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29日星期一

{嫡女韓玉熙} 鐵奎番外之 盛京治腿 (3)

開春以後,鐵奎就去學堂了。學堂的先生是個老秀才,年過三十都沒考中舉人自覺科舉無望才開了這個私塾。

    農家子弟念不起書,不僅是因為要束,筆墨紙硯這些都要錢。像鐵奎進的這家私塾,一個學期束就得六兩銀子。

    听到鐵奎準備回家住,鐵虎怒斥道︰「你這不是胡鬧嗎?既去念書,就好好念。你也別擔心錢的事,爹供得起。」除了那三十五兩金子外,還有三十多兩銀子。如今有田產不用再買糧食,他打獵賺的錢足以供鐵奎。

    鐵奎說道︰「家里離鎮上不到兩刻鐘的路程,我不會遲到。」

    「有這個時間,不如多念念書。」

    鐵奎搖頭說道︰「在家一樣可以念書的。阿爹,我就是住家里也不會耽擱功課。」

    鐵虎說服不了鐵奎,只能由他了。

    鐵奎不僅回家住,還要帶飯去學堂吃。這樣一來,春香天沒亮就起床做飯。好在先生那里有爐子,冷的時候可以熱下飯菜。

    老師都是偏愛學習好的學生,雖然鐵奎已經收斂了,但他底子打得很好。隨便學學,就超過了其他學生。

    這日,鐵奎早早就回家了。放下書本,就去地里了。果然,一到地里就看見春香跟春妮兩人正在忙乎。

    「怎麼今兒個這麼早就回來?」最開始鐵奎去了學堂,回來要下地父女三人都不同意。不過父女三人,還是被鐵奎說服了。

    鐵奎說道︰「先生不舒服,給我們放了兩天的假。」人吃五谷,生病在所難免。而私塾只老秀才一個先生,他病了只能放假。

    說完這話,鐵奎問道︰「阿爹呢?去田了嗎?」鐵奎去念書,春香跟春妮又都是姑娘家。鐵虎一個人再能耐,也不可能種十畝地了。所以,春忙的時候請了人。等收糧食的時候,還要請人。

    春妮搖頭說道︰「沒,跟著李老爹一起上山打獵了。」

    咦了一聲,鐵奎說道︰「李伯不是說山上太危險,不願再上門打獵嗎?」

    春妮笑著說道︰「大伯跟伯母說跟著爹一起上山打獵,放心。」其實不僅李大娘放心,他們姐妹也放心。

    李家跟鐵家都有房有地,兩人合伙打獵賺錢均分挺好的。這法子之前行不通,是因為鐵虎得靠打獵養家糊口。如今生計不愁,少賺點,安全為上。

    傍晚的時候,李老爹跟鐵虎兩人抬著一只兩百多斤的野豬回來了。兩人都沒停歇,直接抬到鎮上賣了。到半夜,兩人才回來。

    第二天,鐵奎問了鐵虎︰「阿爹,李大伯為何會跟你一起上山狩獵?」也是因為知道李老爹夫妻兩人對山上的日子心有余悸,再不願上山狩獵,所以他覺得此事很奇怪。

    鐵虎說道︰「貴兒媳婦又懷了,你大伯跟大娘就想給孫子多攢些家底。」為了兒孫,李大伯重操就業了。

    听了這話,鐵奎說道︰「爹,該不是貴子媳婦眼紅咱家又蓋房子又蓋地,然後慫恿大伯跟你一起打獵好分一杯羹。」

    「你這孩子,怎麼能說這話。你大伯跟伯母對咱怎麼樣,難道你不知道?」鐵奎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總將人想得太壞。

    鐵奎說道︰「大伯跟伯母對我們很好,可李貴跟他媳婦卻未必了。」接觸幾次就發現,李貴媳婦那是半點虧都不吃的人。而李貴,偏偏是最听媳婦話的人。

    鐵虎解釋道︰「李家又要添丁了,你大伯家田也不多,就想給賺點錢貼補家用。」

    「阿爹,李大伯跟你一起打獵我不反對。可若是大伯身體吃不消,貴子說要跟你一起打獵你萬不能同意。」李大伯雖然年歲大了些,但狩獵經驗豐富。他跟著鐵虎去打獵出力少,但絕對不會拖後腿。可是李貴七年前就下山了,之後就再沒上山。而且他也沒認真學過打獵,要帶著他完全就是累贅。

    鐵虎笑著點頭道︰「好。」

    第二日吃過早飯沒一會,李大娘帶著陳媒婆就過來了。

    鐵虎忙讓春妮沏了茶,然後又端了一些時令果子跟花生等來招呼。

    陳媒婆眉開眼笑地說道︰「大樟村邵勇媳婦想為家里老二求娶春香,特意托了我來說親。」

    大樟村離鎮上只小半刻鐘的距離,也因為離鎮上近不少人家會去鎮上做生意,哪怕不做生意也會挑瓜果蔬菜去賣。所以大樟村的村民,日子都過得比較寬裕。

    當下,陳媒婆也將邵家的情況說了下。邵勇家十六畝田,八畝旱地。邵家一共有三子兩女,長子已經成親生子,兩個女兒也都嫁了,如今就剩次子跟小兒子了︰「邵勇是個木匠,大兒子也跟著他做活,邵勇媳婦一直都種菜挑到鎮上賣。次子在縣城藥鋪當差,一個月有二兩銀子的工錢,小兒子如今在鎮上念書。」這次給春香說的,就是在藥鋪當差的邵力學。

    鐵奎問道︰「這邵家老二在藥鋪做的什麼差事?是跟著大夫學醫,還是藥鋪里的伙計?」這兩者,可是有本質的區別。

    陳媒婆沒想到鐵奎問的這般仔細,不過她名聲並不是吹出來的,而是這些年積攢下來的︰「是在藥鋪幫著招呼客人的。」

    鐵虎問道︰「這孩子品性怎麼樣?」

    陳媒婆笑著道︰「若是品性差,我也不敢上門說這門親了。邵家二郎人品樣貌,那都是一等一的。不過這孩子眼光高,這兩年給他說親的不少,可他愣是一個都沒瞧上,將他娘給急得不行。」

    鐵虎說道︰「那邵家為何上門提親?」若這邵家二郎不同意,豈不是白忙乎一場。

    陳媒婆眉開眼笑道︰「春香長得漂亮又能干,邵勇家的早就中意了,只是怕這孩子不同意才不敢上門提親。也是巧了,上次他放假回家,幫著他娘挑著菜去鎮上賣。那次巧春香也去了,這不那孩子一眼就相中了春香。所以說,這緣分就是老天注定的。」什麼邵勇媳婦的早相中了春香,其實是邵力學自己看上了春香,然後跟他娘說的。

