑娘說會話。
等看到站在面前的小姑娘,紫堇愣了一下。 站在她面前的這個小女孩穿著一身沒有補丁的水紅色的棉布衣裳,這衣裳一看就是新做的。 尖尖的臉蛋,雙眉修長,皮膚白皙,相貌很是清秀。
紫堇之所以會愣住,不是因為這小女孩長得好看,而是這身打扮不對勁。 別的孩子不說面色不大好看,就穿的衣裳那都是補丁加補丁,根本就看不出來原來的料子了。 但這姑娘,不只面紅齒白,還穿上了新衣裳,這哪裡是窮人家的孩子。 紫堇裝成一副很隨意的樣子問道:“你爸爸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想也不想說道:“屠大年。”說完以後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忙解釋道:“姐姐,屠大年是我的繼父,我爹他叫蘇坤。”
陪著小姑娘來的女子,面有愧色地說道:“我以前的男人六年前就過逝了,當時她還小。我帶著她改嫁了,所以才會說錯了名字。”
紫堇雖然不懂彎彎繞繞的,但這麼明顯的問題她都看不出來,那不成傻子了。 更不要說,這次過來還得了玉熙的叮嚀。 紫堇望著這小姑娘耳朵上的銀耳環,笑著問道:“這銀耳環都戴得出來,你家裡怎麼會生計艱難,三餐都吃不著?”
小姑娘反應也很快,說道:“這是我娘的陪嫁。因為今天日子特殊,所以才會穿了新改的衣裳,戴著我娘陪嫁耳環。”
紫堇笑了一下,說:「原來是這樣呀?我還以為你家境很不錯呢。好了,這裡登記好了,你們去尋管事的就好。」其實又沒有課本,尋管事,不過是 安排一下座次了。
等人都到齊了以後,紫堇拿著名冊,跟何瑩說道:“這名冊我拿回去給夫人看一下,等會就送回來。”
何瑩哪裡有意見,當下就點頭,還親自將紫堇送出了門。
紫堇也沒有立即回雲府,而是先去了男子學堂。 轉悠了一圈後,紫堇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因為她看到了好幾個面色紅潤,氣色也極好的少年,另外還有兩個胖嘟嘟的,一看就是吃太多了。 她也沒跟郝大壯說這事,而是直接回了雲府,將這事跟玉熙說了。
玉熙並沒有看紫堇帶回來的名冊,而是無奈地搖頭說道:「要做點什麼,還真難。」像秋氏每年冬天在城外施粥,其實來喝粥的人未必都是 生計艱難過不下去的人。 很多都是渾水摸魚,過來佔便宜的。 不過這回的是跟施粥可不一樣,她可不會助長了這種歪風。
紫堇說:“夫人,現在怎麼辦?”
玉熙笑了一下,說:「怎麼辦?自然是要核查了,去將許武叫過來。」這件事她可不能再交給郝大壯去辦了。 倒不是信不過郝大壯,而是不合適。
曲媽媽想了一下,說道:“夫人,若只是弄虛作假也就罷了。我擔心這裡面有人使壞呀!”
玉熙想了一下說道:“這次的事,應該還不至於有人使壞。不過,以後可就說不準了。”
許武過來,聽完玉熙的話,點了一下頭。 不過他也有一個問題:“夫人,查出來的人如何處置?”
玉熙面無表情地說:“只要查出冒名頂替弄虛作假的,全都送回去。另外,這些人家以後也不准再納入資助的範疇內。”
許武點了一下頭,說:“屬下知道了。”
玉熙又說:「清出來多少,就補上去多少。」玉熙這話的意思就是孩子總數三百這個不變。
許武點頭到:“好的。”
這件事,許武並沒有親自去辦,他的職責是保護玉熙,這事自然是要交給下面的人去辦就成。 所以,這差事就交給了原本就是本地人的許大牛:“你去核查下,三天時間,夫人要看到結果。”
許大牛笑道:「這點小事哪裡還需要三天。明天下午就能得到結果。」只要放出夫人的話,這弄虛作假的事只要一查就能查得出來。
許武冷冷地掃了許大牛一眼,說道:「這是夫人交代下來的差事,若是有個差池,丟的不僅僅是你的臉,還有將軍的臉。」郝大壯已經辦事不利了,他們再 辦事不利,在夫人面前都抬不起頭來了。
許大牛這才收起嬉笑的神情,很是嚴肅地說道:「大人放心,我一定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是讓夫人知道他們辦事不利,到時候確實丟人。
到了下午,郝大壯就知道自己行事出了紕漏,趕緊過來請罪。 玉熙倒是沒怪罪他:“這事要讓你出面,你肯定很為難,所以我就交給許武去做了。”
郝大壯面有愧色:「夫人,這事是我的錯,我沒考慮周全。」他壓根就沒想過還有冒名頂替這種事發生。
玉熙笑了一下說:「吃一塹長一智,以後不要再犯這樣的錯就行。」這事玉熙還真沒怪郝大壯,不管是哪裡,這種事都有。
郝大壯點了一下頭,然後與玉熙說了一件事:“夫人,今天陳先生跟我提了一個建議,我覺得他的建議很好?”
玉熙笑著道:“只要是好的建議,都可以說。”
郝大壯說:「陳先生說,讓這些孩子每天早上認字,下午習武。」陳先生之所以會提這個建議,是因為覺得這些孩子一整天呆在屋子裡學習,也學不進去。 與其如此,不如半天學習,半天習武。 這些孩子以後長大了都要上戰場,現在就開始習武,等他們長大以後那可都是得用的人才。
玉熙聽了這話,問道:「這陳先生是什麼人?」能提出這樣建議的人,那絕對不是迂腐的人。
郝大壯說:「據說陳先生以前有舉人功名,後來得罪了人,被人陷害,就給髮配到榆城來了。算起來,他在榆城已經呆了十年了。品行才學都很不錯, 所以霍大叔就讓他到學堂教書了。」也是霍長青這個人行事不拘一格,要不然也不會讓這樣一個人到學堂。
玉熙卻是皺了一下眉頭,說道:「這事不妥當,你回去就將這個陳先生辭了。」因為信任雲擎,所以請先生的事玉熙並沒有過問。
郝大壯說:“夫人,陳先生並沒有真的犯事,他是被冤枉的。要不然,霍大叔也不會親自開口讓他到學堂去的。”
玉熙搖頭說:「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一旦傳揚出去會有什麼後果?讓人知道我們請一個犯人教導這個孩子,不僅將軍會被人彈劾說他包庇罪犯,就是這些孩子的父母 ,也會認為我們不盡職,教壞這些孩子。」身邊的人知道他的品性好,才學好,可外人不知道。 在外人眼裡,他就是犯人,沒有當父母的會讓一個犯人教導自己的孩子。
郝大壯臉色一變,說道:“那我回去就將人辭了。”
玉熙點頭說道:“你跟陳先生將事情的原因說清楚一下,語氣委婉一些,順便轉達我的歉意。”
玉熙聽到曲媽媽說霍長青不在府邸,而是在軍營,想了一下,就讓許武派人請霍長青回來。
霍長青得了消息,很是奇怪。 有事也該請雲擎回去,找他回去做什麼呀! 不過他知道玉熙不是個魯莽的人,當下就回雲府了。
玉熙見到霍長青,就將陳先生的事說了一下,也講了自己的顧忌:“霍叔,還請你不要怪我莽撞。”
霍長青望著玉熙,說:「就算我責怪你,你也不會認為自己有錯,我說得可對?」瞧著玉熙的樣子就知道,她不認為自己有做錯了。
玉熙也不避諱,說道「是。我相信霍叔,你說陳先生是冤枉的,那他肯定是冤枉的。我也相信,這個陳先生肯定是有才學的,而且品性很好。但 我相信沒有用,外面的人不會相信。”
霍長青很是不贊同玉熙的話:「做人,但求無愧于心,何必在意別人的想法看法?」霍長青覺得,做人但求無愧于心,坦坦蕩蕩就好。
玉熙苦笑一聲,說:「我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麼京城的人都說和瑞嗜殺了。」雖然雲擎總是冷著臉,身上戾氣也很重,但絕對沒有傳聞那般誇張。 但問題來了,為什麼雲擎的名聲會這麼糟糕呢? 現在她知道了,不只是雲擎的仇家在詆毀他,就連他們自己都不在意這些傳聞,那名聲能不壞嘛!
