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辰沉默了許久,最後還是問了心中的疑問:「先生,你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宋先生笑了一下,緩緩地說道:「玉辰,這個問題你不該問我,你該自己想。」
玉辰搖頭說道:「我想不著。」她是真的不明白,就算再不喜歡玉熙,也沒必要置玉熙於死地。而且宋先生說的可能會發生,但那也只是可能,並不一定就會發生。
宋先生說道:「是想不著還是不願意想?四姑娘是什麼樣的人,我清楚,你也清楚。她的性子極為剛毅,就連男人都比不上。沒有機會也就算了,可只要雲擎掌控了西北十萬大軍,她的野心就會越來越大,最後會如何,我無法想象。」
玉辰臉色一白,說道:「先生慎言。」她之前以為宋先生是說玉熙想要攬權,然後幫助雲擎控制榆城十萬大軍,讓朝廷有所忌憚,卻沒想到,宋先生竟然會認為玉熙以後會造反。
宋先生說道:「四姑娘是個極為自我的人,在她心中沒有國家大義,只會個人私利。這樣的人,必定禍國殃民。」開始沒收玉熙為學生是因為有玉辰這個珠玉在。可到了後面,他是越來越不喜歡玉熙了。對生父虛情假意,對繼母冷漠,對國公府夫人巴結示好,這樣的品性讓她很看不過眼。
玉辰嘆了一口氣,說道:「先生多慮了。玉熙身上雖然缺點諸多,但她心正。我相信她不會做出叛逆造反這樣誅九族的事來的。」其他不說,玉熙對秋氏是真心的孝順。
宋先生無奈地搖頭說道:「你若是相信我的話,也不會有現在這樣的事了。」
事情已經發生了,說再多也沒有意義了。玉辰說道:「先生,這事以後不要再說了。」她都覺得自己沒辦法跟宋先生溝通了。
宋先生在敬王府里也沒呆很長時間,不到半個時辰就走了。
送走了人,桂嬤嬤說道:「娘娘,我們不得不提高警戒呀?可不能被四姑娘給牽連了。」
玉辰望了桂嬤嬤,說道:「玉熙又不是孤身一人,不說大伯母他們,就說玉熙馬上要有自己的孩子?你覺得在這種情況下,她會慫恿雲擎造反嗎?還有,你以為造反是喝水那麼容易?邊城是有十萬大軍,但那都是守衛榆城的。雲擎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讓他們頂著抄家滅族的兇險跟雲擎造反。說玉熙有野心想要擴充實力我相信,說她造反,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桂嬤嬤還是之前的話:「還是需要防備為上。」
玉辰這個時候心情也很不好,再聽了桂嬤嬤的話異常煩躁:「防備?防備什麼?怎麼防備?榆城離這裡千里之遠,我拿什麼防備?而且,我又為什麼要防備?這事與我有什麼干係?」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就算抄家滅族,也輪不上她。
桂嬤嬤見玉辰動怒,也不敢再說什麼了。
過了良久,玉辰才平靜下來,說道:「玉熙雖然聰慧,但云擎沒有經天緯地的才能,所以先生的擔心,完全就是多餘。」外面是男人的世界,玉熙再能幹也只是一個女人,雲擎撐不起來其他都枉然,而據她所知,雲擎除了打仗其他並不擅長。
桂嬤嬤覺得這話很在理。
玉辰說道:「今天的事,一個字都不能泄露出去,特別是先生說的話,更是半個字都不能讓外人知道。」
可惜,玉辰卻沒想到。當天晚上,韓建明就知道了這件事,消息是從東宮泄露出去的。當然,韓建明沒這麼大的能量能從東宮打聽到消息,但是於家卻有這個本事。在韓建明跟於于大老爺談判的時候,于家大老爺親口告訴韓建明的。
韓建明聽了這話,笑了起來:{ 于大人說笑了,我四妹有才,這個我不否認。但是要說她會成為大周朝的禍患,那可真是太抬舉她了。」頓了一下,韓建明搖頭苦笑道:「說起來,我四妹運氣確實不夠好。有一個恨不能她去死的生父已經很倒沒了,沒想到就是教導她的先生也想置她於死地。」也不知道玉熙走的到底是什麼衰運。
于家大老爺來之前自然是將玉熙的底細打探得很清楚,他覺得玉熙是很聰明,不過是個小聰明,至於說成為大周朝的禍患,那真是太抬舉她了,心裡這麼想,面上卻不會露出來:「韓國公,做糧食跟藥材生意,不知道你的意思還是雲夫人的意思?」
韓建明笑道:「于大人,這事我也不瞞著你,這還真就是我四妹的意思。她覺得這藥材跟糧食生意利潤很大,想要分一杯羹。」韓建明說分一杯羹,表示玉熙沒有一口吞下的意思。于家為什麼要拉攏雲擎扶雲擎上位,無非就兩個字,利益。
于家大老爺聽了這話,臉上的笑意多了兩分。不怕韓氏要錢,就怕她什麼都不要。人有弱點才好控制:「這件事言之過早。」要想賺大錢,也得雲擎上位才成。
又談了一些事,韓建明笑著說道:「于大人,聽說新平城的知府今年五月就到任了,不知道人選可定下?」
于家大老爺聽了這話,笑著問道:「怎麼,你有合適的人?」新平城知府,雖然是從四品的官,但因為是在邊陲之地,並不是一個多麼熱門的缺。但再不重要,也不可能隨便允諾出去的。
韓建明笑著說道:「是我府上的一個門人,姓譚,光宗十八年的兩榜進士,如今在貴州任同知。」很多大戶人家都會找一些家境貧寒卻有天資的年輕人培養,國公府也出錢資助了不少的年輕學子。那時候也培養出來幾個,其他人考出來后就投靠了其他的勢力,只有這個譚同知並沒有因為國公府勢微就轉投他人。也因為這個原因,譚同知的仕途並不大順。還是韓建明掌家以後,在韓建明的運作之下,官職漸漸就上來。
于大老爺知道,這事韓建明想要好處了。讓韓建明當說客,肯定是要給點好處的,不過這個事也不能就這麼輕而易舉就答應了:「等我回去看看這個人的履歷再議。」
總體而言,這次的談判,氣氛還算融洽。
漁家大老爺回到家,就去找他老爹了,將韓建明提的條件都說了一下:「保證西北的供給跟韓氏想做藥材糧草生意,這兩個都沒沒多大問題,只是韓建明想要新平城知府這個缺的事,我覺得還是要再斟酌斟酌?新平城的位置太過特殊,若是知府是韓家的人,我怕到時候會失控。」
于相擺擺手說道:「無妨,知府可以是韓建明的人,但只要通判跟同知是我們的人就足夠了。」知府雖然是一府的主官,但也不是所有人的是都知府說了算。有他們的人在一旁看著,相信也翻不出什麼浪出來。
於大老爺點了一下頭,想了一下說道:「爹,那宋氏跟陳禹說的話,爹你如何看?」雖然他不覺得韓玉熙有這個能力,但小心無大錯。也正是因為這份小心謹慎,他們才能走到今天。
於相說道:「此女是個聰慧的,但宋氏的話言過其實。」就如玉辰所說,這是男人的天下。雲擎就是個會打仗的莽夫,韓氏一個女人再能幹,也翻不出多大的浪來。
於大老爺說道:「還是讓人多注意一下韓氏吧!」小心無大錯,萬一韓氏真有個不對,他們也能及早掐滅。