    邵母托人打听,知道春香長得端莊人也能干,然後鐵家有房有田鐵奎又去鎮上念書家境很不錯她這才同意的。

    鐵虎听了也很是意動,不過婚姻關乎一輩子,也不能只听媒婆的片面之詞︰「這事容我們考慮下,過兩日再答復你。」

    重視女兒的一般都會自己去打听下男方的情況,然後才會給答復。陳媒婆笑著說道︰「婚姻畢竟是一輩子的事,那我過兩日再來。」這門親事,她有把握肯定能成。

    出門的時候,鐵虎給了陳媒婆一個紅包。這是規矩,媒婆跑來跑去也得給人辛苦費。要不然人家這麼費心費力的圖什麼,不就是圖這份媒錢。

    鐵虎一家剛搬下山來,村里的人也才剛剛熟悉。外村的人,壓根就不了解。所以這事,鐵虎托了大栓媳婦幫忙打听。

    鐵奎說道︰「阿爹,前兩日我有個同窗邀我去他家做客,我答應了。」他有個同窗就是大樟村的,關系還不錯。確切地說,他跟所有的同窗關系都很好。並沒有因為學習好,就眼高于頂。這次借著去同窗家的名義,好去打听下這邵家的情況。若是能見到邵二,那就更好了。

    邵二沒見到,不過邵家的情況確實如媒婆所說家境不錯。

    鐵奎道︰「阿爹,這邵二在大樟村口碑很不錯。不過邵母跟邵家大兒媳都非常精明,大姐這性子嫁到邵家怕會受氣。」

    「精明不怕,只要講理就行。」說完,鐵虎嘆了一口氣道︰「奎子,咱挑人家,可人家也挑咱。這人選不錯,選個好日子讓他上門。到時候真如媒婆說的那般好,就定下來吧!」金氏被休,原本就影響了春香的親事。另外很多人都信奉女隨其母,金氏總喜歡將夫家的東西拿去貼補娘家,人家也擔心春香跟春妮兩人到時候總貼補娘家。

    也幸虧鐵家現在有田有房鐵虎打獵又厲害,若不然邵母肯定不同意這門親事。

    鐵奎聞言,沒再吭聲了。

    媒婆得了準話,就去邵家報喜了。兩家說了個日子,陳媒婆就將邵母跟邵力學兩人領了過來。

    邵力學長相很普通,屬于扔人堆里找不著的。與媒婆說的長相出眾完全不搭邊。不過人機靈,也很會來事。這也正常,若是不機靈也做不了招呼客人的差事。

    鐵虎問了邵力學一些問題,都得到了滿意的答復。

    陳媒婆也一直在旁邊說著好話。

    看著鐵虎的神色,鐵奎就知道他的態度了,當下問道︰「在藥鋪做的這差事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不知道邵二哥以後有什麼打算?」別人覺得能在縣城找到差事做且每個月有二兩銀子,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可惜,這些人里沒包括鐵奎。

    邵母听到這話,有些不悅。听這語氣,好像瞧不上自家兒子是一個伙計。這十里八鄉,有幾個每月能賺二兩銀子的。

    來之前媒婆就告訴了邵力學,鐵奎在家很有話語權。若是他不能讓鐵奎滿意,哪怕鐵虎跟春香相中他都沒用。

    邵力學說道︰「這兩年,我也在學習如何辨別藥材,也在學習炮制藥材。以後,可能會自己種藥材,也可能收了草藥自己炮制。」他也知道這活計不能一直做,所以也在思索出路。

    鐵奎問這話,主要是想看看邵力學對未來是否有規劃。若是走一步看一步,他是肯定不同意這門親事的。好在,邵力學的表現讓他很滿意。

    鐵奎點頭道︰「邵二哥既是在藥鋪當差,想來應該知道女子太早成親生子對身體損害極大。」

    听到這話,邵母的臉色立即沉了下來。這話什麼意思?還真如傳聞所說,鐵家打算留了這春香到二十歲。

    邵力學的想法卻與邵母完全不一樣,他很是心驚鐵奎小小年歲竟然連這個都懂︰「是。我們藥鋪的大夫是說過,女子太早生產容易導致難產。」

    鐵奎嗯了一聲,沒再說話了。

    邵母借口家中還有事,午飯都沒留就帶著邵力學回去了。

    鐵虎也不是沒眼色,看著邵母的模樣就知道這門親事可能會泡湯︰「你這孩子,什麼叫女子太早成親傷身。這村里的姑娘,誰家不是十六七歲就嫁人的。」

    鐵奎笑著說道︰「阿爹,別家我們管不著,大姐至少得滿了十六歲才能出嫁。阿爹,我不是信口雌黃,姑娘十五六歲身子骨還沒長全,生孩子真的很危險。」

    要按照他的想法,至少得等春香滿十七歲再出嫁。不過他也知道若真留了春香到十七八歲,怕會嚇走來說親的人家。

    邵母一出門,就對邵力學說道︰「老二,這親事算了。」按照邵母所想,鐵家該對他們上門提親趕到受寵若驚才是。結果,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不僅態度冷淡,反而還提了這麼苛刻的條件。

    邵力學知道邵母的心思,不過他卻很滿意這門親事。特別是鐵奎,小小年歲想得卻很長遠。這小舅子將來,肯定有出息。

    兒大不由娘,哪怕邵母不到滿意,可她拗不過邵力學最後還是請陳媒婆上門提親。

    定親的時候,邵家將聘禮送上。

    鐵奎嫌邵家給的聘禮太寒酸,直接說了要邵家加八兩銀子的聘禮,要不然這親事就作罷。鐵奎與陳媒婆說道︰「聘禮我們一分不要,到時候都會給大姐陪嫁過的。」問題是這銀子既作為聘禮,就算陪嫁回去也是屬于春香的私產。

    以邵家的經濟能力,這聘禮確實有些少了。陳媒婆作為中間人,也不好說哪方不好︰「成,我這就去跟邵家說去。」

    邵力學听到她娘說鐵家獅子大張口要大筆的聘禮是賣女兒,他壓根就不相信。若鐵家真是獅子大開口賣女兒,春香也不會穿那麼好的衣服佩戴銀首飾了。

    等知道送去的聘禮加起來只花了二兩銀子,邵力學的臉色陰沉得不行︰「給大嫂的聘禮,十兩都不止。到我娶媳婦,聘禮就只有二兩?」問題是他每個月都會拿一半的工錢回家。從十歲出去做事到現在,至少拿了四十兩銀子回去。結果,給他未來媳婦的聘禮只給二兩。

