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十粒大補丸,你要覺得難受就吃一顆。要一直吃,定會被人看出端倪。」說完,古九道︰「等軒王身體好了,除非危及性命,否則我不會再出現。」軒王痊愈後肯定會引起村長跟巫醫的懷疑,所以,他這段時間都不能再現身了。
軒王剛有所變化,可不能讓他發現了自己。若不然,這番辛苦就白費了。
竇姨娘在軒王府呆了三年,早不是當初天真的漁家女了。她知道古九話里的意思,點頭說道︰「我知道的。」
半夜,萬籟俱寂。啟佑睡著睡著,突然坐了起來。
黃思菱嚇了一大跳,一邊推傻呆呆的啟佑一邊問道︰「王爺、王爺你怎麼了?」
回過神來,啟佑說道︰「沒什麼,只是做了一個噩夢。」
黃思菱了然,問道︰「是不是又夢見軒王在受苦呀?」從福建回來,丈夫就沒一日安心,不是夢見軒王沒飯吃就是夢見軒王被人打。更夸張的是,還夢見軒王去開荒。這又不是真被流放,怎麼可能去開荒。
啟佑知道他說的話黃思菱也不相信,也就沒有說的**了。
見啟佑起身,黃思菱忙說道︰「王爺,要不明日你去百花苑問下軒王的下落。」得了軒王的落腳地,再去探望過軒王,丈夫就不會這般擔憂了。
要玉熙跟雲擎願意告訴他三哥的落腳點,他也不至于這般憂心了。見黃思菱也起身,啟佑按住她說道︰「你別起來,我去書房練會字。」只有練字的時候,能讓他平靜下來。
黃思菱看著他的背影,面露擔憂。希望軒王早些回來,若不然他們家也不得安寧。
天一亮,啟佑就去了百花苑尋玉熙跟雲擎了。
「爹、娘,我昨晚又做夢,夢見三哥一個人躺在床上哭,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爹、娘,你們到底送了三哥去什麼地方了呀?」這不是夢,這肯定是真實發生的。三哥,此時正在受苦。可惜他這話,沒任何人相信。
玉熙心頭一跳,然後沉聲說道︰「送到一個窮山惡水你找不著的地方。」
啟佑著急道︰「娘,三哥現在身受重傷身邊還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娘,你要再不將三哥接回來,三哥會沒命的。」
玉熙看了一眼啟佑,說道︰「在他沒改好之前,我不會將他接回來。」
「娘……」
玉熙說道︰「我知道你擔心他,我跟你爹也一樣擔心他。不過你放心,我只是讓他受些苦不會讓他有性命危險的。」
啟佑遲疑了下說道︰「真的?」
「你是覺得,我這個當娘的會看著兒子死也不管?」剛才听了啟佑的話,擾亂了玉熙的心神。所以,說話也有些沖。
啟佑忙道︰「娘,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就是擔心,擔心啟軒受不住那些苦。姐弟幾人,就柳兒跟啟軒兩人受不得苦。
雲擎見玉熙上火,忙說道︰「啟佑,你放心,我們派了人在暗中保護啟軒,他不會有事的。」最多就是多受些苦楚。一個大男人,多受點苦反而有好處。
啟佑最終還是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去了皇宮。
雲擎看向玉熙說道︰「你看我們是不是寫信問下古九比較好?」啟佑不可能無緣無故做這些夢,他很擔心啟軒真受傷躺床上沒人照料。
玉熙搖頭說道︰「他不主動說,我們就不要去問。要不然古九有了顧忌,就不敢下狠手。」對啟軒這種冥頑不靈的,必須下狠手才成。而她自己,是下不了這個狠手的。
雲擎有些猶豫。
玉熙說道︰「他再胡鬧下去,兄弟姐妹定必會與他漸行漸遠,而妻子與他又不是一條心,兒女也與他不親。等我們百年以後,他就只能孤單單過下半輩子了。」
雲擎嘆了一口氣。這段時間,他都不知道嘆了多少回氣了︰「你說,幾個孩子都是一樣的教,怎麼就他這副德性呢?」