於相搖頭說道:「太子那邊會讓人注意她的,我們不用浪費這個時間跟精力。」不是於相小瞧了玉熙,而是想要成為禍國殃民的人,也得有資本才成,很顯然,韓氏現在還沒這個資本。
相比於大老爺這邊的平靜,韓建明差點都給氣瘋了,之前跟於大老爺會面的時候,將心事藏了起來,可回到家裡,呆在書房,他也沒必要偽裝了。
趙先生見狀還以為沒談攏呢:「國公爺,於家沒答應,那就再慢慢磨,總能談妥當的。」
韓建明說道:「於家那邊沒問題。」雖然於大老爺說要考慮一下,但這件事八九不離十了。
趙先生這下不明白了:「事情已經談好了,國公爺為何這般生氣?是否發生了其他什麼事?」
韓建明將他從於家大老爺那邊知道的是跟趙先生說了一下,說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說道:「宋明月那個老女人這是想要置玉熙於死地啊!也不知道玉熙到底是哪裡得罪了她?下這樣的毒手?」
趙先生也一臉莫名其妙:「四姑娘跟她又沒厲害關係,她為何要說這樣的話?」
韓建明雖然不管內務,但她知道玉熙不是不尊師重道的人:「不知道。不過有她的話,玉熙的處境就兇險了。」說玉熙心計深層也就罷了,竟然還說玉熙會是禍患。想到這裡,韓建明想恨不能現在就將宋明月弄死,這個惡毒的老女人。
趙先生說道:「這件事得儘快告訴四姑娘。只要四姑娘不做逾越的事,相信太子應該不會相信宋氏的那些話了。」
韓建明說道:「希望吧!」這件事確實應該要儘快告訴玉熙,玉熙知道后也能早點做防備。。
小草,柳樹都不在不經意中吐出了綠綠的芽。這一切都昭示著冬天走了,春天來了。
清風學堂的學生,沒一個有興緻欣賞這美麗的景緻,臨近放學的時候個個更是沒精打採的。今天放學,明日就不用再來了,要到年底才能再過來。回去以後就不能再讀書認字習武了,更重要的事回家以後又要過着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了。
有一個小姑娘哭着跟紫堇說道:「紫堇姐姐,你跟夫人求求情,我明日還想來學堂!」
紫堇笑着說道:「回去以後要經常練習,不練習的話,在學堂學到的東西很快就忘記了。等到年底的時候我可是要檢查的。」
看着一群孩子哭得不行得樣子,紫堇心有不忍,不過她知道自己也無力更改現狀,所以說了兩句話后就趕緊離開了。至於玉熙說的那些父母雙亡的孩子可以送到莊子上去,這事要另外通知下去,不能現在宣佈。
回到雲府,紫堇跟玉熙說了學堂里很多孩子都不願意走的事:「哭得稀里嘩啦得,我差點也給弄得掉眼淚了。」
玉熙說道:「如今開春了,餓不死人的。」城外面到處都是野菜,只要願意動手就不會餓死。當然,野菜味道不好就是。
有一句老話說得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簡難。玉熙當時也是擔心這個問題,所以給孩子提供的食物跟他們在家吃的差不多。這樣,等回去以後也不會覺得不適應。她幫得了一時,卻幫不了一輩子。
紫堇對這個沒發表意見,只是說道:「夫人,那我看好的那幾個孩子,該怎麼安排她們呢?」
玉熙說道:「將他們一起放到莊子上去,看看沒人看管的情況下,她們是否能堅持下去。能堅持,你到時候就私底下傳授他們武功,堅持不下去就算了。」習武的人,若是沒有毅力,再有天賦也是白瞎。
紫堇點了一下頭。
魯白在學堂吃完飯就回去了,回到家后見他哥還沒回來,拿起樹枝在地上寫起了字。寫得太入神了,連他哥回來不知道。寫完后,看着窩棚里多了一個人影,才知道魯柱回來了。魯白才笑着叫道:「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都不叫我的。」
魯柱頭髮吹得凌亂的弟弟,說道:「進來吧!」說起來去年下了好幾場雪,他們的窩棚都沒坍塌,可見着窩棚的結實。
魯白看魯柱神色不大對,問道:「哥,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哥這樣子呢!
魯柱說道:「馬上要打仗了,我們的小酒館要關門了。」這些小酒館生意主要來源於那些軍營的士兵。現在要打仗這些士兵肯定不能出來,酒館沒生意自然就要歇業了。
魯白說道:「大哥,往年不都這樣嗎?酒館都是三月歇業,六月再開業。如今都開春了,外面野菜也多,明日我跟花嫂子他們去郊外挖野菜。」每年到開春,魯白都會隨着隔壁鄰居去挖野菜回來吃。
魯柱看着弟弟圓潤的臉,嘆了一口氣,說道:「野菜哪裏能吃飽呀?都是哥沒本事,讓你連口飽飯都吃不上。」
魯白聽到這話,說道:「若是哥哥再說這樣的話,我可就生氣了。」要不是他哥,他現在哪裏還有命活。
頓了一下,魯白說道:「哥,往年我們能活下來,今年我們還存了錢呢!哥,明天我們就把錢都換了糧食。到時候你去外面找些零工做,我去外面挖野菜回來,能好好地活下去的。」
魯柱見魯白說得頭頭是道,剛才低落的情緒也一下去了。他剛才看着魯白那麼認真,就想着若是有能力一直供魯白讀書認字就好,所以情緒才有些低落:「好,明天早上就去買糧食。」別看他們只是一個窩棚,但兄弟兩也有秘密基地,藏糧食的秘密基地。
酒館還沒關門,魯柱想着多做一天也能賺一天的工錢。魯白自告奮勇地說道:「哥,我一個人去買糧食就可以的!」見魯柱不大讚同的樣子,魯白說道:「哥,你忘記了,我在學堂可是習了武的,我能保護好自己。」
在魯白磨了小半天以後,魯柱將埋的錢取出來,從裏面數了三十個大錢,說道:「現在的糧食是十個大錢一斤,你先去買三斤吧!」魯柱說的這個是粗糧,細糧就得翻倍了,一般人家也吃不起。魯柱手裏頭也存了幾百個錢,只是他對魯白不放心,所以就只讓他買三斤糧食。
魯白到了糧鋪里,才知道糧食又漲價了,現在是一斤十一文錢。漲價也得買,魯白買了兩斤多的糧食。
買好了糧食,魯白就準備回去。結果走到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被兩個叫花子給攔住了。其中一個叫花子看着魯白手裏的糧食,眼中冒着光,他已經很久沒吃一頓飽飯了。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娃娃買糧食,豈能放過:「東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阿白怎麼可能放下,這兩斤多的糧食他們兄弟能吃好幾天。兩個叫花子都是成年人,魯白雖然習了三個月的武功,但也打不過。好在這兩個叫花子只是要糧食,並沒想要魯白的命,將糧食搶到手就走了。
身上的疼痛是小事,關鍵是糧食被搶走了。到小酒館尋着了魯柱,魯白眼淚嘩嘩地掉:「哥,糧食被他們搶走了。哥,我真沒用。」這糧食,可都是他哥的血汗錢呀!