霍長青說:“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只要跟雲擎接觸過,就知道他是什麼人了。”
玉熙有些無奈,說:「霍叔,你也說了,我跟和瑞接觸後就知道他是什麼人?可這也是接觸後呀!霍叔,你不記得了?和瑞的前未婚妻陳 雪,就是因為傳聞他嗜殺給活生生嚇死的。霍叔,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若是我們小看了流言的威力,到時候是要吃大虧的。」上輩子,外人對 雲擎的評價可不只殺人狂魔,還有冷血無情、狂妄自大、霸道專橫、目中無人等,不過因為殺人狂魔最響亮,其他的都被蓋下去了。
霍長青深深望了一眼玉熙,說:「你想說什麼?」霍長青並不生氣,因為他知道,玉熙這也是為雲擎著想。
玉熙說:「霍叔,在這方面我們一定要注意。就如陳先生的事,我們不是不能照佛陳先生,而是不能將這種事放到明面上。要照佛,私底下 照佛就好了。別以為這些是小事,這些小事將來卻會成為別人攻擊我們的利器。」以前她是管不著,可現在卻不成。 她可不能讓雲擎背負這樣的名聲,要不然,以後孩子婚嫁就會有問題了。 兒子還好,女兒有這樣一個名聲的爹,會吃大虧的。
霍長青沉默著,沒有說話。
玉熙說:「霍叔,說一句不中聽的話,和瑞之所以找不著合適的幕僚,跟外面的傳聞不無關係。沒有人輔助,要想報仇,難度越發大了。」人家一聽 到雲擎身邊的人都殺,再者還有宋家跟秦鑷在一旁虎視眈眈,除非嫌命長了,否則誰會往他身邊湊。
霍長青望著玉熙,說道:“你辦臨時學堂,不僅僅是想幫助那些生活艱難的人?你還想通過這件事,獲取名聲。”
玉熙笑著說:「我真心真意想要幫助她們。」幫助了人,得了好名聲,她受之無愧,簡單來說,這是互惠互利的事。
霍長青笑了起來,說:「我想,韓國公肯定很遺憾你不是男兒身了。」別說韓國公了,就是他都有些可惜玉熙不是男兒身了。 當然,也幸虧是女兒身,不然雲擎也就少了一個助力。
玉熙囧了,說正經事呢,怎麼就拐到這方面去了。
霍長青是一個相當開明的人,說道:“你說的並無道理,以後若是你覺得我跟雲擎哪裡做的不妥當,你儘管指出來。”
玉熙毫不客氣地說:「霍叔,你們做的事,我哪裡能一清二楚。」也是她懷孕了,腦子沒以前好使了,要不然請先生的事,她也不會就交 給雲擎而沒有過問。 若是雲擎行事真的妥當,真的考慮周全,哪裡會背負殺人狂魔的名頭。
霍長青笑道:「讓雲擎那小子告訴你就好了。
對於這個回复,玉熙很滿意,等晚上雲擎回來,不用雲擎開口問,玉熙就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說完後埋怨道:「你也真是的,現成的把柄送上去, 生怕禦史沒事做似的。」雲擎跟霍長青是正兒八經的武人,都是很率性的人,哪裡會想這些彎彎繞繞。
雲擎笑道:「這裡是邊城,不是京城。禦史想知道,也很難。」而且這麼多年下來,不也一直安穩。
玉熙瞪了雲擎以眼,說道:“若是秦鑷這麼做,可能沒問題。可你卻不成,宋家還在一旁虎視眈眈呢!現在他們隱忍不發,是想要一擊而中。” 有宋家這樣一個權力滔天的死敵,還有秦鑷在上面壓制,不小心翼翼哪裡成。
雲擎說:“你現在懷著孕,不宜太過費神,安心養胎就是。這些事,我會處理好的。”
玉熙心裡腹花不已,你處理,你處理的結果很可能就跟上輩子那樣,名聲臭大街了。 不過為了雲擎的面子,她也不敢說什麼。 只是笑著說:“哪裡就這麼嬌貴了,我身體好著呢!而且大夫跟白媽媽都說我的胎養得極好的。”
許大牛花了三天時間,就將冒名頂替的人全都查了出來,把名單遞給玉熙,許大牛說道:「夫人,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有二十多個冒名頂替的 。」他原本以為最多也就四五個就了不得,結果卻查出二十多個。 當時知道這事時,許大牛真得是抹了一下虛汗。
玉熙看了一下名單,男孩子有十九個,女孩子也有四個。 看著這不正常的數據,玉熙眉頭都皺了起來。 五六個很正常,但二十多個就不正常了。
曲媽媽說:「夫人,我覺得這事不對。」太不正常了,替換三五個正常,可二十多個,太誇張了。
玉熙面色一冷,說:「是不對,不過這事暫時只能這樣了。」暫時就只能吃了這個虧了。
許武在一側聽了很是鬱悶,問道:“夫人,難道這事就這麼算了?”
許大牛聽了這話,殺氣騰騰的。 夫人創辦這個小學堂,雖然是臨時的但卻能幫到很多人,本是好事,可卻有人搞這些是,若是讓他抓著是誰,非得弄死他們不可。
玉熙點頭說道:「不急,若是真有人想要使壞,肯定還有後手,到時候新帳舊帳一起算。」若是她預料的不差,這次清查,肯定會引來風波的。
如玉熙所預料的那般,這事一出來,就起了風波。 那些清退的孩子的父母倒不敢鬧,不過那些被取消資格的人家卻是上門求情來了。 進不去雲府,全部都跪在雲府外面,又哭又求的,鬧得圍觀的人將雲府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
紫堇聽到許武禀報的消息,氣得臉都紅了:“當日名額被頂替了不敢吭聲,如今倒是逼迫起夫人了。”
玉熙笑了一下,並不生氣,說:「她們敢來鬧,不過是認為我會心軟,見她們可憐就收回之前說的話。」只可惜,這些人算錯了,她可不會被人左右 。
紫堇道:“可這樣也不是個事呀?”
玉熙吩咐了許武,說:「你派人去跟將軍說,這裡的事我能處理好,讓他不要回來。曲媽媽,你去將外面的人打發了。」玉熙擔心雲擎得了 消息趕回來。 若是雲擎發怒了,到時候這事可真就難處理了。
曲媽媽道:“若是我勸說還不能走呢?或者,她們萬一在大門前一直不走呢?”
