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4日星期日

庶子歸來 (34) 天煞孤星的四皇子

 司空旭初至東南三州,便為這裡的富庶感嘆了許久。


    他以前也曾來過,不過都是私下前來,哪比得上這次身負皇命,可以細遊慢看這般悠閒,而三州都督知曉司空旭的身份,都不敢怠慢於他,一應安排自然也是最好的,於是司空旭賞完了越州的良田萬頃,雍州的商賈繁茂,與青州的繁盛漁業後,帶著一股吃飽喝足的愜意,與荷包裡塞得滿滿噹噹的貢品,就要準備啟程返京,向皇帝好好說一說東南三州的盛世,卻不想,在他就要離開的前一天,越州卻突然爆發了蝗災。


    越州素來以產糧聞名於世,最大的原因,便在於當地很奇異的風調雨順,因為臨海,地勢由高,所以一不會遭遇乾旱,而沒有洪澇之憂,當地百姓幾乎是完全沒有後顧之憂地在種著糧食,可也正是因為安逸的日子過久了,缺乏危機觀念,在蝗災鋪天蓋地到來之時,才會那般手忙腳亂。


    起初蝗蟲並不多,且只在一處很小的地方活動,佃戶們便沒有過多留意,可沒幾天的功夫,原本小小幾隻蝗蟲就變成了鋪天蓋地的大軍,等大夥明白過來,想著要出手治理的時候,蝗災儼然成形,擋不住了。


    越州百姓長得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瞧見這樣多的蝗蟲,越州不缺糧食,作物有多,加上缺乏有效的治蝗手段,蝗蟲成倍繁殖,簡直有了鋪天蓋地之勢,別說鄉野農田,就連越州首府越州城都不能倖免於難,滿大街蝗蟲到處亂飛,家家都門窗緊閉,街上連行人都見不到一個,盡成了蝗蟲的天下。


    也因為這樣,原本正要豐收的夏糧,在蝗蟲的啃咬之下,幾乎是顆粒無收,讓無論是百姓還是官員都傻了眼。


    越州夏糧的產出可是一年中的重頭戲,如今鬧了這一出,不是要絕產嗎!


    而蝗災不知在越州肆虐,很快也蔓延到了臨近的雍州與青州,雍州好幾處大型商品交易會也因此關閉,錢糧損失不可估計,至於青州,原本影響是沒那麼大的,可沿海的地方卻卡在這個當兒一連發了好幾場海嘯,席捲了幾個臨海的富庶村落,雖然青州百姓大多是弄水的好手,沒有造成死傷,可也損失了不少銀錢,好幾個修建得不是那麼牢靠的村莊更是被夷為平地。


    這一下事情大發了,事情很快傳回到京城,別說皇帝震怒,民間也一片嘩然。


    東南三州向來是大周重要的經濟來源,從來未曾聽聞過遭受過什麼災禍,可眼下卻詭異地接連出事,別的暫且不說,只怕今年糧食一減產,糧價又要一飛沖天了。


    就在此時,不知道有誰捅出了一個消息,東南三州出事的時候,四皇子殿下正奉了皇命在當地巡視呢。


    這一下,就好比在油鍋裡潑入了一瓢冷水,一下便讓百姓們炸了鍋。


    司空旭天煞孤星,克親克妻的傳言尚未平息,如今居然又在他巡視東南三州的時候,三州遭此天災,難道這也是司空旭克出來的?如果當真是這樣,這位四殿下天煞孤星的煞氣也太大了些吧!


    克了親人還不算,居然還妨礙到了國運國祚,就算是皇帝,這下也有些拿不准了,立刻頒下聖旨,要司空旭即刻回京,並且好像還怕人會跑了一半,又派了以為欽差去“請”人。


    請是明面上的意思,可誰都看得出來,那欽差是去抓人的,堂堂皇子,卻要被欽差從外地押回京,這其中的屈辱滋味,只怕司空旭這輩子都難以忘懷了。



司空旭回京後,立刻馬不停蹄地進了宮,他原本滿心希望地想規勸皇帝那些玄之又玄的說法信不得,可他低估了皇帝發怒的程度,面對一個帝王鋪天蓋地的怒火時,他竟然連半句為自己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也實在是他低估了東南三州的損失,別說那些顆粒無收的良田了,隨著災禍猖獗,各地盜賊山匪四起,除了糧食歉收,更有百姓流離失所,而原本上繳朝廷的稅銀,也足足虧錢了大半。