魯柱也心疼被搶的糧食,但看着鼻青臉腫的弟弟,他也責怪不起來了。拍著下魯白的肩膀說道:「不哭了,男子漢流血不流淚,糧食沒了就沒了,哥手裏頭還有些錢,晚些時候再去買就是了。」
說到這裏,魯白趕緊說道:「哥,今天糧食又漲價了,現在糧食十一文一斤了。今天要不買,明天還得漲。」
魯柱面色一頓,往年可不像今年那般,漲價漲得這麼兇猛的:「我現在就跟掌柜的說一聲。」
告假后,在回去得路上,魯白說到:「哥,就我們兩個人去買糧食也不安全呀!」之前搶走的糧食還肉疼著呢!若是買的糧食再搶,那等於是要他們的命呀!
魯柱早就想好了,說道:「回去以後,就請莫叔陪我一起去買。也得告訴莫叔,讓他們也趕緊買糧食備着。」當年他們兄弟的窩棚,也是莫叔跟另外一個叔叔幫着搭建的。
魯白眼尖,遠遠就看見了郝大壯,當下高興地說道:「大哥,你看,那是郝叔叔。」郝叔叔就是郝大壯。
不辜負郝大壯這個姓,他這次過來是給兄弟兩人送了好消息的。魯白聽到郝大壯說讓他去鄉下的莊子上,問道:「郝大叔,為什麼不去學堂,要去莊子上?」
郝大壯笑着說道:「這次跟在學堂不一樣,在莊子上是要幹活的。當然,你若是不去也可以。」
魯白想也不想就說道:「我去。」不去的是傻子。他去了莊子上就就不擔心口糧問題,大哥也能吃飽飯了。
郝大壯笑着點頭道:「明日辰時初在學堂匯合!可能要到五六月份才能回來。」
魯白點頭說道:「我知道了。郝叔叔,去了鄉下的莊子上我們還能習武嗎?」經過今天糧食被搶的事,魯白覺得讀書認字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學到武功保護好自己。
郝大壯說道:「有的,不過這次去了莊子上,習武就不再跟學堂那般了。到時候會很辛苦的。」學堂里教的,都是很簡單的東西。可要在莊子上,那下的就是狠功夫了。
魯白說道:「我不怕辛苦。」
同樣的話,景柏也說了:「紫堇姐姐,我不怕苦。只要能學到真本事,再苦再累我都不怕。」
紫堇摸了一下景柏的腦袋,笑着說道:「那成,明日辰時準時到學堂。到時候跟其他人一起去莊子上。」
景柏點頭道:「紫堇姐姐放心,我明日會準時到學堂的。」
郝管事將事情辦妥當以後,將名單交給了玉熙,說道:「夫人,一共五十六個孩子。」像景柏不屬於無父無母的範疇,所以不在這名單之內的。
玉熙看了名單,點了一下頭說道:「郝管事,為了這些孩子,這些日子辛苦了。」要管着那麼多的孩子,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郝大壯笑着說道:「談不上辛苦。夫人,這些孩子到了莊子上,該怎麼安排?」這其中有的孩子才五歲多點,哪裏能幹什麼活。
玉熙頓了一下說道:「郝管事,最近府邸里的事不少,人手緊缺,我想讓你回府里幫忙。這些孩子交給韓吉去處理。」在管理上韓吉更有經驗,考慮的事也全面,行事也很周全。
郝大壯知聽了這話心裏有些失落,不過他知道玉熙是不會虧待這些孩子,所以也沒有多想,說道:「有什麼事,夫人儘管吩咐。」
玉熙點了下頭說道:「你先下去吧,有事會吩咐你的。」。
陽春三月,一直陰雨綿綿,好不容易放晴了,雲府內院的丫鬟婆子開始忙碌起來了。因為玉熙吩咐了將所有厚重的衣裳都拿出晾曬,曬好后要收進庫房。如今已經是三月了,冬裝也都換下了。
雲擎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院子里曬滿了衣服跟被子。走進去,就看見玉熙正拿著個小鐵鎚敲核桃。這個時候沒啥新鮮的水果吃,玉熙就吃點乾果。
看到雲擎,玉熙異常高興,用手撐著桌子準備起來。她現在肚子大了,身體也沒以前那麼靈敏了。
雲擎見狀趕緊走過去扶住玉熙,說道:「慢點,別著急。」說完后,望著玉熙的肚子說道:「好像比上次見的又大了?」
玉熙聽了笑得不行:「上次是什麼時候?半個月前好不?這孩子長了半個月,肯定要大了。我跟你說,這孩子生下來以後長得更快,差不多一天一個樣。到時候你要隔半個月沒見,保准你都認不出來。」雲擎這半個月一直呆在軍營里,沒回來。
紫堇端了一杯水進來,然後又自動退了出去。
玉熙等雲擎喝完水后問道:「如今放晴了,是不是要開仗了?」雲擎的預算是三月初就要開仗的,可這段時間一直在下雨,雖然下的是綿綿細雨,但於出行不利。
雲擎點頭說道:「北擄這次聚集了十萬大軍,這場大戰在所難免了。」頓了一下與玉熙說道:「你好好安胎,不用擔心這些事。」
玉熙望著雲擎緊鎖的眉頭,問道:「是不是有什麼為難的事?你跟我說一聲,也好讓我心裡有數。」
雲擎猶豫了一下說道:「秦釗的意思是主動出擊,並且制定了作戰計劃,大半的將領都同意了。」也是因為玉熙算是他的謀士,所以才會將這樣的機密說出來。
玉熙聽了這話,心頭一跳,說道:「你的意思呢?」
雲擎說道:「這次北擄人來勢兇猛,不宜分散兵力,我的意思是將城池守好即可。」去年大雪,北擄人死了很多牛羊馬匹,如今他們缺糧食。若是他們搶不到糧食,族人有很多就熬不下去。所以,他們壓根不用主動出擊,只要將城市守好就成。
玉熙聽懂了雲擎的意思,說道:「最後的決定是什麼?」
雲擎說道:「大半將領同意了,我也反駁不得。而且秦釗已經制定了計劃,準備兵分三路,然後在裂谷夾擊北擄人。」
玉熙聽到這裡,問道:「誰留下來守城池?」聽到是秦釗,玉熙整個人就不好了:「計劃是他制定的,他倒是龜縮在城內了。」
雲擎不喜歡秦釗,若不是礙於秦元帥對他的恩情,他也不會吃了那麼多暗虧而不能還擊。不過這事,他還是實事求是地說道:「他是主將,留下來固守城池掌控大局也是應該的。」
玉熙聽了這話就知道此事差不多成了定局,她也不是黏黏糊糊的人:「大軍大概什麼時候出發?」
雲擎搖頭說道:「暫時還沒定,不過應該就在這幾日了。」天放晴,北擄人應該很快就會率軍攻打榆城了。