玉熙笑了一下說道:“若是軟的不行,那你就告訴外面這些人,不走就將她們送到衙門去。”
許武想了一下說:「夫人,我覺得還是夫人寫封信給將軍吧!」就他對將軍的了解,將軍若是知道這件事,保準立即回來。
玉熙笑了下,進了書房,而曲媽媽,則是出去應付外面的事了。 因為身邊有侍衛跟著,她倒也不怕。
雲府大門外跪著求情的人,望著打開的大門,心中升起了一線希望。 可是見從裡面走出來的是一個年歲大的婦人,很是失望。
曲媽媽出來,先自我介紹,說道:“我是後院的管事媽媽,你們有什麼事,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人群裡面,有一個容長臉的女人站了起來,邊抹眼淚邊叫道:“大姐,請你讓我們見見夫人吧?我們也是被逼迫的,求夫人給我們一次機會吧!”
曲媽媽臉上並沒有多餘的神情,說道:“機會已經給你們了,是你們自己不珍惜,能怪得了誰?”
容長臉的女人叫屈:「我們也是沒辦法,但凡有一點法子,我們也不會讓她們頂替了自家的孩子。」這女人覺得很委屈,當時她被威脅,沒辦法,只能屈服了。
曲媽媽冷哼一聲:「我家夫人當日聽說這裡經常有孩子凍死,就想著盡一份心,幫襯一下你們,也幫襯一下這些孩子。你們倒好,被人頂替名額不敢做聲,如今 出事了卻跑到將軍府來鬧?怎麼著,打量這我家夫人性子好,由著你們欺負不成?我告訴你們,你們打錯了算盤了。將軍府可不是你們撒野的地方嗎?」說完, 朝著身旁一個侍衛說道:“立即去縣衙報案,就說有刁民在將軍門前聚眾鬧事。”
這話一落,這些跪在地上的女人全都變臉了。 若是衙門的人來了,他們可全都要關到大牢的。
容長臉的女人聽了曲媽媽的話,卻是大聲叫道:「我們手無寸鐵,那些人逼迫我們,我們也沒有辦法。要不是我們男人死得早,我們何至於這樣被欺負。夫人不但不體諒我們 的難處,為我們討要公平,還想要將我們送到大牢裡去,說什麼慈悲心腸的,我看是蛇蠍心腸。”
站在曲媽媽身邊的十來個侍衛,臉多青了,感情自家夫人做好事,就得了個蛇蠍心腸的名頭。
曲媽媽當下笑了起來,問道:「你是說被人逼迫?那成,說一下你是被誰逼迫的?青天白日之下,還有人目無法紀,你說出來,我家夫人肯定會為你們 討一個公道。若事情是真的,也允許讓你們的孩子進學堂。」曲媽媽很確定,這些人不敢說。 若是有這個膽色,她們也不可能被頂替了名額都不敢吭聲。
不過這回,曲媽媽卻是預料錯誤了。 一個年紀大概在八、九歲左右的小男孩站了起來,說:「是莫提舉家的下人威脅我娘,說若是我娘若不答應,他就要弄死我。就是這次,也是 ……」話沒說話,他的嘴巴就給身邊的婦人摀住了。
那婦人面色惶恐,跟曲媽媽說道:“小孩子胡說八道,還請曲媽媽不要放在心上。”
曲媽媽卻是不理會那個女人,問了剛開口的小孩子,說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小男孩掰開婦人的手,與婦人說道:「娘,我們不能白白受了這委屈,而且我相信,夫人一定會為我們討一個公道的。」他聽說去了學堂,不僅能認 字,還能習武。 若是錯過了這個機會,以後再不可能有這樣的好事,與其窩窩囊囊的,還不如賭一把。
曲媽媽很是意外地望著這個小男孩,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小孩子揚聲說:「昨天我跟蹤了他,發現他最後進的是莫提舉的家。」所以,肯定是莫提舉威脅的。
曲媽媽點頭,問了另外的一群人:「你們呢?你們又是被誰威脅的?」就是不知道威脅這些人,將名額替換掉,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另外的一群人,除了哭,沒一個站出來的。 很顯然,這些人怕打擊報復的。
曲媽媽也不強求,說道:“你們不說,就趕緊回去。要不然等會衙差來人,抓你們去監獄,那就是你們咎由自取。”
這話一落,有不少的婦人抱著孩子離開了。 不過,還是有人留下來的,其中那個容長臉將孩子丟下,哭著叫道:“反正也沒有活路了,今日死在這裡算了。”
侍衛早得了曲媽媽提醒,提防有人一哭二鬧三上吊。 這會見她要撞柱子,許大牛上前將她攔住了,然後將她提起來,直接扔到青石台階下。 然後,響起一陣殺豬般的叫喊聲。
曲媽媽冷笑道:「要死回家死去,別髒了我們將軍府的地。」用死嚇唬她們,真是可笑。
容長臉的女人見狀,才驚覺這與當日那人說的情況完全不符,當下抱著孩子就跑了。 在這種情況下,其他人哪裡還敢留,都抱著小孩回去了。 最後除了小男孩跟他娘外,其他人都走了。
曲媽媽臉上浮現出一抹冷笑,然後朝著小男孩說道:「你進來吧!」有些事還是需要問清楚的,這樣才好追查下去。
小男孩以為會見到傳聞之中美麗善良的將軍夫人,結果只是將他們娘倆帶帶院子裡,問了她一些問題,然後就走了。
婦人望著自己膽大妄為的兒子,眼淚刷刷地落:“這下可怎麼辦?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讓娘怎麼活呀?”
小男孩說:「娘,與其日日子被欺負,不如賭一把。」賭贏了,他就有機會識字習武了。 賭輸了,大不了他們去新平城尋莊叔叔,所以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了。
曲媽媽進了屋,將小男孩說的話語玉熙說了一下:「許大牛說,這莫提舉的媳婦跟許家是遠親。只是我想不通,許家這是要做什麼?」將名額 替換掉,又能造成什麼影響呢!
玉熙嘆了一口氣說道:“我若是猜測得沒錯,將人給替換了只是第一步,接下來肯定還有更骯髒的手段。”
曲媽媽皺著眉頭說道:“也不知道秦夫人知不知道這事?”
玉熙搖頭說:「許氏可不是這般蠢的人,會做下如此落人話柄的事;而且,許家的當家人未必會知道這件事。」雖然沒見過趙家的男人, 但只看趙夫人跟趙家兩位奶奶,就知趙家不差了。 若是男人很差,別人一定不會把自家的好女兒嫁過來的。 而許家能壓趙家一頭,也能足見其本事。 所以,玉熙的猜測,這件事可能是許家的人做的,但絕對不是許家的主事的做的。 若是當家人這般蠢,許家早被人吞得骨渣都不剩了。
曲媽媽心頭一動,問道:“夫人的意思是?”
玉熙笑著說:「我不管是許家哪個蠢貨做的這事,我只知道,他是許家的人。」玉熙的話很明確,她要將這把火燒向許家。 只可惜,秦鑷不在,要不然還可以加個秦鑷也捲進來呢!
紫堇很擔心,說:“夫人,若是那莫提舉不承認或者反咬一口,那怎麼辦呢?”
