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3日星期六

庶子歸來 (32) 四皇子大婚 龐秋水軟禁

寧仲坤很奇怪,為何龐秋水忽然之間不出門了,他約了對方幾次,想讓她給支支招如何能將寧淵從國公府裡攆出去,可即便口信遞進龐府去了,對方也都以婚事將近,不宜見面的理由給推了出來,這讓寧仲坤壓抑非常,這龐秋水之前可是主動來找他的,怎麼忽然之間倒變得矯情起來了?



    寧仲坤這番動作,自以為別人沒有註意到,卻盡數被寧珊珊留心看在了眼裡,看見自己哥哥如此頻繁地在約見龐秋水,寧珊珊一面怒其不爭,一面幸災樂禍,龐秋水忽然之間閉門不出,只怕是……已經著了自己的道了吧,這樣也好,重要等哥哥發現那丫頭一張臉已經給毀了,必然會躲之不及,哪裡還會有心情跟皇子爭一個醜女人。


    不過寧珊珊同時也很好奇,那龐秋水如果當真著了自己的道,怎麼一點信都沒有傳出來,按道理如果她變成了一個醜八怪,於情於禮,都該將同四皇子的婚事退了吧,可瞧著龐家人不光沒有半點退婚的意思,收賀禮依舊收得如火如荼一點不見手軟,莫非,龐家人打算隱瞞此事,然後讓毀了容的龐秋水,嫁給對此事茫然不知的四皇子?


思及此處,寧珊珊只覺得又荒謬又可笑,當然,她一點也沒有要去提醒司空旭的意思,一來這樣會暴露出龐秋水的臉是她動的手腳,二來司空旭從前曾上寧國公府求過親,如今卻轉而要去娶龐秋水,即便寧珊珊自持不會嫁給司空旭,出於女人的那麼一種優越感與自尊心,她也樂得看司空旭的笑話。


    而很快,四殿下迎娶皇子妃的日子也到來了。


    華京近段時間好像陷入了一個怪圈,只要是同皇室有關的喜事,就必然會出岔子,有婉儀郡主和寧逸才那半途而廢的荒唐婚事在前,現在四皇子再娶親,民間不禁有人開起了玩笑,議論這樁婚事會不會又變作一場烏龍。


    畢竟說起四皇子司空旭,還有另一樁要聞,在好幾年前,四皇子曾在江州看守行宮的時候,皇后曾下懿旨賜過一回婚事,但那樁婚事的結果卻出奇的可笑,新娘子竟然是懷著身孕來成親的,而且肚子裡的種和這位四殿下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饒是那樁親事雖然最後沒成,可司空旭頭上那頂綠油油的帽子依舊一路從江州傳來了華京,鬧了好一陣的笑話,如今司空旭要再娶親了,這樁陳年往事也免不了再被人拎出來閒話一二。只是如今的司空旭和那時候比起來地位顯然要好一些了,娶的女子也是如今在華京稱得上一聲顯赫的昌盛候嫡女,與江州那等山窩野雞是沒辦法比的,所以閒話歸閒話,倒也沒有人認為歷史會重演。


    “皇上倒也捨得,竟然賜給了四皇子一處這樣好的宅子做府邸。”寧淵坐在馬車裡,撩開車簾,看著路邊的高牆大院,砸了咂嘴。


    之前皇帝曾將舒惠妃的娘家府邸賜給司空旭做皇子府,可自從舒惠妃和司空玄回宮後,皇帝又將這府邸收了回來,轉而賜給了司空玄,司空旭挨了這一巴掌,還要拱手將自己砸了大錢修繕一新的皇子府拱手讓出去,難免意難平,皇帝大概也是考慮到了這點,所以這回也算是對司空旭有所體諒,將城南曾經的一處空置的親王府整理了出來,重新賜給司空旭以供他成親。


    大周的各類府邸規模是有製式規定的,如果身份不高,府邸便不能過大,不然便是僭越,在華京中,如果說皇宮是一處規模龐大的府邸,那麼親王府,便可算作是第二類大了,規模要超出皇子府許多。


    “你們皇帝這麼做,只怕有不少人要誤會了。”呼延元宸坐在寧淵身邊笑道:“分明還只是皇子,卻賜給他親王規模的府邸,這裡邊的意味深長,只怕夠得那些喜歡揣度聖意的官員琢磨許久呢。”


    “雖然是親王府邸,可也得瞧瞧是什麼樣的親王府邸。”寧淵笑道:“這所親王府,從前是慶王的府邸,慶王是先帝幼子,曾經諸位皇子中最先得封親王的一位,曾備受榮寵,卻因為與當今皇上爭奪帝位,功敗垂成後被押解到菜市口處刑了,受的還是車裂之刑,至於慶王的其他親眷,都被扣上了謀逆的帽子,殺頭的殺頭,流放的流放,整個慶王府血流成河,沒有一人倖免於難……如今皇上將這裡賜給四皇子,到底是有吹捧之意,還是敲打之意,的確夠得人琢磨了。”


    兩人正說著話,馬車也繞到府邸正門口停住了,二人互相扶著剛下車,便瞧見司空旭一身喜服,正站在大門口迎客。


    看見寧淵,司空旭的眼神立刻凝了一下。


    雖然已經知曉了他沒有死,可是在那之後真正見到他,這還是第一次,司空旭目光從寧淵含著笑意的眼睛,一路滑到寧淵雖然藏在袖子裡,卻依稀能辨認出是同呼延元宸牽在一起的手上,眼角挑了挑,故意對他裝作視而不見,只對呼延元宸點點頭道:“永逸王爺來了。”




“四殿下大喜,自然要來恭賀。”呼延元宸不咸不淡應了一句,其實如果不是寧淵要來,他才沒有心思跑到這來湊司空旭的熱鬧。


    “王爺裡邊請。”司空旭好像也沒有要同他們多客套的意思,匆匆一拱手,便讓開了路,讓他們隨著領路的下人往裡走,只是等二人進去之後,又不自覺將目光在寧淵背上頓了一下。


    司空旭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居然發現心跳開始變得有些快了,同時心底也有一股莫名的酸澀感湧了上來。


    “這是何故……”他低語了一句,不禁抬手捏緊了胸前的衣襟,他應當是巴不得那小子下地獄才對,也早已對他絕了念想了,為何看見他同別人這般親密的走在一起,就是覺得渾身不痛快?


    他用力搖了搖頭,努力將那種奇怪的感覺拋開,今日是他迎娶正妃的大喜日子,所有皇子中他還是第一個迎娶正妃的,龐秋水這女子他說不上喜歡,蹲過天牢名聲也不好聽,但怎麼說都是有模有樣的大家閨秀,這場婚事過後,他能成家立業讓父皇開心,還能讓龐松和他的聯繫更加緊密,是一場事關重大的政治聯姻,決不能因為一些無關緊要的人或事而壞了心情。


    “其實我不明白,你為何要到這來觀禮。”進了院子,見周圍沒有旁人,呼延元宸好奇地朝寧淵問道:“你明知道司空旭和龐家人對你沒安好心,貿然來此是不是太冒險了一點?”


    “你放心,他們再對我沒安好心也不會在這種日子當著那樣多人的面對我動什麼手腳。”寧淵寬慰呼延元宸道:“我會過來,也不過是好奇罷了。”


    “好奇?”


    寧淵點頭,“對於那位未來的四皇子妃,我可是好奇得很。”說罷,寧淵便扯著呼延元宸的衣領讓他彎下腰,然而對著他的耳朵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


    “你是懷疑那龐秋水……”呼延元宸直起身子,滿臉驚異的眼神,“你就這般肯定?”


    “如果是別人我或許還不會這般肯定,但是寧國公府的那位大小姐的脾氣,我卻再清楚不過了。”寧淵冷笑一聲,“凡是有能威脅到她地位的東西,她一點都不會手軟,今日這通熱鬧要是不看,那才是真正可惜。”


    ****


    司空旭瞧著時辰差不多了,便跨上馬,領著花轎,帶著洋洋灑灑一票人直朝龐家去迎親。


    身為皇子,娶的又是正妃,今日這通排場比起那日婉儀郡主出嫁的來,是只會大不會小,司空旭騎在高頭大馬上,表情肅穆,身姿挺拔的模樣,也看花了路邊不少少女的眼,同時也開始深深羨慕起那位四皇子妃來,能嫁給這樣英俊的男子為妻,該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



司空旭對周圍各類欽羨的目光視若無睹,腦子裡全然想的是別的事情,成完親後,要如何接著龐鬆的力量在朝堂上擴大影響力,以彌補掉月嬪死亡的損失而做到與大皇子司空鉞分庭抗禮,這麼一路想著,隊伍很快便走到了龐府跟前。


    龐松早已帶著家眷在府門口候著了,一陣禮炮聲中,他們齊齊向司空旭跪下行禮,然後才起身,龐松更親自上前,道龐秋水還在梳妝打扮,請司空旭先去正廳用茶,稍待片刻。


    司空旭不疑有他,便隨著龐松進了正廳,坐下開始同他喝茶聊天,可漸漸的,司空旭便明顯感覺到,屋子裡的氛圍有些不太對勁。


    女兒出嫁,又將為皇子妃,對於龐家來說應當是天大的喜事,整個昌盛侯府裡也的確是張燈結彩弄得喜氣洋洋,可屋子裡總是覺得那種喜氣是表面上裝出來的,內裡的氣氛卻壓抑得不行。