玉熙點頭說道:「等大軍開拔之時有空回來,沒空的話讓郭循回來一趟,我給你準備些東西。」出征打仗,自然不可能帶很多東西,主要是一些藥品等物。
雲擎見玉熙這般乾脆,笑著說道:「我到時候會回來一趟的。這些日子,你也要好好保重身體,那些瑣碎的事就不要再做,交給下人去做。」孩子已經七個多月了,再有兩個多月就要生了,玉熙可受不得勞累。
玉熙點頭道:「恩,你不用擔心我,我會保重好自己。你也一樣,要保重好自己。我跟孩子還等著你平安回來呢!」雖然知道雲擎不會有性命危險,但上了戰場不僅僅是性命之危,還有可能受傷。
雲擎扶著玉熙,說道:「你放心,我會安然回來的。」
玉熙提醒了雲擎,說道:「和瑞,還是要當心秦釗。他一直想害你,所以他若跟你說什麼細作的探報,最多只能信兩成。」秦釗一直想要弄死雲擎,但在榆城想弄死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但若是在外面,只要沒被人抓著把柄,還是輕而易舉的。
雲擎頓了一下,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這麼多年都過來了,這次也不例外。
玉熙看著雲擎的神情,大致也猜測到他的心思,說道:「凡事還是謹慎些的好。」在打仗這一塊,她是半點意見都沒法給的,因為她對這個不大懂。不管什麼事,最忌諱的就是明明半桶水還瞎出主意的。這關係成千上萬人的性命,玉熙可不敢隨便開口。
雲擎恩了一聲,說道:「你放心,我會平安回來。」
說完正事,玉熙又跟雲擎說了家裡的一些事。快用午膳的時候,郭循走進來說道:「秦釗派人請將軍過去,說有事要議!」
玉熙給雲擎整了一下衣裳,說道:「去吧!注意安全。」在知道要嫁給雲擎時,她就已經有了心裡準備,知道要時時面對這樣的情況。
白媽媽走進來問道:「夫人,準備的菜還做嗎?」之前以為雲擎在家裡吃飯,準備了不少的菜。
玉熙說道:「做好了端給楊師傅跟許武他們去。」菜都切了摘了,現在不炒晚上再炒味道也不成。
午覺后,玉熙沒啥事做,叫了曲媽媽去庫房翻出一匹棉布來。這棉布做的衣裳吸汗,對容易出汗的雲擎來說,正適合。
紫堇見狀說道:「夫人,孩子的衣裳已經有那麼多了,不用再做了吧!」京城送了那麼多孩子的衣裳,哪裡穿得過來,放著也浪費。
玉熙說道:「不是給孩子做的,是給和瑞做的。」去年給雲擎做了幾身夏天的衣裳,但云擎的衣服都不大耐穿,磨損得很快。去年做的那幾身衣裳,有兩身已經壞了。當然,衣服還算好,磨損最快的就是鞋子了。哪怕是納的千層底的鞋,不用一個月就得壞。
紫堇撇嘴說道:「夫人真賢惠。」
玉熙笑著說道:「你若有興趣,也做一件衣裳給余志。」玉熙是打趣紫堇,紫堇最不耐煩的就是這些針線活了。上次玉熙給了她一塊大紅色的綢緞,讓她綉嫁衣。結果繡花針都給自己掰折了好幾根。最後玉熙也不勉強她了,由著紫堇自己料理嫁衣的事。
紫堇說道:「還是算了。到時候衣服沒做成,還浪費好的布料。」這裡可不是京城,有錢什麼好東西都能買著。在這裡,要買好的綢緞,得去新平城才成。
傍晚的時候,韓吉進來回稟了一個消息,說道:「夫人,盧家三爺讓人送來東西過來。」
玉熙有些納悶:「哪個盧家三爺?」聽到是盧秀的三哥,玉熙有些納悶:「他怎麼來了?」
韓吉說道:「盧三爺是來任職了,已經去了軍營了。這封信是國公爺委託他送來的。」說完,雙手呈上了韓建明寫的信。
玉熙接了信,說道:「你去打聽一下他的落腳的地方,等好了以後你親自去給他道謝,順便送些吃用的東西過去。」剛到榆城很多事情都不熟,讓韓吉過去也能將榆城的情況跟盧三爺說一下,讓他心裡有個成算。都是親戚,應該照顧著點。更不要說,之前還欠下盧家那麼大一個人情。
等韓吉走了以後,玉熙拆開信。看到前面,玉熙笑了一下,果然如她所預料的那般,於家對她提出的條件都答應。可看到後面,玉熙的臉色立即沉下來了。
紫堇見狀嚇了一大跳,她很少看到玉熙這個樣子,問道:「夫人,出什麼事了?」
玉熙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神情,說道:「宋先生跟太子的人說我是個心機深沉野心勃勃的人。若不除了我,將來必定成為大周朝的禍患。」說完,低低地說道:「沒想到在宋先生眼裡,我竟然是禍國殃民的人。禍國殃民,她還真抬舉我了。」宋先生剛開始對她態度挺好的,到了後面慢慢的就開始冷淡。在離開韓家以後,她也跟玉辰一樣送了節禮過去。可是送東西過去的人,將東西原樣帶回來。還放話出來,讓她以後不要再送東西過去了,因為他們根本沒關係。也是在那個時候,她才知道宋先生是如此地厭惡她。
紫堇接了玉熙的信,看了以後破口大罵:「這個老妖婆,她怎麼這麼惡毒?夫人,她這樣說會害死你的?夫人跟她無冤無仇的,她怎麼下得了這樣得狠手呢?」
在紫堇的罵聲之中,玉熙恢復了冷靜:「別罵了,事情已經發生了,再罵也沒有用了。」原本處境就很危險了,現在再對上太子,真的是危機重重。
紫堇有些擔心地說道:「太子不會對夫人你下手嗎?」
玉熙認真想了一下,說道:「太子雖然是儲君,但他行事多受掣肘,自身的人脈有限,榆城離京城又有數千里之遠,他想弄死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不過以後,行事得隱秘一些了。」太子對她的忌憚,是基於宋先生的話。只要她在榆城安安份份的,不做引人注意的事,這些人也不會死盯著自己的。
紫堇說道:「夫人原本也沒做什麼。」酒樓什麼的,雖然在榆城生意很好,但放到京城那壓根不夠看。想到這裡,紫堇說道:「夫人,這學堂是不是太打眼了?」
玉熙想了一下說道:「無妨,反正開學也得等到十一月。這件事,等雲擎打完仗以後,再跟他商議。」
紫堇有些著急地說道:「那這段時間怎麼辦?」這段時間也很不安全呀!