玉熙笑了一下,說:「這又不是判案,還需要人證物證齊全。有了小男孩的指認,他承不承認都沒關係。」而且玉熙相信,她點了這把火,相信 趙家會很高興地在後面搧風,加大火力的。
說完後,玉熙問了曲媽媽:「這個孩子叫什麼?家裡還有什麼人?」這孩子若是放回去,肯定會很危險,所以,玉熙打算將這個孩子留下來。
曲媽媽說:「這孩子叫沈奕,今年九歲半,她娘姓範。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叔叔。不過他那叔叔也不是個好的,當日還想要強逼范氏改嫁 。好在沈奕的父親有個過命的兄弟,那人姓莊,他出面給這孤兒寡母撐腰,趕跑了那無良的叔父。這次,那姓莊的男子前些日子調離 了防線,調去了新平城了。」這些事,都是聽府裡的侍衛說的。
玉熙倒輕輕點了一下頭,說道:“沈奕?這名字真不錯。你讓他進來,我有話問他。”
曲媽媽點頭說:“是。”
沈奕將那個威脅他們母子的男人跟玉熙認真詳細地描述了,甚至穿的什麼衣裳都說了。
玉熙依照描述,將人給畫出來。 畫好了以後,給沈奕看:“你覺得像不像?”
沈奕吞了一記口水,說道:「像,太像了。」其實也不過是六七成像,不過對沈奕來說,這已經很神奇了。
玉熙讓許拿著畫像,帶著沈奕去了莫提舉家要人。 開始莫提舉推三阻四地抵賴不承認府邸裡有這麼一個人。 結果等許武拿出畫像,莫提舉就沒辦法抵賴了,因為畫像上的人是他的小舅子。 不過,他仍然不承認逼迫威脅的事與他有關係,將事情都推到他小舅子身上。
許武冷著臉說:“人呢?”
莫提舉搖頭說:「我也不知道,他一大清早就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呢!」只希望,他大舅子已經回了新平城。 那裡可不是榆城,由著雲擎撒野。
只可惜,莫提舉注定要失望了。 許武在望春樓將人抓住了,都沒上刑,只看著刑具,這傢伙就嚇得屁滾尿流,一五一十將事全都給撂了,說是許家的四爺給了他 一百兩銀子,指使他這麼幹的。
許家的四爺是個六品的百戶,如今正在榆城當差。 只憑一面之詞也不足以給許四爺定罪,不過玉熙不需要定罪,她就拿著這張供詞去了秦府。 質問許氏:「秦夫人,還請你給我解釋解釋,我辦個臨時學堂到底礙著許家甚麼了?竟然使這樣下作的手段?」許四爺是秦夫人的堂弟,出這樣 的事找許氏也很正常。
被人這麼質問,許氏面上也很難看,說道:「弟妹,這事一定有什麼誤會,我會讓人去詳查的。」對於學堂鬧出來的事,許氏樂見其成。 但她卻沒想到,這事竟然燒到她的身上。
玉熙冷笑一聲,說:「誤會?有白紙黑字為證,秦夫人竟然還能說誤會,我真是佩服了。原本還想要跟秦夫人好好說一下這件事,如今看來也沒什麼好談的 。」說完,挺著肚子,一臉氣憤地走了。
許氏氣得臉都白了的,她自嫁到秦家還沒有人敢如此待她:“這韓氏,抽的什麼風?”
許氏的乳娘姓鞏,鞏媽媽說:「夫人,我覺得不對。她若是真想要討個公道,也該坐下來與夫人心平氣和地談,而不是氣呼呼地走了。夫人,她是不是 有什麼陰謀呀?」別看一副溫柔可親的樣子,實際上這雲夫人心機深著呢!
許氏這會在氣頭上,哪裡會去想那麼多:「什麼公道?拿著一個混混的供詞跑來質問我?還敢甩我臉色。」完全就一神經病,竟然敢跑到她家來撒野, 當自己是什麼東西? 不過是見她先生不在,才敢欺上門來了。
想到這裡,許氏問道:「也不知道夫君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上次信裡說秦玥出嫁後就回京。這都一個多月了,怎麼還沒到?」騎馬比坐馬車速度要快 多,按照常的行程算起來,早該到家了。
鞏媽媽說:「應該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啟程晚了。」其實鞏媽媽也覺得不對呢,這都十一月中旬了,竟然還沒到。 不過這話卻不能對許氏說,省得將許氏給嚇著。
許氏臉色一白,說:「媽媽,你說夫君會不會出什麼事?」這路上土匪強盜那麼多,萬一中了算計,可怎麼辦。
鞏媽媽道:“將軍身邊帶了那麼多侍衛,而且也沒人知道他的行程,哪裡會有事。夫人不要自己嚇自己。”
許氏的心放了下來,丈夫帶的侍衛,個頂個的好手,就算碰到強盜土匪,也不怕的,剛才是擔憂過了。
玉熙出了秦府的大門,就吩咐了人將莫提舉的大舅子送到衙門去了。 其實玉熙也不指望衙門就會判許四爺的罪,但到了衙門,這事就摀不住了。 不能讓許家傷筋動骨,也得讓他們臉上難看。 更得讓這些人知道自己可不是軟柿子,想捏就捏。
審理此案的通判姓牧,牧夫人是趙家的姑娘。 牧通判立即受理了此案,還讓人將許四爺請上府衙來。 只可惜,許四爺爺的架子很大,只派了個管事去衙門,自己壓根沒露面。
第二日,玉熙就聽到有人到衙門告許家四爺姦/淫良家婦女,逼死人命。 玉熙皺著眉頭問:「這事是真是假?」可別是趙家為了給許家潑髒水,栽贓陷害。
許武點頭說:「是真的。那女子長得花容月貌,被許家四爺瞧上了,就想納為妾,不過那女子死活也不同意。許四爺爺就使了手段,奪了那 女子的清白。那女子也是個性子剛烈的,見清白已毀,又不願意為妾,當場撞牆死了。”
玉熙臉色很不好看,在京城她可是聽多了豪門公子強搶民女為妾,這些女子最後不是自殺了,就是進府當了妾。 但強搶女人的玩意,能是什麼好貨色。 所以,這些女子的下場大多很慘。 不過玉熙沒想到了榆城也有這樣的事:“什麼時候的事?怎麼就沒人管?”