    最明顯之處便是在這正廳裡服侍的下人,那些下人一個個都埋著頭,大氣也不敢出的模樣,好像在懼怕著什麼事情,而給他端上茶水的那個丫頭則更誇張,奉茶的手都在以極小的幅度抖動著,剛將茶水放下,就快步退走了,好像一點都不願意在他身邊多待。



也唯有龐鬆的表情如常,坐在一邊同司空旭聊這些有的沒的,語氣輕鬆隨意,可這也不能打斷司空旭的疑慮,司空旭本就算是心思縝密的人,忽然間意識到,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他輕咳一聲,放下茶水,試探著問:“龐小姐梳妝怎的這樣久,還未準備好嗎,再這麼下去可要耽擱了吉時了。”


    “哈哈,殿下莫不是心急了,想要快些抱得美人歸?”龐松笑了一聲,“殿下放心,小女也正是重視殿下,才在梳妝這塊弄得繁瑣了些,只想讓殿下瞧見她最完美的樣子罷了,立刻就會出來,絕不會耽誤了吉時的。”


    龐松說話的時候,司空旭一直仔細盯著他的臉瞧,表面上似乎看不出什麼端倪,可司空旭還是明顯發覺,龐鬆在面對著他的眼神時,有了那麼一剎那的閃躲。


    “既然如此,那本殿便親自去看看龐小姐好了。”司空旭站起身,也不管龐松,抬腳便朝一邊通向後院的偏門走去。


    “殿下,殿下!”龐松立刻跟著站起來,追上他道:“小女的確是尚在梳妝,殿下何必如此心急,再稍後片刻他就出來了……”


    司空旭充耳不聞,只是眉心輕皺著,他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就像是預感一樣,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無論如何,眼見為實,他還是要親自去瞧一瞧為好。


    龐松見自己根本攔不住司空旭,一時有些慌了起來,只能匆匆跟在他身後,龐府司空旭已經來了很多次,早就熟門熟路,一路直行道龐秋水的臥房外邊,想也沒想就上前一把將門推開。


    屋子裡圍了好幾個丫鬟婆子,瞧見房門推開,司空旭走了進來,都一個個瞪著詫異的眼睛,好似沒明白清楚狀況,司空旭步入屋中,朝四周掃了一眼,目光很快頓在坐在床上那名身著嫁衣,蓋著紅蓋頭的女子身上。


    他沉著眼睛,在那名女子身上掃視了好幾個來回,問了一句:“你可是準備好了?”


    “妾身剛準備好,正要出去呢,怎料殿下如此心急,竟然自己就過來了。”龐秋水銀鈴般的聲音隔著紅蓋頭傳出來,“殿下就那般迫不及待要將妾身娶回去嗎。”


    憑著聲音,司空旭能確定那女子就是龐秋水無疑,一時有些疑惑,屋內看不出任何異樣,龐秋水也好端端地坐在那裡,並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難道是自己疑心太重,想得太多了?


    屋子裡一時陷入了沉默,侍女見狀,立刻將龐秋水扶起來,對司空旭屈了屈膝蓋道:“既然殿下來了,便親自將皇子妃領出府去吧。”


    “還未拜堂,別那麼急著就叫皇子妃。”司空旭冷冷得到:“既然準備好了,便出門上轎,不要耽誤了吉時。”末了,他又補上一句,“這屋子裡脂粉氣太重,快寫出來。”然後才轉身出去了。


    等司空旭一出去,龐秋水的身子忽然開始沒來由地輕顫起來,她方才也嚇壞了,她不知道為何司空旭會突然闖進來,可只要司空旭上前一步將她的蓋頭掀開,那麼一切都完了!


    “慌什麼!”龐松低喝一句,上前抓住龐秋水的肩膀用力幫他止住了抖,肅穆道:“記著,要裝作什麼事都沒有,一直到拜完堂送入洞房之前,都絕對不能露出任何破綻,至於入了洞房之後,此事橫豎都是要被發現的,到那時你便將我告訴你的話盡數說出來,自然可保你無虞,還能穩噹噹坐著皇子妃的位置,明白了嗎!”


    “女兒,女兒明白了。”龐秋水咽了一口唾沫,又深吸一口氣,才定住了心神,由侍女扶著緩步朝外走,另外幾個陪嫁的立刻也跟著簇擁上去,圍在她身邊,免得哪裡吹來一陣風撩起蓋頭,將會壞了大事。


    希望今日能平安無事吧,龐松即便是老江湖,方才也忍不住發憈,道此時才能抹一抹額頭上的汗珠,心道一句還好沒被發現。


    司空旭一路出了府門,騎到馬上,又等了片刻,才見著龐秋水被丫頭扶了出來,在圍觀百姓一陣讚歎與哄鬧聲中,施施然上了後邊的大花轎。


    敲鑼打鼓聲又再度響起,伴隨著司儀一陣起轎的高喝,八人抬著的大轎緩緩離地而起,跟著重新動起來的隊伍朝前行去。


司空旭臉上的表情和來時沒什麼兩樣,不過他一路走,腦子裡邊想著的事情卻換成了另外一件,之前龐府中那種奇怪的氛圍,總讓他耿耿於懷放不下心。


    於是他開始細細回憶,從踏進府門開始,一路上所看見的每個人,聽見的每句話,一遍一遍從腦子裡過過去,細細分辨著裡面不同尋常的地方:龐府下人忐忑不安的情緒與動作,龐松帶著閃躲的眼神,一直在屋子裡拖延不出的龐秋水……這裡邊肯定藏著什麼問題。


    他眉頭越皺越緊,覺得自己彷彿想到了關鍵,自己起身去找龐秋水的時候,龐松似乎有些心急?他為什麼心急?龐秋水的確安安分分地呆在屋子裡,屋子裡也沒有其他讓人覺得詭異的地方,唯有那股濃厚的脂粉味……的確,那脂粉味實在是太濃了,弄得他即便站在門口都覺得有些刺鼻,即便是盛裝出嫁,也斷然沒有摸如此多脂粉的道理,現在仔細一品味,那股濃厚的脂粉味下邊,似乎是蓋著……


    他雙目一瞪,徒然用力扯了一把馬韁,讓馬匹止了步子。


    他這一停,整個迎親的隊伍自然也停了,敲鑼打鼓的聲音消弭了下去,周圍原本也正跟著鬧騰的百姓們全都莫名其妙看著司空旭,見他忽然一個翻身從馬上跳了下來,想也沒想便一頭扎進了緊跟在後方的轎子裡。


    他這麼一個動作,人群裡立刻炸開了鍋!


    “哎呀,這是怎麼回事,新郎就算再猴急,哪能往新娘轎子裡鑽呀!”


    “他們莫不是要在大街上就將洞房那事辦了吧?”


    “我當真是好奇新娘子到底是個怎樣的美人了,能讓這般英俊的皇子殿下都把持不住要半路上沖轎子,新娘子豈不是要美若天仙?”


    “我怎麼沒有那般好的運氣呢,若能嫁給俊成這樣的男人,哪怕是要同他在大街上雲雨一番我都願意……”


    外邊鬧哄哄的場面根本沒辦法影響到轎子裡的人,在這個寬敞得足夠能容下三四個男子並排坐的大轎裡,司空旭與龐秋水隔著一張紅蓋頭,大眼瞪小眼地對視著。


    “殿下,請快些出來呀殿下,這實在是於理不合呀!”司儀不敢貿然掀開轎帘,只能在外邊焦急地喊著,“老百姓們都在瞧著呢!”


    “閉嘴!”司空旭厲喝一聲,司儀立刻像被掐住了喉嚨一般,頓時沒了聲音。


    “殿……殿下……”龐秋水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為何司空旭會這般闖進來,只能斷斷續續道:“為何要這般看著妾身……”


    司空旭沒說話,只是用力吸了一口氣,果然,龐秋水身上那股濃厚的脂粉氣下邊,隱藏著一絲極淡,若不細心分辨根本就能夠忽略過去的血腥氣。


    “你的身上,為何會有血氣。”司空旭壓著聲音問道。


    “血……血氣?”龐秋水好似沒聽懂般,支吾了片刻才道:“殿下胡說什麼呢,妾身身上哪裡來的血氣……”


    “不要考驗我的耐心。”司空旭森嚴地打斷了她的話,“說,為何會有血氣!”


    “啊,殿下如果問道的血氣,應當是……其實不瞞殿下,妾身這兩日剛好月信來了……”龐秋水也算臨危不亂,竟然編出了這樣一個謊話,“所以身上難免沾染了些氣息,殿下聞到的,興許就是那個……”


    “一派胡言。”司空旭眼神越來越冷,“你當本殿是男子,不識得女子月信的氣味,便好矇騙是嗎,也罷,本殿便要悄悄你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說罷,他想也沒想,直接伸出手,嘩地一下將龐秋水臉上的紅蓋頭給掀開了。


    縱使已經隱約猜到了些什麼,可在看見龐秋水那張臉的一剎那,司空旭眼睛還是猛地瞪大,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你這是怎麼回事!”