玉熙笑著說道:「反正我大著肚子,也去不了哪裡?就是有刺客,想進內院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再者,太子就算真將宋先生的話放在心上,短時間也害不了我。」玉熙其實內心希望太子沒將宋先生的話放在心頭的。畢竟她是一個女人,這個世道很多男人都瞧不起女人的。她希望太子也屬於這類人,覺得宋先生的話是在危言聳聽,這樣她的處境也會好一些。當然,心裡這樣想,但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不過有了這次的事,讓玉熙清楚地認識到,她必須儘快壯大自己的實力,有足夠的能力保全自己保全孩子,否則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紫堇想了一下,問了玉熙:「夫人,你說宋先生為什麼要這麼做?你跟她又沒深仇大恨,就算不喜歡你,也不該做得這般絕吧?」
玉熙苦笑一聲,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足,這個就只要宋先生自己知道了。」面上說不知道,但心裏大致卻能猜測到一些。宋先生覺得她太有心計,後來從大房過繼以後又覺得她忤逆不孝,品性不好。可再不喜歡,也不應該置她於死地呀!
紫堇說道:「難道就由着她在那胡說八道嗎?」這都不是敗壞名聲的問題,這是關係生死的問題了。
玉熙想了一下說道:「這裏離京城那麼遠,想做什麼也做不了。這事暫時放下吧!」原本宋先生不喜歡她,玉熙也沒有多想,個人有個人的緣法了。可是現在,玉熙心裏頭卻說不出的憋屈。雖然沒拜入宋先生的門下,但也是她的授業恩師,所以她對宋先生是很恭敬的。可是這種恭敬,換來的卻是這種結果。
紫堇說道:「真憋屈。」以為到了西北夫人就能過上自在的生活了,沒想到又遭了這樣得事。
玉熙說道:「是啊,真憋屈。」雖然之前有秦釗跟許氏膈應她,但玉熙對雲擎有信心,只要雲擎上位,秦釗跟許氏以及許家都不是問題。她還想着解決了這些事,以後在西北就能過着安生日子了。沒想到如今頭上又懸著一把刀,這把刀若是掉下來隨時都會沒命。現在唯一慶幸的是,於家對此沒什麼反應。要不然,三路夾擊,可真就沒她的活路了。咳,想要好好地活着,為什麼就那般艱難。
天剛剛黑,玉熙還在屋子裏看書。曲媽媽走了進來,與玉熙說道:「夫人,韓管事說盧家三爺過來了。」這個時候過來,肯定是過來借宿的了。
玉熙聽了也想到這點,笑着說道:「今天已經很晚了,我也不方便見他,明日再見吧!你好好招待一下盧三爺。」雖然是親戚,可到底是外男,這大晚上的肯定不能見了。西北民風再開放,玉熙受的還是最正統的教養,行事各方面都比較謹慎的。
曲媽媽去而復回,然後又跟玉熙說了一件事,說道:「夫人,韓管事的說盧三爺謀了一個百戶的缺。」百戶是正六品的官職,盧三爺比韓建業大兩歲,如今已經是正六品了,已經算很不錯了。至於韓建業,屬於特殊情況,不能相提並論。
玉熙點了下頭,示知道了。
晚上,玉熙又開始活動筋骨了了。玉熙覺得很簡單,就是晃動一下兩胳膊。可就是這樣,紫堇都得在一旁看着,就怕有個萬一她能在旁將玉熙接住。不過到現在,紫堇擔心的事還沒有發生。
當天晚上是曲媽媽值夜。雲擎不在,習媽媽擔心玉熙一個人睡在屋子裏,有個什麼事外人也不知道,所以要求玉熙身邊有個陪伴的人。玉熙拗不過,所以就在屋子裏多擺了一張木榻,值夜的人就睡在榻上。雲擎不在,晚上值夜就曲媽媽跟習媽媽輪著來。
玉熙躺下,可是怎麼都睡不着。一眯上眼睛,就想起信上的東西。這回,玉熙是真真的傷心了。
曲媽媽聽到動靜,披了衣服,走到桌子上將燈給點亮了。然後提着桐油燈走到床邊,將燈放在床頭的桌子上,問道:「夫人,是不是京城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心事重重的樣子?」夫人自看到盧三爺送來的信以後心情就不大好。平常喜怒不形於色的夫人能露出那樣的神情,肯定不是普通的事情了。
玉熙想了一下,說道:「今天大哥在信里告訴了我一件事,說宋先生跟太子的人說我心機深沉,將來會成為大周朝的禍患。我想不通她為什麼會這麼說?」平常這樣的事玉熙事不會跟曲媽媽說的。只是這次,她真的很難過,需要有一個人來跟她分析分析這件事。要不然,她沒辦法恢復平靜。
曲媽媽臉色一變。
玉熙只是想要找一個宣洩口,又說道:「曲媽媽,我很敬重她,她是我的老師,我非常非常地敬重她。哪怕她不喜歡我,我仍然敬重她。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要這樣恨我,很不能我去死?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竟然要這樣對我?」她不知道宋先生為什麼要這麼說她?若僅僅說她兩句不好也就罷了,可宋先生這樣是要她死呀!若是仇人也就罷了,可這個人是她的啟蒙老師,是她敬重的人!
