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3日星期六

庶子歸來 (31) 傻傻寧仲坤 龐秋水毀容

看著馬車絕塵而去的模樣,寧淵笑著搖了搖頭。  



    寧仲坤今日是得了禮部尚書公子姚謙的邀請,前去京城內數一數二的貴賓樓喫茶,寧仲坤人還未到,這裡的包廂中已經聚了不少公子哥,湊在一起七嘴八舌聊得不亦樂乎。


    領頭之人一襲月白色的長衫,長著算計嘴臉的公子,便是姚謙了,他正同周圍幾人打趣道:“你們猜一猜,寧仲坤那個蠢貨今日會不會還是那番打扮?”


    姚謙這話一問出來,便勾起旁人一陣哄笑,當下便有人拍出一錠銀子,附和道:“我押十兩,他今日鐵定還是穿成那樣!”


    “不能吧,這都過去好幾天了,就算是再厚的臉皮,也總得將那身衣裳換下來洗洗,我押二十兩,他今日會換身打扮。”另一公子拍出兩錠銀子,發表了不同意見。


    “我五兩!”


    “我十兩!”


    一群人接二連三往外邊掏錢,所賭的竟然是寧仲坤的穿衣打扮,實在是滑稽得很,請來眾人的東道主姚謙自然扮演起了莊家的角色,不住喝道:“一個個來,買定離手啦!”正熱鬧著,打著寧國公府旗號的馬車便在茶樓前停下了,立刻便有小二在樓下吆喝一聲:“寧世子到啦!”



樓上的眾人聽見這聲音,立刻七手八腳的將散落在桌面的銀兩收拾乾淨,一個個正襟危坐,然後見著寧仲坤一身氣派的朝服,十分扎眼地順著階梯走了上來。


    瞧見他身上衣裳的那一剎那,一群貴公子裡立刻有人歡喜有人憂,贏了錢的,勾起嘴角竊笑不已,輸了錢的,則懊惱地在心裡暗罵,這寧仲坤偏生有毛病不成,又是這樣一幅打扮,難道他從來不洗衣裳的?


    寧仲坤可注意不到這些人的臉色,自顧自地坐下了,終於有人忍不住,出聲婉轉地打探道:“景世子這身朝服當真是氣派,無怪乎你日日都穿著,只是清洗的時候想必會十分麻煩嗎?”


    “那是自然。”寧仲坤不疑有他,大大咧咧道:“這衣裳名貴,得要好幾個下人從裡到外細細清洗數個時辰方能弄得乾淨,也曬不得烤不得,只能自然風乾,全部算下來得花個兩三天,不然我也不會請裁縫比著樣式做了許多件好輪著穿。”


    “原來如此。”那人才恍然大悟的點頭,其他人聽見這話,就算心裡有疑惑也笑開了,不想這寧仲坤居然虛榮到了此種地步,還比著樣式做了許多件,當真是一個大笑話。


    寧仲坤當然不會知道這些人在笑話他,反而只當別人是羨慕,又開始誇誇其談自己當上世子之後,皇帝撥下來的賞賜,寧國公撥下來的賞賜,說得不亦樂乎,這些翻來覆去的話,在場無論是誰都已經聽了好幾遍了,便沒幾個真正往心裡去的,反而小聲說起了其他事情。


    寧仲坤興許是瞧出了並沒有多少人在認真聽他說,漸漸的便也沒了聲音,他話說得多難免口乾,多喝了兩壺茶的關係,現下也有些內急起來,於是起身下樓去了一趟茅廁,再回來時,卻在樓梯上被一個婢女模樣的人攔住了去路。


    “寧世子安好。”那小姐屈膝行了一禮,“不知世子是否得空,我們家小姐想邀世子一敘。”


    “你們家小姐?”寧仲坤眉頭一皺,從這丫頭的裝束上看不出是來自京城哪家的下人,不過衣料樣式不錯,還有一兩件首飾,想來也是大戶人家。寧仲坤摸了摸下巴,想著自己如今成了世子,又未曾娶親,想要靠著自己飛上枝頭的姑娘們一定不在少數,也不知是那家的閨秀居然如此膽大,主動邀約自己,自己也不能讓人家姑娘空等不是。


    這麼想著,寧仲坤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對那丫頭道:“既然如此,便前面領路吧。”