    龐秋水的臉上,原本紅腫發脹的疹子此時已經消下去了,但卻並不代表她一張臉恢復了原狀,正如同那位上門醫治的老郎中所言,她臉上的紅疹在經歷過脹大,灌膿,最後流膿結痂的過程之後,現在已經在她臉上形成了大片坑坑洼窪的腫塊,有些血痂未結得完全的部分,還在往外留著紅白相間的膿水,司空旭聞到的那股血腥氣便是這些膿水散發出來的,偏偏只是這樣倒也罷了,龐秋水大概是為了掩蓋掉膿水的腥臭氣,又在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脂粉,結果脂粉與膿水糊在一起,在臉上形成一團團彷彿油垢一般的物事,襯著那些腫塊疤痕,看起來無比噁心。


“你……這是怎麼回事!”司空旭一把將手中的蓋頭摔到腳邊。


    “我……”龐秋水呆愣地坐在那裡,她不知道為何司空旭會突然闖進來將她的蓋頭掀掉,如今司空旭滿臉驚恐,她更是心亂如麻。


    怎麼辦。龐秋水又驚又怕地想著,怎麼辦,他們如今還沒有拜堂,她也還沒有成為皇子妃,怎麼能在半路上就暴露了。


    縱使龐秋水有一張伶牙俐齒的嘴巴,此時也不知該如何分辨了,而且她也知道司空旭憤怒的表情壓根不是裝出來的,忽然發現自己將要娶回家去的妻子是個醜八怪,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暴跳如雷。


    便這麼與司空旭對視了片刻,龐秋水還未說話,兩道眼淚卻因為極度的驚恐先掉了下來。


    她也不過是一個正值妙齡的女子,曾經也擁有過過人的美貌,卻在一夕之間容貌盡失,早已是覺得屈辱非常,現下意識到事情敗露,自己怕是不可能再嫁給司空旭了,皇子妃的位置無望,或不擔心之下,她終於忍受不住,為自己坎坷的命運感到悲傷不已。


    司空旭緊緊皺著眉頭,看著龐秋水坐在那裡嚶嚶直哭,只覺得頭痛異常,將臉側開,彷彿不想再看到龐秋水那張觸目驚心的臉。


    他甚至下意識的就要派人讓人直接將這個醜八怪給送回龐府去,但轉而又想到,如果當真就這麼不顧情面地將龐秋水重新又抬回娘家,便等於自己打了龐鬆一個耳光,雙方勢必不能再親密無間的合作,甚至於,龐鬆就算繼續與自己一路,也說不准會為此事懷恨於心而在日後對自己做出落井下石的勾當。


    但如果不送回去,這龐家人也太可惡了些,龐秋水毀了容也不告知,竟然還想瞞天過海讓人嫁給自己,是拿準了自己這個皇子好欺負不成!


    “殿下,殿下,您還是快出來吧!”司儀的聲音從外邊傳進來,估計是拿不准這四皇子和準皇子妃在轎子裡做些什麼事,沒有貿然掀開轎帘,只是在外邊喚著:“周圍百姓都在看著吶……您這樣總呆在轎子裡也不是個事啊!”


    司空旭應了一聲,又將目光落在龐秋水臉上,一雙眼睛裡閃了片刻的光,忽然低下頭,將腦袋湊到龐秋水近前。


    龐秋水還是那副梨花帶雨的樣子,尚在詫異司空旭到底想做什麼,可等到司空旭帶著一臉嫌惡的表情,如此這般地在她耳邊說了一通後,龐秋水一雙眼睛驀然睜大。


    “若你願意,我還可以將你帶回府去,讓你安安穩穩做你的皇子妃,若你不願意,那麼我現在便下令將你送回娘家。”司空旭語言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違逆的態度,“你不要以為我會顧忌你的父親,我與他不過是互相協作,卻也沒到非他不可的地步,現在你選擇吧。”


    “我……我願意。”龐秋水幾乎是想也沒想就點頭,她是絕對不能容忍自己被送回去的,容貌被毀也就罷了,若當著外邊那麼多人的面被遣送回娘家,當真是要將臉給丟盡。


    司空旭見他答應了,便沒再說什麼,轉身出了轎子。


    百姓們見司空旭又重新出來上了馬,一個個都用曖昧不已的目光往他身上瞟,總覺得這新郎官如此猴急,應當和新娘在轎子裡做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看他眉頭皺得那麼緊,出來的又快,應當是新娘子沒有答應他荒唐的要求吧。



他們是絕對猜測不到司空旭緊皺眉頭的真正原因的,其實在看見龐秋水模樣的一剎那,司空旭當真是一絲一毫要將這醜八怪帶回府中拜堂的心思都沒了,只想將人送走,但他沒有這麼做,並非是在顧忌龐松,而是在顧忌皇帝的想法。


    他這並不是頭一次成親,當初在江州與寧萍兒鬧出的那樁烏龍親事,曾經被皇帝申斥過一通,如今這一次在鬧出和上一次一般的么蛾子,讓婚事再度泡湯,皇帝非要雷霆震怒了不可,勢必不會再度寵信於他。


    就當是為了大計,司空旭這樣自我安慰著,他一面握著馬韁帶領隊伍繼續朝前走,一面側眼打量著身後的花轎,只是龐松那廝竟然敢如此膽大包天,玩弄於他,自己一旦成功登上大寶,握有權勢,必定要銘記今日之恥,將龐氏一族盡數剷除,一個不留!


    從前的慶親王府,如今的四皇子府跟前,早已是鞭炮鑼鼓聲震天,鬧騰得很。


    司空旭領著大紅花轎,在府門前停下了,早有媒婆上前,親手將重新蓋好了蓋頭的龐秋水從轎子裡牽了出來。


    龐秋水動作僵硬,一雙手更是冰涼,媒婆不覺有易,反而笑道:“新娘子看來很緊張呢。”


    依照規矩,新娘進門是要新郎的兄弟或是父親將人背進門的,可司空旭身份擺在那裡,這程序便也只能免了,媒婆扶著龐秋水,在一陣鞭炮聲中入了皇子府的門檻,僕役們也各自捧著嫁妝,一溜煙跟在後面,要隨著新郎新娘去禮堂拜堂。


    皇子成親,賓客極多,除了朝廷親貴大臣,就連皇帝皇后也來了,高居主位之上,同從前相比也算是給足了司空旭面子,到底他也是第一位迎娶正妃的皇子,此事對皇帝而言也是十分開心的。


    寧淵今日是沾著呼延元宸的光來的,因而像個僕從一樣和閆非並排坐在他的側後方,一直在打量屋子裡的氛圍,早在司空旭帶著花轎在街上饒騰的時候,龐松等人便提前趕了過來,雖然臉上都掛著笑,可寧淵卻明顯能看出,龐松臉上的笑容只有三分真七分假,至於他身邊的龐春燕和韓韜,則壓根就是在僵笑,模樣十分忐忑,好像在懼怕著什麼一樣。


寧淵看了一會他們,又將目光轉到上首寧府一行人身上,寧國公這是身子痊癒後第一次在公共場合露面,雖然依舊虛弱,可起色比起之前好了不少,寧仲坤和寧珊珊單獨坐在另外一桌,寧仲坤一直喝著酒,似乎當真是來喝“喜酒”的,寧珊珊嘴角則一直帶著股若有若無的笑意,雙眼眺望著大門外,似乎很是期待新娘子的到來。


    瞧著這模樣,寧珊珊鐵定是對龐秋水動過什麼手腳了,可到底是什麼手腳呢。寧淵摸了摸下巴,正想著,眼前卻忽然橫過來一個白玉碟子。


    “阿淵,你嚐嚐這個。”呼延元宸嘴裡還在嚼著,十分新奇道:“這東西瞧著新鮮,我從前從未見過,味道卻十分不錯,也不知道是什麼。”


    碟子裡是切得整整齊齊類似肉片一樣的事物,呈圓形,肉質細密,油光澄亮,上邊還淋上了一層醬汁,呼延元宸說完,嚥下了嘴裡的,轉而又夾起另外一片,放進自己嘴裡,又將筷子遞給寧淵,示意他也吃。


    “我不吃了。”寧淵卻透出古怪的眼神,“此物陽氣太重,我近來有些體寒,吃了反倒傷身,你內功走的是剛勁路線,卻可以多吃一些,十分補身。”


    “這難道還是什麼大補之物不成?”呼延元宸問道。


    “此物我從前只見人拿來泡酒,卻不知還能作為酒菜。”寧淵一面說,一面用手指輕輕摀住鼻子,似有些噁心道:“這是牛腎囊。”


    咕嚕,一記十分明顯的吞嚥聲,是從呼延元宸的喉嚨里傳來的。


    “牛腎囊……你的意思該不會,這是牛的……”呼延元宸臉上的表情逐漸僵了,不自覺朝自己的雙腿之間看了一眼。


    “沒錯,就是那玩意。”寧淵一本正經道:“而且瞧著這些肉片的尺寸,如此碩大,這應當不是一般黃牛的腎囊,而是燕州犛牛,此物名貴,大多只有宮中御膳房才用得上,民間不常吃,而且你們夏人本就沒有服用這些東西的傳統,不認得也正常。”


寧淵話音剛落,便見著呼延元宸閃電般將那盤子擱下了,迅速端起手邊的茶水猛地仰首灌了下去,臉色還有些發紅,好似吃到了什麼極為噁心的東西一般。


    一邊的閆非見呼延元宸吃得開心,原本還想討一點來嚐嚐,驟然聽見寧淵的話,不光迅速打消了那個念頭,還一直用力憋著笑,險些岔了氣。


    寧淵搖了搖頭,想寬慰呼延一二句這東西吃下去是補身的,哪隻就在這個時候,門外邊響起一陣震天的鑼鼓聲,原來已經是司空旭和龐秋水由媒婆與司儀領著過來了。


    瞧見新人進屋,似乎是要拜堂了,周圍的賓客官員們都跟著站了起來。司空旭親手從媒婆手裡將龐秋水的手接了過來,牽著她緩步而上,然後才對著主位上的皇帝皇后跪了下去,先行行了一禮。


    寧淵一直盯著龐秋水,想要從她身上察覺出什麼端倪來。這段日子龐秋水一直窩在府裡藏得嚴實,寧淵便料定她身上出了岔子,只可惜龐府上下口風都很緊,幾乎是滴水不漏,所以壓根探查不出來到底出了什麼事,然而如今龐秋水又能堂而皇之地出府與司空旭成親,難道並沒有出什麼大事?


