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道嘶啞的聲音打破了院子里的和諧氛圍。寧氏不可置信地問了丫鬟杏兒︰府里今日沒有馬車派給我
杏兒垂下頭低聲說道︰馬房的管事說今兒個老夫人要帶了三姑娘去皇祈寺香,沒有馬車派給夫人你。
寧氏聞言苦笑一聲︰沒有沒有,等會我們去外面租一輛馬車。
方媽媽說道︰夫人,監牢陰森森的,你懷著身孕不便去那種不祥之地。夫人,還是讓老奴去探望老太太她們吧
寧家出事後她四處奔走,好不容易找到門路能去探監,不親自走一趟哪能放心。
給牢頭塞了一錠銀子,寧氏被一個獄卒去牢房地見家人。
一走進監牢,一陣刺鼻的味道迎面撲來。寧氏強忍著,才沒有吐。
牢房里昏暗潮濕,寧氏長這麼大從沒到過這樣糟糕的地方。
想到父母跟兄嫂住在這樣的地方,寧氏的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寧老太太看到寧氏先是一呆,回過神來忍不住罵道︰這里是你來的方嗎趕緊回去,再不要來了。
寧氏哭著說道︰母親,女兒沒用,不能救你們出來。自寧家出事她四處求人,可惜沒一個人搭理她。
寧老太太看著她手里拿的包裹,說道︰把東西放下,你趕緊回去。
見寧氏站在監牢外哭個不停,寧老太太罵道︰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孩子著想。這種地方哪是你一個孕婦該來的,下次再不要來了。要送東西,讓丫鬟婆子送。
最後,寧氏被寧老太太罵走了。
寧老太太看著帶來的三個包裹,嘆了一口氣然後將東西打開。寧氏帶的是衣物跟吃食,寧老太太先將衣服分給了眾人。
寧海看著正好合身的衣服,一聲不吭地將衣服換了。
對寧海來說,現在的一切仿若噩夢一般。明明前幾天還在明亮的學堂跟著先生讀書識字,可轉眼被關到這不見天日的監牢里來了。
寧老太太看著氣氛低沉,說道︰你們不要怕,皇會還你們爹一個清白的。寧老太太跟寧老太爺是青梅竹馬,成親後也恩恩愛愛的。婚後三年沒開懷,寧老太爺也沒納妾。到第四年寧老太太生下長女,之後又陸續生了長子跟次子。可惜兩個兒子大的出天花沒了,小的身體喘弱熬到七歲病逝了。
小兒子去世的時候寧老太太已近三十歲了,這個年歲很難再生養了,所以她做主給寧老太爺納了兩房妾。這兩妾的肚皮很爭氣,被收房沒多久開懷了。兩人一共給生了三子一女,寧海的的生母是寧老太爺的同僚所送,與寧氏他們並不是同一母。不過寧老太太治家有方沒有出現妻妾相爭,是庶出的子女相處得也很和睦。
眾人听了這話,盼著皇能還寧老太爺清白,然後能回家。結果,卻是傳來寧老太爺跟寧三爺跟寧四爺被斬首的消息。
過了沒多久,他們被判處流放遼東桐城。去那地方,其實與送死無異。
一行人走出牢房,被外面的陽光刺得眼楮都睜不開。寧海的眼楮被刺的,眼淚都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
寧老太太以為他在哭,走過來柔聲說道︰不要哭,總有一日我們會回來的。
寧海輕輕地搖頭說道︰娘,我沒哭。寧海的生母難產而亡,是寧老太太一手將他帶大的。時間長了,也將他視若親子。吃穿用度跟其他三個兒子一樣,但所受的教導卻是最好的。
出城的時候,寧氏來送他們。
寧海以前對寧氏印象很不好,不僅因為她性子怯弱,更是因為當日鬧出爬床風波讓寧家丟了臉面。可現在看著她瘦得都快脫形,偏偏還挺著一個大肚子。讓人看了,觸目驚心。
寧老太太呵斥道︰都說了讓你不要來送,你怎麼不听呢韓家的那些人都是沒心肺的,你這樣不愛惜自己以後要有個三長兩短,讓孩子指靠誰去
多年以後寧海再回想這一幕,很是感概還是他娘看得透徹。
這次分別,以後還不知道猴年馬月能見得到,寧氏怎麼可能不來送別。
寧氏將幾個包裹遞給寧氏他們,然後一邊哭一邊說道︰母親,我听說遼東那邊很冷,給你們每人做了一身棉衣棉褲。只怪她太沒用,救不了家人。
說完掃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官差,寧氏以細小的聲音說道︰母親,你的那件棉襖我縫了一些金子在里面。這金子,是給寧老太太以備不時之需的。
寧海站在旁邊,哪怕寧氏聲音再小他也听見了。
寧家家世擺在那里,當日寧氏出嫁她咬牙給湊了兩千百兩銀子置辦嫁妝。這些銀子原本不該要,應該留著給寧氏傍身。可他們此去遼東路途遙遠,這一路也不知道什麼情況。這麼一大家子,手里有些銀子傍身也安心。
寧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嘆了一口氣說道︰衣服我收下了,你以後別再往外亂跑了,好好在家養胎。
寧氏擦了眼淚道︰好。
分開的時候,寧海仰頭看著寧氏說道︰二姐,你要保重好自己。
寧氏點頭說道︰你放心,我會保重好自己。我在京城,等你們回來。
從京城去遼東,有幾千里路遠。他們一行人,靠著兩條腿走。腳磨破了,每走一步都像被針扎了似的疼,可因為要趕時間不能停下休息。這其的苦,沒經歷過的人無法體會到。
兩個衙差算不錯了,雖然催促他們快走卻並沒有打罵他們。寧海開始以為兩人是得了寧氏的好處,才沒刁難他們。後來他才知道寧氏那點錢財壓根不頂事,是他爹的故交肖老太爺打點的。
那位肖老太爺在朝為官,兩個衙差得了他的好處也不敢再虐待他們了。
前半個月是最難熬的,等腳起了繭子大家也習慣了。
走了一個多月,寧老太太畢竟了年歲有些受不住了。這日走在路,突然頭暈目眩人搖搖晃晃。
寧海趕緊前扶住她,急切地問道︰娘娘你怎麼了
寧老太太看著焦急的寧海以及其他幾人,白著臉說道︰我沒事,是有些累。休息下,好了。其實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熬不了多久了。只是若她倒下了這家子失去了主心骨,很可能都會陸續倒下。為了兩個孩子,她也得撐下去。可是她也不知道,能撐多久。
領頭的衙差瞧著寧老太太臉色不對,說道︰那休息下。
因為是一群老弱病殘,走得特別慢。按這進度下雪之前根本走不到桐城,可這老的老小的小,他們用鞭子抽也加不快步伐。所以,他們也不催促。等天變冷了身體受不住倒下,可不關他們的事了。
休息了兩刻鐘,衙差催促一行人路。寧海此時有些內急,朝著領頭的說道︰官爺,我想如廁。
領頭的不耐煩地說道︰屁事真是多,趕緊去。
寧海趕緊鑽到茂密的草叢之。他剛蹲下,听到一陣馬蹄聲。
趕路的這段時間也經常見到騎馬的人,所以他也沒多想。
沒一會馬蹄聲靠近了他們,然後寧海听到有人大聲說道︰這兩個娘們不錯
緊接著,寧海听到寧老太太的呵斥聲︰青天白日之下,你們想干什麼
剛才那聲音又響起︰大哥,寨子里好多兄弟打著光棍。這兩娘們姿色不錯,咱們帶回寨子里去吧寧三奶奶跟寧四奶奶兩人長得都較清秀,雖然說這幾個月遭了不少罪,但五官卻是沒變。而土匪窩里,最缺的是女人。過得去的,他們都不放過。
怒罵聲尖叫聲求救聲,這些聲音盤旋在在寧海耳邊。
寧海想起身沖出去救人,可等他站起來看到一個滿面胡須的黑面男穩當當地坐在馬上。看著那人寧海知道這群人是土匪,他小胳膊小腿的沖去也只是送死。想到這里,寧海迅速蹲了回去。
黑面男子似有察覺,朝著寧海所在的方向看去。此時正好一陣風刮來,茂密的草叢此起彼伏。男子以為剛才的動靜是風引起來的,轉回了頭去。
寧老太太大喝一聲︰我跟你們拼了。
找死
寧海听著這些聲音,覺得每一秒都是煎熬。若不是理智尚存,他真的沖了出去。
那些人走了,寧海也不敢出去。他怕,怕這些人殺個回馬槍。
不過事實證明寧海想多了,這些人走了以後再沒回來了。
過了許久,寧海這才從地爬起來撥開茂密的草叢,走出去看見了他畢生難忘的一幕。
寧老太太跟他五哥都倒在血泊之,二嫂腦袋被砍了下來頭顱被拋到一邊,三嫂赤身果體,身上青一塊紫一塊。
寧海撲到寧老太太身,大聲叫道︰娘
可惜,寧老太太再不能回應他了。
哭了好久,一直哭到嗓子都發不出聲出來了。
天漸漸黑了,風吹再身讓寧海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寧海擦了眼淚,撿起被散落在地的干糧吃。吃飽了,開始挖坑。沒有工具,用木棍撬。撬松了,用雙手將泥土沙石捧出來。兩只手弄得鮮血淋淋,可為了不讓母親跟哥嫂暴尸荒野,他咬著牙堅持。
挖了一個晚,終于挖出了四個坑。然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四人搬進坑。然後,又重新用土蓋。怕坑太淺被野獸挖出來,還搬了好幾塊大石頭在面。
跪在墳前寧海磕了三個頭,低聲說道︰娘五哥三嫂四嫂,你們放心,總有一天我會殺了那群土匪為你們報仇。他將馬的土匪模樣以及另外兩個土匪的聲音牢牢記在心。等將來,他一定會殺了這群土匪為家人報仇。
磕完頭,收拾了下包裹往前走。走了兩天到了一個鎮,他坐在一個角落取了最後一個餅吃。吃完以後靠在牆,太累了,熬不住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之,感覺有人扯他衣裳。睜開眼楮,寧海發現兩個又黑又髒的孩子在扒他的衣裳。
此時的寧海,再不是四個月前天真不知事的孩子了。寧海將兩個黑小孩推倒在地,怒喝道︰你們再伸手,我不客氣了。