許武搖頭說道:“年初時的事了,許家權勢大,他們求告無門。這次上衙門告狀,估計是得了人指點。”
玉熙點了一下,說:「估計是趙家暗中給他們透了消息。不過事情過去那麼久了,也沒有證據,許四爺大可抵賴。」牧通判既然是趙家的女婿, 肯定是會將這件事鬧大。 不過,這件事估計到最後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紫堇知道玉熙所想,說:「證據確鑿了,怎麼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次,非得弄死那個傢伙。
玉熙笑著說:「許四爺可以跟通判說那女子勾引算計他,最後他不願納這種不知檢點其為妾。這個女子假意以死相逼,結果卻真的將自己給弄死 了。他這麼說,完全可以脫罪的,」這世道對女人不公平,對男人則太寬容了。
如玉熙所預料的那般,許家四爺成功脫罪。
玉熙拿著許氏送過來的大紅色燙金請帖,冷笑了一下,說道:「還真是囂張呀!」她原也沒想著就這兩件事能將許四爺定罪,不過是想要 壞一下許家的名聲。 但她真的沒想到,這案子從開審到結案,竟然只花了三天就結束了。 玉熙原本想著,這事會上達州府,然後再壓下來呢! 卻沒想到這許四爺在榆城就脫罪了。 這許家,確切地說,秦家在榆城的勢力比她想像的還要深。
紫堇氣得想殺人:“怎麼會這樣?不是說那通判是趙家的人嗎?他怎麼會偏向那個姓許的。”
玉熙冷笑一聲,與許武說了這件事,說道:“去查一查,牧通判或者她夫人這兩天是否見了什麼人。”
這件事其實也不難查,許武一直派人暗中跟進這個案子。 兩個時辰以後,許武說:「今早上秦家一個管事去了一趟牧府。」問題,出在了秦家。
玉熙冷哼一聲,原來如此。 這個牧通判十有八九是有什麼把柄被許家抓了,要不然案子怎麼可能這麼快完結。 京城爛得成一團,沒想到榆城也是腐朽不堪,想到這裡,玉熙無奈地搖了一下頭。 碰上一個昏君,哪裡還有清明可言呢! 哪都一樣。
紫堇不服了:「夫人,就這樣放過他嗎?」就這樣放過的話,豈不是越發助長了他們的氣焰。
玉熙搖頭,說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去將那孩子跟她娘叫過來。”
看著這娘倆,玉熙笑了一下。 沈奕是屬於那種很有膽色的孩子,而他娘就有些弱了。 玉熙朝著那婦人說:「你若是願意,就留在我們府上做些雜事。」將軍府裡男人不缺,缺的是做事的女人。
范氏喜極而泣,跪在地上,一臉感激地說道:「多謝夫人。夫人的大恩大德,民婦一輩子難忘。」見兒子還站著,趕緊拉著想讓沈奕跟著一起跪。
玉熙擺擺手,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要隨便讓他下跪。」有一句話說得還真是不錯。 母弱則子強,母強則子弱。
沈奕原本就不願意下跪,不過他卻是軍營裡的漢子那般,雙手抱拳,說道:「多謝夫人。」頓了下,忙又說道:「夫人,我是不是明日就能去學堂? 」
玉熙搖頭說道:“不能。”
沈奕一下就急眼了:“為什麼不能?不是說好了,我能證明是被逼迫的就能去學堂讀書習武嗎?你怎麼能說話不算話?”
范氏聽了這話,臉多白了,趕緊抱著沈奕,說道:“請夫人不要見怪,這孩子口無遮攔。”
玉熙笑了一下,與沈奕說:「無規矩不成方圓,我既然已經發了話,就不可能再更改了。否則朝夕令改,以後還有誰信服?」不管做什麼,朝夕令改 都會讓厭煩,也容易失去信用。
沈奕又驚又怒,他冒著性命危險爭取上學堂的機會,結果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只是他卻不能怪雲夫人,要不然他就跟前幾天那些人一樣,就成忘恩負義之人了。
玉熙看著沈奕的沈奕,笑著說道:“其實你去學堂,不過是想習武認字,在府邸裡也一樣可以習武認字。”
沈奕聽了不可置信地說:“真的?”
玉熙笑了一下,說:「我騙你做什麼?」制定的規矩不能改,但行事可以變通。
沈奕跪在地上,朝著玉熙磕了三個頭:“謝謝夫人,夫人的恩德,沈奕來日一定相報。”
玉熙笑了一下,說道:“你們以後就住在府裡吧!有什麼東西,現在就去取回來。”
范氏帶著沈奕下去了。
曲媽媽皺著眉頭說道:“夫人,將他們母子留在府裡,是不是該簽賣身契?這樣,對外面也有個說法。”
玉熙搖頭說道:“不簽。那孩子不僅有膽色,而且有傲氣。讓他簽賣身契,肯定不會願意的。”
曲媽媽還是不放心,說:「這范氏還是不要放到內院。」所謂的內院,就是玉熙住的院子。 曲媽媽不想讓范氏接觸到玉熙,這范氏被兩個混混流氓就嚇成那樣,萬一下次被人逼迫毒害夫人,誰知道她會不會也答應了。 所以,絕對不能讓這種人接觸自家夫人。
玉熙聽到曲媽媽的顧慮,點頭說道:「這人你安排就好。」府邸裡的丫鬟婆子,都是曲媽媽在管。 曲媽媽雖然不如全嬤嬤那般會做藥膳、會藥理,但這調教人的手段倒是一點都不比全嬤嬤差。
對這事,雲擎沒發表任何的意見。 不過玉熙從雲擎臉上的神情看得出來,雲擎心情很不好。 見狀,玉熙笑這說:「生氣也沒有用,都已經判了。」雲擎雖然有軍權,但軍政分家,地方上的事務雲擎並不能插上手。 要不然,被人抓了把柄,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雲擎說:「這個牧通判,在榆城待不了多久了。」這次牧通判的行為,觸怒了趙家。 牧通判原本還想藉著這股風打壓一下許家的氣焰,結果卻折在自己人手中。
玉熙有些好奇地問道:“這牧通判被許家人抓了什麼把柄?讓他立即改了口風。不會是貪污受賄吧?”
雲擎搖頭,說:“具體的不清楚。不過,肯定是被許氏抓住了性命攸關的把柄了。要不然,也不敢違背了趙家的意思了。”
玉熙嘆了一口氣,說道:“我還以為榆城會乾淨一些,沒想也是污穢不堪。許家有許氏這個靠山,想要弄垮它可不容易呀!”
雲擎罕見地沒接玉熙的話。
玉熙很想翻個白眼。 她知道雲擎聽懂了他的話,想要剷除了許家,最難的在於許家有個得力的姻親。 秦鑷活著,而且是榆城的守將,那許家的地位就不會動。 若秦鑷死了,許家失去了秦釗的庇護,要弄垮它就容易多了。 可問題是,雲擎不會對秦鑷下毒手呀! 咳,恩情什麼的,果然是最討厭不過的東西。
雲擎說:“犯下的罪孽,總有一日要他們償還的。”
玉熙聽了這話,搖頭說道:「那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呀?」幸好雲擎沒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要不然她就該鬱悶了。
雲擎:「要不了多久的。而且這次的事,雖然沒將許四爺繩之以法,不過卻也丟了人心。」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的,這件事是壓下去了 ,但明眼人早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玉熙笑了一下,再糾結著這事,許家也垮不了。 當下就轉移了話題:「牧通判的事,我不相信趙家的人真的一點都不知情。估計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和瑞,以後跟趙家打交道,多留幾個 心眼。」這次的事,與其說是要整治許四爺,不如說是玉熙的一次試水,看看秦家在榆城的地位。 這次的試水,收穫豐富。 不只秦家在榆城的權勢超出了她的預料,就是趙家,也不是那般乾淨。
雲擎說:“趙將軍是個眼裡揉不了沙子的人。這件事,趙將軍肯定是不知情的,所以你不用擔心。”
玉熙明白雲擎的意思,這話是說趙將軍靠得住。 至於趙家,是不是乾淨的與他沒太大的干系:「還是要當心,凡事留有三分餘地,知道嗎?」趙將軍是趙家的人,有的人為了家族的利益連自己都能 犧牲,盟友算什麼。
雲擎覺得玉熙自從懷孕以後,特別愛操心。 不過為了不讓玉熙擔心,他還是點了頭答應下來了。
過了兩天,玉熙叫了郝大壯到府來了,遞給他一本薄薄的小冊子,說道:「這是我琢磨了幾天想出來的。你回去就將冊子上寫的東西告訴 那些孩子。」也是冒名頂替這事,讓玉熙嗅到了危險。 只是讓她半途而廢,她又不願意。 若是半途而廢失財是小,名聲受損是大了,而且碰到一點困難就退縮,也實在是太無能了。
這冊子上寫的是一些規章制度,比如說不准遲到、不准早退、不准打架等等,若是違背了就得受到相應的懲罰。
郝大壯翻開看了一下,笑著說:「夫人過慮了,若是遲到早退,那他們就吃不著飯了。」至於曠課,那更不可能了。 除非是生病來不了,否則哪裡捨得免費提供的三餐呢!