    那邊司空旭與龐秋水已經在司儀的高喝聲中拜完了堂,司空旭留在廳中與其他賓客見禮,龐秋水則被送入洞房。


    “閆非。”寧淵側過頭,低聲對坐在一邊的閆非道:“你輕功了得,悄悄去幫我一個忙。”閆非聽完了他的吩咐,道了一句公子放心,便悄然退出了屋子。


    類似他這樣的下人進進出出有很多,因此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你說你今日是來看戲的,可是發現什麼狀況了嗎。”呼延元宸好似終於從方才那道讓他噁心的菜裡緩過了氣,低聲問道。


    “應當很快就見分曉了。”寧淵點點頭。


    皇子娶親是大事,宴會隆重,進行的時間也長,司空旭作為今天的新郎官,免不了要一桌一桌敬酒,喝得多了,終於也顯露出不支的疲態,便向眾位賓客告了罪,說是下去休息片刻,稍後會再來陪客。


    司空旭剛退下去沒多久,就有一名府內的下人悄悄摸到了寧淵身邊,對他行了一禮道:“請問可是寧公子,是四殿下派我來的,四殿下有事想要私下見見寧公子,還請公子隨我來。”


    “我不去。”寧淵乾脆地拒絕道:“殿下有話派人通傳便可,何以要私下見我。”


    “殿下說了,此事事關高鬱大學士被污一事,請寧公子一定要去。”那僕從好像料定了寧淵會拒絕一般,立刻搬出了一個自以為充分的理由。


    寧淵眼珠子一轉,沒有再說什麼,乾脆地站起身,而呼延元宸好像正聚精會神看著眼前的歌舞一般,絲毫沒有關注寧淵的動向,也沒有出手阻攔。


    那僕從帶著寧淵出了屋子,走到不遠處一方幽靜的花園涼亭內,此時已是夕陽西下,紅霞滿天,將這涼亭周圍的景緻映襯得更加別緻,大概是大部分下人都集中在招待賓客的事務上,周圍幾乎沒有行人經過,只能隱隱聽見絲竹之聲從正廳的方向傳來。


    僕從讓寧淵在此處稍待之後,便退走了。寧淵好整以暇地坐在涼亭裡等了等,很快便聽見小徑上傳來一陣沙沙的腳步聲,扭頭一看,映入眼簾的卻不是司空旭,而是一片刺目的鮮紅衣袍。


    寧淵瞧著那人,半晌才拱手道:“原來是皇子妃,小人這廂有禮了。”


    龐秋水一身大紅色的喜服壓根沒換,連蓋頭都還好端端地蓋在頭上,這樣一通打扮出現在沒什麼人的花園裡實在是詭異非常。頓了頓,寧淵才聽見龐秋水甕甕地聲音道:“當真是蠢貨,竟然有膽子過來。”


    寧淵故意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皇子妃所言何事?不過現下天色已暗了,皇子妃不在洞房裡等著四殿下,卻跑到外邊來隨便溜達,若是出了事該如何是好?”


    龐秋水沒有說話,她身子似乎顫了顫,忽然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從袖袍裡掏出一個小瓷瓶,一把扯掉蒙住自己臉的蓋頭,然後將瓷瓶中的液體猛然潑到自己臉上。


    這一切都是在一剎那間完成的,寧淵還沒反應過來,龐秋水已經用手摀住臉,帶著無比慘烈的叫聲倒了下去,“呀!!!”


    緊接著,彷彿是像約好了一般,不知從哪又跳出了一個丫鬟,一面大叫著“不好了,有刺客要謀害皇子妃!”,一面朝正廳的方向跑去。


    那瓷瓶裡裝的也不知是什麼東西,潑到臉上後,龐秋水好似十分痛苦搬,一面尖叫一面捂著臉在地上打滾,片刻之後,那個大叫著離開的丫鬟不光帶來了一票侍衛將寧淵與龐秋水團團圍住,更是連原本在正廳裡吃酒的賓客們也盡數跟來看熱鬧了。


    誰讓那丫頭一沖進屋子就扯著嗓子叫著有人要謀害皇子妃,皇帝和皇后可都在呢,大婚之日卻出了這檔子事,哪有不立刻過來瞧瞧的道理。


    此時眾人看見尚穿著喜服,不斷在地上尖叫的龐秋水,和站在一邊滿臉平靜的寧淵,一個個都露出十分訝異的表情。


    “出了什麼事!”皇帝和皇后被人群簇擁在中心,皇后厲喝道:“四皇子妃怎麼了?”


“夫人!”此時,換了一身衣裳的司空旭也不知道從哪裡擠了出來,一把撲上去,將龐秋水抱進懷裡,情真意切,滿臉緊張道:“夫人!你怎麼了!”


    “殿下……妾身的臉好痛……好痛啊……”龐秋水帶著一陣哭腔說著,“妾身在屋子裡待得悶了,便想著出來透透氣,誰知走到這裡,見著這位公子,這位公子居然二話不說,掏出一瓶東西就往妾身的臉上潑,妾身的臉好痛,好痛……”


    司空旭立刻小心拿起掉落在一邊的瓷瓶,只看了一眼,便驚呼道:“這是綠礬油!”


    “綠礬油!”人群裡有識得這東西的,立刻也跟著倒吸了一口涼氣。


    還有人不知道這是何物,便向周圍知曉的人討教,聽旁人解釋後,一個個都露出義憤填膺的表情,“天哪,哪裡來的這般放肆的狂徒!”


    綠礬油,雖然少見,卻不稀奇,這是鐵匠舖裡煉鋼打鐵的時候會經常用到的東西,具有溶金煉石之能,威力極強,鐵匠在取用都都要十分小心翼翼,被這樣的東西潑上臉。那那張臉還留得?


    龐秋水此時也彷彿不經意般將捂在自己臉上的手掌撐開了些許縫隙,露出下邊一張凹凸不平的臉頰,人群中又是一陣驚呼。


    “天哪,四皇子妃的臉……怎麼會這樣!”皇后大驚失色,“皇上,你看……”


    “當真是放肆,竟然膽敢謀害皇子妃!”皇帝怒喝一聲,“來人,還不將這狂徒拿下!”


    “且慢!”寧國公在此時攔了攔,杵著拐杖走了出來,對皇帝行禮道:“陛下,此人是老臣的侄孫,為人一向謙和有禮,怎麼可能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傷害皇子妃的事情,是否有什麼誤會?”


    “事情已經如此明顯了,寧國公莫非想要護短嗎?”司空旭摟著龐秋水,雙眼通紅,好像當真是無比背痛一般,咬牙切齒道:“誤會?若非此人蓄意謀害,將綠礬油這等陰毒之物潑上皇子妃的臉,皇子妃的容貌能變作這樣?鐵證如山,寧國公怎麼能說是誤會!”


    寧國公被司空旭頂得一時說不上話,至於站在後邊的寧珊珊,則更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作為始作俑者,她幾乎是立刻便明白了司空旭和龐秋水在打著什麼把戲,但她顯然不能戳破,於是只好在旁邊看著。



另一頭龐家人的臉色,卻不那麼好看了。


    他們怎麼都想不到,龐秋水居然會和司空旭來上這麼一出。尤其是龐松,他原本想著只要龐秋水能瞞天過海地成為四皇子妃,那麼她只要閉門不出,便不會有人知道她毀了容,這樣無論是對龐家,還是對司空旭的名聲都有益處,也最安全穩妥,不會在外邊刮起什麼閒言碎語,可眼下這是怎麼回事?為何龐秋水會來上這麼一出?或者說司空旭也參與其中?難道他之前就已經知道龐秋水毀容了?


    越是這麼想著,龐松脊背越發涼,看向這一幕的表情越越發難看起來。


    “四殿下,俗話說得好,捉賊是要拿臟的,我好端端地在此處透氣,皇子妃忽然走了過來躺在地上叫個不停,我也正好奇出了什麼事呢,怎麼能在我頭上扣一個謀害皇子妃的罪名呢。”寧淵表情看不出一點慌張,語氣還十分無辜,轉而又看向皇帝,“陛下,小的冤枉。”


    “皇子妃親自指認你,還能有假?”司空旭怒吼一聲,“你莫不是仗著有寧國公府撐腰,便如此囂張不成!竟然敢用這綠礬油對皇子妃下毒手還如此有恃無恐,實在是太放肆了!”


    “皇上,殿下,那人和我寧國公府一點關係都沒有!”寧仲坤見狀急忙上前,攙著寧國公的胳膊就想將他往後拉。開什麼玩笑,寧淵要是謀害皇族,毀了皇子妃的臉,這罪名妥妥殺頭沒跑了,那小子死不足惜,可千萬別拖他們寧國公府下水!