    也是這次的事,讓邵力學起了警惕之心。工錢漲了這事,也瞞著沒告訴家人。


邵家加了八兩銀子的聘禮,可惜鐵虎半點都高興不起來。

    「奎子,春香還沒過門就將婆母得罪了。以後嫁過去,怕是要被婆母磨搓了。」鐵奎是避開他跟陳媒婆說要加聘禮的,等他知道後又不好拆鐵奎的台。

    鐵奎听了這話與春香說道︰「大姐,邵家的大兒媳聘禮加壓箱底的銀子合起來有十多兩銀子,到你這就只有二兩。相差這麼大,若是我不給你爭取,還沒嫁過去你就得被邵家人看輕了。」這種事,壓根就不能退讓。一旦退讓了,被對方看輕嫁過去半點地位都沒有。而且有了開頭,以後會變本加厲。

    春妮站在鐵奎這邊,與鐵虎說道︰「阿爹,弟弟說得對。咱不跟邵家大兒媳比,但也不能相差太多了。若忍著不說,別人還以為我們好欺負。以後大姐嫁過去,更沒好日子過了。」

    鐵奎見鐵虎眉頭緊皺,說道︰「阿爹,邵家送多少聘禮,我們陪多少。等大姐出嫁時,也不敢有人看輕了他。」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親事定下來以後,鐵虎就去山上砍木頭。因為他一直在山里轉悠,哪里有好木頭心里很清楚。一個多月,背下二十多根的好木頭。院子里,放得滿當當的。

    有人聞訊跑來想買幾根木頭,都被鐵虎拒絕了。這些木頭不夠打兩套家具,他還準備再去砍些,哪會賣。

    木頭砍回來還得晾一段時間,不過春香的親事定在了後年的五月,還有差不多兩年,時間很充裕。

    定親後的中秋節,邵家送了月餅跟花生等節禮過來。鐵家,也回了相等價值的禮。

    入秋後正是打獵的好時候,很不巧李老爹腰疾犯了打不了獵。李貴跟李老爹說,他可以跟著鐵奎去打獵。

    李老爹覺得這樣很不妥,說道︰「我跟著你鐵叔去打獵都是沾了光,你什麼都不會去了等于是白佔便宜。」好歹他狩獵豐富,很多事都能幫上忙。可是李貴什麼都不懂,他去能做什麼。再者這野物都凶殘,一不小心就會出事。

    李貴不死心,背著李老爹跟鐵虎提了這事,還說自己自幼看著李老爹打獵,他也有足夠的經驗。

    鐵虎沒同意︰「打獵可不是兒戲,一不小心就會丟了命。你都沒單獨出去狩過獵,哪能跟著我去山里。」

    李貴說自己家里人口多開銷大,就想打獵增加個進項。可惜,哪怕他這樣說也沒讓鐵虎松口。

    李家有房有田,家里四個大人都能干活賺錢,哪就養活不了兩個小孩。

    其實就算沒有鐵奎之前的話,鐵虎也不會同意。一來李家就剩李貴一個兒子,帶上山萬一出事他可賠不起。二來帶這麼個累贅萬一拖累自己,到時候他們一家怎麼活。

    李貴最終失望而歸。

    可在他媳婦鐵小翠的鼓勵下,李貴也沒放棄。入秋後,他開始自己上山設置陷阱捕捉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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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就到了十一月下旬,學堂放了假。

    春妮見鐵奎不是出去跑步就是在家練功練棍的,忍不住問道︰「阿弟,二水的哥哥跟弟弟從私塾回家不是背書就是練字。阿弟,你怎麼都不背書練字的」

    鐵奎笑道︰「那幾本書我都倒背如流,還背什麼?至于練字,我晚上有練的。」

    說完這話,鐵奎突然道︰「二姐,現在冬日也沒什麼事,我教你識字吧?」

    春妮心頭一跳,不過很快搖頭道︰「我哪能耽擱你念書。」

    「這有什麼耽擱的,教你相當于重新溫習一遍。二姐,識字後定個契約什麼也不怕被人騙了。」

    這日晚上開始,鐵奎每日教春香跟春妮識字。也不多教,就每日學五個字。

    鐵虎知道後,不僅沒反對還鼓勵姐妹兩人,讓她們趁此機會多認些字。

    臘月的時候,邵力學來送年禮。春香看到他臉紅撲撲的,像熟透了的隻果。

    鐵奎咳嗽了兩聲道︰「大姐,邵二哥中午在家吃飯,你整兩個拿手好菜。」

    春香低著頭道︰「好。」

    邵力學跟鐵奎進屋,看著書桌上草紙上寫滿了字,忍不住問道︰「阿奎,你平日就用草紙練字嗎?」

    鐵奎覺嗯了一聲道︰「只是練字用白紙太費錢,草紙就足夠了。」他是寧老太爺給啟蒙的,而寧老太爺的字連昏君都夸贊過,在整個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只是他好些年沒練了,剛開始有些生疏。可如今一年過去,他早就找回了感覺。也是鐵奎有意藏拙,誰也不知道他其實寫的一手好字。若不然,怕是先生更會說他是神童了。