那兩小孩听不懂寧海在說什麼,不過瞧著他的樣子不好對付,將他的包裹抓起來抱起跑。
寧海爬起來追了去,可他不熟悉環境,很快將人追丟了。
沒吃的身又沒錢,他年歲小也找不到工做,餓得是兩眼發昏。為了活下去,他向人乞討。
乞討了半天,踫到一個善心的姑娘給了他四個銅板。拿著這四個銅板,寧海準備去買兩個包子吃,結果被一群衣衫襤褸的乞丐給攔了去路。
雙手難敵四拳,更何況一個人對一群人。寧海被打得躺在地起不來,那些人搶走他的銅板,然後又盯了他身的棉衣棉褲。這群人里,好些乞丐還穿著破得不成樣子的秋衣。
銅板被搶再想辦法去討要,可若衣服被扒走今晚肯定要被凍死。為了活命,寧海發了瘋一樣地對來搶他衣服的兩個乞丐又撕又咬。
又來了三個乞丐,將他的腦袋跟手腳全都按住,然後將衣服扒拉下來。得了衣物,這群人揚長而去。
十月的鞍山已經很冷了,寧海被凍得蜷縮成一團,頭也有些昏沉沉的︰不能睡我不能睡。若是睡過去,可能再醒不過來了。
在這個時候,有個人走了過來。寧海抓著這人的褲腳,仰著頭朝著來人說道︰大叔,救救我。
寧海一直以為是他跟鐵奎長得較像,鐵虎才救了他。事實並非如此,鐵虎是看到他眼強烈的求生欲望,那神情與他兒子臨死之前一模一樣,這才出手救的他。救下他後,見他與自己兒子長得很像,然後才帶他回家的。
鐵虎將寧海抱起時發現他特別的輕,與他病逝的兒子相差無幾,忍不住心疼起來。
寧海知道自己被人救了,這才放心地暈了過去。
鐵虎將寧海抱到附近的醫館,那大夫也是個有醫德的。看到寧海的模樣跟穿著沒有多問,把脈以後也只是說道︰「這孩子沒什麼大毛病,就是給餓壞了。回去以後給他做點好吃的,很快就能養回來了了。」連方子都沒開,就怕鐵虎因為要花錢丟下這孩子不管了。
說完,看著鐵虎的嘴唇發青他說道︰「回去以後趕緊給他喝一碗姜湯,要不然這模樣很容易受涼。」
鐵虎听到這話說道︰「大夫,我家在山里頭。從這里到家,得走兩天才能到。」等回到家里再熬姜湯給他,黃花菜都涼了
說完,鐵虎說道︰「大夫您放心,我會付錢的。」一碗姜湯費不了多少的銀子,比抓藥便宜多了。
大夫點了下頭,吩咐了藥童去後院熬一趟姜湯︰「放點紅糖在里面。」紅糖可是稀罕東西,普通人家根本沒有。
紅糖姜茶熬好以後,大夫掐了下寧海的仁中。見他醒了,大夫說道︰「快將這碗姜茶喝了,要不然會生病的。」
寧海听不懂大夫的話,不過看動作他也猜到什麼意思。接了紅糖姜茶他一口一口地喝,喝完了一碗紅糖姜茶寧海覺得全身都暖和和的。
大夫看著寧海衣著單薄,朝著跟在他身邊的藥童說道︰「將你那套舊的棉襖拿過來給他穿。」
見藥童不情願,大夫說道︰「過兩天我讓你伯娘做套新的給你。」這藥童,其實是大夫的親佷子。
藥童得了這個承諾,這才歡歡喜喜去了後院取了舊的棉襖出來。
寧海一臉趕感激地與大夫說道︰「謝謝。」這世上,還是有好人的。
大夫听到他說的是官話愣了下,轉而問道︰「你是京城人?」
寧海猶豫了下點頭道︰「是。」
大夫面色微變,然後同樣以官話回復寧海︰「前些日子兩個押送犯人的衙差被殺死,官府已經對這幾個犯人發了通緝令,還貼出了幾個犯人的畫像。孩子,以後不要再說官話了,要不然官府的人會將你抓回去的。」不管這孩子的父母犯的什麼罪,孩子都是無辜的。更何況這麼知禮的孩子,又怎麼可能是惡人。
寧海沒看到兩個衙差的尸體,以為他們跑了。沒想到,也被土匪給殺了。听到這話,寧海忙說道︰「我娘跟嫂子她們都被土匪殺死了,那兩個衙差肯定也是被土匪殺死的。」
大夫其實也知道這事有異,可那又怎樣︰「孩子,官府不敢去招惹那些土匪,他們只會將罪責栽在你們身上。」柿子撿軟的捏,他們為了逃避責任只會將責任推在無力反抗的人身上。。
寧海氣得全身發抖。
大夫輕聲說道︰「想要活下去,就不要讓人知道你是逃出來的犯人。」
鐵虎听著兩人嘰里呱啦說了一通,而他半句話都听不懂︰「大夫,你問問這孩子他家人在哪里?這樣,我也好送他回家。」
大夫嘆了一口氣說道︰「他家人都死了,就剩他一人了。他如今已經無家可歸,也不知道這孩子能熬不熬得過這個冬天。」他自己沒辦法收留寧海,自然也不會說出讓鐵虎收留這話了。
兩人說話的空檔,寧海已經平靜下來了︰「大夫,我想要洗把臉。」
藥童得了吩咐,帶了他到後院打了熱水給他用。洗完臉跟手,木盆里原本清澈的水都成黑色的了。
鐵虎問了大夫︰「一共多少錢?」
大夫可憐寧海的遭遇,擺擺手說道︰「算了,不過一碗紅糖姜水。你若是有心,帶這孩子出去吃點東西吧!」
「好。」沒想到這個大夫,竟然如此善心。早知道,當日該帶了兒子來這里看病了。
正說著話,寧海洗干淨走了出來。
鐵虎看到寧海的模樣,整個人都愣住了,過了半響後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奎兒……」
其實寧海跟鐵奎兩人五官只有三四分的像,只是鐵奎常年臥病在床不僅瘦臉色還蠟黃。寧海遭了那麼多的罪如今也瘦得脫形,又因為缺少營養小臉蠟黃蠟黃的。
寧海有些不解地看著鐵虎。
鐵虎回過神來,很是激動地問大夫︰「你剛說他家人都死了,對嗎?」
大夫不明所以,不過還是點頭道︰「是,他家人都死了,就剩下他一個了。」
鐵虎走過去一把將寧海抱起來,激動地說道︰「奎兒,跟爹回家。」
寧海被抱起還是一臉茫然,然後他看向了大夫︰「他為什麼抱起我?」
大夫大概猜測到對方是想讓這孩子做他兒子了,不過這是好事︰「他說要帶你回家。孩子,你跟著他回家吧!若不然,你不是餓死就得凍死了。」每年他們鎮上凍死餓死的乞丐,都有十好幾個。
他雖是有醫術,但醫術一般賺的錢也只夠養活一家老小。偶爾發發善心沒問題,卻養不起一個半大的孩子。
見寧海點頭,大夫又提醒了一句︰「記住,以後再不要說官話了。」
寧海點頭道︰「我知道,謝謝大夫。」
等鐵虎帶著寧海走後,大夫才低聲說道︰「造孽喲。」被土匪殺死了,還要背負殺死衙差的罪名。如今的官府就知道盤剝百姓,踫到土匪就成孫子。
鐵虎將大夫的話記在心頭,出了醫館就帶了寧海到了一家面館。因為他兒子常年病著,知道身體虛弱吃不了口味重的食物,他就給寧海點了一碗雞蛋青菜面。
這四個多月寧海不是吃變了味的饅頭稀粥,就是啃又冷又硬的大餅野菜團子。他都快忘記面條是什麼味了。
不過哪怕面條放在他跟前,他也沒吃,而是將面條推給了鐵虎。
鐵虎心里熨帖,這孩子是個有心的。認他當兒子,以後肯定會孝順自己的︰「你吃,我再要一碗。」
一直到鐵虎叫的面條端上來,寧海才低頭吃了起來。
一大碗的面條,寧海只吃了一半就吃飽了。剩下的,全都被鐵虎吃了。
此時,天已經有些黑了。若沒寧海,鐵虎肯定趕夜路回去了。可帶著個孩子,就不宜趕夜路了。
也舍不得住客棧,那地方太費錢。住一晚,夠兩人吃一天的面了。
鐵虎經常來鎮上買獵物,對這里很熟悉。他帶著寧海出了鎮,到一個倒塌的房子里落腳。
寧海見鐵虎出去,也跟著去。哪怕鐵虎不讓,他也堅持。最後,鐵虎帶著他在外面撿了一堆的柴火回去。
吃飽喝足又被火烤得全身暖和和的,一陣困意很快襲來。
鐵虎看出他的困倦,說道︰「睡吧,我在這里守著你。」
雖然听不懂鐵虎說什麼,但他能看出對方的關切與愛護。此時的他困得眼楮都睜不開了,就靠在鐵虎身上睡下了。
鐵虎將身上的外衣裳取下,蓋在了寧海的身上。
第二天,鐵虎去鎮上買了兩大包的東西,然後才帶著寧海回家。
上山的時候,寧海並不意外。因為鐵虎的穿衣打扮就表明他是獵戶了。不過此時他只求有個落腳的地方有一口飯吃,其他的不敢多求。
走了半天,鐵虎見寧海跟著沒叫一聲苦喊一聲累很高興︰「休息下,吃點東西再繼續趕路。」
晚上,他們在一個樹上搭建起來的木屋過夜。這種木屋是山里的獵戶搭建的,山里熊瞎子大蟲不少,住樹上安全一些。也幸好寧海沒恐高癥,要不然哪睡得著。
鐵虎摸著寧海的頭說道︰「熬一熬,等回到家里再做好的給你吃。」
寧海想了下,拿了一根樹枝在地上寫了一行字,意思是他听不懂鐵虎說的什麼。
鐵虎面色微變,他沒想到寧海竟然識字。要知道,在這一帶只有有錢人家才會送孩子去念書的。
瞧著鐵虎的神色,寧海就知道他不認字了。言語不通以後沒辦法交流,想著以後要跟他們一起生活,他決定學這里的語言。
比劃了許久鐵虎才明白寧海的意思,當下高興地說道︰「好。」願意學他們這里的話,表明願意融入他們家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兩人又啟程了。這次,只走了半天就到了。
指著隱落在樹木之中的房子,鐵虎笑著說道︰「那就是我們的家。」
寧海跟著說道︰「我們的房子。」
「對,我們家的房子。」這孩子真聰明,學東西真快。這才半天時間,就學了不少他們的話了。
靠近房子,寧海才發現這房子是用石頭堆砌起來的,這樣的房子非常堅固。房子兩邊,有四個用木頭搭建起來的矮屋。
听到聲響,屋子里走出來兩個姑娘。這兩個姑娘皮膚黝黑,穿著一身單薄的秋衣,腳上套的是草鞋。
看著兩個姑娘的穿著,就知道這家人過得特別拮據了。這種情況鐵大叔還帶他回來,寧海特別感動。。
兩個姑娘看到寧海,有些傻眼了。很快,高點的姑娘大聲叫道︰「阿娘、阿娘你快出來,阿爹把弟弟帶回來。」
鐵奎是半個月前病逝的,就埋在後山上。鐵虎的妻子金氏為此在床上躺了十來天,前三天才能起床。不過只要提起兒子,她的眼淚就跟斷線的珠子。