這段時間,玉熙也一直在反省自己。听到這話,玉熙說道︰「我們一直在忙,對他關心不夠,對他又特別嚴厲。後來寫的書一直得不到我的認同,可能是看不到希望就破罐子破摔了。」前些年其實表現挺不錯的,就這幾年越來越不像樣子。
雲擎說道︰「他寫的書都不知道在說什麼?」啟軒的書都是引經據典,言辭也很華美。可這書,空洞洞沒什麼內容。雲擎之前耐著性子看了一點,就看不下去。
玉熙嗯了一聲說道︰「他不適合走這條路。可惜,我沒有早些發現。」退下來以後,也忙自己的事去了,並不怎麼管孩子。
主要是玉熙覺得辛苦這麼多年,得做些自己喜歡做的事。至于棗棗姐弟六人,都這麼大也不需要她管了。
這段時間,玉熙為此事自責不已。若是她多花些時間在啟軒身上,這孩子也不會變成這幅模樣了。
雲擎握著玉熙的手,說道︰「你不是說啟軒擅人物畫嗎?現在知道了,我們就好好培養他。」
玉熙點頭道︰「得將他身上的這些陋習改了,他在這方面才會有所建樹。要不然所有的心思都在女人身上,哪還有精力跟時間去鑽研畫藝。」
「那你去多搜尋這方面的書,到時候給他送去。」有事做,玉熙也就不會總想著這些事了。
玉熙點頭道︰「好。」
啟浩中午與啟佑一起用膳。一邊吃飯,啟浩一邊問道︰「你今日又為啟軒的事去找了爹跟娘?」
啟佑听到這話,就將筷子放下了︰「大哥,我昨晚夢見三哥受重傷躺在床上起不來,而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三哥就躺在床上哭,一直哭。」
說到這里,啟佑激動地站起來說道︰「大哥,你相信我,我沒胡言亂語。大哥,我敢肯定三哥是真的受傷了。」
啟浩放下了筷子,朝著啟佑說道︰「我相信你沒胡言亂語,要不然爹跟娘最近一段時間也不會瘦了那麼多。」
啟佑垂下了頭。
啟浩說道︰「啟佑,我知道你擔心阿軒。可你想過沒有,爹跟娘心里只會比你更難受。可是為了阿軒好,他們再難受也忍著。」他心里也不好受,所以這段時間只要一有空就去百花苑陪兩老。
啟佑仿若做錯事的孩子,輕聲說道︰「大哥,我知道自己不對,可總控制不住自己。」
啟浩為了寬啟佑的心,忍不住多說了一些︰「你放心,爹娘派人暗中保護啟軒的。所以,他不會是真的無人管的。」
這話,啟佑在百花園就听雲擎提了︰「大哥,你知道暗中保護三哥的是什麼人嗎?」萬一不靠譜,這可怎麼辦。
「派的是前任黑鷹。」像周朝的暗衛,暗衛首領下的四大得力助手代號是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可是大明朝的四大副手的代號分別為蒼鷹、黑鷹、赤鷹、雪鷹。
想了下,啟浩又解釋道︰「黑鷹不僅武功好,醫術也很高。所以你說的啟軒受傷躺在床上無人管,這事是不可能存在的。」至于說黑鷹狠辣無情,這話就沒說了。說了,只會讓啟佑更擔心了。
啟佑知道有暗衛的存在,但對暗衛內部的情況並不了解︰「大哥,那你知道三哥去了哪里了?」
「不知道,我沒問。」雲擎跟玉熙交權交的干脆,軍權跟政權全都交出來。暗衛,也一樣都交給了啟浩。所以他們調用古九之前,跟啟浩說了的。
啟佑欲言又止。
啟浩掃了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我們從不主動在爹娘面前提阿軒這事,不是不擔心,而是我們知道阿軒肯定能安然無恙地回來。」
「可是三哥在受苦。」
啟浩嗯了一聲,然後道︰「我覺得讓他受受苦也挺好的,省得眼里心里想的全都是女人,連父母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父母養育之恩都不記得,他們這些兄弟姐妹越發沒放在心上了。
啟軒這事做得確實混賬,啟佑都沒辦法為他說情了。