    邵力學沉默了下說道︰「奎弟,你念書一年大概要多少錢?」

    「一年束十二兩,加上筆墨紙硯一年十六兩銀子左右。」說完,鐵奎道︰「我是回家住,然後中午帶飯去。若是在鎮上吃飯,開銷肯定要大很多。」

    鐵家離鎮上差不多兩刻鐘路程,可小舅子念書都是走讀。而自家離鎮上只小半刻鐘路,他弟弟卻要住學堂。

    這一刻,邵力學心里很不是滋味。

    年後,邵力學來鐵家拜年。他與鐵奎說道︰「奎弟,有件事我想麻煩你一下。」

    「你說。」

    邵力學掏出了一篇文章給鐵奎,說道︰「你幫我看看,這文章寫得怎麼樣?」

    這文章用詞華麗,可通篇看下來完全不知所雲。鐵奎也沒說這文章不好,只是說道︰「文章如何我不知道,但這字虛浮無力。姐夫,這人身體是不是不好?」

    邵力學覺得拿了弟弟的文章來問鐵奎,完全就是一個錯誤。

    鐵奎見狀當下就轉移了話題︰「我爹已經請好了木匠,開春就打家具。姐夫,新房應該擺放得下一整套家具的吧?」一整套家具,包括床、衣櫃、梳妝台,桌椅等。

    在鄉下地方,很少有人會給姑娘打造一整套的家具,因為人工費可不便宜。

    邵力學愣了下,說道︰「擺放得下的。」當初起房子的時候就考慮到三個兒子,所以除了主院一共有六間房。兄弟三人,每人都是兩間屋的。

    鐵奎嗯了一聲道︰「那出了正月,就讓木匠過去量下新房的尺寸。」知道新房的大小,這家具的尺寸木匠心里也有數。

    邵力學點了下頭。

    結果到木匠去量尺寸時,又鬧出了事。邵母說他們家就有兩個木匠,請什麼人打造家具。鐵家可以送了木頭過去,家具邵父跟邵大哥就可以打。

    鐵奎知道這事與鐵虎說道︰「阿爹,我們家的可都是好木料,送去邵家誰知道會不會被掉包。再者讓他們打造家具,沒的為省這幾兩銀子落了話柄。」

    邵母見鐵家沒答應,氣得大罵鐵家人不知道好歹。

    李大娘听到這事,到鐵家將鐵虎說了一通。意思就是邵家是好意,他們這麼拒絕有些不識好歹了︰「虎子,你們這麼弄,春香還沒過門就讓邵母不喜了。」

    鐵奎聞言笑了下︰「給大兒媳的聘禮十多兩,給我姐的聘禮就二兩。一開始,她就沒將我大姐看在眼里。」這種人,你越是順著她,她越來勁。

    李大娘聞言一嘆︰「你這孩子,春香嫁過去是給人當兒媳婦的。若是婆母不喜歡,隨便尋幾個理由就讓她有苦說不出。」

    鐵奎收了笑說道︰「若是他們敢磨搓我大姐,我就將大姐接回來。有我一口吃的,就絕對不會餓著她。」

    李大娘說著鐵奎太不知事了,可不管她怎麼勸鐵虎父子兩人都不听。最後,只能無奈地回去了。

    等李大娘走後,鐵奎與春香說道︰「大姐,邵母不僅精明為人也厲害。不過未來姐夫是個有主見的,不會什麼都听他娘的,所以哪怕邵家其他人難纏也不怕。」這姑娘嫁人,最怕的就是嫁個事事都听親娘話的男人。若是男人有主見不愚孝,哪怕婆母難纏也不擔心。

    頓了下,鐵奎又道︰「大姐,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等嫁到邵家,有什麼就跟姐夫說,讓他拿主意。他怎麼說,你就怎麼做。」

    春香點頭︰「好。」

    轉念,又到了一年的秋天。自搬到山下,鐵家的日子就蒸蒸日上。

    家里條件好了,鐵虎就不願讓鐵奎再走讀想讓他住學堂。可惜,鐵奎死活不願意。

    每日跑步去學堂又跑步回家,這樣可以很好地鍛煉身體。他以後要參軍,一個強壯的身體是必不可少的。

    這日鐵奎正在學堂上課,突然外面一陣喧嘩聲。

    先生沉著臉走出去,不過很快又回來了。他看向鐵奎,臉色難看地說道︰「你爹出事了,你快回去吧!」鐵父出事,他這個學生怕是會退學了。教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踫到個天賦的學生卻要被家里給耽擱,先生能有好心情才怪。

    鐵奎將書本塞到包里,然後箭一般地沖了出去。一到外面,就看見了二水︰「我爹怎麼了?」

    二水說道︰「你爹是被人抬下山,我看到他時全身都是血。奎子,你快回去吧!」具體什麼情況,他也不清楚。

    急急忙忙地趕到家里,就看見里面有不少的人。看到鐵虎一身是血地躺在床上,而春香姐妹兩人已經哭成了淚人。

    鐵奎問道︰「我爹傷哪了?」

    大栓紅著眼眶說道︰「郎中已經看過了,身上的都是皮外傷,養一養就好。可他的腿,傷得太重沒救了。」鐵虎這一癱,這一大家子以後可怎麼過呀!

    鐵奎朝著春妮說道︰「你去李大伯家借了牛車來,我送阿爹去縣里。」那郎中不過一個赤腳大夫,他說的話哪能作準。

    春妮听了這話,轉身跑出去借牛車了。

    鐵虎搖頭說道︰「奎子,不去縣城,爹能熬得住。」郎中說他的腿廢了,那就是沒的治了。既是廢了,何必再花枉錢去治。家里存的錢,足夠幾個孩子婚嫁用了。可若是為治腿花光了,以後幾個婚嫁都成難了。

    鐵奎知道鐵虎的顧慮,說道︰「阿爹,錢沒了咱們可以再賺。可若是錯過了治療的最佳時機,以後追悔都來不及。」

    說完,鐵奎盯著鐵虎說道︰「阿爹,你信我。哪怕現在將錢都花光了,我以後也能賺更多的錢回來。」

    鐵虎愣了下,然後點頭道︰「阿爹信你。」若不是鐵奎,他不可能從朝不保夕的山民成為有田有房有巨額存款的富戶。所以,他該對兒子有信心的。

    讓春香打了熱水,鐵奎給鐵虎擦了身上的血漬,再給他換了一身衣裳。

    牛車來了,請了人幫鐵虎抬到牛車上。鐵奎進屋,收拾幾件衣物就去了縣城。

    到了鎮上,鐵奎改租一輛馬車去了縣城,然後直接找了縣城最好的大夫。

    大夫檢查了鐵虎的雙腿,給了他們一盒藥膏讓涂在傷口處,然後開了一道方子說道︰「這藥你們先吃吃看。」

    鐵奎直接問道︰「大夫,你有幾分把握治好我爹的腿。」

    這話問得太直接了。大夫面色有些難看,不過還是搖頭道︰「你爹腿想痊愈,三四分的把握都沒有。」

    听了這話,鐵奎嗯了一聲道︰「那先生,請你開藥吧!」

    給鐵虎上完藥,托了跟他們一起來的大栓幫忙給煎藥。鐵奎說道︰「栓爺爺,我錢帶得不夠,得回去一趟。」

    「這里有我,你放心去吧!」

    春香跟春妮一看到獨自回來的鐵奎,兩人心里直突突︰「奎子,阿爹怎麼樣了?」

    鐵奎說道︰「縣里的大夫沒把握治好阿爹的腿,我要帶他去盛京。大姐,你看看有什麼吃的給我包上。二姐,你去將我跟爹冬天的衣服收拾出兩身來,我要帶走。」

    將家里值錢的東西都拿上,走之前鐵奎給了春妮二十兩銀子︰「二姐,我要帶了阿爹去盛京治腿,可能要好幾個月才能回來。這二十兩,八兩銀子是木匠的工錢。剩下的十二兩給你留著家用。」

    春香說道︰「阿弟,阿爹治腿要花很多錢,這錢你都帶上。」寧願不要家具,也不能耽擱阿爹治腿。

    「阿弟,家里有吃有穿的,我們沒有用錢的地方。再者,豬欄還有兩頭豬。等到入冬殺了,也能賣幾兩銀子。倒是你帶著阿爹去盛京到處都是用錢的地方。阿弟,這錢你拿上吧!」

    這次去盛京,鐵奎心里也沒底。听了這話,鐵奎留下十兩銀子說道︰「木匠的工錢肯定要給,咱不能賴賬。剩下二兩銀子,給你們留做家用。大姐、二姐,若是有事你們就去找太爺跟太婆。」