听到這話,她以為丈夫把兒子的尸骸挖出來,當下丟下手里的柴火跑了出來。結果,一出屋就看見立在鐵虎身旁的寧海。
看到又矮又黑還一臉苦相的金氏,寧海覺得他跟鐵虎真不般配。
金氏沖過去將寧海緊緊地抱在懷里︰「兒呀、我的兒呀……」
寧海有些傻眼,鬧不清楚怎麼回事。
鐵虎眼眶也有些濕︰「小翠,進屋去,我有話跟你說。」
听到鐵虎說他是在鎮上撿的寧海,金氏說道︰「他就是我的奎兒,這是老天看我們可憐送我們的奎兒回來了。」
不管鐵虎怎麼說,金氏就認定寧海就是她的兒子鐵奎。
鐵虎無奈,只能找到寧海與他說道︰「你願不願意做我兒子?」
可惜,寧海沒听懂這話。
鐵虎見狀嘆了一口氣,摸著寧海的頭說道︰「算了,以後你就是我的奎兒了。」他婆娘如今就覺得兒子失而復得,逼她相信這孩子不是奎兒怕是會瘋掉了。兒子沒了,他不想再失去妻子了。正好這孩子也沒去處,就給他當兒子了。
就這樣,寧海莫名地成為了鐵奎。等後來他知道這事,也沒反對。鐵虎對他有救命收養之恩,就當時報答他的恩情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寧海看著自己跟鐵虎是雞蛋面條,而金氏跟兩個女兒吃的南瓜稀粥,當下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鐵虎是家里的主力,吃得好是應當的。他一個外來人口,哪能吃得比主家還好。
寧海堅持一碗面條,四個人分。雖然金氏等人听不懂他的話,卻從他的動作里知道他的意思。
最後連鐵虎也將面條拿出來分,五個人都吃到了面條。
金氏一邊吃面條,一邊擦著眼淚說道︰「我的奎兒長大了,知道心疼娘了。」
兩個姑娘,卻是埋頭吃面條了。要知道,以前家里的細糧都是鐵虎跟鐵奎吃,她們姐妹只有看的份了。
之後不管是吃的用的還是穿的,寧海都要求與大家一樣。金氏給他做了過冬的衣裳,寧海表示兩個姐姐沒有的話他寧願凍著也不會穿的。可要給兩個女兒做過冬衣裳,不僅布,就是棉花也不夠。
山里種東西,總是被那些畜生給糟蹋了。今年種的棉花收了不到二十斤,金氏是準備做一床大棉被的。
晚上,金氏將這事告訴鐵奎︰「這兩日你下山買些布跟棉花來吧!」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的,脾氣變得那般倔。
在金氏心中,寧海就是鐵奎。所以對金氏來說不是人換了,而是兒子的性子變了。
鐵虎心情很好的應了︰「我明日去山上看看能不能抓到個活物。要抓到了,就下山一趟。」活物帶下山之前,死物不怎麼值錢。
以前兒子要吃藥他們夫妻倆省吃儉用,妻子跟女兒三人一年到頭來連身新衣裳都沒有。可現在不一樣了,雖然寧海才來小半個月,但妻子沒有再跟苦著一張臉還總唉聲嘆氣了,兩個女兒臉上也有了笑容。這讓鐵虎相信,家里的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金氏听了這話臉上也有了笑容︰「再買些白面回來,奎兒喜歡吃面條。」南瓜粥野菜團子,當然沒面條餃子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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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地從天空中飄落下來。
清晨,鐵奎推開門就看見外面積了一層厚厚的雪。
鐵虎正鏟著雪,听到後頭有動靜轉過頭見是鐵奎,笑著說道︰「奎兒,外面冷,你回屋歇著去。」
在山上呆了兩個多月,簡單的對話他還是能听懂。自知道鐵奎對這個家意味著什麼,寧海就告訴自己以後就是鐵奎。
「阿爹,我幫你一起清了這雪。」說完拿著一把小鋤頭將雪壘成一團。
因為鐵器很貴,他們家只有幾樣鐵器,平日用起來都特別的小心。
進入山里,鐵奎才知道並不是所有的山民都很苦。就如鐵家,因為鐵虎打獵特別厲害,他們差不多天天都能吃肉。也因為金氏持家有道,屋子里存了不少的豆子跟大白菜還有南瓜。
不過住在山里一入冬就特別的冷,窩在炕上都不想出來了。
將門外的雪清理干淨,鐵虎進了一個木房子里練拳。他打獵之所以那般厲害除了箭術比較準,還因為他會功夫。
鐵奎走過去說道︰「阿爹,我想跟你功夫。阿爹,你教我吧!」第一次看見鐵虎練拳,他就想學了。只是當時鐵虎覺得他身子單薄沒同意,只讓他好好養身體。
看著臉上長出來不少的肉,鐵虎笑著說道︰「教你功夫可以,但一旦開始就不得停,每日天亮都得起來練功。」
「好。」他三歲啟蒙,每天天蒙蒙亮就起來背書。雖然才七歲,但四書五經都已經學完了,字也寫得很好。寧老太爺曾經很欣慰地說寧家後繼有人。
鐵虎並沒立即教鐵奎拳法,而是讓他蹲馬步。蹲馬步或者站樁是練基本功,習武的人基本都是從基本功開始。
鐵奎蹲了小半刻鐘後,腿就開始打抖。一刻鐘以後額頭滿是汗,整個人也搖搖晃晃。不過,他沒停下。
鐵虎笑著說道︰「今天先到這里,晚些再繼續。」
鐵奎不願意,休息了下又繼續蹲。勤能補拙,沒有習武的天分那就多練。
鐵奎一個早晨前前後後蹲了四次。然後鐵虎就阻止了他,說道︰「飯要一口一口吃,不可能一口就吃成大胖子。習武講究循序漸進,急于求成會傷身的。」
听了這話,鐵奎虛心接受批評︰「我听爹的。」
此時,早飯已經做好了。一簸箕的雜糧餅,半盆的南瓜粥,另外還有一碗肉。
鐵虎不僅打獵厲害,皮毛也處理得很好。而皮毛只要處理好,價格並不比直接買整只獵物差。所以,鐵虎經常將動物的皮毛削下來制成皮子,而肉讓金氏加工。
看著金氏將肉全給了他跟鐵虎,鐵奎也懶得再跟金氏說了,他直接將肉分了一部分給大春跟二春兩個姐姐。
大春跟二春兩人很高興。
金氏卻是拉著臉說道︰「你阿爹跟弟弟練功體力消耗大,得多吃點肉。你們什麼都沒做吃什麼肉。」
大春性子有些軟,不敢吭聲。
二春卻是不服氣了,叫嚷道︰「阿娘,我一大早就起床做飯喂雞,等會還要去收拾後面的菜園子。」像豬他們是不敢養,怕招來大蟲等獵物。不過雞這種小東西卻是養了三只,兩只老母雞一只公雞。
鐵虎聞言不高興地說道︰「家里存了那麼多的肉,給孩子吃。」
大春跟二春之前很瘦,還是鐵奎來了以後兩人吃得好了才胖了一些。鐵虎以前就想著多打些獵物給兒子賺醫藥費,真沒太多心思花費在兩女兒身上。可這不表示,他就不在意兩個閨女。
金氏有些委屈︰「現在才剛剛入冬,到明年開春得五個月。這肉,自然是得省著點吃了。」要這麼沒節制地吃,肯定吃不到開春了。
鐵奎畢竟才學兩個月,只能听懂簡單的話,這麼長的句子他就听不懂了。不過她知道金氏的性子,插了一句話︰「肉放粥里一起煮。」不僅大家都能吃到,味道也好。
鐵虎一錘定音︰「就按照奎兒說得做。」
看到二春笑了,金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這個死丫頭,剛才奎兒給她肉的時候就不知道往外推。
一開始見金氏讓大春二春做那麼多活卻不給吃好喝好穿好,鐵奎以為姐妹倆不是金氏親生的。後來才知道,兩姐妹都是金氏所生,只是金氏是重男輕女。在她心中,兒子是寶女兒是草。哪怕他這個收養的義子,也比姐妹兩金貴。
二春沒搭理金氏,低頭吃肉。
用完早餐,鐵奎與鐵虎說道︰「阿爹,我想學打獵。」這個世道念書沒啥用,就如今昏庸的朝廷就算有才學也不一定能考中。只有學了武功,以後參軍入伍才有機會為家人報仇。
鐵虎點頭道︰「好。」
金氏卻不同意︰「這麼大冷天學什麼打獵,出去非凍壞不可,要跟你爹學打獵也得開春再說。」
鐵虎笑著說道︰「我也沒說現在就帶他去山上,不過可以先練著。過兩日,我給你做一套弓箭。」鐵做的弓箭,得到府城才有。用木頭做的,可以先用來練準頭。
「阿爹,還需要做其他嗎?比如說鍛煉下手力跟腳力什麼的?」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有些東西,他也听說過。
金氏聞言笑道︰「我兒真是聰慧,連要鍛煉腳力這些也都知道。」反正在金氏眼中,鐵奎什麼都是好的。
鐵虎倒不意外,義子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會知道這些也正常︰「現在外面積雪很深不宜外出,你如今好好蹲馬步打好基礎。等開春,我帶你去山里。」跑得多了腳力也就鍛煉出來了。至于手力,鐵奎太小這個不著急。
接下來的日子,鐵奎日日繞著屋子跑圈圈。跑完十圈就開始蹲馬步,然後又練習箭術。他目標是以後每一箭都要射中草耙心,所以非常的勤奮。
這樣鍛煉的後果就是鐵奎的飯量變得很大,金氏不尤反喜。兒子能吃,表明身體好了。
吃得多,個頭猛躥。到開春,金氏給他做的衣裳全都小了。也沒那麼多錢買過布做衣裳,只能將原先的衣服改改再穿了。鐵奎也沒在意,有吃的有穿的就知足了,哪還能要求那麼多。
其實不僅鐵奎長了很多,大春跟二春因為冬天的伙食好,也都長高長胖了不少。
金氏很是憂心地跟丈夫說道︰「大春跟二春吃那麼多,糧食都快沒了。」她想限制兩女兒的飯量,可她要這麼做鐵奎就將自己的飯分給兩個姐姐自己餓肚子。無奈之下,金氏只能讓兩女兒也吃飽了。
鐵虎笑著說道︰「如今開春,我可以去打獵,你帶著大春他們去挖野菜。」春天的時候,各種野菜特別多。