    這才是真正觸動皇帝心懸的地方。


    稅銀能不能如數徵收是一個國的命脈,有銀子才能有軍餉,若是國庫虧空,那立刻便可以將一個國家推到岌岌可危的境地,看見稅銀少了這麼多,皇帝自然發怒,但天災這檔子事,他總不能去罵老天,於是才對背了一個天煞孤星名號的司空旭如此不客氣。


    當然,有罵就要有罰,好在皇帝生氣歸生氣,也明白靠這一點玄之又玄的東西也不能明著罰司空旭做什麼,只好下旨讓他安分地呆在府邸裡待罪思過,為百姓誦經祈福,不許外出,等於是將他軟禁了,還順道收走了他手頭上大半的財物,說是要拿去災區賑災。


    被軟禁也就罷了,他司空旭從小被軟禁了這麼多次,對這類懲罰沒有多害怕,但皇帝一下收走了他那麼多錢財,還是讓他恨得牙癢癢。


    如果不是他還有另一筆暗藏起來的財產,恐怕就該吐血了。


    當然,在皇帝降罪的這段時日內,司空旭也沒少聯繫朝中多少與有些交情的官員,想讓這些人在朝中替他說話,司空旭計較的,並非是自己身上擔的罪責,而是關心自己會不會因為這次的事情而再與皇帝離心失寵。


    他從小不得皇帝器重,身為皇子卻一直被放養江州,廢了許多年才摸爬滾打回了華京,一路步步為營,好不容易博得了皇帝的幾番青眼,過得也不似從前那般窩囊了,也絕對不要再變回從前那般境地。


    可惜,朝中但凡說得上話的重臣與他這位不怎麼得寵的皇子不親近,與他親近但地位低的又說不上話,至於一直與他打得火熱的龐松龐大人,完全關緊了大門只對外稱病,兩耳不聞窗外事,似乎一點也不想去管司空旭的死活。


    對於龐松這番姿態,司空旭縱使暗地裡罵破了喉嚨,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誰讓她一個女兒死在了自己手上,而且見龐松不肯施以援手,司空旭也打定了主意,等到皇帝消了氣,他便要準備在朝中另覓他人互為依附了,到時候有龐家人的好果子吃。


    ****



在百姓居住得最多的城西外圍,還有一處華京中最為貧窮的所在,也就是俗稱的貧民窟。


    那裡從前是流浪漢們的聚集地,因為整天烏煙瘴氣實在是很影響市容,所以京兆尹曾經著手帶人清理過幾次,但那些流浪漢無家無財的,很會打游擊,看見官差來了,就一哄而散,躲到他們找不到的地方,窩上一天,等官差走了,又繼續回來我行我素。


    他們這樣的行徑讓京兆尹大感頭痛,連著幾次之後,京兆尹嫌棄麻煩,加上那裡的位置也的確很邊緣,漸漸的,京兆尹就索性不管了,也正因為這樣,讓那地方聚集的流浪漢越來越多,不光是流浪漢,一些原本城內的居民,後來家中出了變故,無處可去之後也都聚集在此,原本一塊荒涼的不毛之地漸漸搭起了一個又一個的窩棚和簡陋民房,逐漸演化成了貧民窟。


    最近幾日天氣不好,入秋之後便陰雨綿綿,雖說不是大雨,也沒有洪澇的困擾,但這樣陰鬱的天氣看久了也會讓人心情不好,在周石看來,這樣的天氣,尋常人家的子弟多半會窩在屋子裡,喝上一盅暖暖的薑茶祛濕,再看兩本書,下兩盤棋,而不是像自家的少爺一樣,沒事跑到這又髒又亂的貧民窟來“串門子”。


    從踏入這貧民窟的地界到現在,拋開路邊那些穿得破破爛爛,用一種不懷好意又猥瑣的目光盯著他們的人不說,光是偷兒,他們就碰上了三四波,可顯然那些慣偷在有功夫在身的周石和寧淵面前討不到絲毫便宜,往往還沒動手就會被抓個正著,而對於這樣的人周石也不會客氣,狠狠教訓一頓才會放走,就這樣殺雞儆猴來了好幾次後,消息靈通的偷兒之間好像也知道了這對主僕不似好惹之人,沒有再上來尋晦氣,至於其他懷著不好心思的人,大概也只能在心裡想一想,沒膽子真的上來動手,他們或許很奇怪,這地方平日里就算是噗通百姓都不會涉足,這位穿得人模人樣的少爺莫不是吃飽了撐的,跑到這裡來作甚?