最開始啟佑後悔,若是他當日借錢給了啟軒就不會惹得玉熙跟雲擎那麼神奇脾氣。可後來才知道,哪怕他借錢啟軒也改變不了這個結果。
啟浩重新拿起筷子,朝著啟佑道︰「過兩年啟軒就能完好無損地回來,無需擔心。」
如今除了等待,也做不了其他了。
啟軒吃了六天的藥,身體比以前好了許多,如今已經能靠起來自己吃東西了。
晚上,竇姨娘等他吃完藥後道︰「巫醫給的六包藥已經吃完了,我明日再去討要一些來。」
身體好轉,讓啟軒又燃起了希望︰「好。」
竇姨娘原本以為巫醫會來給啟軒確診,她還擔心會引起巫醫的懷疑。結果巫醫就只給她十包藥,然後就打發她走了。
拿著這藥走出巫醫的家,竇姨娘臉上有些微沉。這巫醫是認為王爺熬不了多久了,若不然也不會這般隨意地將藥給她。
阿加村的村民看到她難看的臉色,誤以為啟軒快不行了。
啟軒也察覺到竇姨娘心情不大好,問道︰「你怎麼了?」
巫醫越是這般敷衍,竇姨娘越是擔心。一旦啟軒能下床走出屋,他們必定會起疑心。到時候,又是一場風波。
只是這些事原本就是瞞著啟軒,所以再擔心也不能說出口了。
竇姨娘笑著說沒什麼,然後關切地問道︰「你渴不渴?」
啟軒搖頭,說道︰「你別擔心,等我好了,我會好好練功的。」他以為竇姨娘在擔心一年之約。
「嗯,我信你。」沒有了身份帶來的便利,在異鄉存活哪那麼容易。更不要說,他們如今還是為了避難才來的這里。一旦村長跟巫醫起了歹念,他們的處境會更艱難。不過這些必須經歷才才成,說是沒有用的。
喝完藥,啟軒就睡下了。
竇姨娘用暗號呼喚古九,可惜古九沒出現。見此竇姨娘就知道古九是要他們自己解決問題,不會出面了。
古九說啟軒半個月就能起床,這話並不是妄。網值得您收藏 十六天以後,啟軒就能下床了。
最開始,竇姨娘拒絕他到屋外活動。可是架不住啟軒的一再要求,只得無奈地扶他出屋。
呼吸著新鮮空氣,看著碧藍色的天空,啟軒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竇姨娘讓他坐在木樁上,說道︰「你先在這里歇會,我去做飯了。」
這些天,竇姨娘隔天吃一顆大補丸。吃完以後,感覺身體輕盈了不少。吃了五顆,剩下的她打算留下來以後再吃。
啟軒主動說道︰「我來燒火吧!」
像以前不罵啟軒就不會動手,這次竟然主動提出燒火,真的是長進了。
竇姨娘笑著說道︰「等你傷好以後,到時候煮飯洗衣都交給你。」
啟軒的臉,瞬間就垮下來了︰「我做的菜不好吃。至于衣服,以前沒洗過,怕洗不干淨。」
竇姨娘撲哧一聲笑出來︰「你還當真了,逗你玩呢!」雖然這段時間辛苦得很,但竇姨娘看著啟軒慢慢改變,覺得很有成就感。
做飯的時候,啟軒看到竇姨娘又拿出了一塊肉︰「他怎麼有那麼多肉?」從受傷到現在,這個尼提天天送肉來。
「他是阿加村最厲害的獵手,只要上山基本不會空著手回來。不過因為如今是春天,他們要隔五日才能去打一次獵。」春天是繁衍的季節,獵手遵循一個古老的規矩,那就是春天不能大肆狩獵。不過尼提是為未來的媳婦,所以他天天都上山狩獵,且獵到大的獵物大半都分給村子里的人,並不自己私吞。所以,大家也都沒話說了。當然,也是他有分寸,每次上山只會獵一只獵物。
啟軒有些後悔︰「早知道當年我就認真學箭術了。」騎術他是有認真學,但弓箭就得過且過了。所以箭術,他是幾兄弟里最差。
竇姨娘掃了一眼啟軒,多少人想求都沒機會。這位主倒好,有名師也不認真學。
「過去的事,再想無益。等你身體好了,可以再將這些東西撿起來。」雲啟軒有底子起點比別人高,重新撿起來應該比別人強。
啟軒點了下頭。
第二天,竇姨娘又去給巫醫討藥了。巫醫很是憐憫地看了竇姨娘一眼,不過還是給了竇姨娘十包藥。
接下來的幾天,尼提都沒送肉來。不過之前竇姨娘存了不少肉,他們也不用一天到晚吃野菜吃野果了。
這日的傍晚,啟軒坐在樹墩上幫忙洗野菜。竇姨娘,則在廚房里忙碌。