    那丫鬟又屈了屈膝蓋,領著寧仲坤一路朝上走,離開二層,上了三層,順著走廊一路走到底之後,推開了一間包廂的門,對寧仲坤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寧仲坤沒有馬上進去,而是站在門口朝包廂裡掃了一眼,這屋子不大,一名模樣俏麗的女子臨窗而坐,另一名侍女執著香扇站在她背後,寧仲坤目光落在那女子的側臉上,眉頭一皺,冷哼一聲,轉身便想走。


    “世子人都到了,卻不肯近來見小女一面嗎?”那女子轉過頭,露出龐秋水一張精心妝點過的臉龐,“還是說,世子當小女是什麼洪水猛獸,連見一面都不敢呢?”


    “龐秋水,你這瘋女人是故意來找本世子不痛快的吧!”寧仲坤頓住腳步,沒好氣地道:“你家同我家的那些過節難道還要我來同你細數一番嗎,我的妹妹祖母皆同你有過摩擦,此次我寧國公府出了寧華陽那個敗類,和你爹有多少關係你別當我不知道,這筆賬等我承襲了國公的爵位之後,有的咱們清算的時候,你還想讓本世子我給你好臉色?”


    龐秋水一路自以為是大家閨秀,難得有這般被人當頭喝罵的時候,好不容易端起來的笑容險些因為寧仲坤這番奚落而歪掉,忍了半晌,才冷笑一聲道:“也罷,原本我是好心想提點世子兩句,既然世子不識抬舉,那麼便當我沒見過世子好了,世子走好。”說完,龐秋水眼珠子一轉,又加了一句,“世子既然承襲了國公爵位之後要與我龐家算賬,那我便回去安心等著了,希望世子爺你,當真能如你所願承襲了爵位還好。”


    寧仲坤原本已經邁開步子走了,聽見龐秋水的最後一句話,身子又頓住了,轉身皺眉道:“你什麼意思?”


    “寧世子這麼聰明,難道聽不出小女子的意思嗎?”龐秋水用一種“你明知故問”的眼神對他眨了眨眼睛,“寧公子你莫非是覺得,自己現下成了世子,就一定能繼承寧國公府了吧,這世上的事情可沒有絕對,小女我可是聽說如今寧國公對身邊一個服侍湯藥傢伙滿意得很,哪天要是高興了,讓世子換個人噹噹又能如何?”


    “當真是可笑。”寧仲坤一拂袖,對龐秋水說的話是一點不信,“別說我現在已經是世子,就算我不是,國公爵位也斷然沒有落到旁支頭上的道理,更何況還是旁支的庶出,祖父就算身體不濟,還不至於發瘋!”


    “嘖嘖嘖。”龐秋水嘖了三聲,搖搖頭道:“看來寧世子你當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呢,你在寧國公府呆了這麼多年,難道一點都沒有聽說過坊間關於國公爺的傳聞嗎,比如說他是如何得到寧國公的位置的?”


    “你當真是放肆!”寧仲坤呵斥一聲,“祖父的名譽可是你等閒嘴婦人可以議論的!”


    寧仲坤自然知道民間有一些零碎的流言,多年前寧家兩兄弟奪嫡,最後因為長子忽然身故,爵位才落到了幼子,也就是如今的寧國公頭上,坊間流言便盛傳是幼子為了爵位,而害死了長子。


    “我又沒有議論,只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因為坊間的確有傳言存在啊。”對於寧仲坤的疾言厲色,龐秋水不光渾然不懼,還理所當然地道:“任何事情都不會空穴來風,世子不妨想想,如果這事是真的,那麼‘旁支’這兩個字,就要放在世子你的頭上而不是別人了,你說,即便你如今成了世子,可哪天國公爺忽然想起來要撥亂反正了,要扶別人上位,那你又該置身何地?”


    “沒有這種可能。”寧仲坤緊緊皺起眉頭,說話的語氣卻沒有之前那般斬釘截鐵了,“這樣的事……這樣的事……”


    “當然小女我也不想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才想和世子爺聊聊。”龐秋水見寧仲坤成功被自己動搖了,立刻趁熱打鐵道:“如何,現在寧世子有沒有興趣陪小女聊聊天呢?”