    “少爺,我瞧著這雨越下越大了,這裡邊也如此髒亂,怕是沒有少爺要找之人,興許是呼延大哥的手下弄錯了也說不定。”周石看見寧淵還有要往深處走的意思,不禁規勸道:“或者少爺你先回去,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來便成。”


    “你又不認識那人,叫我如何交給你。”寧淵回頭看了他一眼,道:“呼延的手下就是因為不能確定看見的是不是我要找的人,所以我才要親自過來,再找找吧,這地方不大,花上小半個時辰怎麼都該找過一圈了。”


    周石抿了抿嘴角,沒再多說,隻老實給寧淵打著傘,陪著他繼續緩緩朝前走著。


    寧淵一路走,視線就沒有離開過周圍低矮的各類窩棚與往來居民的眼神,那些居民大多衣衫襤褸,婦女帶著小孩窩在路邊坐著,用一種萎縮的眼神打量著他們,而男子要么對他們視若無睹,要么則是一臉貪婪地看著寧淵身上那兩三樣玉墜與掛飾,偶爾碰上幾個在吃東西的,吃得也盡是黑乎乎的炊餅與瞧著讓人作嘔的湯水,但看著那些人餓極了狼吞虎咽的模樣,怎麼都讓人有些不忍。


    “朝廷對於城內貧苦的百姓多少都會有一些撫卹,一些達官貴人家裡偶爾也會擺攤設點的施捨糧食,不過這裡的人大多沒有戶籍,且許多都做過偷雞摸狗的行當,不敢暴露在人前,所以過得一直很清苦,京兆尹想將這裡清理掉,不過也是害怕這裡如此髒亂的環境會爆發時疫,繼而影響整個京城,只是嘗試了幾次都沒成功後,便派人將此處看管了起來,但凡只要是生著病的,一律不允許外出。”周石瞧著寧淵露出有些憐憫的目光,不禁出言將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


    寧淵點點頭,將情緒收了回去,剛才他看見那些帶著孩子的窮苦婦女,原本想給予他們一些銀錢,但一來他身上銀錢有限,這裡如此多的人,不可能人人有份,二來就算他給了,想必也會被人搶了去,孤兒寡母也無力反抗,索性打消了這想法。


    世上窮苦之人太多了,他也管不過來,而且他今日到這裡是來做正事的,不是來當菩薩的。


    又走了一段,前方忽然傳來一陣踢打與和罵聲。


    “媽的!老子的東西都敢偷!給我狠狠地打!往死裡打!”


    “這小子也當真是活膩了,當初咱們哥幾個看他孤兒寡母可憐,勉強讓他在這里安家,誰料這小子竟然如此不識抬舉,將歪心思動到咱們身上,當真是活膩了!”


    “幾位大哥……幾位大哥……求求你們,我娘她當真是病重了,等著這錢救命……求求你們……”


    “我呸!你娘病重關老子屁事,這錢老子還要留著今晚請兄弟們喝酒呢!不如老子現在就打死你,等你娘病死了,你也好在黃泉路上繼續盡你的孝道,不會讓你娘孤獨上路啊!”


    “你……你們……”


    “喲呵,還敢等著我!當真是活膩了!”


    “啊……求求你們……饒了我……饒了我……”


    寧淵豎起耳朵聽了片刻,覺得那聲音耳熟,急忙抬腳走上前去,離得近了才看清,一群五大三粗,衣衫襤褸的大漢正將一個瘦弱的男子圍在中間不住拳打腳踢著,男子一面求饒一面哭嚎,似乎毫無還手的本事。


    寧淵看了周石一眼,周石會意,大喝一聲:“住手!”


    那幾個大漢估計是這裡的地頭蛇,根本想不到在這地界有人有膽子叫他們住手,愣了愣,才都停下動作,回過頭來,用陰鬱的目光望著周石和寧淵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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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歸來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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