說到這裏,玉熙的眼眶都紅了。她不明白為什麼?有時候她真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命中帶衰呢?要不然她怎麼就那麼討人厭呢?親生父親對她厭惡之極,厭惡到希望她死,祖母也討厭臨終前還留下話說不准她守孝,如今連敬重的先生都要她死。
曲媽媽這還是第一次看到玉熙如此的傷心,頓了一下,說道:「夫人,宋明月既然說得出那樣的話,就證明她一點都不顧念師生情分。夫人又何必為這樣的人難過。」
玉熙聽了這樣的話,猛地抬頭望着曲媽媽,問道:「你認識宋先生?」哪怕到了現在,玉熙還是尊宋明月為先生。
曲媽媽搖頭說道:「不認識,但聽說過宋明月的一些事迹。」頓了一下,曲媽媽跟玉熙說道:「夫人知道當日宋明月為什麼會嫁給呂家二爺嗎?」
玉熙搖頭,這事她還真不知道:「莫非媽媽知道?」這事隔了很多年了,當年知道這件事的並不多。而且因為宋先生是她老師的原因,玉熙也沒想要去打聽她的事。
曲媽媽點頭說道:「這在當時也不是什麼特別稀罕的事。宋明月的父親跟當時的呂侯爺,也就是呂二爺呂宋的父親是知己好友,所以就給兩人定下了娃娃親。後來宋家越來越好,而呂家自呂侯爺去世以後,就不成樣子。但宋老爺是個講信用的人,就算呂家敗落,呂宋不成才,他也要兌現諾言。要不然,憑藉宋明月的才情樣貌以及在京城之中的名聲,也不會嫁給平庸至極的呂宋了!」
玉熙早就猜測到兩人會結為夫妻成親應該是父輩定下的婚約,要不然這兩人也成不了夫妻,因為實在是太不相配了。
曲媽媽看了玉熙一眼,見玉熙神情平靜了不少,這才繼續說道:「後來的事想必夫人也聽說過了,宋家出了事呂家怕擔干係,想要弄死宋明月,結果宋明月卻安然無恙地跟呂宋和離了。」
玉熙點了一下頭,說道:「聽說過。」
曲媽媽道:「宋明月帶回了嫁妝,用嫁妝養活了宋家留在京城裏的人。後來又出來任教,積攢了不少的人脈,這些人脈全都被宋明月拿來給宋家的子嗣鋪路了,要不然宋家也不可能那麼快的時間爬起來。宋明月對家族,居功至偉。」
玉熙問道:「曲媽媽有話儘管直說。」拐那麼多的彎彎繞繞,實在是浪費時間。
曲媽媽還是第一次覺得玉熙如此沒耐心,不過誰碰到這種事,都會難受的:「夫人,說句不好聽的,因為三老太爺跟過逝的老夫人的是,很多人都覺得你忤逆不孝。甚至在很多人眼中,大夫人都受了你的影響了。」夫人跟生父形同陌路的關係,跟老夫人關係也惡劣到極點,要不然老夫人也不會臨終放出不讓玉熙守孝這話。所以,這在很多讀書人眼,那就是大逆不道。
玉熙並沒有因為曲媽媽這句話而生氣:「媽媽繼續說。」
曲媽媽見狀,也就繼續說道:「讀書人講究的是『孝悌忠信禮義廉恥』,而夫人做的這些他們都看不過眼。」這些人里,自然也包括了宋明月。
玉熙聽了這話,笑得很苦澀:「若是可以父慈女孝,誰又願意背負忤逆不孝的罪名?」上輩子已經死過一回了,這輩子再不反抗還是死路一條。她不想死,只想要好好地活着。可是現在看來,這條路也不好走。不知不覺之中,竟然就豎立了那麼多的敵人。
曲媽媽說道:「夫人是有苦衷,這些我們都知道,但這些人卻不在意上面苦衷不苦衷,他們只信奉自己的那一套。」承受力稍微差點,就會被這種流言擊潰,好在玉熙的承受能力很強,到現在為止,都沒受太大的影響。
玉熙仰頭望着床頂,說道:「是啊!割的不是他們的肉,流的不是他們的血,自然不知道有多疼。」若是讓他們落入自己的處境,看看他們還能不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指責自己。
曲媽媽頓了一下說道:「夫人知道為什麼宋明月嫁給呂宋數載卻沒生下孩子嗎?」
玉熙覺得這問題有些奇怪,問道:「不是說宋先生不能生嗎?」
曲媽媽點頭道:「呂宋有庶子庶女,所以宋明月沒生孩子眾人才都說是她的問題?」
玉熙聽糊塗了,問道:「媽媽這話是什麼意思?」若呂宋只有一個庶出的孩子,還可以說這個孩子可能不是呂宋的。可呂宋卻有好幾個庶出的子女,總不能這些孩子都不是呂宋的。所以,呂宋的身體根本沒問題。
曲媽媽說道:「夫人,呂宋才學有限,從五歲入學啟蒙,一直考到十八歲,就只中了個秀才。而這個秀才到底是不是他自己考上的,都不大確定。而宋明月卻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夫人你覺得,宋明月看得上呂宋嗎?」
玉熙一下聽出了言外之意,說道:「媽媽的意思是,宋先生不是不能生,而是不願意生?」認真一想,這倒也不是不可能。不過既然瞧不上呂宋,當初就想法子退了這門親,何必將自己一輩子搭進去。
曲媽媽沒給出肯定的回復,而是說道:「這只是我的猜測。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宋明月收的幾個學生,全都是有才有貌聰慧過人且地位不低也很有潛力。」前面幾位不說,就說玉辰,可不嫁得特別好。說來說去,宋明月教這些學生,為的還不是利益。可她能做是的事,卻覺得玉熙不能做,真真的好笑之極。
曲媽媽其實也很不喜歡宋明月這種人,他們總覺得自己搞搞在上,對別人要求這要求那,可往往這些人自己行事卻沒底線。
關於這點,玉熙早就看出來。之前玉熙對此沒太大的感觸,這當先生的自然是希望能教天資聰慧的學生。她介意的事宋先生為何要對陳禹說那樣的話:「那媽媽覺得,宋先生為何如此厭惡我,厭惡到恨不能我去死?」