    寧仲坤踟躕片刻,輕哼了一聲,轉而踏入了包廂,門口候著的丫鬟立刻將門關嚴,走道裡重新變得安安靜靜,好像沒有人來過一樣。


    ****


寧國公身體恢復得很不錯,沒過多久的功夫,便能杵著拐杖下地了,為他診治的許太醫對他有這樣的恢復速度感到很壓抑,思來想去,給出了一個心寬體健的解釋,說大抵是有寧淵陪著的這段時日寧國公都心緒開朗,所以恢復得自然也快。


    寧國公似乎也認可許太醫的這番話,對寧淵的態度更是親密了,吃了吃藥聊天,還要陪著散步,閒了又會在院子裡下上幾盤鬥棋,不過寧淵近來也沒有別的事情,倒也不覺得麻煩。


    這一日,兩人正下著鬥棋,國公府的管家忽然來回話,說宮內傳了一道詔書出來,賜婚四皇子司空旭和昌盛侯府家的二小姐,婚期等挑了吉日再定。


    寧淵早在為寧馨兒選衣裳那日便從幾名路過的小姐口中聽到了風聲,也不覺得奇怪,低眉順眼地沒說話,寧國公撫須點點頭道:“這是好事,你去告訴夫人,讓她從庫房裡選幾樣好東西,給四殿下和昌盛侯府送過去。”


    “便是因為這事,所以小的才要來給老爺回話。”管家苦著一張臉,“小的正是從夫人那裡回來的,夫人的意思是,四殿下那裡可以送些東西聊表心意,可是昌盛侯府那邊……一文錢都沒有。”


    寧國公皺起眉頭,“夫人她莫非還在賭氣?”


    “老爺你是知道的,咱們夫人和龐家的二小姐有過節,何況,何況從前二爺多少和龐家走得近,二爺出了那樣的事,夫人自然不快,所以……”


    “我知道了。”寧國公點點頭,“不必去管他,該有的禮數不能費,你便點幾樣,兩邊都送去吧,夫人要是問起,就說是我的意思。”


    管家如獲大赦,立刻便下去了,可還沒走遠,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重新折回來道:“還有一件事情,老爺你之前就讓小的們留意小少爺近來的動向,最近小少爺常常出門與人相會,奴才覺得,此事還是告知老爺為好。”


    “不妨事,他現下已是世子,難免應酬多,同其他府的少爺喝喝酒也是尋常。”寧國公繼續低頭下棋。


    “這便是奴才要向老爺禀報的地方。”管家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同時瞧了寧淵一眼,寧淵立刻識趣地起身,走到一旁迴避,管家才道:“小少爺見的人,好像就是昌盛侯府家的二小姐。”


    “有這等事?”寧國公訝異地抬起頭,“此事可確定?”


    “奴才派人盯了好幾次,他們二人確實是前後腳出的茶樓。”管家道。


    “這臭小子慣會給我找事,龐家二小姐如果是四殿下看上的人,我看他要如何收場。”寧國公怒了一句,沉思了一會兒,才道:“沒事了,你下去吧。”


    管家這才退走了。


    寧淵一直瞧著管家走遠了,才重新回到桌邊,也沒問別的,瞧著寧國公臉色不好看,好像也沒心思下棋了,便行了一禮道:“我正好想起一些事情要回去處理,叔公若是沒有別的事情,寧淵便先行告辭了。”


    見寧國公對他揮揮手,他了然地後退了幾步,然後才轉過身朝院子外邊走去,一邊走還一邊想,寧仲坤居然會和龐秋水見面,當真是極有趣的一件事。


    方才他雖然表面上是迴避開了,可那樣的距離對練武之人的耳力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也聽得一清二楚,不禁一邊走一邊思附起來,龐松要將龐秋水嫁給司空旭他多少還能理解,只是寧仲坤這般摻合進去是什麼意思?


    正想著,他忽然被個奴僕打扮的下人攔住了去路。


    “堂少爺安好。”那人沖他點頭哈腰道:“世子爺想找堂少爺過去說話呢,特地派小的來尋你。”


    “知道了,帶路吧。”寧淵道。


    “小的還要去廚房替世子爺拿一些茶果,世子爺說了,就在他院子外邊的鯉魚池邊上等你,堂少爺還是快去吧,小的這便先告辭了。”說完,給寧淵指了一條路,示意他快過去了。


    寧淵盯著那下人的臉瞧了一會,直瞧得對方臉色都開始不自然了起來,才笑著道:“無妨,你去忙你的事吧,我便自己過去。”說完,果真朝著那下人指引的方向走去。


    下人喘了一口氣,一抹臉上的汗珠,也迅速離開了。


    寧仲坤院子外邊的確有一方鯉魚池,裡邊放了許多錦鯉,也算是國公府裡的一處景緻,不過因為那地方比較偏,後來國公府的後院正中又修了一方大池塘,那鯉魚池便極少有人去了,平日里就算大白天也人跡罕至。