    春妮擦了眼淚道︰「阿弟你放心,我一定會守護好咱家的。」



鐵奎到了縣城,先去了車行租了一輛馬車。然後去鏢局,準備請兩個鏢師。

    幸運的是,正巧鏢局的鏢頭要去盛京辦事。所以,就給了一個特別優惠的價格。當然,相對鐵奎來說價格也不低了。

    談妥了第二天清早上路,鐵奎這才去找了鐵虎。

    見他氣色比昨日要好一些,鐵奎這才安心︰「阿爹,我已經定好馬車,明日咱就去盛京。我就不信,盛京城內找不到治好你腿的大夫。」

    大栓嚇了一大跳︰「奎子,你要帶你阿爹去盛京?」

    「嗯,明日就去。」

    大栓猶豫了下還是說道︰「奎子,盛京城內你們人生地不熟的,去哪找大夫?而且路上不太平,要踫到土匪怎麼辦?」對于普通百姓來說,摔斷了腿就只能慢慢熬,然後一直熬到死為止。

    鐵奎道︰「到了盛京我找人打听,肯定可以尋到好的大夫。至于路上,栓爺爺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請了兩個鏢師護送我們去盛京了。」縣城的大夫三四成的把握都沒有,留下來只會耽擱病情。

    大栓張了張嘴,不過想著鐵奎來縣城之前對鐵虎說的話,到嘴邊的話都咽回去了。鐵虎都不反對,他又何必做這惡人。

    第二日一大早,鐵奎就帶著鐵虎去了盛京。臨走之前,鐵奎與大栓說道︰「栓爺爺,還請你們照佛下我大姐跟二姐。」

    大栓拍著胸口保證道︰「這個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春香跟春妮。若不然,我饒不了他們。」

    「有栓爺爺這話,我就放心了。」春香雖然有些軟,但春妮可不是個慫的。只要有人護著,也不怕被人欺了去。

    路上,鐵虎一行人真踫到一股土匪。為首的土匪一看到那個矮個的鏢師,眼中閃現出光芒︰「石鏢頭,什麼樣的貨竟然勞動你押送?」

    石鏢頭說道︰「這馬車里坐的是一對農家父子。這當爹的摔斷腿,兒子就帶了他去盛京找有錢的姨母借錢,想給他老爹治腿。」

    見土匪臉上帶著笑,石鏢頭說道︰「我也是正巧去盛京辦事,所以帶上他們。若是你們不信,可以自己去看。」

    為首的朝旁邊的土匪使了個眼色,那人真下馬去掀開馬車。看著面色寡白躺在馬車上的鐵虎,他伸手想按他的腿。

    鐵奎說道︰「你別動,我自己來。」

    土匪听不懂鐵奎的話,但看動作卻是明白他的意思,倒是有些詫異。

    鐵奎輕輕地挪動了下鐵虎的左腿。見土匪還盯著,鐵奎忍著怒火又輕輕地挪動了下鐵虎的右腿。

    當土匪的,也會經常受傷。看鐵虎看疼痛難忍的模樣,他就知道鐵虎雙腿受傷是真的。加上父子兩人穿得都很普通,特別是鐵虎一臉滄桑瞧著就不是有錢人。

    放下簾子,這人朝著匪首說道︰「老大,馬車上那老的兩條腿確實傷得很重。」

    石鏢頭說道︰「于二當家的,我老石說話向來是一口唾沫一口釘從不打誑語。」

    于二當家的笑著道︰「不是不信你石大當家的,而是兄弟們也是沒辦法,大家都是為了混口飯吃。」

    客套了兩句,這群人就給他們放行了。

    鐵奎暗暗松了一口氣。幸虧踫到這兩個鏢師去盛京辦事,若不然四十兩銀子哪能請到如此有分量的人。這錢跟東西要被搶走,他爹的腿可就真沒的治了。

    接下來的三天非常的順利。

    入了盛京城,兩位鏢師就與鐵奎父子分開了。車夫將兩人送到永生商行的皮貨鋪,幫著鐵奎將鐵虎弄進鋪子後也走了。

    鐵奎見掌櫃的還是之前那位白面書生,心頭松了一口氣。熟人好辦事,哪怕這掌櫃的很精明,可到底打過交道。

    掌櫃的對鐵奎印象還很深刻,見此情形問道︰「小哥,你爹這是怎麼了?」

    鐵奎說道︰「我爹打獵不慎受傷,摔斷了腿。鞍山那邊大夫說只有四五成的把握治好我爹的腿,我就想著盛京大夫醫術肯定更好,治好的概率更大。。」

    掌櫃的笑了下說道︰「我們這是皮貨鋪子,不是醫館。」

    鐵奎說道︰「我帶了一些東西,想必你肯定會喜歡的。」

    掌櫃的听到這話,叫小二照料靠在椅子上的鐵虎,然後朝著鐵奎道︰「你隨我進來。」

    進了包廂,鐵奎不等掌櫃的開口,就將豹皮跟虎膏還有豹膏都拿出來了。除了這些值錢的,還有這一年鐵奎積攢的皮子。

    鐵奎擦了一把額頭的汗珠說道︰「掌櫃的,這些東西你出個價,多少都行。只希望您能給我們推薦一位好大夫。」

    掌櫃莞爾︰「你就不怕我給你一個白菜價?」這孩子,挺有意思的。

    「永生商行可是有名的童叟無欺,我信得過。」哪怕被欺也認了,誰讓現在他有求于人了。

    這豹皮掌櫃的自己可以辨別,可是虎膏跟豹膏他卻不會辨認,主要是這些東西很貴所以摻假的也多了。而他,對此也不精通。

    叫了個小廝過來,將兩盒藥膏給他說道︰「給黃先生看看。」

    等小廝出去以後,鐵奎說道︰「掌櫃的放心,這虎膏跟上次那張虎皮是一起的。若不是急用錢,我也不會拿來賣了。」虎皮賣了無所謂,這大毛衣裳用其他皮子也一樣,就是保暖效果差些。可這虎膏,卻是能強身健體的。賣了,以後有錢都買不到。

    掌櫃的笑道︰「也別總掌櫃的叫,我姓白,你可以叫我白叔。」

    鐵奎很上道地叫來一聲白叔叔,然後道︰「我叫鐵奎,我爹叫鐵虎。白叔叔,盛京城內治跌打損傷的大夫最有名的是哪位,煩請你告知下,」

    白掌櫃的說道︰「有兩位,一位是和生堂的田大夫;一個是康和源的易大夫。我建議你去找和生堂的田大夫,他不僅醫術好也很有醫德,不會給你開那種死貴的藥。」至于那位易大夫醫術很好,不過他喜歡喜歡開很貴的藥。藥貴,藥效肯定更好,只是普通人根本承擔不起。所以普通人基本都找的田大夫,有錢人卻喜歡找易大夫。