所以一入春,鐵奎家的豆飯或者南瓜粥改成了野菜團子。不過金氏做飯的手藝還不錯,加上有肉湯配著,大家都吃得挺香的。
這日,鐵虎打了一只 子。皮子剝下來,肉炖了全家吃得滿嘴油。
吃飽喝足以後,二春拉著鐵奎到一邊說道︰「阿弟,二姐求你一件事。」
經過一個冬天,大部分的話他都能听懂了︰「二姐你說。」只要力所能及的,他肯定不會拒絕。做不到的他不會答應,因為答應也沒用。
二春扭捏了下說道︰「阿弟,你能不能給我取個名呀!」
鐵奎輕笑道︰「二姐想要個什麼名?」
「隨便什麼都成,反正不要叫二春。」說完,二春解釋道︰「舅舅家的二表姐又懶又饞也叫二春,我才不要跟她叫一個名。」
「舅舅家?他們住在哪里?」听說是在村里,鐵奎問道︰「你去過?」
二春嗯了一聲道︰「去過一次,不過外祖母跟舅舅他們摳門得很,去她家連頓飽飯都不給吃,我是再不想去了。」雖然過去了兩年,但到現在二春都沒釋懷。
外孫女難得上次門,家境不好肯定也不可能好菜了,可連飯都不管飽就說不過去了。雖然沒見過金家的人,可憑二春的話鐵奎就對金家的人印象就不好了。
這話很不巧被金氏听見了︰「你這個死丫頭,你外祖家不富裕你不體諒還一肚子的抱怨,你怎麼就這麼沒良心了。」
二春比較潑辣,當下頂回金氏︰「娘,當時我們可是帶去了十多斤肉去。結果肉一口都不給我們,那野菜團子都不管夠,還說丫頭片子吃那麼多做什麼。娘,以後要去金家你去,我是絕對不去的。」在自家,干活是多,但飯還是能吃飽的。
金氏听了這話慌忙跟鐵奎說道︰「別听你二姐胡咧咧,你外祖母跟舅舅最疼你了,每年都托人帶米面給你吃。」
二春冷哼一聲︰「送三五斤米跟面,然後要走幾張好的皮子,再沒有比他們更會算計的了。」一張好的皮子,就能買是二三十斤的米面了。
金氏看鐵奎的臉色沉下去,抄起掃帚朝著二春劈頭蓋臉地打下去︰「你這個死丫頭,我讓你胡說八道,我今兒個就打死你。」
鐵奎上前抓住掃帚,然後問了金氏︰「阿娘,在你心中金家的人比大姐跟二姐兩個親生的女兒還重要?」
金氏看著鐵奎眼中的冷漠,慌了︰「奎兒,你別听你二姐瞎扯,你外祖母跟舅舅對你兩個姐姐都很好。」
見金氏回避問題,鐵奎又問道︰「阿娘,你是怎麼嫁到山里來的?」山里的日子不僅苦,還很危險。萬一哪天鐵虎不在,跑來猛獸她們躲避不及就有性命危險。所以,正常人家絕對不會將女兒嫁到山里的。
金氏面色有些不自然地說道︰「自然是媒人說和然後嫁給你爹了。好了,你爹估計吃完飯,我得去收拾!」
說完,她趕緊回屋了。
二春等金氏走開,問了鐵奎︰「阿弟,你剛為什麼那麼問?」
鐵奎神色淡淡地說道︰「我若是沒猜錯,娘應該是被金家的人賣進山里的。」若不然,就金氏的性子哪里會回避他的問題。
二春張了張嘴巴,然後說道︰「就金家那些人的德性,還真有可能。也不知道娘怎麼想的,金家那樣對她,她逢年過節都下山去送禮。要換成是我,肯定斷絕關系再不往來了。」
「嗯,二姐這樣想是對的。」為貼補娘家虧自己的兒女,踫到這樣的親娘也是讓人無奈。好在金氏不是他親娘,只是義母。若不然,非得嘔死。
五月初一,金氏下山去金家送端午節禮。三個孩子,沒一個願意跟她回娘家。
兩個女兒不去,金氏無所謂。可是鐵奎也不去,她就特別難過。可惜,金氏的眼淚打動不了鐵奎。
鐵虎拗不攔著金氏回娘家,但他自己並不願去金家。不過正好他要將攢了大半個月的皮子以及兩只活雞拿去鎮上賣,所以就帶了金氏下山去了。
走之前,鐵虎特意叮囑鐵奎︰「白日里就在家門口別去其他地方,晚上呆屋子別出來。」兩個女兒不用叮囑她們也知道怎麼做,鐵奎剛來不知道山里的危險。
鐵奎點頭道︰「阿爹放心,我會跟著二姐不會亂跑。」好不容易撿回來一條命,自然要加倍珍惜了。
兩人走後,二春跟鐵奎說道︰「二弟,中午我們吃雞蛋炒肉好不好?」
鐵奎好笑道︰「只要你不怕娘回來罵你,二姐你想做什麼都成。」
二春白了鐵奎一眼道︰「對了,讓你給我想個好听的名字,你想得怎麼樣了?」
鐵奎這幾日還真的認真想了這個事︰「春草、春香、春妮、春蕾、春蓮,二姐你看喜歡哪個?」
想也不想,二春就說道︰「我喜歡春妮,這名字好听,我以後就**妮。」
大春在旁弱弱地插了一句︰「阿弟,我覺得春香很好听。阿弟,我以後能不能**香?」
鐵奎笑道︰「自然好了。」
三日之後夫妻兩人回來,金氏如霜打的茄子,而鐵虎神色倒正常。幾個孩子都看出金氏心情不好,可惜沒一個人安慰她。
鐵奎避開金氏與鐵虎說道︰「阿爹,金家那些人貪得無厭,別讓阿娘在跟他們走動了。」這樣的人,給多少東西都滿足不了他們的貪婪。
鐵虎說道︰「我跟她說過好幾次,可她不听。算了,隨她去吧!反正,也不過是幾斤肉。」至于皮子,他就不準金氏再拿了。好的皮子拿去賣,一般的拼湊起來給三孩子做兩身皮衣裳。也因為沒帶之前的皮子回去,金氏這次回娘家挨了她娘一頓好罵。
春去冬來,周而復始。不知不覺,鐵奎在山里呆了三個念頭了。
開春後,鐵奎獵到了一只鹿。這只鹿自己跳進陷阱,發現時只是傷了腿。
鹿血能壯/陽,城里的有錢男人最喜歡。要賣整只活鹿,比賣死的要多四五倍甚至更多的錢。所以看見這只鹿還活蹦亂跳,鐵虎就綁了這只鹿扛下山了。
過了三天,下半響鐵虎還沒回來。不僅金氏,三個孩子也著急得不行。要知道,以往鐵奎都是午飯前趕回來的。
鐵奎說道︰「阿娘,我下山去找下阿爹。」
金氏搖頭說道︰「不行,山里現在熊瞎子跟大蟲這些野物全都出來,你要下山很危險。」
說完,金氏道︰「奎兒別怕,你爹肯定是有事耽擱,我相信他會平安回來。」這話是說服鐵奎,也是說服他自己。
春妮看鐵奎的神色寬慰道︰「阿弟別擔心,阿爹那麼厲害肯定不會有事的。阿弟,你要對爹有信心。」
鐵奎學了三年武,但他去年十月才開始學習狩獵。別說熊瞎子大蟲,就是一只野豬都殺不死︰「嗯,爹一定會沒事。」
好在天黑之前,鐵虎回來了。這次,他除了帶回來一包種子,還帶回來兩百多斤的糧食。這麼多東西,腳程自然慢了。
金氏有些驚疑,問道︰「買這麼多糧食做什麼?」一般他們家都是夏收的時候去買糧食,那會買比平常便宜一兩成。
鐵虎擦了一腦袋的汗說道︰「邊城又在打仗,糧食肯定會漲價了。趁著糧食還沒大漲起來,我們先買幾百斤囤著。」
金氏听了這話忍不住埋怨道︰「邊城什麼時候沒打仗?也沒見糧食大漲過。」
鐵虎沒解釋,只是將糧食挑進里屋。那屋子,是專門存放糧食的。
東西放好後,金氏問道︰「這次鹿賣了多少錢?」因為金氏太顧著娘家,家里的錢都是鐵虎把持著。不過之前他們兒子生病,看病抓藥讓他們捉襟見肘,金氏也就沒多問。可這三年除了買糧食以及一些日常必需品也沒其他開支,金氏問得就多了。
鐵虎含糊道︰「賣了六兩銀子。過兩日,我還要再下山買糧食。」其實那只鹿到鎮上還是活的,所以價格也很不錯,足足賣了三十兩。只是,他不想讓金氏知道。金氏每次回家,金家的人都盤根問底。以前兒子病了他們還想要盤剝自家,若知道他存了銀子不得鬧騰得家無寧日。
金氏一臉憂心地問道︰「是不是出什麼事了?」若只是邊城打仗,沒必要囤那麼多糧食的。
鐵虎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剛將鹿賣掉,就听到消息燕元帥死了。」他都沒敢告訴金氏說東胡人已經打進來了。
要知道,東胡人帶給遼東百姓是揮之不去的噩夢,所以對普通老百姓來說東胡人就是惡鬼。
過了兩日,鐵虎休息好了又要下山買糧食時。這個時候,金氏表示也要跟著去。她不是為多買糧食,而是要下山看望娘家人。可惜鐵虎沒同意,倒是讓鐵奎跟著他下山。
三年的時光,讓鐵奎從一個枯瘦的小孩子成長為一個健碩的少年。走到鎮上,也沒人認識他了。
一到鎮上,就听到眾人都在談論燕元帥戰亡東胡人打進來的消息。
先是去了糧店,結果發現糧店已經人擠人了。東胡人打進來的消息一傳來,糧食就暴漲。如今的糧價,是四天前的兩倍。
鐵奎輕聲說道︰「阿爹,這個樣子我們是買不到糧食了。」
鐵虎嗯了一聲說道︰「我們去買其他東西吧!」
最先,鐵虎去的布店。因為東胡人進關,布店門可羅雀。鐵虎買了兩匹布,只花了一匹的錢。然後,又去買了五十斤鹽以及其他的必需品。
回去的時候,鐵虎帶著鐵奎拐進了倒塌的那房子里,他藏了兩大袋的糧食在里面。
晚上,他們就在山腳下歇腳。天蒙蒙亮,父子兩人就趕路。一直到天快黑,兩人才到了那木屋。
金氏看到父子兩人平安歸來,暗暗松了一口氣︰「外面局勢怎麼樣?東胡鬼沒打進來吧?」
鐵奎沉著臉說道︰「阿娘,東胡人已經打進來了。」
金氏嚇得臉都白了。
鐵虎說道︰「你不用怕,我們住山里。東胡人再怎麼樣也不可能進山。」若是他們敢上山,定將這些惡鬼都宰得一個不剩。
金氏越發不放心了︰「孩子他爹,我明日想下山一趟。」
鐵虎黑了臉︰「你下山做什麼?你好好在家照料好孩子,金家用不著你操心。」
平常妻子拿點肉給金家,他無所謂。可現在卻不同,外面現在世道亂了。若是妻子拿了東西回去,誰知道那些人以後會不會摸到他家里來。
金氏哭了一晚上,可惜鐵虎不為所動。不是不心疼妻子,只是他還得養活三個孩子。所以,不能由著金氏胡來。
清晨吃飯的時候,鐵奎與鐵虎說道︰「爹,現在山下的布跟其他東西便宜,我們多買些回來,正好大家都能做身新衣裳。」他是男孩子穿差些也沒問題,可兩個姐姐的衣服都是補丁。這幾年,也就過年能做一身新衣裳了。
鐵虎想了下覺得有道理︰「吃完飯我們就下山去。」
金氏也想去,可惜被父子兩人拒絕了。金氏無奈,說道︰「那你們轉到金家村看看。」也不知道娘家那邊,現在亂成什麼樣。