听到一陣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啟軒不由抬起了頭。
尼提看到生龍活虎的啟軒時,手里的野雞不由掉在了地上。過了半響,尼提啞著嗓子問道︰「你不是快要死了嗎?」這是村長跟巫醫告訴他的。他相信村長跟巫醫,不會信口開河的。
啟軒沒听懂,但看他的神情也猜測他說的什麼︰「讓你失望了,我已經好起來了。」
尼提都不管掉在地上的野雞,轉身飛一般地離開了。
啟軒得意地笑了。
竇姨娘卻是面露忐忑。不過這一日終究要來臨,再害怕也不能退縮。
很快,村長跟巫醫就來了。村長看到拄著拐杖站著的啟軒,面露不可思議。而巫醫直接叫出了聲︰「這怎麼可能?這不可能。」明明是個快死的人,結果過了半個多月竟然能下床走路。
啟軒听不懂巫醫的話,朝著村長說道︰「多虧了你們村的大夫給我開的這些藥,我吃了以後就好了很多。」
巫醫跟村長嘰里咕嚕說了一通,他的意思是啟軒身上有古怪,必須好好盤查。再沒有比他更清楚啟軒的傷勢了,這麼重的傷勢不死也得躺床上起不來了。而他給竇姨娘的藥,就是普通的治傷感的藥,對內傷外傷半點作用都沒有。所以啟軒能站起來,這肯定是有古怪。
村長點了下頭,笑容滿面地說道︰「韓少爺,恭喜你好起來了呀!」
啟軒露出歡快的笑聲︰「能好得這般快,我也沒想到。」
「那韓少爺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何會好得如此快?」阿加村的青壯年常年在外打獵,受傷是常有的事。很多人因為沒能得到及時的救治,有些落下殘疾,可大部分卻是丟了命。若是他們能掌握韓小軍的秘密,那他們以後的青壯年死傷就能大大降低。
啟軒再傻,听了這話也知道不對︰「我也不知道,就這麼好了。」
村長跟巫醫可沒那麼好說話︰「若是韓少爺能坦然以告,我們阿加村所有人都感謝你。若不然,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
啟軒又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哪能說個清楚明白。結果村長大叫一聲,從外面沖進來六個壯年男子。
村長朝著這六人說道︰「搜……」
啟軒駭然,想上前攔著沖進屋的人。結果被其中一個壯漢用力一掃,他就跌倒在地,摔了個狗啃屎。竇姨娘見狀,趕緊沖上前將他扶起來。
「你們要干什麼?這里是我們家,你們破門而入是犯法知不知道。」說完這話,啟軒就知道自己犯傻。這里不是中原,這些人就算現在殺了他,也沒人追究。
屋子就那麼大,很快就有個壯漢找著一個玉瓶。
竇姨娘看著那瓶子眼楮瞪得老大,她明明將這玉瓶埋在後面的山坡里面。為何,現在又出現在這里。
壯漢打開瓷瓶,屋子里的人就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藥香。
巫醫激動地沖上前將藥搶了過來,然後放到鼻子使勁聞了下。整個人,滿是陶醉。
村長問道︰「這是什麼?」想也知道,這定然是好東西。韓小軍的傷能好得這般快,肯定是跟這東西有關系了。
啟軒哪知道這是什麼。
竇姨娘見瞞不過,說道︰「這是我臨走之前,我婆婆給我的。她說,這是能救命的東西。我夫君重傷在床,你們說沒救了,我就將這藥喂了他吃。」
頓了下,竇姨娘又說道︰「這個藥非常珍貴,制出來的藥都是作為貢品上貢的。就連韓家自己,都只留存很少的一部分。」
啟軒轉頭看著竇姨娘,沒想到她還挺會編故事。
玉瓶里只剩下三顆藥了。
巫醫握著玉瓶,眼中迸射出噬人的光芒︰「這藥方呢?藥方在哪里?」
竇姨娘搖頭說道︰「家里的珍貴藥方都是在家主手里。不要說我,就是我夫君都不知道。」