    “奇怪,我瞧著四殿下你似乎對這些東西很是精通呢,竟然驗也不驗,便知道那瓶子裡是綠礬油,我倒是好奇了。”寧淵一把撥開攔在自己身前的侍衛,走上去毫不避諱地將那個瓷瓶撿起來,看了看,聞了聞,然後在旁邊一眾人驚悚的目光中,伸出手指在瓷瓶裡邊抹了一圈,再放進自己嘴裡。


人群裡立刻炸開了鍋。


    “天哪,他難道將綠礬油吃下去了?”


    “先是毀了皇子妃的臉,又吃了綠礬油,這人莫不是失心瘋吧。”


    “是失心瘋便也說得通了,可憐皇子妃,花容月貌的卻變作這副模樣,往後要怎麼見人啊。”


    “咦奇怪,這人吃了綠礬油,怎的一點事都沒有?”


    寧淵的確一點事都沒有,在司空旭瞪大地雙眼中,他將那瓷瓶慢條斯理地放下,對著皇帝拱手道:“陛下明鑑,這瓶子裡裝的不過是普通的鹽水罷了,哪裡來的什麼綠礬油。”



一語激起千層浪。


    不是綠礬油?司空旭一愣,隨即起身猛地將寧淵手裡的瓷瓶奪了過來,定睛一瞧,竟然當真不是綠礬油!


    一時他臉色變得無比難看起來,落下眼睛惡狠狠盯著躺在地上的龐秋水,這個蠢婦,到底在辦些什麼事情!


    龐秋水也納悶了,那瓷瓶的確是司空旭派人交給她的呀,又無其他人動過,而且潑到臉上的確是慘痛異常,她又哪裡知道瓶子裡的東西為什麼會不多,不過她臉上傳來的疼痛感還是一波一波的,疼得她牙齒直打顫,根本說不出辯解的話。


    司空旭現在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定然是龐秋水這廝膽小怕事,於是將綠礬油換了鹽水來打算瞞天過海,殊不知這麼做完全是在自掘墳墓!他原本計劃得很好,反正龐秋水這張臉也已經毀了,倒不如順水推舟玩一出栽贓嫁禍的把戲,上回沒有藉著長公主的手將寧淵置之死地,這一回一個謀害皇子妃的罪名一定能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綠礬油澆上臉雖然痛苦,卻也能營造出龐秋水是拜完堂之後才被毀容的假象,讓龐秋水的臉變得順理成章起來,免得往後外邊傳出話說她堂堂四皇子居然娶回家一個醜婦,敗壞名聲,反而會說他連毀了容的皇子妃都能相敬如賓地養在身邊,給自己搏一個至情至性的善名。


    但是現在,好端端的綠礬油變成了鹽水,這一切可就變味了!尤其是他方才在皇帝面前表現得那麼義憤填膺,如果被戳穿一切是在做戲,這欺君的罪名難不成他要扛上身?


    司空旭腦子裡飛快地轉了起來,想著如何應付眼前的局面,那便皇帝皇后的眉頭也早已皺起,皇后更是奇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四皇子妃不是被綠礬油傷了臉嗎!”


    “皇后娘娘,草民方才也說過了,那瓷瓶裡不過是鹽水而已,草民也正奇怪得很呢。”寧淵滿臉無辜地又對皇后行了一禮,“草民實在不知皇子妃是什麼意思,忽然跑到草民的面前,自己掏出一瓶鹽水往臉上澆,卻又要控訴草民用綠礬油潑他,瞧著皇子妃這副模樣,草民實在惶恐得很,草民就算有天大的膽子,又怎麼敢謀害皇族?”


    皇后不是笨人,立刻明白了這一切多半是司空旭故意折騰出來的,卻不知道為什麼出了岔子,她身為司空鉞的生母,司空鉞玩性大一直未成親,司空旭成了第一個迎娶正妃的皇子,讓皇上龍心大悅本身就已經讓皇后不快了,如今見司空旭眼看著要出事,皇后又哪裡會給他留面子,皇帝還在那裡沒動靜,她便先出聲道:太醫何在! ”


    皇帝出門身邊總是要隨侍著太醫的,聽見皇后的吩咐,立刻便有一名身著官服的太醫恭敬地站了出來。


    “你去驗一驗,看看皇子妃臉上到底是什麼東西。”皇后吩咐道。


    太醫點頭稱是,便想要上前,司空旭見狀,急忙將太醫擋住,陪著笑道:“父皇,母后,兒臣想來皇子妃應當是因為大婚之日太過緊張,才會忽然言語無狀,只要送她回房間稍作休息便好……”



“旭兒,本宮要太醫查的可不是皇子妃有沒有言行無狀,而是要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皇后仰頭看著司空旭道:“我想這也是你父皇的意思。”


    皇帝原本惱怒居然有人敢在皇子大婚的時候謀害皇子妃,可如今瞧下來竟然不是那麼回事,多少也猜出些玄機來了,他一直沉默不言,本也是在想著要不要查下去,查吧,說不定丟的是皇家的臉,可要是不差,周圍那麼多人看著,身為一個帝王公正嚴明的形象亦會受損,正權衡著得失,想不到皇后已經替他做出了選擇。


    如今這一步跨出去,便是收不回來了,皇帝只能點點頭,附和道:“太醫,你仔細看看,皇子妃的連是否有被綠礬油灼傷的痕跡。”


    皇帝開了口,縱使司空旭想攔也沒辦法了,太醫走上前,就要去瞧龐秋水的臉,龐秋水卻死死用袖子擋著壓根不讓人看,皇后冷笑一聲,哪裡會如她的意,看了身後的嬤嬤一眼,嬤嬤心領神會,帶著兩名宮女走上前,直接將龐秋水架起來,扯住她的胳膊,硬生生一左一右將她擋著臉的手掰開。


    當那張滿面瘡痍還在往外留著膿水的容貌暴露在眾人眼前時,首當其衝的太醫嚇了老大一跳,其餘圍觀之人更是發出陣陣驚呼。


    “天哪,皇子妃的臉竟然爛成這樣了,難道這不是被綠礬油弄的?”


    “你沒看見那瓶子裡裝的是鹽水嗎,鹽水哪能將人弄成這副模樣,我瞧皇子妃這張臉只怕原本就出問題了。”


    “這樣可怖的一張臉四殿下都敢娶回去,還正妃,當真是一大笑談……”


    龐秋水睜著一雙眼睛,滿臉絕望,即便臉上依舊有陣陣刺痛傳來,都不及現在所被眾人目光羞辱來得刺心。


    太醫定了定神,彷彿才適應了龐秋水的那張臉,走上前去細細瞧了一番,然後又撿起一邊的瓷瓶,驗了驗,回身對皇帝道:“回皇上,皇后娘娘的話,這瓶子裡裝著的的確不是綠礬油而是鹽水,且皇子妃臉上的傷口大多已結痂,應當已經有一段時日了,不像是今日才造成的。”


    完了,司空旭聽見太醫的話,只覺得眼前一黑。


    人群裡立刻爆發出一陣隱匿的笑聲,到底事關司空旭的臉面,他們不敢笑得太放肆,可光是娶了一個醜婦回來,還大庭廣眾暴露在前來吃酒的賓客眼前,只是這樣便足夠別人樂呵的了。


    “所以說,是四皇子和皇子妃在誣陷這位公子了?”皇后眼睛一吊,似笑非笑地看著司空旭和龐秋水,“當真是糊塗,身為皇家人,怎麼能做出栽贓陷害這等醜事!”


    “皇上,皇后娘娘,草民實在冤枉,草民不知因何事得罪了四殿下和皇子妃,竟然要這樣污衊草民。”寧淵瞧出了皇后有順水推舟的打算,哪裡沒有再添一把柴禾地道理,適時跪下了,哭訴道:“若非皇上英明,娘娘明鑑,草民今天當真要被冤死了!”


“你……!”司空旭怒視著寧淵,怒火積了滿胸,他忽然看出來了,今日事情變成這樣多半又是寧淵做的手腳!自己這樁苦肉計原本是臨時起意,卻都被寧淵偷梁換柱,當眾揭了龐秋水的短,倒也罷了,他現在裝出這幅可憐相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想倒打一耙嗎!


    “父皇明鑑,之前誤會這位公子確實有兒臣的疏漏,可並非存心陷害,此事孩兒之前完全不知情不說,孩兒與這位公子無冤無仇,又何以會如此污衊於他?”司空旭急急向皇帝辯解道。


    “是呢,殿下你當真是一點不知情。”寧淵冷笑道:“看來是草民錯怪殿下了,只是殿下居然能在眨眼之間將鹽水說成綠礬油,還說得那般肯定堅決,想來亦是見識太少的緣故,還望殿下往後多讀些書才好。”


    寧淵這話完全是在得了便宜還賣乖,坑了司空旭一把又順便甩了他一個巴掌,你司空旭如果不知情,可以能如此迅速且斬釘截鐵地道出綠礬油,在場只要是有腦子的人都能看出其中原委,而寧淵還順勢讓他去多讀些書,不是在罵他無知嗎。


    原本還在憋著笑的眾人到了這時好似再也忍不住般,終於有細細碎碎的笑聲穿了出來,雖然不大,卻讓司空旭又羞又怒,幾欲上前捏住寧淵的脖子就將他掐死。


    “另外,誠如殿下所言,仔細想來,我與殿下並沒有什麼冤仇,殿下也沒理由要來誣陷於我。”誰知寧淵還沒消停,反而繼續下去道:“草民之前也想不通為何皇子妃要往草民身上潑髒水,可是現在想通了,多半是因為草民老師的事情,草民的老師曾與皇子妃的父親有些過節,皇子妃看草民不順眼也是有的……”


    寧淵話音一落,圍觀的官員們便有人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我想起來了,這不是高鬱的關門弟子嗎,怪不得瞧著眼熟。”


    “對了對了,我也想起來了,說到高鬱,清明了一輩子,最後卻背著那樣的罵名離京,想來讓人唏噓。”


    “高鬱不是和學生串通作弊才被驅逐出京的嗎,難道這裡邊有什麼秘辛?”