    寧淵好像完全沒看出寧仲坤約他去這般偏僻的地方見面有什麼意圖一般,信步超前走著,穿過一條長長的小徑,總算來到了那鯉魚池邊上。


    鯉魚池雖然偏僻,可連日來雨水充沛,池塘里無論是錦鯉還是水植在充足陽光的滋潤下,即便沒有多少人打理也長得生機勃勃,寧淵想走近一些瞧瞧水面上的浮蓮,忽然見著一個丫鬟模樣的少女暈倒在了他前進的路上,整個身體橫躺著,將一條路堵住了大半。


    那少女雙目緊閉,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樣,也不知躺了多久,若是換了個尋常男子,如果見著這樣一個弱不禁風惹人憐愛的少女站在路邊,恐怕都會起惻隱之心,駐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寧淵偏生像沒事的人一樣,好像當那少女完全不存在,一抬腳,竟然就從她身上這麼垮了過去,繼續朝前走,壓根就對她視若無睹。


    少女原本緊閉的眼睛在寧淵越過他之後睜開了一條縫,裡面滿是荒唐的眼神,不過她可不甘心就這樣被人忽略,小嘴一張,傳出了一聲細微的呻吟:“好痛……”


    見寧淵依舊在朝前走著,好像沒聽見她的話,少女也覺得自己聲音是不是太小了些,不禁扯開嗓門,近乎是痛叫了一聲:“哎喲……好疼啊……!”


    可寧淵依舊無動於衷,不光沒轉身,確切點說,好像連步子都沒有半點停頓。


    少女徹底傻眼了。


    這人怎麼這麼硬的心腸!


    若是換了別人,看到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倒在路邊,肯定會停下來查探吧,心善一些的,搞不還還會將她抱起來去找大夫,可眼前這人無動於衷倒也罷了,竟然連看都不看他一眼,自己叫喚了也不理,世間怎麼會有這樣冷漠的傢伙!


    如果不是要演戲,少女只怕會立刻站起來破口大罵,但是想著自己身負的責任,她還是硬生生將喉嚨裡的怒火吞了回去,見寧淵終於在池塘邊停下了,好像聚精會神地開始欣賞起了池塘里的錦鯉,她便爬起身,用手摀住胸口,擺出一副無助的表情,一面踉踉蹌蹌朝寧淵的方向走,一面柔軟地呼喚道:“這位公子……小女身子不舒服……請幫幫小女……幫幫小女……”


    寧淵還是沒轉身。


    算了!少女心道,就算對方死活不上鉤,她也有她的計策,只要寧淵一直站著不動,她就可以直接這樣走過去撲倒他的身上,到時候只要抓住對方的衣衫一陣撕扯,再把自己的頭髮弄亂一些,死死抱著他不讓他走,等該來的人來了,自己今日這通任務也能完成!


    她便這麼想著,腳步又快了幾分,三丈,兩丈,一丈,眼瞧著距離寧淵越來越近了,自己前伸的手也離他的肩膀不足一尺,少女嚶嚀一聲,整個身子就朝寧淵的背倒過去,“哎呀我的頭好痛,哎呀我好難過,公子快些扶我一把……”同時張開雙臂,想從後面將寧淵抱住。


    結果眼瞧著面前之人就要被她抓個滿懷了,在這個節骨眼上,少女卻覺得眼前一花,原本就站在前方的背影,忽然之間沒了踪影!