啟軒化名韓小軍,是寧州府醫藥世家還出過御醫的韓家的四少爺。這個韓家是真實存在的,並不是古九憑空捏造的。竇姨娘這會知道,為何古九給安排這麼一個身份。這人,心思可真縝密。
巫醫朝著村長嘀咕一通,意思是無論如何都要得到這藥方。有了這藥方,以後村里再有人受傷就不用擔心了。
村長雖然也想要這藥方,但他理智尚存︰「這是被家族放棄的人,想用他威脅韓家家主不僅得到藥方,還會給村里招來滅族之禍。」他可沒忘記古九深不可測的功夫,不需要多,只需要五六個就能將他們村屠掉了。所幸這是被家族放棄的人,若不然也不可能被送到這種地方來。
巫醫看了一眼啟軒,然後朝著六個壯漢說道︰「再給我搜查一遍,每個角落都不能落下。」
巫醫只是抱著僥幸心理,沒想到還真找出來一個墨色的瓶子。
竇姨娘看著這瓶子,都快要氣吐血了。
巫醫取過來聞,很明顯這藥沒之前的珍貴。他盯著竇姨娘問道︰「這是什麼?」顯然,他也知道問啟軒問不出什麼。
竇姨娘垂下頭道︰「現在這個是大補丸,在韓家的藥鋪里就有的賣的。不過,要五兩銀子一顆。」防備萬一,她才將這瓶子埋在外面的。沒想到,古九又翻出來放屋里。看來,古九早就預料到有這麼一出了。
將他們住的屋子從里翻到外,實在翻不出什麼東西出來,這些人才走的。
藥被帶走也就算了,可是他們兩人四套棉襖也被其中兩個漢子給順走了。
啟軒氣得怒罵,可惜這些人鳥都不鳥他。就是村長,急急忙忙跟著巫醫走了。要不跟著,這藥他以後就見不著了。
啟軒看著東西丟得到處都是的屋子,臉色有難看了起來︰「這些野蠻人,比強盜土匪還可惡。」
竇姨娘听了這話卻是笑了起來︰「要真是土匪強盜,我們早就沒命了。他們也就圖東西沒對我們動手,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啟軒說道︰「你還為他們說好話?」
竇姨娘知道這些都是古九的計劃,也不生氣︰「你沒听說過破家的縣令滅家的府尹?那些當官的比這些山野之人狠多了。」
「胡說八道。如今吏治清明,哪里還有如此膽大妄為的知府縣令?要讓我大哥知道,肯定得砍了他的腦袋誅他們三族。」貪污肯定是有,但這般明目張膽的官員卻肯定沒有的。地方上的御史,又不是死的。
竇姨娘也是听家里的長輩聊天時說起,自己並沒有見過。
啟軒覺得話題扯得有些遠了,問了自己關心的︰「這藥丸是怎麼回事?是古九走的時候給你的?」要古九真在暗中保護他,當時尼桑動手打他時就現身了。不可能他被打得半死,也不出現。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古九走之前給的。
竇姨娘嗯了一聲道︰「走之前就給了我兩個瓶子。說白色玉瓶的藥是救命用,另外那瓶是強身健體的。我之所以還沒累垮,就是吃了這大補丸。巫醫說沒用,我就將藥放在肉湯里。」
「那為何還騙我說是枸杞跟黃 ?」
竇姨娘解釋道︰「我也不知道藥效到底如何。要告訴你,到時候沒用,豈不是讓你空歡喜一場。」
竇姨娘扶了啟軒上床,然後將東西歸整好後。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
飯菜擺放在桌子上,啟軒也沒什麼胃口,不過他還是一口一口慢慢地吃著。
看著仍吃得香的竇姨娘,啟軒忍不住問道︰「他們都搶了我們那麼多東西,為何你都不生氣?」
竇姨娘心頭一驚,不過很快她就調整過來了︰「生氣又如何?生氣他們就能將東西還給我們嗎?我現在倒是擔心,村長夫人不會再帶我上山了。」
啟軒注意力一下就轉移了︰「我現在已經能走了。等我痊愈,我陪你上山吧!」這里的人野蠻霸道,他並不願意多與他們接觸。
听出啟軒對阿加村人的排斥,竇姨娘說道︰「不行。要是我們跟他們將關系弄僵,他們不帶你出村買東西,到時候我們連鹽都沒的吃了。」油,那麼金貴的東西,他們已經好久沒吃了。