清風堂的伙食是早上米粥饅頭,中午包子跟一碟菜一碗湯,晚上跟早上是一樣的。 當然,不是白面饅頭白米粥,而是摻了粗糧在裡面,但就是這樣也足夠讓這些孩子驚喜萬分了。 因為在食堂能吃飽,而且還能一餐三餐。 要知道,一般百姓平日無事都是吃的兩餐。
玉熙笑了一下,說:「我倒是忘了這點,不過還是得加上去。」等將來他們不受掣肘了,她就讓清風堂成為真正的學堂,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就只一個 名頭,名不符其實。
郝大壯點頭答應了。
玉熙笑著問道:“說了半天,都忘記問你,學堂如何了?那些孩子可都習慣?有沒有叫累的?習武可不是輕鬆的事。”
郝大壯聽到這話,笑了起來,說道:「開始的時候,這些小兔崽子特別積極,等過了三天,新鮮勁沒了,就想偷懶了。夫人這次給的東西正好可以激勵他們。 」小冊子上可不僅僅制定制度,也寫著若是表現得很好就有獎勵。 至於是什麼獎勵,玉熙倒沒寫。 因為她暫時還不知道這些孩子最想要的是什麼,所以暫時擱置了。
玉熙笑著問了一下,說:「你說若是學好了,獎勵什麼為好?」原本玉熙是贈送文房四寶,可是轉念一想又不妥當。 有一句話說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所以不能獎太出格的東西。
郝大壯笑道:「就獎勵一碗肉,這樣最實惠。」學堂裡的孩子一年到頭都吃不上一頓肉。 若是能吃一碗肉,那比過年還高興。
玉熙笑著說:「也不要一個月為限了,就以十天為限。到時候我請白媽媽去學堂裡做,保準讓這些孩子吃了一次就再忘不掉。」白媽媽做 的紅燒肉,雲府裡就沒人不愛吃的,相信那些孩子吃了以後,一定會很努力學習的。
郝大壯笑著說:「到時候可還請夫人讓白媽媽多做些,也讓我也能吃上一碗。」他可是早有耳聞,說夫人身邊有一個廚藝特別好的女廚子。 那廚藝,比酒樓的還要好呢!
玉熙與郝大壯說起了給孩子做棉衣棉褲的事:「這幾天一直都在忙,有件事忘記跟你說了。我已經讓人去新平城買棉花了,再有兩天就 能回來了。你回去將這些孩子的身高登記一下,再請些會做棉衣棉褲的人,等棉花一到,就開工。這天也冷了,早點將棉衣棉褲做好了,這些孩子 也不用受凍。”
郝大壯聽了這話,眼中露出了驚喜。 不過,他也有些擔心,說:「夫人,花費太高了。」到現在,就已經花了兩百多兩銀子了,再做棉衣棉褲,費用更高。
玉熙笑了一下,說:「這你不用擔心,做棉衣棉褲的錢我還拿得出來。」這個學堂,玉熙沒走公賬,全都是用的自己的私房。
郝大壯立即說道:“我回去就去請人。”
玉熙點了一下頭,說:「現在天冷了,屋子裡多放兩盆炭火。不過得注意安全,門窗不能關得太死,得留有空隙。另外,一定要注意這些孩子的身體狀況 。若是有感染風寒的,一定要等病好了才能去學堂,要不然,容易傳染給其他孩子。」吃用其實花不了多少錢,但要是都生病了,那醫藥費可就貴了。
郝大壯聽了這話搖頭說:「夫人不用擔心,這些孩子身體都很好的,加上每天有半天時間習武,不會那麼容易著涼的。」郝大壯覺得玉熙太擔憂了,這些小兔崽子哪裡 就這般嬌貴了。
玉熙皺了一下眉頭,不過看著郝大壯一臉不以為意的樣子,心裡不大舒坦,不過面上卻沒表現出來:「還是得注意。」看來,這個學堂是不能交給郝大壯管 了。 這樣的態度,哪裡能管好學堂呢!
郝大壯走的時候,玉熙讓人給了郝大壯一個包裹,說道:“這是我給陳先生準備的,你幫忙送一下。”
郝大壯有些遲疑,說道:“陳先生雖然日子過得很清苦,但他從不收別人送的禮。”
玉熙笑著說:「你送過去吧,他看了裡面的東西就會收的。不過這事,只陳先生知道就成了,不要再告訴其他人。」讀書人都很清高,不會接受 別人的施捨,那對他們來說是侮辱。 所以,玉熙也不是大咧咧地送東西。
陳先生看著郝大壯拿來一個大包裹,臉色有些不大好看:“我不是早就說過,不要送東西過來嗎?”
郝大壯笑著說道:“這包裹不是我準備的,是我家夫人準備的。我家夫人說,你看了裡面的東西,就會收的。”
陳先生有些狐疑,不過還是打開了包裹。 包裹裡放了一些臘肉跟香腸,還有一些紅棗香菇等乾貨,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四四方方的箱子。
郝大壯將盒子從包裹裡拿出來,呀了一聲,說道:「還挺重的,也不知道放了什麼東西?」說完,也不問陳先生,他就打開了。 倒不是郝大壯不懂理,實在是他擔心陳先生東西都不看,就將盒子塞回包裹,然後將他拿回去了。
盒子裡放的是一本書跟筆墨紙硯,還有二兩銀子。 除此之外,裡面還放了一封信。 郝大壯取出信後,遞給先生。
陳先生接過信就拆開看,看完以後陳先生陷入了思索之中。
郝大壯也不敢多話,就站在屋子裡等。 過了小半天,郝大壯見陳先生還是一聲不吭,說道:“先生,若是沒事,我就回去了。”
陳先生這才回過神來,點頭說道:「好!」至於信裡寫的是什麼,陳先生半個字都沒告訴郝大壯。
出了屋子,郝大壯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夫人在信裡寫了什麼,竟然能讓先生收下東西。”
陳先生的妻子萬氏見丈夫竟然破天荒地的留下了郝大壯的東西,忍不住問道:「當家的,雲夫人在信裡寫了什麼?」陳先生出事的時候,萬氏嫁給陳先生還 沒滿一年,當時也沒有生下一兒半女。 萬氏當時完全可以和離,但她卻跟著陳先生來到榆城。 兩人一起生活了十年,還剩下了一次一女。 雖然榆城的日子過得艱難,也極為清苦,但萬氏卻從無怨言。
陳先生說:“雲夫人讓我抄書,東西是給的報酬。”
萬氏也不是一點見識都沒有的人,聽罷有些不大相信地問道:“就只是抄書?沒說其他的嗎?”