鐵虎說道︰「時間太緊,下次再說。」他們買了東西就得趕緊回來,哪有那時間去金家。當然,有時間也不去。
這次下山,父子兩人先去了糧店,結果發現糧店都關門了。而門口,盤桓了許多人。
父子兩人也是想去踫踫運氣,見沒有就轉到去布店。這次的布,比上次還便宜了一半。在鐵奎的建議下,鐵虎這次買了六匹布料。一匹小碎花,另外幾匹都是深顏色的。又買了布跟針線,然後父子兩人去吃午飯。吃完東西,兩人買了些油鹽就回山里。
結果去吃面的時候,听到一個讓父子兩人都快要炸了的消息。鐵虎罵了那個說燕元帥是叛國賊的人︰「誰叛國燕元帥也不可能叛國。你要再胡說八道,我打死你。」
那人看到鐵虎sh r n的模樣嚇一大跳︰「這不是我說的,是官府貼的告示說的。」
鐵虎一雙鐵拳捏得咯咯作響。
鐵奎抓住鐵虎的胳膊,說道︰「阿爹,我們回去吧!」他爹被冤枉的,燕元帥肯定也是被冤枉的。只是皇帝昏庸朝臣也是一群阿諛奉承趨炎附勢的小人,說什麼都沒用。
鐵虎只是一時氣憤,被鐵奎這麼一叫很快就冷靜下來。哪怕他再恨又能怎樣,也無法幫燕元帥平冤。
父子兩人去了雜貨鋪,買了鹽油等必須品。片刻都沒停留,就回去了。
路過一個肉攤,屠戶看到他們父子兩人挑那麼多東西就知道是有錢的主,當下極力與鐵虎推銷肉攤上的肉。
鐵虎自己打獵,還能缺了肉吃。
鐵虎對肉也沒興趣,不過他掃了一眼案板上的東西問道︰「這板油多少一斤?」
平日這板油得十八文錢一斤,但現在人心惶惶手里有錢就想多買些糧食。肉雖然好吃,可也抵不了餓也存不了。而有錢人都往外跑了,所以這肉也賣不出價了。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鐵奎以十二文一斤將屠戶手里的板油全都買了。
山里天氣畢外面冷多了,所以這板油到家還沒有壞。
金氏看到十多斤的板油,當下心疼壞了︰「這得花多少錢?」
鐵奎說道︰「娘,人不吃油等年歲大了眼楮就看不到了。娘,你現在總說到晚上眼楮不大好使就是因為吃油少的緣由。以後多吃點油,就不會再有這毛病了。」很少吃油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以前金氏總晚上做衣裳。還是鐵奎說這樣傷眼楮,鐵虎才不讓她做了。
金氏听了這話,心里熨帖得不行︰「還是我的奎兒最孝順。」
說完,就叫了春香跟春妮兩人去廚房忙活開了。
晚上做了三個菜,一個涼拌刺嫩芽,一個油渣炒豆芽,一個雞蛋炒小根蔥。
野物身上沒什麼瘦肉,而因為鐵虎自己打獵不缺肉吃,還真是頭次吃油炸。
用油炒的菜特別香也特別好吃,一簸箕的野菜團子很快就被吃完了。
春妮吃完後還道︰「阿爹,下次你下山再買些板油回來。」油渣可以直接吃,炸出來的油炒菜吃,這兩樣味道都特別好。
金氏瞪了二春一眼︰「還買?當這板油不用錢?」家里經常吃肉,還買肉浪費錢。
鐵奎說道︰「冷的時候可以帶,熱的時候帶山上會變味。」
春妮這才沒說話。
吃完飯,金氏才有時間將兩人買的東西取出來。看到那麼多匹布,臉有些難看。
鐵奎笑著道︰「阿娘,現在外面亂糟糟的,所以布都降價了。我們買這六匹布,只花了平常一匹布的錢。」
「真的?」
鐵奎道︰「自然是真的。娘,你跟姐姐都做兩身新衣裳!另外,再將我們蓋的被套跟被單也都換了吧!」那棉被被套跟被單,比草紙還硬。大冷天的躺上去,特別膈人。
金氏罵道︰「就你會給我找事。」又要做衣裳又要做被套得費不少時間,不過臉上卻滿是笑容。
春香跟春妮听到有新衣裳穿,別提有多高興了。
這日春妮又跟金氏頂嘴,被金氏罵了一頓,當下氣得跑外面哭得不行。
鐵奎見狀,走到她旁邊說道「二姐,阿娘雖然有很多缺點,但她為這個家從早忙到晚。若不是她的操勞,單靠爹一人我們哪能吃飽穿暖還能有新衣裳穿。」
春妮擦了眼淚說道︰「阿弟,你沒來之前我跟大姐從沒吃飽過。新衣裳,更是沒穿過。」也是鐵奎來了,她們日子才好過。
鐵奎說道︰「那是因為家里以前有病人,家里日子過得緊巴。而且,阿娘她也也吃不飽沒穿過新衣裳呀!」記得頭次見金氏,又黑又瘦還一臉苦相。如今胖了不少,也沒再一臉淒苦相
春妮沒吭聲了。
鐵奎看春妮有所松動,輕聲說道︰「二姐,你可能不知道,山下很多人家將女兒當畜牲使喚,一天到晚干活還不讓吃飽穿暖。等她們長大以後,一筆彩禮就將她們嫁出去。是生是死,娘家人都不管。」自日子好過後,金氏也沒苛待兩個女兒,好東西也都有給兩人準備。當然,這其中鐵奎也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春妮聞言緊張地問道︰「阿弟,那以後我若是嫁出去被欺負,你會不會管我。」
「若是他們敢欺負你,我肯定打得他們滿地找牙。實在不行的話你就回家,有我一口吃的,保準不會餓著你。」這是鐵奎的真心話了。
春妮破涕為笑。
鐵奎見狀才輕聲說道︰「阿娘也很辛苦,你別總跟她嗆。」雖然金氏有很多不足,但夫妻兩人給他一個安身之所還盡所能讓他吃好穿好,這恩情他牢記再心中。
春妮有些不好意思,摸著頭說道︰「我以後不惹她生氣了。」
到了六月底,鐵虎又帶了鐵虎下了一趟山。這次,父子兩人沒帶皮子下山賣。不說如今外面亂糟糟的,就說這個季節皮子也賣不到好價錢。
以往鎮上趕集,集市上熱熱鬧鬧。可現在卻是冷冷清清,很多店鋪也都關門。父子兩人經常去的那家包子鋪也關了,兩人甚至連個吃飯的地方都找不到。
鐵奎去經常賣獵物的那家鋪子打听了下,听到東胡人已經打到春城了。春城要破了,那盛京肯定也很難保住。鞍山離盛京很近,騎馬三四天時間就到了。所以能跑的,都跑了。跑不了的就去鄉下投奔親友的,在鄉下要踫到危險可以鑽大山里。實在無處可去的,就躲在家里不出。
鐵奎听到這話,覺得他們這段時間不能再下山了,太危險了。
掌櫃的看著鐵奎帶來的活羊,說道︰「這羊我買下了,下次就不再收了。」哪怕買下這只羊,也只是平常三分之二的價錢。
出了野味鋪子,鐵奎與鐵虎說道︰「阿爹,我們將這錢都換了東西吧!入冬之前,我們都不要在下山了。」鐵虎是家里的頂梁柱,他若是有個意外,這一大家子根本無法在山里活下去。至于出山,外面沒房子沒田地的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至于說將東胡人趕出遼東,那是朝廷的事。對鐵奎來說,如今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鐵虎點頭說道︰「嗯,入冬之前我不會再下山了。」反正在山上到處都是吃的,只要勤快不愁沒吃的。
父子兩人又去鹽鋪,將身上的錢換了鹽跟一點糖,然後就回山里了。
知道外面的局勢越發緊張,金氏越發擔心娘家了。可家里的人,沒一個支持她回娘家。哪怕再憂心,她也不敢一個人下山。
好不容易熬到八月,金氏與鐵虎說道︰「孩子她爹,我想回娘家看看。」每年這個時候,金氏都會回娘家送禮的。
出嫁的姑娘,豐年過年都要會娘家送節禮,這是傳統的習俗。只是金氏的情況特殊,她每年都是自己回去,鐵虎從不跟著去。
鐵虎不耐煩地說道︰「家里這麼多事,沒時間下山。」天氣一變熱,鐵虎就不怎麼去打獵了,最多就在周邊轉轉或者去挖的陷阱瞧瞧。其他時間,留在家里幫忙干活。
家里的蔬菜地,又擴寬了三分之一。豆角茄子這些當季的蔬菜根本吃不完,吃不完的就曬干。踫到下雨天,雨後一家幾口還要去撿菌子。吃不完也曬干,留待冬天吃。家里五個人都忙得腳不沾地,誰都沒閑著。
中秋前一日鐵奎去看挖的陷阱看了下,竟然在里面發現了一只野豬。這只野豬也不大,七十來斤重。
收拾干淨以後也有五十多斤肉,這些肉留一部分吃,其他的腌制曬一天然後用火燻干。雖然味道沒臘肉好,甚至有些沒弄好還帶點味,但有的吃就不錯哪還那麼多講究。而這,也是為什麼鐵虎要買那麼多鹽。
中秋這日,金氏帶著兩個女兒做飯。鐵虎則帶著鐵奎去了山里,轉了一圈帶回來了一兜的梨子跟野葡萄。
中午的菜特別好吃,春妮一不小心吃多了。摸著有些撐的肚子,春妮說道︰「大姐做飯的手藝,比阿娘強多了。」去年開始,鐵家就開始是春香掌廚了。
金氏手藝其實不錯,只是她舍不得放油鹽跟調料。而春香最听鐵奎的話,他讓做什麼就照做。
鐵奎掃了她一眼,說道︰「二姐,吃東西不要過量。吃多了,傷腸胃。」大戶人家才會說七八分飽這樣利于養身。普通百姓得干活,若不吃飽很容易餓。餓了沒力氣,就沒辦法做事了。
春妮有些不好意思。
中秋這日休息了一天,鐵虎就帶著妻兒去山里撿山貨。
鐵奎來了之後,見家里沒儲存山貨覺得是一大損失。要知道像板栗核桃等物,那可都是好東西。特別是板栗炖排骨,特別美味。不過之前家里有病人,金氏走不開,也沒時間去撿山貨。等鐵奎山上的第二年,到了板栗跟核桃等山貨熟的時候鐵虎就帶著母子幾人去山上撿了。
忙了三天,樹上的板栗打了一半多。剩下的鐵虎不準備打了,得給山中的動物留著過冬。
第二天,板栗球留給母子三人處理。鐵虎帶著鐵奎去了山上,秋天不是繁衍的季節,又是動物肥美的季節,是打獵最好的季節。今天只是去轉轉,沒打算走很遠。若不然,他就不會帶了鐵奎去了。
也是鐵奎年歲還小,他準備等鐵奎滿了十歲以後再帶他開始打獵。
在山里轉了一圈,鐵虎就打了兩只野兔。到底是秋天,野兔吃得特別的肥。最大的一只,有六斤多重。