啟軒倒是想硬氣,可是想著深不見底的懸崖以及山中的那些猛獸,他就硬氣不起來,殘酷的現實逼得他低下高貴的頭顱。不然,在這里生存不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竇姨娘就去了村長家里。啟軒看著她的背影,沒有說話。
半個多時辰,竇姨娘才回來。回來時沒空手,帶了一條魚回來。
竇姨娘笑眯眯地說道︰「這是村長夫人送我們的,等會我們有口福了。」
村長覺得竇姨娘不僅眉眼高低,還很有城府,是個不容小覷的人。所以有心讓他妻子與竇姨娘交好。
當然,也是村長覺得竇姨娘定會是尼提的媳婦,要不然就是提防而不是交好了。雖然啟軒傷勢大有好轉,但是村長不覺得啟軒能打得過尼提。
經過半個多月非人的折磨,啟軒身上的傲氣已經消磨得一干二淨了。
看到竇姨娘手里的魚,啟軒躺在床上一臉愧疚地說道︰「巧娘,讓你受委屈了?」
竇姨娘先是一愣,轉而笑道︰「村長夫人也沒給我臉色看,沒什麼委屈的。以前在漁船上踫到刁鑽的客人,不僅不能罵還得笑臉相迎。就這樣,他們也未必會將船資全付給我們。那時候,是真覺得委屈了。」
「那時候肯定受了很多欺負吧?」
竇姨娘點頭說道︰「記得我十歲那一年,有個客人撞到了我。他不僅沒道歉還重重給了我一巴掌將我打倒在地,然後還將我爹娘罵了一頓。我爹娘陪了一通不是,還讓我給他下跪磕頭,他才罷休。」她的臉被打得,腫了好幾天才消的。
也是這次的事記憶特別深刻,所以到現在竇姨娘都還沒忘記。
啟軒沒想到竇姨娘小時候的生活,竟然如此艱難。當下啟軒忍不住問道︰「這般艱難,為何不回老家?在老家隨便做些事,也比跑船要好。」
大明朝兩任皇帝都勵精圖治,如今百姓安居樂業。只要不好吃懶做,就不會餓肚子。
竇姨娘笑了下,那笑容滿滿的都是苦澀︰「我祖父爛賭,不僅將房子跟田產都賣掉,還欠下一屁股債。為了還債,他將我十四歲的姑姑拿去抵債了。這些人到家里要人的時候,正巧我祖母帶著爹娘在外給人幫工。得了消息以後,我祖母就帶著我爹跟姑姑跑了出來。因為跑出來太匆忙,什麼都沒帶,又沒戶籍。那段時間,經常是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過得,極為艱難。」被抵債的姑娘,那都是被賣去窯子里的。一旦進了那種地方,一輩子就毀了。
啟軒再不通世事,也知道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在外討生活不容易。
「因為擔驚受怕,又天天吃不飽,我祖母病倒了。眼見我祖母活不下去了,我姑姑就找了人牙子想將自己賣了。當時我姑姑是想去大戶人家當丫鬟,可是這大戶人家都喜歡用家生子,且就算要買也只買年歲小的這樣方便調教。」說完,竇姨娘看著啟軒說道︰「你覺得現在的日子千難萬難,可看著親人受苦卻無能為力時,那才是真的絕望。」這話,是她姑姑跟她說的。
啟軒的心都提了上去,問道︰「那後來呢?你姑姑怎麼樣了?」
竇姨娘說道︰「那人牙子跟我姑姑說想要救我祖母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嫁人。好在那人牙子是個心善的,給我姑姑尋了個寬厚的人家。我姑丈雖然瘸了一條腿,但這些年對我姑姑很不錯。」也就竇姨娘的姑姑長得還不錯,若不然張口要二十兩的彩禮還不會有嫁妝,估計也沒人敢娶了。
「這世上,善心的人還是多數的。」
竇姨娘點頭道︰「是啊!要是踫到黑心的人牙子,我姑姑這輩子可能就會被毀了。」其實也不完全是運氣,竇姨娘的姑姑也不是隨便找個人牙子就自薦自賣的。她是打听過知道這個人牙子名聲好,才找去的。
啟軒听得也起了興趣,問道︰「你姑姑現在過得好嗎?」
「不算好,也不算壞,就是整日為柴米油鹽醬醋茶操心了。」其實尊貴如皇太後,也得為這個不孝子操心呢!