曲媽媽想了一下說道:「宋明月厭惡到恨不能夫人去死倒不至於。我猜測,她應該是覺得夫人身帶反骨,而將軍又是能打仗的人。一旦將軍得了西北軍權,再受夫人影響,她覺得將來會為禍天下,所以她才會跟太子的人說那番話的。在宋明月眼中,她這麼做是為了大義。」宋明月對自家夫人並沒有感情,所以做這些壓根就沒負擔。反觀夫人,因為投入了感情,才會這般的難受。
玉熙望着曲媽媽,問道:「你覺得我身帶反骨嗎?」身帶反骨之人,是指那些不忠不義之人。玉熙沒想打的是,有一天這個詞語會放到自己的身上。
曲媽媽搖頭說道:「沒有。夫人恩怨分明,是性情中人。」大戶人家的女子,要求孝順、溫婉、體貼、貞靜。恩怨分明這樣的性子,實在是很不討人喜歡。
玉熙自嘲地笑了一下,什麼恩怨分明,她那是沒辦法,被逼的沒辦法。不跟韓景彥斷絕關係,她一輩子都要被鉗制,最後仍有可能落到上輩子那樣的下場。
曲媽媽說道:「夫人,宋明月既然沒將你放在心上,你又何必為她說什麼話而傷心難過?夫人,為這樣的人傷心難過,不值當的。」
玉熙沉默了半響,然後才幽幽地說道:「確實不值當。」從今以後,宋明月只是一個要她命的女人,而不是她的授業恩師。。
一覺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用完早膳以後,曲媽媽走進來說道:「夫人,盧三爺要見夫人,已經等候多時了。」當然,盧林不是在門外等候,而是在前院等著見玉熙。
玉熙笑着說道:「請盧三爺進來吧!」
盧家的人,玉熙就見過幾位女眷,盧家的男人是一個都沒見過的。這會見了盧三爺,覺得他跟二嫂盧秀長得很像,不愧是親兄妹:「盧三哥好。」其實玉熙也弄不清楚盧家葫蘆里賣的什麼葯,盧家的兒郎大半都在西南,不明白為什麼會讓盧林到西北來了。
盧林笑着說道:「昨晚打擾了。」
玉熙失笑,說道:「三哥願意來,我高興還來不及,說打擾這話就太客氣。」其實玉熙有些奇怪,為什麼盧三爺會特意過來見她。
這個疑問,很快就給解答了。盧三爺從袖子裏掏出一卷東西,說道:「這是國公爺讓我轉交給夫人的,因為東西很貴重,所以我必須親手交給夫人。」六萬多兩銀票,讓別人轉交他哪裏放心。萬一出了問題,可就沒辦法交代了。
紫堇走過去,接了打開一看,愣了下又遞給玉熙。
玉熙看着大面額的銀票,問道:「我大哥可有說這些錢是做什麼用的?」六萬兩銀子,可是一筆巨款了。大哥好好的給她這麼大一筆錢做什麼?最重要的是信裏面也沒說。
盧三爺笑着說道:「這是韓老夫人的私房,韓老夫人希望你能用這些錢幫助更多的孩子。」其實,盧三爺對韓家老夫人也是心生敬佩。這麼多的錢,說拿出來就拿出來,眉頭都不眨的,而且是做好事,不佩服都難。
玉熙其實對於秋氏會送錢過來做善事不奇怪,秋氏在京城就施粥幫助那些貧苦人家,聽到這裏的孩子過得如此艱難肯定會動惻隱之心。但玉熙卻沒想到秋氏竟然送了這麼多的錢,怕是將私房都掏空了:「多謝三哥了。」這麼多的錢帶在身上,也是很不安全的。
盧三爺將錢交出去了,人也鬆快了,這麼大筆錢放在手中心裏也不安穩:「都是親戚,幫個忙說什麼謝呀!」
玉熙笑了一下,問道:「不知道三哥現在在哪裏軍營里任職?」玉熙會這麼問,是因為西北十萬大軍分為五個軍營,秦釗管着三個,另外趙將軍管着一個,雲擎管着一個。
盧三爺說道:「在秦家軍里任了一個百戶的缺。」其實他更想去雲擎的定北軍里,只是上滿安排他到秦家軍,他也沒辦法。軍人嘛,必須服從命令。抗命的將士誰都不會要的。
玉熙也沒再繼續問下去了,這事也沒發問,只是說道:「若是有什麼事,三哥盡可以過來找我。」
盧林也不矯情,笑着說道:「那就多謝雲夫人了。」這態度,不親近,但也不疏遠。
等人走後,玉熙望着手中的六萬兩銀票,說道:「娘也真夠捨得的。」這麼多的錢全都拿出來,就是她都未必有這個魄力。
曲媽媽說道:「老夫人這是慈悲心腸。」別人都說夫人是冷心冷腸的人,可有這麼一個宅心仁厚的養母,夫人怎麼可能是冷血無情的人。很多事,不過是被環境所逼罷了。
玉熙點了一下頭:「用這些錢購置一些產業,產業生息了,也能一直供應學堂。」只是馬上要開仗,置辦產業的事得往後挪挪了。
第二日,玉熙知道趙二奶奶準備去省府,立即讓人送了一些禮物過去。她自己大著肚子,沒有親自去趙家也不會挑這個理。
玉熙正在裁剪料子,就聽到丫鬟說韓吉進來了。
韓吉這次過來,是有事說的:「夫人,你上次不是說等開春以後讓人去一趟西海嗎?」
玉熙點頭說道:「是呀!只是如今府邸里的事太多,你也走不開,又沒有其他合適的人選。」韓吉當了外院的管家,玉熙都鬆了一口氣。
韓吉說道:「夫人,田洋這孩子聰明,這幾年跟在我身邊也學得不錯,就讓他先去看看,當是增長下見識吧!」
玉熙望着韓吉,問道:「你的意思讓田洋先去打前站,摸一摸底?」讓田洋去摸一摸底可以,但若是將這差事交給田洋,玉熙可不放心。
韓吉點頭說道:「是,先讓田洋到西海那邊摸一摸底。等過兩個月,休戰的時候我再帶人去。夫人,田洋這孩子是做生意的料,只要多磨練磨練,以後能獨當一面。」
玉熙聽罷說道:「那就讓郝大壯帶幾個人跟着一起去。」若是田洋能獨當一面,她也多了一個可用之人。用國公府的人,終究沒有自己培養出來的人稱手。
韓吉也是這般想的:「我晚些時候讓田洋過來拜見夫人。」
玉熙搖頭說道:「不用,等他做出一些成果出來,再見不遲。」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激勵吧!