父子兩人原本很高興,結果到家看到春香眼楮都哭腫了,而春妮的眼楮跟臉都腫了,甚至胳膊上還有傷痕。
鐵奎愕然,問道︰「大姐、二姐,你們怎麼了?」春妮這模樣,好像是跟人打架了。可春香脾氣軟,不可能跟她打起來的。
春妮撲過去抱著鐵虎哭得別提多傷心了︰「阿爹,金家來了三個人,將家里的糧食都搬空了。我跟大姐攔著不讓,那三個賊將我打得起不來。」
金氏听到這話從屋子里走出來,朝著春妮罵道︰「死丫頭,你說誰是賊呢?那是你舅舅跟表哥。」
說完,金氏朝著鐵虎說道︰「孩子他爹,我娘家揭不開鍋,家里的人已經餓了三天了。實在是沒辦法,若不然我大哥也不會帶著佷子進山跟我求助了。孩子她爹,家里的糧食吃一年都有余,所以我就給了他們三袋糧食。」自家有糧食,哪能看著娘家人挨餓。
鐵奎無語地看著金氏。他們這些日子累死累活的,就是想多儲存糧食。山里到處都是吃的,他們一家現在只要願意勞作就不會餓肚子。可問題是外面沒吃的,那些人就會往山里鑽呀!到時候,哪還能找到這麼多的食物。
看著春妮紅腫的臉,而金氏身上卻半點傷都沒有。鐵虎看向金氏,冷冷問道︰「金家的人打春香跟春妮,你當時在做什麼?」
其實金家的人只打了春妮,沒打春香。不過,鐵虎可不管這些。
金氏覺得鐵虎的眼神有些滲人,心里有些慌︰「孩子他爹,我娘已經餓了三天。再沒東西會餓死的,孩子他爹,我總不能看著我娘她活生生餓死吧?」
「我就問你,金家的人打春香跟春妮的時候,你當時在做什麼?」
不等金氏開口,春妮就說了︰「金家那些畜牲打我跟大姐時,娘在旁邊罵我們。說我們冷血無情狼心狗肺,竟然能眼睜睜看著金家那死老太婆餓死……」金氏的話,別說春妮,就是一向孝順的春香都心寒。
听到這話,金氏看向春妮的眼神帶著怨恨之色。
鐵奎听到這話,問了春香︰「大姐,娘真的這麼罵你們?」不是不相信春妮,而是春香老實。她的話,可信度更高。
春香輕輕地點了下頭。
鐵虎听到這話,一巴掌扇過去。打得金氏眼冒金花,摔倒在地。
嫁給鐵虎十多年,金氏還是頭一次挨打。捂著臉,金氏一臉不可置信地說道︰「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鐵虎面無表情地說道︰「畜牲尚且知道護自己的崽,你連畜牲都不如。」外人打自己的孩子,不僅不護著還罵上了,這女人壓根就沒心肝。
鐵奎見狀,怕他還動手忙走上前道︰「阿爹,他們應該沒走多遠,我們趕緊追上去將糧食要回來。」三袋糧食,雖然是粗糧,可摻上野菜或者南瓜燈夠他們吃兩個月了。
自知道東胡人打進來後,一家人都是吃的菜團子,沒在吃過一頓面條跟餃子。家里的白面也都都成菜餅,為的就是節省糧食。當然,肉他們沒少吃,所以日子倒也不難過。
金氏听到這話,抓著鐵奎的手說道︰「奎子,你怎麼能這麼狠心?那是你嫡親的外祖母跟舅舅。」
鐵奎淡淡地說道︰「他們跟我沒關系。」別說他只是鐵家的義子,哪怕金家真是他親外家這樣恬不知恥的東西他也不會認。
見父子兩人要下山,金氏爬起來攔著兩人說道︰「孩子他爹、奎子,你們不能去,這糧食是金家的救命糧。」
鐵虎用力一甩,金氏又給摔倒在地上。可惜兒女三人都站著,沒一個去扶她。
鐵虎盯著金氏,冷冷地說道︰「你既這麼惦念金家,我現在就送你回去。你願意怎麼為金家當牛做馬,都隨你的意。」
金氏腦袋都是木的︰「孩子她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鐵奎有些不忍,但他知道就金氏這性子若不讓她怕了,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離譜的事︰「爹的意思是將你休了,讓你回金家去。以後你是死是活,都與鐵家沒有關系。」
金氏听了這話,臉上半點血色都沒有︰「孩子他爹,我生是鐵家的人死是鐵家的鬼。你若是休了我,我馬上就吊死在外頭的樹上。」
春妮看了一眼鐵奎,見他神色淡定就知道他阿爹不是來真的,只是嚇唬她阿娘。
春香卻不知道,她嚇得跪在地上哭著說道「阿爹,求你別休了阿娘。」阿娘再不好,也是她們的親娘。
鐵虎並不是真的要休了金氏,看在三個孩子的份上也不能休了她。有了這話,鐵虎也有台階下︰「既知道是鐵家的人,就護好鐵家的人。若是下次你再由著外人欺負孩子們,別怪我不念多年的夫妻情分。」
說完,就帶著鐵奎急匆匆下山了。
春香走上前扶起金氏,而春妮還記恨剛才的事就站在原地不動。
金氏起身後狠狠地瞪了一眼春妮,不過到底顧忌鐵虎剛才的話,也不敢再罵春妮。
父子兩人走了一個多時辰,就看見站在樹下歇腳的三個人。
金家的人看到黑著臉的鐵虎,都有些害怕。金老大只能硬著頭皮叫道︰「妹夫。」
鐵虎冷笑道︰「當日付錢的時候就說了,兩家以後不走動,這可是有白紙黑字為證。」正常渠道山民是娶不上媳婦,不過有些人家貪財願意賣女兒。所以大部分的山民,都是花錢買的媳婦。當日金家要價五十兩銀子,鐵虎看了金氏不同意給這麼多,最後討價還價給了三十兩銀子。不過給錢的時候也說了,金氏跟金家斷絕關系以後不相往來。
後來金氏生了春香跟春妮後,說想回娘家。鐵虎不同意,她就日日哭,將自己哭病了。無奈之下,鐵虎只能讓她回娘家,只是鐵虎自己卻從沒上過金家的門。態度很明顯,他不認這門親。
金老大強笑道︰「妹夫,你是金家的女婿,這是不容改變的事實。」
金家老二腦子轉得快一些,看著鐵奎道︰「這是奎子吧?奎子,你跟你外祖父長得就如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鐵奎笑了下說道︰「阿爹,不用跟他們廢話,把糧食帶回去吧!要不然天黑之前我們趕不回去了。」
金家也是真沒糧食吃了,要不然也不會冒著性命危險跑山里找金氏要糧食。
金老大听到這話罵道︰「你這孩子怎麼能如此沒良心。你外祖母都快餓死了,你家的糧食屋子都裝不下,給點糧食怎麼了。」若不是他們力氣小挑不了太多,可就不僅拿三袋糧食了。
鐵奎輕笑道︰「金老太若是餓死了,那也怪她養了一群廢物兒孫。」
不說金老大,就是金老二跟金家大郎的臉色都變了。
鐵虎壓根就不願意多廢話,走過去要拿糧食。金老大跟金大郎攔著不讓,被鐵虎揍得趴在地上起不來身。
父子兩人回去的時候,鐵奎很是擔心地說道︰「阿爹,也不知道外面現在什麼情況。若是老百姓真的沒飯吃,他們知道我們藏了那麼多糧食,肯定有人會冒險來我家搶糧食了。」那樣,他們家可沒安寧日子過。
鐵虎嗯了一聲說道︰「後日你隨我一起下山,看看外面現在到底什麼情況。」
鐵奎點了下頭。知道外面的情況,他們也好做出應對。
父子回到家,剛好天黑。
金氏看到三大袋的糧食,眼淚不由啪啪地往下落。糧食都拿回來了,她娘跟哥哥這一大家子可怎麼活呀!可是她看著鐵虎的神色,半個字都不敢說。
吃飯的時候,金氏還在哭。鐵虎將筷子一丟,怒罵道︰「哭什麼哭,這麼舍不得金家我明日就送你回去。」若不是看在三個孩子的份上,他真的會送了金氏回去。
金氏嚇得不敢再哭了。
吃過飯,鐵虎回屋將被褥抱起。
金氏壯起膽子抓著鐵虎的胳膊說道︰「孩子他爹,你要去哪?孩子她爹,我知道錯了,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改。」兩口子不睡一塊,哪能叫兩口子。而且分開睡,時間長了也會生疏。
鐵虎甩開金氏的手,抱著被褥就去了鐵奎的房間。
鐵奎房間位置最好,面積也最大,不過屋子里面放了不少的東西。好在他睡的是雙人床,鐵虎過來睡不至于太擠。
月亮掛在搬空,月光鑽過狹小的窗戶灑落在屋里。
鐵虎覺得這屋里太明亮了,翻來覆去地怎麼都睡不著。
鐵奎猶豫了下說道︰「阿爹,金家的人應該在阿娘小時候就給她灌輸了一切要為娘家。」這樣做就是希望女兒出嫁後,也能一直幫襯娘家,而這這種人家的姑娘嫁人後十有**過得不好。說起來金氏算運氣好了,上無公婆鐵虎也不是個小氣的。若不然,那日子肯定過得比黃蓮還苦。
鐵虎說道︰「既嫁到鐵家那就是鐵家的人,自然要事事以自家為重,可她……」她根本就沒將自己當鐵家的人,甚至連親生的女兒都比不上她兄弟跟佷子。這女人,壓根就是個沒心肝的。
鐵奎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寧家兄弟和睦沒這些糟心事︰「阿爹,我想只要不讓阿娘跟金家的人接觸就行。」只要不牽扯上金家,金氏還挺正常的。
鐵虎沉默了下說道︰「奎子,我想再贊些錢去山下買些田地,然後一家人搬出去。可一旦住到山下,金家的人怕是會經常sh ng m n。」他可以攔著不讓金氏回去,可金家的人sh ng m n怎麼辦。哪怕以後搬到村里,他也會帶著鐵奎上山打獵的。種田,沒有打獵來錢快。而且三個兒女,婚嫁都要錢。靠種田,哪能置辦好的嫁妝聘禮。趁著年輕身體好,多攢些家底。
也是因為鐵奎早熟懂得也多,所以鐵虎有些事會跟他商量。
鐵奎愣了下,然後笑著說道︰「這也簡單,真到了那一日就讓二姐當家。我們跟金家又沒關系,敢sh ng m n就讓二姐將他們打出去。」春香性子軟不適合當家,而春妮性子潑辣也不怕事,讓她掌家正好。
鐵虎聞言笑道︰「你說得很對。真搬出去就讓春妮掌家,等她嫁出去你也該娶媳婦了。」等兒媳婦進門,就讓兒媳婦掌家。
鐵奎張了張嘴,可最終沒將心底的話跟鐵虎說。如今鐵虎正難受,要知道他打算滿了十五歲去參軍,怕是會受不住這個打擊。算了,這事等時機成熟再說吧!