「後來你爹怎麼跑船了?」
啟軒道︰「我祖母在我姑姑嫁了人的第二年,就病逝了。我爹那時候才十三歲,為了生活去碼頭做苦力。在十八歲的時候,救了失足落水的我娘。我外祖父見他長得周正,品性也不錯,就將我娘許給她了。」
「我覺得你爹這一生的經歷,都能寫一本書了。」
竇姨娘白了啟軒一眼,說道︰「我娘覺得在碼頭做苦力一輩子沒出頭之日,就賣了自己的嫁妝租了一條船,做起了跑船的生意。一直到我大弟出生,我家里才存了點錢。因為租船費用很大,我爹娘就跟親戚朋友借了點錢買了船。一直到我十歲,家里的外債才還清。」孩子多了開支大,很難攢下錢的。
啟軒不可思議地說道︰「你家里的那條船,我瞧著最多也就兩三百兩的樣子。」
竇姨娘都想翻白眼了︰「普通人家若是沒個特別能干的人,除去所有開支一年能攢下個二十兩銀子就很不錯了。當然,跟你們是不能比,你們去福運樓隨便吃頓飯都要上百兩銀子。」
想起他小時候還嫌二十兩零花錢太少,啟軒就有些汗顏。
「好在我爹娘如今回了老家,不用再風里來雨里去,更不用再受人刁難看人眼色。」說完,竇姨娘看著啟軒道︰「說起來,我爹娘能有現在的好日子,還要多謝你。」
啟軒趕緊搖頭說道︰「我什麼都沒做,謝我做什麼?」當日他帶竇姨娘回京城時,給了竇老爹一千兩銀子,可竇老爹沒收。
「我爹娘回老家沒被以前的債主追債,還能在老家開飯館,都是托你的福。」那些可都是高利貸,要追討上門賣了他們全家都不夠還。不過竇姨娘是王府的姨娘且還生了個兒子,這就是竇家的保護傘。那些地痞流氓確定消息屬實就將竇姨娘祖父簽的借條送回來了。本金,他們都沒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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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軒听到這話,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小了︰「我娘懷我二姐時,遭刺殺導致早產。雖然最後母女平安,但我娘身體受重創我二姐身體也極差。也是那次的事,才促使我爹起兵反了昏庸的周朝。」 「這事,我都沒听說過。」她只听說過太後娘娘如何的凶悍善妒,卻從沒听說過太後娘娘也是九死一生。 啟軒仰頭看向窗外,臉上浮現出深深的歉疚︰「記得小時候我娘總是從早忙到晚,那時候我心里是有些埋怨的,埋怨她為何有處理不完的奏折做不完的事。要沒這些事,那娘就有更多時間陪我們了。」可是現在才真正明白,爹娘那般忙碌其實是為了他們。 自小到大,只有他們姐弟欺負別人,可沒人敢欺負他們的。像現在遭遇的這一切,在以前簡直是不能想象的事。而這些,都是爹娘用血汗給他們掙來的。 竇姨娘這次沒有譏諷他,而是說道︰「小時候這般想無可厚非,畢竟年歲小不懂事。」可這麼大年歲還不懂事,那就是沒心肝了。 啟軒低下頭道︰「爹娘說我是個不孝子,這話半點沒錯。」這麼大年歲還要父母操心,真真的無地自容了。 竇姨娘沒寬慰啟軒,而是說道︰「現在意識到這個為時未晚。」 「以後,我會好好孝順他們,再不讓他們操心了。」 這話,並沒有打動古九。現在受了苦,知道惦念父母之恩。