等韓吉出去以後,玉熙問了曲媽媽:「田菊如何?若是得用,調到我身邊來吧!」
曲媽媽搖頭說道:「那孩子不大伶俐,讓她在外面伺候更穩妥一些!」曲媽媽覺得,忠心固然重要,但太老實了也不大妥當。還是從聰明伶俐的用起來趁手。
玉熙聽了這話,笑着搖頭說道:「韓管事的說田洋學東西學得非常快,腦子也靈活,能舉一反三,怎麼這個田菊卻不大伶俐呢?」
曲媽媽笑着說道:「老話說得好,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兄弟姐妹之間,有聰明的,也有不聰明的。
玉熙笑了一下,轉而想起雲擎即將出征的事。想得多了,也就難免會嘀咕兩句:「紫堇,你說這北擄人要來搶糧,固守城池即好,為何一定要主動出擊呢?」還三面夾擊?若是情報不準備,到時候豈不是抓瞎。
紫堇冒起了星星眼:「夫人,我對打仗這事一竅不通,你問我,我也不清楚呀!」
玉熙嘆了一口氣,其實她也不清楚,但總覺得雲擎的想法更穩妥。只是大部分的將領都同意主動出擊,不願意被動挨打,雲擎又不是元帥,沒辦法否決眾人的意見。而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準備一些應急的藥材了。
紫堇想了一下說道:「夫人,你說秦釗身邊會不會也有北擄人的細作呀?若是他們的作戰計劃泄露出去,到時候將軍可就危險了。」紫堇回這麼說,也是當年的桐城事變太慘重了。
玉熙搖頭說道:「這個倒不會,那作戰計劃只幾個高層將領知道,這些將領都是軍功赫赫的大將軍,豈會做叛敵賣國的事。」
紫堇想了想,覺得這話很對。
玉熙說道:「楊師傅那邊的傷葯還有多少?能不能多弄兩瓶過來?」那東西止血效果奇佳,在戰場上,那就是救命的東西。
紫堇搖頭說道:「我問了余志,余志說師父手裏頭也就只有三瓶了。想讓他拿出來,可不是那般容易的。」像楊師傅這種混跡江湖的人,身邊都會留些好的東西。
說到這裏,紫堇道:「夫人,你手裏不是已經有了三瓶嗎?應該足夠用了。」玉熙將這三小瓶葯弄到手,也是費了不少的功夫。
玉熙苦笑一聲道:「就怕不夠用呢!」
傍晚時分,霍長青回來了。霍長青直接進了後院,與玉熙說道:「明日就要出征,雲擎今日回不來了。」
玉熙聽了這話心頭一跳,不過很快就平靜下來。
霍長青點了一下頭,見屋子裏也只有紫堇在,從袖子裏掏出一塊烏漆漆的牌子給玉熙,說道:「這是暗部的令牌,有了這令牌,暗部的人都會聽令於你。」
玉熙知道所謂的暗部是指收集情報的人,不過她覺得這東西有些燙手:「霍叔,你將這東西給我做什麼?」
霍長青說道:「早就想給你了,只是因為你懷着孕,怕累着你。這次要出征了,你有這令牌在手,有個事可以動用這些人。」說完,給玉熙報了兩個名字以及這兩個人的底細。
玉熙搖頭說道:「這些人都是精心培養出來的,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用。」這些可都是得用之人,死一個就少一個了。不是到性命之危的時候,她是肯定不會啟動這些人的。
霍長青點頭道:「這事你把握好分寸就成。」
玉熙點了一下頭,然後讓紫堇將她準備的東西拿出來了遞給霍長青。東西其實不多,就兩個拳頭大小的小包包。這裏面除非了一瓶子從楊師傅那邊磨來的葯以外,還有切好的參片跟另外一些比較貴重的藥材。量都很少,玉熙也是怕太多不好。:「霍叔,這東西你要保存好,不要給雲擎。等要用到的時候,再拿出來吧!」
紫堇見狀說道:「霍大叔,這裏面的參片可是夫人從那近四百的參上切下來的,可是好東西,你可得謹慎地用,別糟踐了好東西。」要說糟踐好東西,那也是玉熙糟踐的。她看着玉熙在那切參的時候,心疼死了。這樣的東西,都可以當傳家寶用了。
玉熙聽了紫堇這話,忙補充說道:「這參片也就只夠三四個人用的,所以不能交給和瑞保管。」他擔心和瑞到時候將參片拿出去給別人用了。這樣的極品人蔘,在為難時刻就是救命的東西。人都是自私的,她這是為雲擎跟霍長青幾個人準備的,而不是為其他人準備的。
霍長青明白玉熙話里的意思,點頭說道:「放心,我會保管好的。」也是韓氏捨得,才會將自己的壓箱底的寶貝拿出來用,他又豈能浪費了韓氏一番心意。說起來,雲擎娶這個媳婦,真是娶對了。
霍長青並沒有在雲府滯留很長時間,拿了東西,跟許武交代一些事以後,他就回了軍營。
玉熙看著說中雕刻了數道古怪紋路的令牌,這令牌用的是陰沉木,比較難得。認真觀摩以後,玉熙將她放到自己的床頭下面的匣子里。就如她跟霍長青所說,不到危急時刻,她是不會動用這牌子的。
紫堇看著玉熙一臉嚴肅的樣子,問道:「夫人,霍大叔將這令牌給你,是不是……」後面的話太不吉利,紫堇也不知道如何說。
玉熙說道:「將軍會安然無恙地回來的。」上輩子她死的時候,雲擎還好好地活著呢!所以,雲擎一定不會有事的。可霍長青會不會出事,這個她就不敢確定了。雲擎在外面的傳聞很多,但卻並沒有提及霍長青。玉熙的猜測是,霍長青上輩子一定是出意外沒了,要不然雲擎後來不會變的那般暴虐。該做的她都做了,連那珍貴的人蔘都給切下來以防萬一,玉熙只希望霍長青這次能平安歸來。
紫堇重重點頭說道:「將軍跟霍大叔都會平安歸來的。」霍長青不僅是將軍得力的臂膀,更事將軍敬重與愛戴的人,一定不能有事。
霍長青帶了東西回到軍營。
余叢看著霍長青身上沒啥子東西,笑著說道:「我還以為夫人會打包小包地讓義父帶過來呢!」平日將軍沒回去,夫人都是隔三差五讓人送衣服送吃的用的過來,別提多體貼了。這回倒是什麼都沒送。
霍長青從袖子里拿出玉熙給他的東西:「這是夫人給的,裡面放了能止血的一些珍貴的藥材,還有一些參片。那參是長白山出產的,將近有四百年了,非常的珍貴。」還有一句話沒說,其實這裡面還有幾顆解毒藥丸。當然,霍長青沒明白玉熙為什麼會放幾顆解毒藥丸在裡面的,但這東西也不佔地方,就放著了。
余叢聽罷,驚嘆不已地說道:「我的個乖乖呀?四百年的人蔘,那都成精怪了。夫人這是從哪弄得這樣的寶貝呀?」
郭循眼中倒是著這讚賞:「夫人真是有心了。」若是重傷,有這樣的人蔘含著,說不準就能保一條命。不過這樣稀罕的寶貝一般人哪裡捨得拿出來,夫人倒真是捨得。
玉熙這大半年,用實際行動贏得了雲擎身邊人的尊重與敬佩,不是所有人都有玉熙這般大方的。
雲擎點了一下頭說道:「霍叔,這東西你收著吧!」這樣的好東西,有錢多買不著的。
霍長青點頭。
雲擎也沒再說其他,說道:「叫千戶以上的將領過來。」這是要開會了,明天就要開拔,很多事都要再交代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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