    “我也不過是私下聽人說的,高鬱和他的弟子是被人陷害,因為沒有證據才百口莫辯罷了,高鬱的為人你我都清楚,作弊一事,老夫是不信的。”


    “這麼說……就算他是高鬱的弟子,如今也不過一介平民,皇子妃為何要同他過不去,莫非心裡有鬼,想要藉機滅口?”


    周圍議論的人越來越多,龐松也越來越心驚肉跳,但是他不敢出聲,一來這裡沒他說話的機會,二來他害怕自己一開口,所有人都會注意到他,然後將目光落在他身上,如果是是他唆使龐秋水做這事的,可怎麼得了。


    “高鬱?”皇帝眉頭一皺,又打量了寧淵一眼,“我想起來,你的確是高鬱的弟子沒錯,你說高鬱和龐提調有過節,此事又從何說起?”


    “長輩的事情,草民也不得而知。”寧淵低眉順眼道:“只是老師在離京前,曾對小的說過,說昌盛候龐大人對他多有不滿,讓我留在京中萬事小心,從前我只當是老師太過憂心,不料現在……”說完,寧淵還擔憂地朝龐秋水的方向望了一眼,好像生怕龐秋水會將他吃了一般。


    龐秋水早就氣得快暈過去了。


    自己容貌被大白於天下,受盡羞辱還不算,寧淵偏生能抓姦尖乖裝可憐的到如此地步,甚至將火燒到她父親身上,而她又反駁不得,因為眼前的狀況明顯是自己這個皇子妃誣陷了他!


    除了被關入天牢那次,她龐秋水還從未如此憋屈過!


    “皇上,此事……要如何處理才使得。”皇后面露擔憂地對皇帝道:“旭兒大婚,本是大喜的日子,皇子妃剛進門卻鬧出了這樣的事情,若是胡亂蓋過去,外邊傳起話來只怕會不好聽……”


    皇后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司空旭和龐秋水如今身為皇室,卻在大庭廣眾之下誣陷一介平民,本就已十分丟臉了,如果此時再胡亂蓋過,更會對皇室的名聲造成損害,畢竟大周可是以禮義仁孝治國的,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樣多的人看著,哪能胡亂掉鍊子。


    “皇后說的是。”皇帝點點頭,目光先是落在司空旭身上,司空旭臉色慘白,以為皇帝要發落他了,可隨即,皇帝一雙眼睛卻跳過了他,落在了龐秋水臉上,“四皇子妃,行為不端,克己不嚴,入皇子府便徒生事端,敗壞皇家名聲,杖責三十,以儆效尤!”


    司空旭神色一動,知曉皇帝是打算睜隻眼閉隻眼地放過他,將誣陷的責任全然推到龐秋水身上去,立刻也跟著道:“父皇仁厚,兒臣以後也會多家管教皇子妃,絕不讓他再做出如今日這般的錯事!”


    龐秋水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今日之事本來就是司空旭以悔婚為由威脅她做的,司空旭才是主謀,怎麼現下居然要她一個人擔責!她張開嘴想要對皇帝喊冤,可司空旭的動作更快,悄然伸出手隱秘地不知點了她身上的什麼穴道,她便身子一僵,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皇后也想說話,可頓了頓,還是安靜下來,司空旭到底也是皇帝的兒子,皇帝明擺著要護著他,自己這個皇后還是做出一些賢良淑德地派頭來,以免引得皇帝不快,於是又轉口道:“皇上仁厚,對皇子妃小懲大誡,皇子妃勢必也會感謝皇上恩德。”說完,一揮袖擺,“還不將人帶走行刑。”


    龐松站在人堆裡早就心急如焚,三十大板,哪怕是筋骨結實的男人都會打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何況是龐秋水這樣嬌滴滴的貴小姐!上回在天牢裡折騰了幾天已經將龐秋水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了,這板子要真打了,龐秋水非得送掉半條命不可!


    但是他就算再心急,依舊是沒有要出言求情的打算,他不求情還好,如果貿然開口,而被那個寧淵抓住機會又咬上他,說龐秋水其實是他指使的,那遭殃的可就不止龐秋水一個了。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龐秋水被皇后身邊的嬤嬤和宮女拖走,然後紅著一雙眼睛對站在原地的司空旭怒目而視,自己將女兒嫁給了他,他不幫襯著也就算了,居然還順勢踢了一腳讓女兒替他背黑鍋,怎麼會有這樣不要臉的丈夫!


    “至於你。”司空旭剛舒了一口氣,以為皇帝不會責罰他時,卻又聽見皇帝道:“皇子妃糊塗,你也不是個省事的,給朕閉門思過一個月!”


    “兒臣領旨,謝父皇隆恩。”這算是小懲大誡了,也等於是堵別人的嘴,司空旭急忙跪下謝恩。


    寧淵也磕頭道:“皇上聖明,草民也多謝皇上為草民做主。”


    皇帝一拂袖,沒有再逗留的意思,轉身便往回走了,一眾官員也簇擁著回了正廳,說到底,雖然皇子妃犯錯被罰了,可大婚宴會還是要辦完的。


    司空旭沒有跟上那些人,寧淵也站在原地不動,見他們走遠了,司空旭豁然轉過身來,瞪著寧淵道:“你……”


    誰知他一句話還沒說出來,忽然間臉色大變,直往後退了好幾步,因為寧淵忽然從袖袍裡拿出了一個用泥巴封得嚴嚴實實的瓷瓶。


    司空旭不可置信道:“那個是……”


    “這玩意本就是從殿下那來的,殿下應當很熟才對啊。”寧淵小心翼翼地捏開封口,將瓷瓶裡的液體倒在腳邊的草地上,便見著液體所過之處,原本鬱鬱蔥蔥的青草頓時冒起一股青煙,迅速萎縮變黑,接著碎成了粉末,露出下邊光禿禿的土地。


    “綠礬油這等危險的東西,殿下還是小心些微妙,潑了別人倒還好,若是一不小心潑到了自己身上,讓殿下這樣一張英俊瀟灑的臉蛋變作皇子妃那樣……”說到這裡,寧淵頓了頓,忽然露出一抹笑,“其實,你們還蠻般配的嘛。”


    說完,手指一動,將已經倒空了的瓶子丟到司空旭腳邊,司空旭嚇了一跳,唯恐瓶子裡的東西濺到自己身上,急急退了好幾步,再抬起頭時,寧淵卻已經走遠了。


    “該死!”司空旭一腳將那個瓷瓶踢走,然後惡狠狠地盯著寧淵的背影,彷彿要在上面盯出兩個洞來。


    寧淵回到依舊在歌舞絲竹遍地的宴會廳內,剛坐下,便聽見呼延元宸道:“你又欠了我一個人情了。”


    寧淵默默翻了一記白眼,“我即便要欠,也是欠的閆非的人情,同你有什麼關係。”


    今日之事能有所轉寰,還是多虧了閆非,在寧淵察覺到不對勁之後,便讓輕功甚好的閆非悄然離開就地在皇子府中查探,結果剛好被閆非偷窺到了司空旭趁著換衣服的當兒,摸到臥房處,將一個小瓷瓶交給了龐秋水,又如此這般說了一通。


    於是閆非當機立斷,在司空旭離開後,趁著房內一時沒有別人,龐秋水又蓋著蓋頭的當兒,順走了那個瓷瓶,又潛入廚房尋了個一模一樣的瓶子,灌入鹽水,給他來了一遭偷梁換柱。


    “閆非是我貼身的人,你欠他的人情,便等於是欠我的,沒差。”呼延元宸咧開嘴笑,“閆非事情辦得好,我回去自然會有賞賜給他,你又打算拿什麼東西來感謝我?”