陳先生搖頭,說道:“沒有。不過我若是沒有猜錯,抄書只是第一步,雲夫人真正的目的是想要讓我給雲擎效力。”
萬氏的臉一下就變了,說道:「當家的,我們得趕緊將東西還回去。」雲擎身邊殺機四伏,她可沒忘記,當日投靠雲擎的那個人,最後被人暗殺身亡。 丈夫若是投靠了他,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喪命。 她寧願日子清苦一些,也不要擔驚受怕。
雲擎之前是想要招攬陳先生,不過卻沒成功。 陳先生心裡有顧忌是一回事,再有的就是萬氏也不同意。
陳先生搖頭說:「雲夫人也沒說其他,只是要我抄書。反正現在大冬天的,也沒什麼事,抄書給報酬,也能貼補下家用,你也不用那麼辛苦。」就雲夫人 給的報酬,足夠讓他們家過個好年了。
夫妻十來年,萬氏哪裡還不了解丈夫,聽了這話趕緊說道:“當家的,我寧願苦一些,也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陳先生搖頭,苦笑著說:“這不是苦不苦的問題。若是沒人庇護,我擔心護不住你跟孩子。”
萬氏望著陳先生,沒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陳先生放低了聲音,說:「我們家的韻兒,已經九歲了,再有幾年就是大姑娘了。」陳先生的女兒陳韻,將她爹娘所有的優點都繼承了。 雖然他們家日子過得清苦,孩子也才九歲,但見過她的人就沒人不誇的,之前陳先生就有些擔心,如今聽了許四爺強逼民女致死的事後,越發不安心 了。 那對老人還是平民,而他還是戴罪之身。 若是以後有人打他女兒的主意,他壓根就護不住。
萬氏也的臉色一變,也是因為女兒長得太好,她都不敢讓女兒出去,就怕女兒被人拐賣了去:「可若是投靠雲擎,也很危險。若是當家的你有個三長兩短 ,你讓我們娘三怎麼辦?」說到這裡,萬氏眼淚都來了。
陳先生搖頭說道:“這事不著急,雲夫人也沒說要讓我現在就給將軍效力。而且,雲夫人看不看得上我,現在還定論呢?”
萬氏抬頭問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陳先生說:「雲夫人,不是一個簡單的女子。若是她認為我有真才實學,定然會出一個足以打動我的籌碼,讓我給雲擎效力的。」同理,若是覺得他沒有真 才實學,也不會用。
見妻子一臉的迷惑,陳先生說:「若是想要我給雲擎效力,最低的要求,就是得確保我們的安全。」就算他有個萬一,也得保證平安妻兒生活無憂, 順暢。
這句話萬氏聽懂了:“當家的,你想要投靠雲擎?”
陳先生點了一下頭,說道:“今時不同往日了,若是我不投靠雲擎,我護不住你跟孩子。”
萬氏急了,說:「榆城那麼多人家,如符家、趙家、榮家,這些人家我們都可以投靠的,不一定要投靠雲擎的。」至於榆城最大的秦家,萬 氏沒說。 因為她知道,丈夫厭惡秦家。
陳先生搖頭說:「符家成不了氣候,趙將軍身邊有不少的幕僚,我投靠過去也得不到重用。而雲擎卻不同,他身邊沒有幕僚,我投靠他肯定能得到重用。更重要的 是,雲擎身邊有個能輔佐她的雲夫人。雲擎擅長打仗,而她的夫人卻擅長謀略,而且目光長遠,兩人相輔相成,一定能做成大事的。」別說雲夫人一個女子, 就是一般的男人都沒想過創辦學堂,更不要說,還真將它給辦起來了。 雖然現在是臨時的,但他很確定,所謂的臨時,不過是緩兵之計。 而創辦學堂,不僅可以收買人心,博取名聲,還能網羅人才。 別看這些孩子現在還小,等長大了以後,這些就是雲擎的忠實擁護者。 將來,這就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巨大的助力。 從這裡就可以看出來,雲夫人目光極為長遠,跟著這樣的人,才有前程。
萬氏對這些事其實並不大懂,她也沒想過去懂,她只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可是看著丈夫神采奕奕的樣子,她卻不忍心再阻止了。 從到西北,還是第一次看這丈夫這般興奮:「既然如此,那你好好表現,讓雲夫人知道你是有真才實學的。」丈夫有才,她捨不得丈夫的才華就這樣埋沒。 當然,也是心裡也有擔憂,擔憂夫妻兩人護不住孩子。 不得不說,許四爺的案子,對夫妻兩人造成了很大的衝擊。
陳先生看著萬氏,說道:「好。」說完後又道:「你不用擔心,將軍府戒備森嚴,我真住進去也不會有事。」再者,若是這些人有這個本事衝到 將軍府,最先想弄死的也絕對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幕僚,肯定是雲夫人了。 至於說雲太太的安全,陳先生壓根就不操心。 他可是聽郝大壯說了,雲夫人身邊有武功高強的人貼身保護著。
看著妻子點頭,陳先生也鬆了一口氣。 不過現在問題也來了,想要得雲夫人的看重,就得展現出真才實學來,要不然說什麼都是枉然。
清早起來,濃重的霜塗白了地面。 吹來一陣寒風,經霜的樹葉在空中亂飛。 地面,屋頂,全都是一片白濛濛的。
玉熙正在屋子裡做運動,所謂的運動不過是活動一下四肢跟關節。 這大冬天的也出不去,玉熙又不願意吃了睡,睡了吃,那絕對跟養豬差不多,以後還不知道要胖成什麼樣,所以玉熙如今每天早中晚都花一刻 鐘活動筋骨。 原本曲媽媽跟習媽媽都不同意的,但在玉熙的堅持之下,再者這套操確實也很簡單,兩人這才作罷。
紫堇看著玉熙運動完,笑著說:“夫人,這你沒有章法的,完全就是瞎做一通。”
玉熙說笑:「只是活動一下筋骨跟關節,要什麼章法。而且現在多動一下,以後生產的時候就會順暢很多。」五禽戲練了這麼多年,就算現在不打五禽戲了,只是做一些簡單的 動作,也是很順暢的。
紫堇好笑道:“反正不管什麼事,你說的都是理。”
玉熙一點都不客氣地收了紫堇的誇贊,笑著說道:“我說的原本就有道理好不好?”
紫堇笑了起來,說完閒話,紫堇說起了正事:「夫人,我昨天去了學堂看了一下。男子學堂每天半天認字,半天習武,很不錯。但女子學堂那邊,卻 是一整天都在認字。我覺得這不大妥當?為什麼那些男孩可以習武,姑娘就不能習武呢?”
玉熙還能不知道紫堇想說什麼:“你想讓這些小女孩也習武?”