    鐵奎一臉感激地說道︰「多謝白叔叔。」

    年歲大了,就喜歡這種孝順又能擔起事來的孩子,要不然哪會跟他說的如此詳細。白掌櫃的說道︰「你爹這腿,就算能治也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鐵奎毫不猶豫地說道︰「只要能治好,多長時間都可以。」

    正說著話,小廝過來說道︰「大掌櫃的,黃先生說這虎膏跟豹膏都是真的。」

    既東西是真的,白掌櫃也就給了價格︰「虎膏我給你三百兩銀子,豹膏給你一百四十兩銀子,豹皮跟其他的皮子我給你算一百三十兩銀子。」主要是那張豹皮值錢,其他的價格都不高。

    這價格給的很公道,沒欺鐵奎。雖然說無商不奸,白掌櫃也是出了名的笑面虎,但父子兩人都到這份上了要再壓價,可真沒心肝了。當然,也不可能給高價。畢竟是鋪子開門做生意,又不是慈善堂。

    鐵奎說話算話,說道︰「可以。不過白叔叔,我帶這麼多的銀子在身上不安全,我能不能先拿七十兩,剩下的五百兩等要用錢的時候再來取。」

    白掌櫃的笑道︰「可以。我給你打一張條子,用錢的時候憑借這張條子來取即可。」

    「多謝了。」

    將收據給了鐵奎,白掌櫃又讓自己的車夫送了父子兩人去和生堂。

    到和生堂,听到田大夫在醫館里鐵奎松了一口氣。

    田大夫檢查了鐵虎的雙腿,然後朝著鐵虎人說道︰「這腿能治,不過這過程不僅漫長還會很痛,你確定要治嗎?」主要是沒耽擱,要耽擱一年半載就難說了。

    鐵虎自己是不抱期望的,只是不忍辜負鐵奎的一番孝心才跟著來盛京。卻沒想到,大夫竟然說他的腿能治,當下欣喜若狂地說道︰「能,什麼痛我都能忍。」

    看到鐵虎這模樣,田大夫潑了一盆冷水︰「就算你這腿治好了,也沒以前好使。很可能,以後做不了重活了。」畢竟傷了根基,肯定會落下後患的。

    鐵虎忙說道︰「只要能像正常人一樣走路不用癱瘓在床拖累孩子們,我就心滿意足了。」就算以後不能打獵,也不會成為孩子們的累贅。

    田大夫先給鐵虎的腿做了一通按摩。等結束以後,鐵虎就仿若從水里撈出來似的,全身都濕透了。

    擦了額頭的汗珠,田大夫朝著鐵奎說道︰「打了熱水給你爹擦下身,然後再給換一身干淨的衣裳。

    換好衣裳,田大夫給鐵虎兩條腿涂上藥膏然後用紗布包好︰「明日下午申時初再送來,這三個月我每日都給他按兩刻鐘。」

    鐵奎點了下頭說道︰「大夫,我們是從鞍山趕來的,現在還沒落腳的地方。大夫,能不能讓我爹先在這里呆一會,我找好了房子就接了他過去。」

    見旁邊的伙計臉色不好,鐵奎忙說道︰「大夫,我結完賬再去找房子。」

    田大夫點頭說道︰「我先開一道方子,等你回來就可以將藥拿走,不用再等。」永生商鋪送來的人,不擔心付不起醫藥費。

    診金加上涂的藥膏以及十副藥,一共三十八兩銀子。

    鐵奎跟田大夫說道︰「大夫,我身上帶了一些錢。可這人生地不熟的,這些錢放身上我怕不安全。大夫,我想將錢存放在你這。反正我爹還要來按摩抓藥,醫藥費直接從里面扣就行。等用完了,我到時候再想辦法。」

    田大夫一愣,轉而有些奇怪地問道︰「你就不怕我收了錢不認賬?」

    鐵奎搖頭說道︰「白叔叔介紹我來的,我信白叔叔。」那麼大一個商行的掌櫃,不至于騙他,因為沒必要。

    田大夫笑著︰「這笑面虎,竟也有如此好心的時候。」

    得了田大夫的首肯,鐵奎進了屋脫下外面的棉襖,然後將綁在腰上的褲腰帶解下來。這些金子,全都是縫在褲腰帶里的。

    伙計之前看鐵奎父子兩人穿得寒酸,很是擔心兩人付不起醫藥費。如今見到這三十五個金燦燦的金錠子,頓時放心了。

    點了秤,伙計與鐵奎說道︰「一共三十五兩,你看著數對不對?」

    「沒錯,是三十五兩。」

    將賬記好以後,這伙計問道︰「我剛听你說要找房子?我舅舅這段時間日日要給你爹按摩下腿,若是住的太遠來回不方便。」

    鐵奎多機靈的人,一听就明白過來︰「大哥有房子出租嗎?」

    伙計搖頭說道︰「我沒房子出租,不過我們家一帶有不少的房子出租。你要想租,我可以幫你介紹。」也是看鐵奎拿出這麼多錢出來,知道他付得起房租。若不然,他才不會多這個嘴了。

    這伙計姓夏,名夏小池。他家,就跟醫館隔一條街。

    鐵奎聞言,說道︰「夏大哥,這房間一定要寬敞明亮帶炕的。另外還要個灶台,這樣我也能做飯熬藥。」父子兩人,租一間房就足夠了。多了,浪費錢。在外,一切從簡。

    夏小池嗯了一聲道︰「這樣的房子,一個月得三四兩銀子。」一間屋加個灶間,三四兩銀子有些偏貴了。

    鐵奎不知道行情,但不能夏小池說多少就是多少︰「夏大哥,我爹這腿要治好這三百多兩銀子怕是不夠。所以這錢,現在是能省一分是一分。」

    田大夫正好從里屋出來,听到這話朝著夏小池說道︰「小池,這孩子將他爹從鞍山帶來盛京看腿也是不容易。你若是能幫人家一把,就幫下。」

    夏小池這才點頭說道︰「那你隨我去看下屋子,若是滿意我跟東家說說,讓他給你少點。」

    田大夫嗯了一聲道︰「去吧,早些去,早些回。」

    去了三家,鐵奎看上了一戶姓柴人家的房子。他們出租的是一個寬敞的大房間外帶耳房,然後還有單獨的灶間。夏小池幫著還了下價,最後定下來一個月三兩二錢銀子。

    房子確實不錯,當然,主要也是離醫館近,走路大概五六分鐘就到了。所以鐵奎打算租半年。

    這戶人家听到鐵奎要租半年,要求他押一個月租金先付三個月房租。

    鐵奎與夏小池說道︰「半年的房租錢可以現在付,但要簽契約。」有契約,就等于有保障。

    夏小池听聞愣了下,然後問了一句︰「你識字嗎?」

    「讀了兩年書。」

    念過書的人都會被高看一眼,夏小池听了這話立即說道︰「莫怪我見了你,就覺得與鄉下的那些孩子不一樣。」

    鐵奎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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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個先生寫了一份租房合約,戶主跟鐵奎在合約上簽了字按了自己的手印。小說 夏小池作為中間人,也簽字按了手印。