    “那我回去再請你吃一盤牛腎囊可好?”寧淵也跟著笑,立刻拿出呼延元宸方才的事情出來打趣。


而在兩人聊天的時候,在宴會悠揚的絲竹聲中,隱隱卻能聽見有女子的慘叫不知從何處傳來。


    屋子裡的人都無動於衷,大夥都知道,那是四皇子妃在受刑,三十個板子打下去,若是將養不好,只怕這位剛剛過門的皇子妃往後是沒辦法走路了,甚至生養都成了難題。


    可讓所有人念念不忘的,並非是龐秋水在大婚這天折騰出來的么蛾子,而是她那張“驚世駭俗”的臉。


    四皇子大婚是喜事,娶回來的卻是這樣一個醜八怪,而且瞧方才的架勢,四皇子似乎也對皇子妃的容貌狀況知情,並非被矇騙……這下可有意思了,四皇子原本便不是在皇帝面前得臉的皇子,好不容易趕上第一個成親搏了一回皇上青睞,卻迎進門那樣一個醜婦,幾乎所有人都可以預料到往後京城百姓中會傳出怎樣的話出來,而四皇子妃也勢必會成為皇族中一個為人津津樂道的污點,至於將這個污點抹上身的始作俑者,那位四殿下,往後的日子,鐵定不會好過了。


龐秋水的腿廢了。


    這是很順理成章的事情,龐秋水是皇后發落的,行刑的也是宮內出來的宮人,用的是兩寸後五尺長的木板,督刑的嬤嬤又是皇后的心腹,那下手是完全不見手軟,棍棍到肉,等三十個板子打完,龐秋水也昏得人事不省,偏生司空旭還沒第一時間給她找大夫,而是等到婚宴舉辦完畢,賓客全部走光之後,才找來太醫走了個過場。


    原本按照司空旭的心思,龐秋水這般沒用,又長了那樣一張可怖的臉孔,早已不適合成為他的正妃,如果就這般被順水推舟打死了其實正好,奈何就算是受了三十大板,又流了不少血,龐秋水卻硬是挺過來了,可惜兩條腿被打得筋骨皆斷,就算往後能站起來,也只會變成一個瘸子。


    身為一個皇子妃,臉也廢了,腿也廢了,儼然只是廢人一個,司空旭便派人將她挪去了後院最偏僻的一間屋子,只留了一個老婆子看著她,每日給她些飯食,擺明了是不想管她的死活,最好是趕快死了,他也有個正當的理由拜託這個醜八怪。


    可以龐秋水的性子又怎麼能甘心被軟禁在這裡自生自滅。


    她可是昌盛侯府的嫡小姐,就算家中不是潑天富貴,也一路是嬌生慣養長大的,何況自己的父親幫司空旭做了那麼多事,在朝中的地位也日漸穩固,司空旭卻這樣對待她,當真是狼心狗肺!


    她要想辦法出去,她要告訴父親自己的境遇,她要讓父親狠狠地找司空旭算賬!


    於是從能在床上撐著坐起身的那一刻開始,龐秋水便無時無刻不想著往外面逃,只是可惜,她身子被傷得太重,即便外邊瞧著已經快要好了,可內裡的暗傷卻讓她連站起來都困難,而且司空旭派來看著她的那個婆子也不是善類,盯她盯得很緊,就算龐秋水逮住婆子不在的機會從屋子裡爬了出去,但還爬不了多遠就會被婆子拎回來,然後挨上一頓耳光,晚上也沒有東西吃。


    堂堂名門正娶嫁過來的皇子妃,卻被這樣對待,龐秋水有好幾次險些被氣死,不過好在她還有點腦子,在知道靠著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逃出去的之後,便也安分了下來,還時不時拍拍那個看守婆子的馬屁。


    那婆子見龐秋水居然變得識趣起來,似乎也沒再動想逃的心思了,便沒有再向之前看得那麼緊,不過她也唯恐龐秋水使詐,故意留了一手,時常離開屋子躲在一邊,看看龐秋水會不會趁機溜走,好幾次之後,她發現龐秋水噹真沒往外逃,變也才真正放下心來。


    其實她不知道,龐秋水只是在等著機會罷了。


    龐秋水明白,以自己站都站不穩的身體,想逃走絕對沒可能,倒不如先好好養傷,等待機會,她相信等她真正逃出去的那一刻,就是司空旭承受報應之時。


    自從婚禮上的事情之後,龐松當然也很在意自己的女兒,也上門去拜訪過幾次,可每次都被司空旭以他正在被父皇責令閉門思過為由,不便見客接待,而將他擋了回去,龐松縱使憤怒,卻也無法,說到底,也是他隱瞞了龐秋水毀容的事,讓其嫁給司空旭在先,如今事情變成這樣,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這天傍晚,在禁衛軍統領韓韜的府邸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宮中有聖旨傳來,說皇帝將要去東郊春獵,因獵場長久未曾啟用,韓韜便帶了人馬前去場地清理了,都不在府中,下人來傳話時,只有龐春燕在,接了下人遞上的拜帖後,才翻開,龐春燕便眉頭一皺,“他來做什麼?”


    頓了頓,她便道:“你去替我回了那人,就說老爺不在府中,我一個婦道人家不便見客,給他打發回去。”


    “方才小的已經這麼說了。”那下人道:“可他說,他也本就不是來找老爺,而是來見夫人的,還說有一些夫人聽了務必會感興趣的東西。”


    龐春燕眼睛打了個轉,一時拿不定主意,不過想來自己坐在家裡,就算對方有歹心又能生出什麼事,自己感興趣的東西……“那便請人進來吧。”


    下人立刻領命去了,龐春燕整了整衣衫,剛到正廳坐好,便瞧見寧淵由下人領著走了進來。


    “我與寧公子不甚熟稔,且天色已晚,便不予公子多做客套了,公子有話便說,還是不要浪費時間的好。”龐春燕直接開門見山道。


    “韓夫人說話倒也爽快,其實若非當真有要事,我也不願意上門叨擾。”寧淵自顧自的在一邊挑了張椅子坐下,緩緩道:“今日我來,其實是想向夫人說一說令妹的消息。”


    “秋水的消息?”原本神情懶懶的龐春燕聽到這個,立刻直起了腰。


    龐秋水出嫁那日她也在場,龐秋水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自然也知道,這些日子四皇子府大門緊閉,半點消息都透不出來,讓她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妹妹的境況,偏生自己的父親還在顧忌不願和司空旭撕破臉,當真是將她急壞了。


    “令妹如今狀況似乎很不好呢,我也是道聽途說來的,實在是覺得匪夷所思。”寧淵一面說一面惋惜地搖頭,“好歹也是皇子正妃,犯了一點小錯,皇后娘娘罰也罰了,卻被四殿下軟禁在後院,缺衣少穿而且連個大夫都沒有,連下人都可以肆意蹂躪踐踏,再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你說什麼!”龐春燕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說的,可是,可是真的!”頓了頓,又像想起了什麼,“簡直一派胡言,我妹妹是皇子正妃,四殿下也需要我父親來輔佐,怎麼可能這樣對待我妹妹,且有關我妹妹的消息,連父親都探聽不到,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想來你是故意想挑撥我龐家和四殿下的關係,才如此說的,對也不對!”


    “韓夫人願意怎麼想便怎麼想吧,我也只是聽聞之後實在為皇子妃覺得惋惜,才找上門來將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來罷了,韓夫人可以選擇相信,也可以選擇不信,與我卻是沒有什麼厲害關係的,現下話已經說完,我也不打擾韓夫人休息了,這便先走。”說完,寧淵也不管龐春燕的表情,起身緩步朝外走,一邊走還一邊道:“有句老話說得好,有道是百聞不如一見,韓夫人心中如果實在疑竇,我卻是能讓你瞧瞧令妹如今的狀況,只不過會有些冒險而已,韓夫人若是信得過我,便在今夜子時,到離四皇子府不遠的城隍廟門口相見吧。”


    說完,寧淵頭也不回地踏出了屋子。


    龐春燕站在原地沒動,她雙手收進袖子裡,攥著一方手絹,似乎有些顫抖,她本意是不願意相信寧淵的,可她又實在掛心龐秋水的安危,直到貼身侍女來通知他該吃飯了,她才回過神來,木訥地應了一聲,朝空曠的屋子裡瞧了一眼,才轉身去了。


    當天深夜,在早已關門打烊的城隍廟門口,一輛馬車停了下來。


    這樣的夜裡,街上早已沒了行人,城隍廟門口也只有兩盞光線幽暗的燈籠在那裡亮著,馬車上的人踟躕了一會,才由一名侍女攙著走了下來。


    夜色很涼,龐春燕在外邊罩了一層斗篷,她四處看了看,卻沒瞧見寧淵的身影。


    跟著她一起來的侍女有些發毛,小聲道:“夫人,這兒太陰森了些,咱們還是回去吧,奴婢還是覺得將此事告訴龐大人會好些,咱們擅自三更半夜地過來,實在是……”


    “你以為告訴父親,父親就會幫忙嗎,近來父親對待四皇子府的態度你不是不知道。”龐春燕呵斥了侍女一句,“父親一心只想著不願意同四皇子撕破臉,哪裡還能再多顧忌妹妹,此事如果告訴父親,不光探查不到妹妹的狀況,興許父親還會反過來阻止我,如果今日那寧淵所說的事情是真的,妹妹豈不是更加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可是……可是多少也該等老爺回來了再一起拿主意啊……”侍女躲躲閃閃地說著,“夫人這般半夜出來,若是被別人知道了,那名聲……”


    “這三更半夜的,路上又沒有行人,誰能知道。”龐春燕伸出手指在侍女頭上點了一下,“何況老爺正在幫皇上清理獵場,這幾日都不會回來,我可等不了這麼久。”


    那侍女見說不過龐春燕,便沉默下去不再言語了,龐春燕在原地渡了渡步子,果真在快到子時的時候,見著一個人影從遠處走來。


    寧淵拎著燈籠,披了一件足足將臉擋去了大半的斗篷,瞧見龐春燕,他咧開嘴露出一絲笑:“我還以為夫人不會來呢。”


    “若不是為了妹妹,你當我會冒險赴你的約嗎?”龐春燕哼了一聲,“你也別說什麼廢話,四皇子府閉門謝客許久了,以我父親的身份都進不去,你又有什麼手段能讓我見到我的妹妹。”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夫人還是隨我來吧,到時候你便知道了。”寧淵也不含糊,當即轉身朝著四皇子府的方向走去,龐春燕只能跟在後邊。


    今夜卻也是奇怪,像是皇子府這等的地方,即便是深夜了,平常在牆外邊都會有護衛守著,而近日,周圍竟然空空蕩盪,連一個護衛都沒有,不光如此,就連皇子府的後門外邊,也沒有看門的士兵。


    幾人在那扇朱紅色的後門前停住了步子,寧淵沒有去敲門,而是學著布穀鳥叫了幾聲。


    聲音不大,可因為寧淵是運著內裡叫的,所以傳開了很遠,片刻之後,只聽見門從裡邊咔噠一聲,接著門閂被人拉開,一個護衛模樣的冷峻男子走了出來,卻是司空旭身邊的護衛統領高峰。


    高峰皺著眉頭,目光先是在寧淵身上掃了一下,又落在龐春燕身上,低聲道:“就是她了嗎?”