紫堇點頭說:「對。夫人,這些小女孩都還小,若是從裡面挑選一些可造之才加以培養。這些人培養好了,以後夫人你的安全我就再不用擔心了。」紫堇 會這麼想,也是從自己的狀況考慮的,也不要所有的小女孩都成才,只要培養出三、四個就夠了。
玉熙點了一下頭,說:「你這個想法很好,不過這種事不能強制執行,必須是長輩跟自己都同意才成。」習武肯定會磕著碰著傷著,男孩子無所謂。 而且這些男孩家裡都是軍戶,以後要上戰場的,現在習武對他們來說是好事。 學到了本事,以後上戰場也就多了活命與立戰功的機會。 但女孩子不同,現在的人都講究姑娘嬌養。 若是不願意強迫她們,到時候會引來怨言的,到時候,可就好心辦壞事了。
紫堇笑著點頭道:“成。也不要所有的,有個五六個就成了。”
曲媽媽卻對紫堇的建議一點都不看好,說道:「夫人,這貼身女護衛不同與普通的丫鬟婆子,若是一旦起了壞心隨時都會危機夫人的性命。所以我的意思是,若是 真的要培養貼身女護衛,也不該從女學堂那裡選,而是應該取買一些丫鬟進來,然後好好的調教。以後這些人,對夫人也才能死心塌地。”
玉熙點了一下頭,說:「曲媽媽的擔憂不無道理,不過若是要買人不宜動作太大,私底下去買就成。另外,紫堇的建議也挺好的。只要這些孩子跟他們 各自的父母同意,也可以習武的。至於說做不做貼身護衛,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也不可能調到身邊用。」玉熙的宗旨就是,能力排第二,忠誠在第一 位元. 像紫蘇,其實缺點很多,但玉熙卻一直在用她,就是因為自己對她夠忠心。
正說著話,紫蘇就進來了。 捧著手裡的帳本,玉熙說:「夫人,酒樓跟田莊的賬本我已經看過了,都沒有問題。」紫蘇如今管的不僅僅是內院的賬,酒樓跟田莊的賬本也是她在 管。 先過紫蘇的手,再送到玉熙的手裡。
玉熙笑著說:「放在桌上,我待會在看。」這些帳本,玉熙也不會全看,都是抽取一部分來看,畢竟現在時間跟精力都很有限。
紫蘇依言將帳本放在桌上,剛開口準備說話。 小丫鬟從外面走進來,說道:“夫人,許護衛求見。”
玉熙有些詬異,說:「讓許護衛進來。」這時候過來,肯定是有事了。
許武進來以後,說道:“夫人,我剛得到消息,之前告狀的那對老夫婦,昨晚吊死在秦府大門口。”
玉熙瞪大了眼睛,說:“怎麼會?”
曲媽媽聽了這話,卻是滿臉的疑問:「他們是怎麼吊死在將軍府大門口的?難道秦家沒有守門的護衛?」像雲府,不僅有值夜的護衛,門房上也有兩 個人要看著。 之所以晚上值夜要兩個人,就是防備有人打瞌睡。 萬一睡著了,有什麼事都不清楚。 兩個人的話,就可以互換換著睡,不會出事。
許武說:「這個就不清楚了。這麼冷的天,值夜的門房跟護衛,我想應該都睡著了吧?」雲擎治軍很嚴,所以府邸裡的護衛沒人會偷姦耍滑 。 至於說府邸裡當差的,那更是不敢有懈怠。 玉熙制定的一系列規矩,若是有違背打板子伺候是小,丟了差事是大。 事實就如許武所說,秦府的護衛跟守夜的門房都睡著了。 要不然這對夫妻是別想在秦府門前死的。
曲媽媽又問:「許護衛說這對老夫婦是上吊?可這大門口,他們怎麼上吊的?」這又不是叢林,隨便找一棵樹就吊死了。
許武說:“兩人就是吊死在秦府的大門上。白綾是從主子上繞過去的,另外,秦府的大門上寫著兩個大大的冤字。”
聽了這話,別說曲媽媽了,就是玉熙都知道這裡有問題了:「大門那麼高,他們怎麼將白綾拋上去的?」別說那對老夫婦了,就是年輕的婦人都 沒這個本事。
許武搖頭說:「這我就不清楚了。若是夫人想要知道,屬下讓人去查。」這事確實很蹊蹺。
玉熙搖頭說:「讓人去打聽消息,知道這事的進展即可,不用浪費人力去查。」這分明是有人在算計秦家,若是去查了,被秦家的人察覺,難免會 懷疑她們跟幕後的人是同夥。 不過玉熙是真沒想到,她不過是朝衙門遞了一張狀紙,想要試一下水的深淺,卻沒想到竟然鬧出這樣的事。
許武應聲而去。
紫堇皺著眉頭說道:“夫人,你說幕後的人是誰呢?怎麼能用這樣的法子來打擊秦家?”
玉熙搖頭說:「這個就不清楚了,不過幕後的人肯定是跟秦家有仇了,而且還是深仇大恨。」沒仇不會使出這樣陰狠的手段。 要知道,在別人家門口吊死,不僅會讓這家人走背運,還會讓他們飽受輿論的譴責。 當然,秦家權勢大,眾人也不敢面上非議譴責,最多私底下嘀咕兩句。 不過,這事鬧出來,足夠讓許氏噁心一陣子了。
曲媽媽卻是說:「只能說,秦府內院外院都不夠嚴密,這才會被人鑽了空子。」這麼大的事,一直到大清早才發現,而且還驚動了路人,可想而 知,秦府的管理有多鬆散。 這萬一有人起了歹心,鑽到秦府殺人,豈不是去輕而易舉。 從這裡足以看出,許氏這個當家主母當得有多不稱職。
玉熙點了一下:「這件事,應當引以為戒。」治家若是不嚴謹,隨時都會招來禍患。
秦府裡頭,許氏氣得七竅生煙,不僅將管家罵得狗頭淋血,秦府內的護衛首領也是被她罵得不敢抬頭:「你們都是死人嗎?啊,那麼大的動靜你們竟然一點都 沒察覺到?」至於昨晚值夜睡著的門房,已經被拉去柴房了。 昨晚值夜的護衛,這個許氏動不了,她沒這個權限。
管家等許氏罵完以後。 她的心腹婆子說:“夫人,現在當務之急是查出幕後的主使?”
許氏忍了心頭的怒火,朝著管家說道:「趕緊去查,我倒要看看是誰在使這樣見不得人的鬼魅伎倆。」竟然敢動到她的頭上,這次若是不使出 雷霆手段,當她秦家是好欺負的。
管家跟護衛首領立刻下去了。 別看許氏在外的時候溫溫柔柔的,其實脾氣並不好。 動輒怒罵,發怒了直接大棍子伺候,已經不少的人被她這樣罰過了。
人走後,許氏與鞏媽媽說:「乳娘,你說這次的事會不會是韓氏做的?」許氏第一個懷疑的對象,就是玉熙。 因為這次的事,原本就是玉熙惹出來的。
鞏媽媽不只是許氏的乳娘,還常幫許氏出謀劃策。 聽了這話,鞏媽媽搖頭說:「只要一查出來這件事她做的,雲擎就得背負忘恩負義、背信棄義的名頭。韓氏,沒那麼蠢。」雖然狀紙是韓氏讓人遞 上去的,可韓氏讓人告的事許家的人,面上與秦家是沒有關係的。
許氏聽了點了下頭,說:「那到底是誰?是誰行這樣下作的手段?」一想起大門口吊死了人,許氏就覺得晦氣,以後還怎麼出門呢!
鞏媽媽說:「夫人別著急,管家一定能查出來的。」以秦家在榆城的地位與勢力,壓根就不擔心查不出幕後的人。
許氏眼中閃現一抹厲色,說道:「若是讓我查出來,我讓她不得好死。」從小到大,她也沒吃過這樣的暗虧。
鞏媽媽嘆了一口氣,當日她就勸了夫人不要摻和許四爺的事,讓許家的人去處理。 許家處理不了再出面不遲,夫人偏偏不聽,寫信去威脅牧通判,結果卻將秦家給捲了進去。 經此一事,秦家名聲定然有損。 也不知道將軍回來後,會不會生夫人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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