    合約簽訂以後,鐵奎將半年的房租付了。房東見鐵奎如此爽快,也很好說話︰「上個租客留下了一些鍋碗瓢盆沒帶走,我拿給你們用。」

    也不知道他爹這腿到底要花多少錢,現在是能省則省。鐵奎也沒矯情,點頭說道︰「多謝大叔大嬸。」

    房子定下來,鐵奎與夏小池說道︰「我先去買糧食跟棉絮等物,要晚些時候才能去醫館接我爹。」

    「沒問題。」自知道鐵奎是真認字,夏小池就對他另眼相看了。這小子能文能武,小小年歲還如此沉穩,將來不得了。

    鐵奎先去舊貨市場買了棉被跟棉絮,然後又去了雜貨鋪買了碗筷等物。其他東西如鍋跟鐵罐他會用,但碗筷這種入口的東西還是得買新的。

    將床鋪好,鐵奎這才急急忙忙去了醫館。哪怕鐵奎力氣比同齡人大,但也搬不動身材魁梧的鐵虎。還是夏小池幫他借了個小推車,讓他將鐵奎推回去。

    躺在床上,鐵虎很是內疚地說道︰「奎子,爹拖累你了。」兒子才這麼小,卻要承擔如此多。

    鐵奎笑道︰「阿爹,若不是您,我七年前就死了。」當年若不是鐵虎大發善心救了他,他肯定凍死在那條巷子里了。

    鐵虎苦笑了下。他當時救鐵奎是一時的不忍,可收養鐵奎卻是因為他長得像自己死去的兒子。只是這話,他沒法開口。

    「阿爹,你躺下,我去炒菜。」飯不用煮,他剛才買了六個大饅頭,等會熱下就能吃了。

    一個豬肝瘦肉湯,一個青菜。鐵奎說道︰「大夫說你身體虛弱需要多補一補。」豬肝紅棗等物都有補血功能,鐵虎打算以後多做了給鐵虎吃。

    吃完飯沒多久,鐵虎羞愧地說道︰「奎子,我要如廁。」自雙腿廢了以後,吃喝能自己料理。可這如廁,卻是要鐵奎幫忙。

    最開始,鐵虎硬憋著不說。不過被鐵奎開導一番以後,他要如廁的時候都會說。不過每次,他都很不好意思。

    吃完飯,鐵奎放了一杯水在床邊說道︰「阿爹,我要去買些米糧跟柴火回來。」上午急急忙忙買了棉被等物,再沒時間去買米面了,剛才用的柴火還是找東家借的。

    鐵奎買回來米糧跟油鹽醬醋等物,耳房都被堆了一大半。

    「買那麼多東西做什麼?」盛京的東西,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比家里的貴了。

    鐵奎解釋道︰「阿爹,再有兩個月就過年了。我們若是不囤些東西,到過年再去買價格會很貴。」買得多,還能給個優惠價。

    鐵虎想想鐵奎比他還會過日子,頓時不再多說了。

    晚上,鐵虎吃的面疙瘩。湯是用的大骨頭熬的,里面還放了雞蛋跟青菜。

    看著這麼豐盛的晚餐,鐵虎說道︰「這次就算了,以後不能再這樣吃了。我們錢不多,得省著點花。」他們現在只出不進的,坐吃山空。手頭的那點錢,怕也用不了多久。

    鐵奎不贊同,說道︰「爹,你傷了骨頭,得多吃些好的補補,這樣才能好得快。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我來想辦法。」

    「能有什麼辦法?」鐵奎這麼小的年歲,很難找到活的。


鐵奎說道︰「只要去想,總能想到辦法的。」活人還能讓尿憋死,總能找著賺錢的法子的。

    鐵虎躺床上需要人照顧,肯定不能去外面做工了。鐵奎想了許久,最後覺得還是抄書賺潤筆費比較實際。不過,等這事落實以後再跟鐵虎說。

    第二天天蒙蒙亮,鐵奎就爬起來打拳。然後,挑著水桶去打井。這里不比鄉下,在這里打水都需要錢的,一擔水一文錢。

    因為下午才去醫館,鐵奎說道︰「阿爹,我出去辦點事。」

    鐵虎知道鐵奎主意正,也沒多問︰「出門在外的,要小心些。」

    一個時辰以後,鐵奎帶回來一本書跟筆墨紙硯。見鐵虎滿臉不解,鐵奎道︰「抄一本書,給兩百文的潤筆費。」因為他是外來人口,又沒人擔保,所以給了店家二兩銀子的押金才將東西帶回來。

    鐵奎很是自信道︰「阿爹,醫藥費我賺不出來,但吃住的錢還是能賺到的。」

    哪怕一個月抄十本書,也不過二兩銀子。他們的房租都要三兩五,哪能賺到房租生活費。不過鐵虎沒說喪氣的話,反而笑道︰「我兒就是能干。」能賺到錢,總比坐吃山空的好。

    下午去醫館,鐵奎在一旁認真看了田大夫是如何給鐵虎按摩腿的。

    等按摩完了,鐵奎說道︰「大夫,你能不能教下我。這樣在家,我也能幫我爹按按腿。」

    田大夫說道︰「這個是疏通經絡的,不能隨便按。不過你要願意學,我可以教你一些簡單的。你爹時常躺床上,你要能日日堅持給他按一按,也能早些恢復。」

    因為比較簡單,鐵奎很快就學會了。當日晚上,他給鐵虎按摩後才讓他睡覺。

    過了兩日,鐵奎就將抄寫好的《三字經》叫去了書局。

    掌櫃的翻看了一遍很是驚喜。不僅寫得干淨端正,字也漂亮,掌櫃的深覺自己這次撿到寶了。

    很爽快地給了鐵奎兩百文錢,掌櫃的說道︰「你抄多少,我們收多少。」

    鐵奎說道︰「掌櫃的,我抄寫的這書,你們書局最少也得賣二兩銀子吧!」

    掌櫃的心頭一驚,然後笑道︰「小哥,不過是一本啟蒙的《三字經》,最多也就賣個五六百文錢了。」

    鐵奎笑了下說道︰「掌櫃的,我可不是一心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呆子。書也有等級之分,同樣的書,不一樣的字價格也不一樣。」意思是想騙他,門都沒有。