心事去掉,鐵虎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日將家里的東西都歸置好了,鐵虎就帶著鐵奎下山了。
走到一半,父子兩人遇見了金老大三人。走了兩天都還只走一半的路,可真是廢物了。
金老大三人看到鐵虎兩人,面露警惕。可惜,父子兩人沒搭理他們繼續趕自己的路。就這幾個廢物,壓根不怕他們再折返回山上去。
因為不知道情況,這次下山什麼獵物都沒帶。結果到了鎮上就听到一個好消息,東胡人被張恩廷將軍攔在春城外,沒打過來。
鐵虎暗暗松了一口氣。若真讓東胡人打過來,怕又要尸橫遍野了。
雖然東胡人沒打過來,但糧店已經沒糧食賣了。前方在打仗,而軍中無糧。所有的糧商,都必須將手里的糧食交出去。若是敢私藏,一旦抓住就抄家砍腦袋。除了個別要錢不要命的,其他都不敢拿命去賭。
鐵奎有些奇怪了︰「東胡人又沒打進來,為何金家就斷糧了。阿爹,我們去打听下,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鐵虎覺得浪費時間,說道︰「他們是死是活,與我們無干。」
鐵奎說道︰「阿爹,就想知道是金家一家斷糧,還是家家都斷糧。」也是鐵虎說他想讓一家人搬下山來,這就有必要了解他們的底細了。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了解這些人的德性,才能做好防範。
鐵虎不屑說金家的事,而在金氏口中金家的都是好人。所以,只能通過其他人來了解金家的事。
鐵虎帶了鐵奎到了一個村莊。進了村里,路上踫到幾個上了年歲的老人見到鐵虎,都跟他打招呼。
鐵奎有些奇怪,只是在路上也不好問。
鐵虎帶著鐵奎熟門熟路地來到一戶人家,敲開了這家人的門。
開門的是一個年輕媳婦子。
鐵虎一見到她,笑著問了一句︰「貴兒媳婦,大哥哥大嫂貴兒他麼在家嗎?」若是不在家,他就不方便進去了。
年輕的婦人開門時很是警惕,可看見鐵虎時臉上露出了笑容︰「鐵叔,我公爹跟阿貴上山了,就婆婆在家。」
說完,就招呼兩人進了屋。
走進去,鐵奎就發現這家人的院子非常干淨。院子里的東西,也都放得整整齊齊。從這里可以看出,這家人很勤快。
沒一會,一個五十來歲看起來很爽利的的婦人走了出來。看到鐵虎身旁的鐵奎,這婦人一臉的驚喜︰「大虎,這是奎子?」
鐵虎點頭道︰「嗯,這是奎子。奎子,快叫伯母。」
奎子恭敬地叫道︰「伯母好。」
李大娘仔細看了下鐵奎,見他面色紅潤眼楮也明亮,越發欣喜了︰「奎子好了,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鐵奎看了一眼鐵虎,見他沒解釋也就沒吭聲了。
貴兒媳婦端了兩碗水來,鐵奎一喝這水竟然帶甜,不用問也知道這水里放了糖。只這麼一個小細節,鐵奎就對這一家子充滿好感了︰「謝謝嫂子,這水真甜。」
貴兒媳婦覺得鐵奎,真是個聰明又會說話的孩子。
鐵虎是個大老粗,壓根沒察覺這水里放了糖。喝完一碗糖水,他就問道︰「大哥跟貴兒去哪了呢?」
「父子兩人跟著村里的人進山找些吃的。」說完,李大娘說道︰「也是貴兒媳婦有了身子,若不然我們也去了。」
鐵虎聞言立即說道︰「家里糧食不夠嗎?那我下次帶些糧食過來。」
李大娘笑道︰「不用,家里存的糧食夠吃到明年秋天了。只是如今村里不少人家都缺糧,若讓他們知道咱家存了那麼多糧肯定會sh ng m n來借了。所以,孩子他爹兩人才跟著村里人一起去山上找吃的。」也是兩家都熟悉知道彼此的品性,若不然也不會將底給兜出來了。
鐵虎這才放心。
李大娘問道︰「大虎,這次過來是不是有什麼事吧?」
鐵虎說道︰「金家前兩日上山說他們已經斷炊了三天,當時我不在家,就金氏跟春香姐妹在家。他們將兩孩子打了,然後搶走了三袋糧食。」
貴兒媳婦原本見婆婆將自家的底兜出去還擔心,听到這話頓時放心了。
李大娘聞言氣得不行︰「竟然搶走了三袋糧食?這金家的人,真是恬不知恥。大虎你在山里是不知道,城里沒糧食可賣,很多人家過得窮苦沒存太多糧,這糧食金貴得很。隔壁村,一袋糧食換了個黃花大閨女回家。」跟三袋糧食比起來,兩孩子挨打這都不算啥事。
說完,李大娘站起來說道︰「大虎,我跟你一起去將糧食要回來。」
鐵虎搖頭說道︰「糧食我都已經要回來了。我就想知道,金家的人真就斷炊了三天?」李大娘住的村子,離金家只隔了三個村子。金家的事,他相信李大娘應該知道。
說起這個金家,李大娘就一臉的不屑︰「現在斷炊應該不至于,不過家里肯定沒多少糧食了。」
「今天的收成並不差呢!金家有九畝地,如今才過去多久就沒糧食了。」比去年相比是有所減產,但日子過得精細些熬到明年開春還是沒問題的。
李大娘說道︰「糧食收上來交完稅,金家就將糧食賣了大半了。他們說反正東胡人會打進來,這糧食也保不住賣了換錢穩妥。我估摸著他們應該是想等天氣變冷,就一家老小進山投奔你們了。大虎,你得管著你媳婦。金家那就是一個無底洞,填不滿的。」
鐵虎冷笑道︰「他們若是敢來我家,我敲斷他們的腿。」金氏若還敢拿糧食接濟金家的人,他就將其休了送回金家去。
有這話,李大娘就放心了。
見父子兩人要走,李大娘罵道︰「這天都快黑了,走什麼走啊?你要走了,以後就不要再sh ng m n了。」
鐵虎這才留下。
過了大概一刻鐘,李老爹帶著李貴回來了。看到生龍活虎的鐵奎,李老爹高興得不行︰「這麼大的喜事,晚上要喝一盅。」
鐵虎那麼好的狩獵手藝,若不是因為兒子拖累日子肯定比他家還要好了。如今奎子好了,憑鐵虎的本事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
李大娘整了幾個下酒菜,哥倆喝到亥時末。其實酒兩人都只喝兩碗,但兩人好久沒一塊,話就特別多。
父子兩人簡單沖了個澡,弄得干干淨淨才上床。
躺床上,鐵奎問道︰「阿爹,怎麼這個村里那麼多人認識你?」從剛才兩人談話,鐵奎已經知道李家以前也是山民,五年前才下山的。所以兩家親近,這並不意外。可村人里對鐵虎那般熟悉,就讓人詫異了。
鐵虎沉默了下說道︰「這里是鐵家村,這里的村長是我堂祖父。」
鐵奎愕然,不過很快明白他義父肯定也有一番心酸的過往。為了不讓鐵虎回想那些不好的事,鐵奎轉移了話題︰「阿爹,李家為什麼會下山?」李家能搬到鐵家村,這里面肯定有他義父的功勞。
鐵虎說道︰「李家原本有三個孩子,阿貴排第二。阿貴上頭有個姐姐,被豹子咬死了。阿貴的弟弟貪玩,一個人跑出去,結果遇見大蟲被吃了。你伯母當時差點瘋了,跟你伯父說哪怕要飯也要搬出去。」山里的孩子,夭折率極高。除了沒有大夫有病不能及時治,還有野獸的襲擊。
莫怪他來了三年,也從沒見過李家的人山上。有了這樣慘痛的經歷,李伯父夫妻哪還敢帶了唯一李貴進山。
想了下,鐵奎說道︰「阿爹,若東胡人被張將軍打敗了,我們就將存的糧食跟肉賣掉一部分吧!」
現在人們都缺糧,不管是糧食還是肉都是緊俏東西。價格,自然也不便宜。
鐵虎猶豫了下說道︰「就怕被人惦記上,到時候給家里招禍。」
這個簡單,鐵奎說道︰「我們可以請人代賣,給對方一部分抽成。我覺得之前那野物鋪子的掌櫃,就挺好的。」
「這事,到時候再說。」也不知道東胡人會不會退兵。若是東胡人打進來,一粒糧食都不能賣。若是東胡人退兵,鐵奎提的建議倒挺好的。
回到山,一家人又忙碌起來了。忙到十月中旬,鐵虎帶著鐵奎又下山了。
這次一到鎮上,兩人就听到好消息說東胡人退兵了。
鐵奎問道︰「阿爹,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事,你考慮得怎麼樣?」
我們去陳家鋪子問問看。」這些年他打的獵物跟皮毛,基本上都是在這家鋪子賣的。陳家鋪子給的價格,相對比較公道。
鋪子開著門,不過門可羅雀。十月中旬天已經變冷了,野物也不好打了。就算打到,也能腌制成臘肉或則冰凍起來慢慢吃。很少有人會拿出來賣。
掌櫃的听到鐵虎想賣些山貨跟野物,一口同意。等听到他們只是給抽成,掌櫃的就不同意了。
鐵奎說道︰「既不同意,那就算了。」若不是怕招來危險,他才不會讓人代賣。
開著一個鋪子沒什麼貨賣,也是頭疼的事。掌櫃的見鐵奎態度很堅決不願退讓,也只能自己退一步了。最後鋪子抽一成半的佣金,其他的給鐵虎與鐵奎。
過了兩日,鐵虎帶了五十斤的野豬臘肉跟板栗以及半袋糧食來。
等結賬的時候,收到了二十兩銀子。其中臘肉跟板栗等山貨一共賣了十二兩銀子,半袋糧食賣了八兩銀子。要知道,以前這些東西加起來也賣不到二兩銀子。
回到山里,鐵奎就去打獵了。每次去基本都沒空手,然後第二天就帶下山去賣。因為天氣變冷,也不怕這肉變壞。