    寧淵點點頭,“今夜便麻煩高護衛了。”


    高峰沒說話,只是眉頭皺得更緊了些,轉身便朝里走,寧淵緩步跟在後邊,示意龐春燕也跟上,龐春燕尚在驚異寧淵居然能和皇子府裡的侍衛搭上線,想來也沒有誆騙她,掛心龐秋水之下,她讓侍女留在外邊候著,自己也快步跟了上去。


    只是她沒留意到,在她進入那扇後門的一剎那,在不遠處巷子拐角的地方,隱約露出一個男子的身形輪廓,正隱藏在暗處,目光死死盯著她的背影。


    天上原本飄著的雲忽然散開,露出月亮的半張臉,柔和地月光傾斜下來,落在那男子的臉上,映照出一張隱含著怒火的臉龐。


    居然是韓韜。


    另一邊,從後門進入皇子府後,高峰帶著寧淵與龐春燕,並沒有沿著路往前走,而是一腳跨進了樹影重重的花壇裡,隱藏在一眾植物的背後緩緩朝前走著。


    “後門附近的侍衛我都特地安排過,能支走的都支走了,可還是小心為上,我可不想因為你們的事情而給自己招惹禍端。”高峰一面走一面沉聲說著:“這個時辰殿下已經歇息了,所以府中的看守也鬆散些,皇子妃就被軟禁在後院的偏院裡,你們隨我來。”


    “什麼,軟禁!”龐春燕聽見這話,立刻驚呼道:“秋水果真是被軟禁了!”


    高峰迴頭瞪了她一眼,她也認識到自己聲音大了些,唯恐招來別人,忙閉了嘴,但一雙眼睛裡已經滿是怒火了。


    皇子府規模大,三人繞了片刻,才進到高峰口中的“後院的偏院”,這裡說白了就是堆放皇子府雜物的地方,幾棟破破爛爛的房子凌亂地散落在院子裡,看起來並沒有人在住,唯有角落處的一間木屋,還亮著微弱的燈光,似乎有人在裡邊。


    高峰將兩人帶到了屋子後邊,這裡有一處關不嚴的窗戶,留了一條縫隙,所以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屋內的狀況,龐春燕定睛一瞧,果真見著龐秋水一身臟兮兮的一副,披頭散發地躺在房間裡唯一的一張木床上。


    龐秋水的模樣是真狼狽,那身衣服她也不知道穿了多少天,上邊佈滿了污漬,甚至還有血污,隔著一道窗戶龐春燕彷彿都能聞到龐秋水身上散發出來的臭味。龐秋水閉著眼睛,但是沒有睡著,一雙嘴唇不斷抿著,兩手也不停撫摸著肚子,彷彿在等著些什麼。


    這一幕讓龐春燕看得雙眼一熱,正要出生呼喚,木屋的門卻吱呀一聲被人推開,接著,一個粗布麻衣的老婆子走了進來,十分不客氣地對躺在床上的龐秋水道:“快起來,吃飯了!”


    吃飯?龐春燕一愣,現下連子時都過了,還吃什麼飯,難不成……這時龐秋水的晚飯?


    她到這個時辰才有晚飯吃! ?


    再瞧那婆子端出來的東西,龐春燕更是看得心頭火起,一個巴掌大的碗,半碗黑乎乎的糙米飯,上邊蓋著幾片青菜葉,還不知是什麼時候做出來的,菜葉都有些發黃了。


    這也是給人吃的東西!


    龐秋水以前在家裡,過的都是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成了皇子妃,怎麼看情形居然連個下人都不如!


    龐春燕滿以為龐秋水不會吃那婆子端出來的東西,但她顯然想錯了,就見著龐秋水用一雙手撐起身子,慢悠悠地爬下床,趴在地上,竟然當真端起那晚飯大吃了起來。


    瞧著她好像是站不起來的樣子,龐春燕一雙眼睛立刻就濕了,因為那婆子還在屋子裡,她不好打草驚蛇,只能壓低聲音對高峰道:“這位壯士,皇子妃她……她的腿是怎麼回事?”


   “挨了三十大板,只怕是廢了。”高峰冷冷道:“現下你們已經看過了,此地不宜久留,未免被發現,還是先離開為好。”


    龐春燕還想說話,卻聽見寧淵道:“夫人若是想救自己的妹妹脫離苦海,當從長計議才是,若讓人發現了我們的行踪,只怕皇子妃的日子要更難過了。”


    龐春燕想想也是這麼個道理,只能咬著牙,隨著高峰又從原路返回。


    重新回到皇子府外,龐春燕什麼也沒說,只衝著二人屈膝行了一禮,便帶著侍女匆匆離開了,待二人走遠,寧淵便也回頭道:“今日便也麻煩你了。”


    哪隻高峰臉色卻不怎麼好看,“上回在燕州時我曾告訴過你,我只做那一次,你何以又要來找我。”


    “我也只不過找到你而已,可答應要幫忙的,卻是你自己。”寧淵卻笑,“想來我曾經告訴過你的那些事,你多少也都求證了,自然也知道自己的主子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瞧你也是個重禮重義的漢子,難道還要繼續跟在他身邊這樣為虎作倀下去嗎。”


    “雖然你說的沒錯,可是殿下也曾對我有恩。”高峰壓著聲音道。


    “那到底是真心實意的嗯,還是單純為了收買人心的手段,你心裡應該比我清楚。”寧淵掩住嘴輕笑了幾聲,留下高峰在那裡發楞,自己轉身離開了。


    待他走過轉角,忽然瞧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在那裡靠牆站著,寧淵心下一驚,待看清那人的臉,才舒了口氣道:“不是讓你直接回去休息嗎,又跑來此處作甚,當真是嚇了我一跳。”


    “不放心你,所以過來看看。”呼延元宸走近了兩步,上下掃了寧淵幾眼,似乎沒有發現受傷的痕跡,才點點頭,接著彷彿邀功一般地道:“那韓韜之前一直潛伏在離皇子府後門不遠的地方,剛剛才走。”


    “他果然來了?”寧淵眼睛一亮。


    “你都想出這個法子了,他又如何能不來,別說是他,如果換做是我,聽得這個消息,哪怕明知道可能是陷阱恐怕也要攤上一攤。”一面說,他還在寧淵額頭上輕輕敲了一下,“畢竟但凡是個男人,都害怕自己被戴綠帽子。”


    寧淵摸了摸額頭,卻不生氣,回頭望了一眼皇子府高大的院牆,“種子都已經撒下去了,接下來,就得由他們自己長了,有的時候,猜忌和疑心,是世界上長得最快的東西,希望韓韜能爭些氣,不要讓我失望才好。”


    龐春燕坐著馬車回府,一路都在堵著氣,一想到自己方才親眼看見的場面,她就恨不得立刻衝回娘家去找龐松評理。


    但轉而一想到龐松這兩如對待司空旭的態度,她又氣餒了。


    假如龐松壓根不想同司空旭鬧翻,而對於龐秋水的現狀聽之任之,那她該怎麼辦?到時候不光不能講龐秋水救出來,搞不好還會讓司空旭更加警惕,龐秋水的狀況也會變得更糟,她可就只有這一個妹妹,難道要這般折在四皇子府不成!


    回府之後,龐春燕亦是心亂如麻,胡亂將斗篷解了甩給侍女,便想回房去歇息,哪隻剛推開臥房的門,迎面便走上來一個高大的身影,接著自己只覺得眼前一花,已經被一個響亮的耳光給扇翻在地。


    龐春燕兩隻眼前漆黑一片,耳朵裡全是打雷一樣的聲音,趴在地上還沒回過神,頭上又跟著傳來一陣劇痛,打她那人已經扯住了她的髮髻,強行將她往屋裡拖去。


    她忍著疼痛抬眼一看打他的人,不禁驚呼一聲:“相公你做什麼,快放開我!”


    韓韜黑著一張臉,一身鐵甲還未卸,顯然是才從外邊回來不久,龐春燕尚在納悶為了本來應該不在府中的韓韜忽然之間回來了,這一句話都不說抓住她便動手開打又是什麼道理!


    “你這賤人還好意思喊我相公!老子沒你這樣不守婦道的便宜媳婦!”龐春燕原本是想和韓韜說理,結果韓韜聽見她的話,火氣彷彿更盛,也不拖了,就地扯住她的頭髮,重新揮起巴掌對著她的臉頰就開始左右開弓起來,劈裡啪啦的巴掌聲不絕於耳,險些將龐春燕扇得快要昏死過去,等韓韜停手時,龐春燕一張臉已經腫得老高,壓根看不出原本的面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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