    一番討價還價,最後定下一兩三錢銀子一本書。當然,不再是三字經這般簡易的書。內容更復雜,字也更多。

    听到抄一本書能賺一兩三錢銀子,鐵虎眼楮都快瞪出來了。主要是之前鐵奎抄書很輕松,不看書就將直接下筆。

    鐵奎笑道︰「阿爹,抄書沒那麼容易的,像這樣的書我一個月最多也就能抄個五六本了。」

    「那你也別太累了,咱家的銀子足以支撐到明年開春了。」

    鐵奎嗯了一聲道︰「爹,我打算一個月抄三本,將吃穿的錢賺出來。」抄書太多很傷眼楮,他可不會因小失大。

    看著鐵奎幫鐵虎擦身按摩端屎端尿,每日還雞鴨魚大骨頭輪換著買來給鐵虎吃,柴大爺看了很是羨慕地說道︰「有這樣的兒子,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可惜,他生的那個完全就是來討債的。

    柴大娘說道︰「咳,咱沒這個命。」夫妻兩人有一兒一女,女兒嫁到外縣,兒子幾年前跟個有婦之夫私奔了。如今,就剩老兩口了。所以他們將房子騰出來出租,一來是賺錢貼補下家用,二來也是圖個熱鬧。

    也因為被鐵奎這份孝心所感動,兩位老人主動提出等鐵奎外出他們可以幫著照料下鐵虎。其他做不了,端杯熱水幫他翻個身這些簡單的事還是可以的。

    鐵奎感激不盡︰「謝謝大爺大娘。」他每次外出,都擔心在家的鐵虎。好在如今,沒這個顧慮了。

    這日鐵虎與鐵奎說道︰「春香跟春妮在家還不知道急成什麼樣呢!」

    鐵奎說道︰「阿爹,我已經寫信給我同窗了,請他幫忙告訴大姐二姐說你的腿有的治。」防備出差錯,他給三個同窗寫了信。

    結果,鐵奎所擔心的還是發生了。他寫了三封信,天氣太冷信沒送出去。自然,也無人告知春香姐妹兩人他們的近況。

    臘月十八,陳媒婆上門了。看著出落的亭亭玉立的春香,陳媒婆心有不忍。

    春妮端了茶水跟花生等物來,正好看到陳媒婆憐憫的眼神,當下就感覺不好了︰「陳大娘,不知道你這次來有什麼事?」

    陳媒婆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也不拐彎抹角了,邵家托我來退親的。」這門親事是她說和的,一事不煩二主,邵家要退親自然也尋上了她。

    春妮臉色立即沉了下去。而春香听到這話,當下暈了過去。

    陳媒婆忙將春香扶到床上,掐了下她的仁中。很快,春香就醒過來了。

    春妮握著春香的手,轉過頭來問陳媒婆道︰「陳嬸,邵家為何退親?」

    陳媒婆有些猶豫。

    春妮說道︰「強扭的瓜不甜,既邵家不樂意做這門親,我們也不會死皮賴臉巴著他們。不過要退親,至少得當著所有人的面將理由說清楚。若這樣不明不白就退親,傳出去還以為是我姐有什麼不妥呢!」

    原因陳媒婆知道,只是她不願說。外面傳聞鐵虎病死在路上,鐵奎被抓土匪抓上山後也成了土匪。邵家人一听,就急慌慌地要來退親了。

    「我會將你的意思轉告給邵家的人。」邵家人做事太不厚道了,就覺得家里兩個姑娘好欺負。卻也不想想,鐵家宗族還在,哪能由著她們欺負兩個姑娘。

    沒兩天,邵母帶著邵大嫂來退親。一進門,就看見大栓跟二栓媳婦。另外,還有本家一個姓趙的年輕媳婦子,這人嘴皮子特別厲害,年輕一輩沒誰是她的對手。

    邵大嫂將退親的理由說了︰「我們不能跟土匪做親家,所以這門親非退不可。」

    春妮想沖上去撕爛邵大嫂的嘴,不過被二栓媳婦給攔住了。

    趙氏怒罵道︰「你哪只眼楮看見奎子成了土匪?你要再敢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拿糞糊你的嘴。」要鐵奎當了土匪,整個鐵氏家族的人走出去都矮人一頭。若是真的也就認了,可沒證據信口雌黃趙氏哪能不生氣。

    雖然最後如願退親了,可邵母拿著邵力學的庚帖跟十兩銀子,卻是半點都開心不起來。退親這事,是瞞著邵力學的。萬一傳聞是假的,到時候可怎麼收場。

    相比邵家婆媳說的事,退親反而不算什麼了。春香哭著說道︰「我阿爹真的沒了?奎子還當了土匪?」

    不等大栓妯娌跟趙氏開口,春妮就先罵了︰「大姐你糊涂,什麼土匪,不過是退親尋的借口了。阿弟那麼聰明,怎麼可能當土匪。我相信,他定能帶著阿爹安然無恙到盛京的。」

    在邵家人的有心宣揚下,十里八鄉都知道鐵奎當了土匪。甚至還有人編造出鐵奎已經跟著其他土匪做了殺人越貨的勾當。

    不得已,村長只能催促大栓去縣城︰「你明日再去縣城看下奎子請的兩個鏢師回來了沒有?若是回來了,就問下他們奎子是否安然抵達盛京?」鐵奎請的那個車夫,已經證實死在土匪手里了。而這,也是傳聞鐵奎當土匪的由來。

    大栓前前後後為這事跑了兩趟縣城,可惜兩位鏢師都沒回來。不過這次運氣不錯,石鏢頭昨晚從外地回來,此時正在鏢局里。

    听到鐵奎帶著鐵虎平安抵達盛京,大栓長出了一口氣︰「平安到盛京就好。」既父子平安到盛京,外面的傳聞就不可信了。

    石鏢頭有些詫異地說道︰「車夫沒給你們送口信嗎?」原本鐵奎是想讓石鏢頭他們帶下口信,可石鏢頭他們歸期不定,所以就請車夫回到縣城給邵力學送個口信。結果,車夫載客回來的路上被土匪給殺了。當然,那客人也沒幸免。

    听到車夫被土匪殺了,石鏢頭也沒再多話了。不僅車夫,就是他們也是過著刀尖舔血的日子。

    村長听到鐵虎父子兩人安然到盛京,整個人都松懈下來。沒辦法,外面傳得有鼻子有眼,就是他都提著心。

    大栓媳婦忙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春香跟春妮。

    春香喜極而泣。春妮卻是罵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哪個爛了肚腸的黑心王八羔子編出這樣流言,也不怕天打雷劈。」

    大栓媳婦也覺得散播這樣流言的人太過惡毒了︰「好在只是虛驚一場,鏢師說以奎子的膽色跟頭腦,他們父子在盛京城內肯定能過得好。」不是誰面對土匪的時候,都能面不改色的。就憑這膽色,鏢師覺得鐵奎走到哪都不會差。

    安慰了姐妹兩人一通,大栓媳婦就回家去了。

    春妮握著春香的手說道︰「大姐,別難過了。阿爹跟阿弟平安無事,比什麼都強。」

    春香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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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歸來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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