鐵虎的這個舉動,讓金氏很不安。她瞅了個空檔問了鐵奎︰「你爹帶那麼多東西下山做什麼?」
鐵奎也沒隱瞞,說道︰「山下的肉跟糧食現在很貴,是平常的兩三倍。我跟爹,就將肉跟糧食拿去換錢。」
金氏有些懵,半響後說道︰「都賣了,我們以後吃什麼?」
「會留下吃到明年開春的糧食。」等開春山里有的是吃的,不會餓死人。
入夜時分,下起了小雪。這小雪,落在地上就化成了水。
鐵奎說道︰「爹,下雪了,我們不要再下山了!」這半個多月鐵虎就跟陀螺一樣忙個不停,鐵奎真擔心他會累倒。
鐵虎看了地上,笑著說道︰「我明日再去山里轉轉。若是獵到野物就再走一趟。若是沒有,就不下山了。」小雪不怕,就怕下大雪。大雪封山,就不好下山了。
運氣特別好,第二天鐵虎踫到了一頭落單的野公牛。費了一番勁,鐵虎將他獵殺了。收拾干淨,有四百多斤肉。留下四分之一左右在家,其他與鐵奎兩人背下山去賣。
東胡人入關的消息傳來,大部分都將家里的牲畜宰了吃或者賣掉。留著他們,糟蹋糧食。而到後面人都沒飯吃,又怎麼還會養牲畜。而到了冬天,肉可以保存到明年三月雪化時,所以現在肉非常走俏。價格,也比糧食貴了許多,普通人根本吃不起。饒是如此,只要市面上出現了肉很快就會被哄搶干淨。陳記鋪子得了鐵虎送去的野物,壓根就不拿出來賣。
掌櫃的直接以市價結算,扣除了佣金將二十三兩銀子遞給鐵虎,然後笑著說道︰「大虎,不管你送多少,我都能幫你賣了。」他這肉根本不賣鎮上,而是送去縣城賣。如今天氣冷,肉不怕壞。到了縣里,價格比鎮上多了兩成。
鐵虎搖頭說道︰「外面都下雪了,不能再下山了,這應該是最後一趟了。」
掌櫃的笑道︰「那明年開春你多送些野物來,你放心,保準給你賣個好價錢。」等明年開春,他就不可能再只抽佣金了。
鐵虎知道這等好事不可能一直有,很爽快地應了︰「好。」
回去的路上,鐵奎問道︰「阿爹,現在我們存了多少錢了?」
鐵虎說道︰「存了一百三十六兩銀子。」說這話的時候,鐵虎臉上也浮現出笑意來。
前兩年,除了購買日常用品跟細糧,其他錢都存起來。可存了兩年,也才存二十八兩銀子。可今年,卻存了一百零八兩銀子了。其實單這半個來月所賣的糧食跟肉,就得了九十兩銀子了。
鐵奎覺得這點銀子太少了︰「阿爹,我們要搬下山。首先得買塊地皮蓋房子。另外,還得買些田地這樣也不用總買糧食了爹。,這銀子怕是不夠。」一百多兩銀子听起來很多,可這銀子最是不經用了。
鐵虎笑道︰「我是鐵家村的人,地基不用買,直接讓村長批一塊地給我們就行。至于房子,到時候木材這些東西可以自己解決。」這就少了很大的費用。
鐵奎卻有他的想法︰「阿爹,既要蓋房子,自然要蓋個青磚大瓦房。這樣的房子,住起來不僅氣派也舒服。」
鐵虎哈哈大笑︰「好,我們就蓋青磚大瓦房,而且要蓋六間屋的。等你以後成親生子,也不愁沒地方住。」自鐵奎到了鐵家,鐵虎全身都充滿了干勁。再不像以前,每日從早忙到晚卻看不到一點希望,有的只是無盡的疲憊。
鐵奎笑了下沒接話,其實他是打了主意讓春妮招婿。如今這世道只要條件好,就算招婿也能可勁挑。要條件不好,只能選歪瓜裂棗了。所以,蓋個好房子是第一步。接下來,就得買田地了。只是這些話,他只是心里想卻沒說出來。
父子兩人運氣特別好,到家的當天傍晚就下起大雪。第二天,雪就積到了鐵奎的膝蓋處了。
這麼大的雪,也不可能出門。
鐵奎提議道︰「爹、娘,我們晚上吃火鍋子吧!」這麼冷的天,吃一頓熱騰騰的火鍋別提多帶勁了。而且全家坐在一起吃,氣氛也特別好。
金氏覺得太費食材了了。
結果沒等他開口,鐵虎就笑哈哈地說道︰「好,晚上就吃鍋子。」
春妮也雙手贊成。從開春一直到現在,除了中秋休息了一日其他時候一直在忙。就是晚上,也有許多事要做。不過姐妹兩人都懂事,哪怕再累都沒抱怨一聲。
湯底用的牛肉骨頭,主菜自然是野牛肉,還有大白菜、豆芽、蘑菇、木耳、南瓜、山藥等菜。
這日晚上,包括金氏在內一家人都吃得肚子圓圓的。
收拾碗筷的時候,金氏還是忍不住嘀咕了一聲︰「這樣吃太費糧食跟菜了。」中午這一頓肉吃了十來斤,蔬菜也吃了不少。這些東西,都夠吃好幾天了。
賺了那麼多錢,鐵虎這幾日心情都很不錯,听了這話說道︰「又不是天天吃,只是偶爾吃一頓。再者我累死累活,還不是為了他們姐弟三人。要不然,我起早貪黑地干的什麼勁。」主要是為鐵奎干,他現在多勞累一些以後兒子就能輕松一些。
金氏沒敢吭聲了。
家里少了那麼一堆的東西,金氏心里也嘀咕不已。她不敢問鐵虎,所以私底下就問了鐵虎︰「奎子,你跟娘說,這些天你們一共賣了多少銀子呀?」
鐵奎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阿娘,不管賣多少銀子,這錢阿爹都會用在家里的。」鐵虎可不像金氏,他這麼辛勞都為這個家,為了給子女創造更好的生活條件。
金氏有些失望︰「他竟然連你都瞞著。」兒子可是他們夫妻下半輩子的指盼,沒想到丈夫卻連兒子都不告訴。
鐵奎聞言說道︰「阿娘,你這話就不對了。阿爹沒告訴我,是覺得我年歲小還沒到頂事的時候。」
金氏神情有些訕訕的。
鐵奎想了下說道︰「阿娘,金家那些人都是吸血鬼,你以後不要在跟他們往來了。」
金氏听了這話很生氣︰「你這孩子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金家那是你外家。」
「阿娘,金家以三十兩銀子將你賣給阿爹。當時給錢的時候,阿爹就說了不會認這門親戚。阿娘,我們姐弟三人跟金家沒關系。」也幸虧阿爹英明不認他們,要不然攤上這樣厚顏無恥又貪得無厭的外家,以後他們姐弟三人怕是會煩不勝煩了。
金氏眼淚刷刷地落︰「咋能沒關系?奎子,那是你親外祖母跟舅舅。」
鐵奎知道跟金氏講道理講不通,所以就直接說道︰「阿娘,你若是還惦念這個家惦念我們姐弟三人,就不要再跟金家走動了。否則惹惱了阿爹,他真送你回金家,我們也攔不住。」沒哪個男人容得下沒底線貼補娘家的媳婦。
金氏面色一白。上次打了她以後鐵虎就與她分開住,到現在都不願搬回屋來。
鐵奎看她臉色,說道︰「阿娘,你好好想想,到底是金家重要還是丈夫跟兒女重要吧?」正常來說,自然是丈夫跟兒女重要了。可金氏的腦回路不一般,等搬下山後鐵奎都不敢保證她不會與金家往來。只是該勸的他也還是會盡力勸。其他的,就無能為力。
冬天山上特別冷,鐵虎一般都是趁著天氣好才會外出。下雪的時候,都呆家里教鐵奎武功或者劈柴整修下房子,真正的是一刻都沒停歇。
到第二年天氣變暖,已經是四月底了。每到這個時候野菜團子就成了主食,不過會配上涼拌野菜或者野菜炒肉等吃。
這日鐵奎上山打獵,傍晚的時候扛回來一頭百來斤野豬。
鐵奎看到他放下野豬時神色不大對,問道︰「阿爹,你受傷了?」
鐵虎笑著說道︰「沒事,胳膊被荊棘刮傷的。」怕鐵奎不相信,將袖子擼起來。
鐵奎看了下,確實是被荊棘刮傷的,只是傷口比較深。鐵奎忙打了熱水給他擦洗傷口,然後往上涂了點膏藥。
晚上收拾野豬的時候,鐵奎不讓鐵虎動手,只讓他在一旁教。怕鐵虎不同意,鐵奎忙說道︰「阿爹,這些我遲早是要學的。」
鐵虎笑道︰「好。」
因為是頭次做,折騰了一番。特別是將豬分成兩半的時候,鐵虎是幾刀下去就搞定。而鐵奎,折騰半響才分開。不過眾人,誰都沒笑話他。
因為鐵虎胳膊受傷,鐵奎就不讓他將野豬肉扛肩膀上,而是用簍子背再背上。而他,也背了三十斤。
到鎮上的時候,很明顯比去年熱鬧了許多。特別是集市上有不少人在賣東西,其中也有賣野物的。
兩人將野豬肉扛到野味鋪子,一百來斤的野豬肉就賣了二兩銀子。這還是掌櫃的按照最高價格算了,若是去集市上估計也就賣個一兩半左右了。
開春時節萬物復甦,野菜都能填飽肚子。有的吃,糧食跟肉等價格也回落了。
出門以後,鐵虎有些後悔地說道︰「早知道去年就該將家里的燻肉都拿來賣了。」
去年入冬一斤野豬肉能賣到六七十文甚至更多,現在只十多文。價格,差了五六倍去了。
每次將家里存的肉背下山,鐵虎都會猶豫一番。還是鐵奎一直在旁邊勸說,才將家里四分之三的燻肉拿出來賣。剩下的四分之一,冬天被自家人吃光了。
鐵奎笑著說道︰「阿爹,總不能為了賺錢讓自家人天天啃野菜團子吧!」在他一再堅持下,鐵家的伙食非常好。不說他,就是春香跟春妮個子也躥了不少。姐妹兩人如今這身高,已經趕上了同齡人。
鐵虎想想也是︰「你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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