可陷入溫柔鄉里,說過的話估計就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所以必須多磨幾年,等吃足了苦頭才成。 第二天天蒙蒙亮,竇姨娘去了村長那里。求了半天,村長才去找了巫醫。然後,巫醫不情不願給了他們十包藥。 竇姨娘跟啟軒說道︰「巫醫說這是最後一次給我們藥了,以後再不給了。」吃了這十副藥,應該也差不多好了。 第二天竇姨娘去外面做事,巫醫又來了。這次他倒沒搜東西,而是去廚房檢查藥缽里的藥。 啟軒一臉警惕地看著他︰「你又要做什麼?我們的東西都被你們搜刮走了,這里已經沒有你想要的東西了。」想他一個王爺竟被人欺凌到這個地步,以後回京都沒臉說。 巫醫見藥缽里的真是他給的藥,看都不看啟軒一眼背著手走了。 看著巫醫的背影,啟軒雙手握得咯吱咯吱地響。這人,實在是太可惡了。可是再憤恨也只能忍著,因為這里是他們的地盤。 竇姨娘臨近中午才回來,看見啟軒正在廚房忙碌她很欣慰。 將飯菜放在桌子上,啟軒說道︰「巧娘,你走沒多久那巫醫來檢查我們的藥缽。你說,他檢查我們的藥缽做什麼?」 竇姨娘手一頓,要發現藥被換了不會這般風平浪靜,怕是早就將雲啟軒抓起來了。 穩了穩神,竇姨娘說道︰「莫非是懷疑我們將藥換了?可我們要懂醫術直接去山上挖草藥配藥就好,哪還那麼麻煩去跟他求藥然後又換了?」 啟軒挨著竇姨娘,以蚊子似的聲音說道︰「你說是不是古九暗中將我的藥換了?要不然那藥,怎麼效果這麼好。」醫術高的人,醫德都很高的。就巫醫這樣的小人,醫術怎麼可能會高。至于巧合,啟軒覺得哪就那麼好運呢! 竇姨娘心頭一跳,一臉欣喜地問道︰「你是說古九在暗中保護我們?要這樣,那就太好了。」 說完,竇姨娘又露出疑惑的神情︰「他要在暗中保護我們,為何你當時都快被尼桑打死了,他都不出面。」 「也許,剛巧有事不在。」這話說得啟軒自己都不相信。 竇姨娘搖頭說道︰「姑且當時他正巧不早。可是他又不是大夫,怎麼給你配藥。就算他懂醫術,沒給你檢查傷勢就配藥難道不怕出問題?」 啟軒沒吭聲了。 竇姨娘說道︰「別胡思亂想了。有句老話說得好,靠娘娘會老,靠牆牆會倒。所以,人活著只有靠自己。」 啟軒點頭道︰「你說得對,凡事靠自己才成。等我痊愈了,我就好好練功。」 說起這事,竇姨娘還有些擔憂︰「等你痊愈後,就在屋後練吧!我怕他們發現,到時候將你抓起來逼你教他們功夫。」雖然啟軒武功不行,但是傳授他功夫的是高人。這棍法刀法什麼的,阿加村的人見了說不定就起了貪欲,到時候又是一場風波了。 「應該不至于吧!」說完,啟軒說道︰「保險起見,我痊愈後還是去屋後練功。」 屋子後,正好有一塊半間屋子大的空地。因為地面是石頭種不了菜,不過練功是沒問題的。 竇姨娘煎好藥端進屋給啟軒喝,出來後準備將藥渣倒下。結果一摸藥缽,發現藥缽是冷的。 就在這個時候,古九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外面有人在監視你們,以後煎完藥我們就會將缽盂換了。吃完這十副藥,不用再去跟那黑拉討藥了。」巫醫的名字叫拉考,古九很看不上他,就給他取了個綽號黑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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