    少女嚇了一跳,望著近在咫尺的池塘,她用力頓住步子,想止住身體前傾的趨勢,可偏偏在這個緊要關頭,她耳朵邊上忽然傳來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天涼,姑娘當心受了風寒。”隨機背上被人一個大力拍了一下,少女尖叫一聲,眼看著就要止住了的身形,伴隨著她雙手用力做的幾下白鶴亮翅的動作,整個人帶著一股飛流直下三千尺的氣勢,嘩啦一下栽進了池塘里,水花足足濺起了三尺高,飛得最遠的一滴,不偏不倚打到了寧淵的的後背上,被他慢條斯理地用指腹抹去了,還撣了撣手指。


“救……救命呀……我不會水呀……救命……”少女像個陀螺似地在池塘里不住扑騰著打著滾,水聲伴隨著尖叫聲響徹半空,寧淵剛想開口說話,忽然又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寧仲坤扶著國公夫人吳氏從另一條路忽然出現,瞧見眼前這一幕,吳氏顯然嚇了一跳,“出了什麼事!”而寧仲坤,則掛著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一時沒反應過來。


    不對啊,他不是這麼安排的啊,等他帶著吳氏過來的時候,那丫頭不是應該已經纏住了寧淵,折騰出一副自己被人非禮的假象嗎,怎的寧淵如今衣冠楚楚地站在耳邊,而那丫頭居然掉到池塘里去了?


    “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將人救上來!”寧仲坤立刻喝了身後跟著的僕從一聲,無論如何,還是先將人救上來要緊。


    幾個僕從動作也快,連珠炮似的跳下水,三兩下就將那少女救了上來,少女趴在地上咳了好幾口水,她衣裳已經濕透,臉上妝容也被水漬污得歪七扭八,加上頭上還掛著不少水草,看起來狼狽不堪。


    “這,這是怎麼回事?”吳氏望著那少女,“你是哪裡的丫頭,在此處作甚?”


    “奴婢,奴婢是浣洗房的丫頭小翠……”少女咳了半晌,終於緩過了氣,見寧仲坤於吳氏都到了眼前,知曉自個今日的任務是完不成了,她求助地望了寧仲坤一眼,哪知寧仲坤卻狠狠瞪了她一下,又隱晦地將頭一點,她渾身一顫,知曉寧仲坤的意思是讓她將剩下的戲演完,她便將牙一咬,哇地一聲哭喊出來:“夫人,夫人你要替奴婢做主啊,奴婢方才,險些,險些就被這登徒子玷污了!”說罷,她抬手直指寧淵。


    “是你?”吳氏看見寧淵,眉心一跳,而寧仲坤也立刻接過話,“你這丫頭莫不是瘋了,少在這裡血口噴人,竟敢污衊堂少爺!”


    “世子,奴婢沒有說謊啊世子!”少女小翠眼睛一閉,將造就排演好的台詞劈裡啪啦吐了出來,“奴婢今日換班得空,於是便來這鯉魚池旁邊打算瞧瞧池塘里養著的錦鯉,誰知,誰知這人突然出現,強行抱住奴婢不說,還欲對奴婢行那不軌之事,若非,若非奴婢貞烈,為保名節跳入水中,打算已死守貞,只怕此刻……此刻已經被玷污了!”



說完,小翠便嚎啕大哭起來。


    寧仲坤故作震驚地望著寧淵,“寧淵,你當真做出了這樣的事情?這裡好歹也是國公府,你竟敢公然玷污府上的丫頭?此事若祖父知道了,定然會治你的罪!”


    “堂兄,這話便是你的不對了。”寧淵不慌不忙,彷彿一點也不為小翠的控訴著急,“你只憑著這丫頭的一面之詞,就斷定了是我在非禮她,這是個什麼道理?”


    “小女子縱使出身卑微,也知女子名節大於天,難道小女還會拼著自己的名節清白不要,用此事來污衊你不成!”小翠一聽寧淵否認,立刻停了嚎叫,彷彿鐵了心要坐定寧淵的罪名。


    “當真是奇了。”寧淵臉上的笑容一點沒變,“你這丫頭說我方才強行抱住你,要與你行那非禮之事,你我二人必定是經過一番拉扯的,何以我將你都逼得跳入水中以死守貞了,我身上衣衫卻還是整整齊齊毫無半點痕跡?”


    “這……”小翠眼珠子轉了幾圈,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了,的確,按照常理推斷,如果兩人經過一番拉扯,寧淵身上是不可能如此整潔的,連髮絲都毫無凌亂之處,實在是方才寧淵躲得太快,讓她根本找不到機會下手人就跌到了水里。


    “是你……是你後來又整理乾淨了!”小翠圓不過話來,沒辦法,只能繃著臉皮開始狡辯,她相信反正世子爺在這裡,她只需要一口咬定寧淵的罪名就行了,其餘的世子爺會處理。


    果然,寧仲坤接著道:“寧淵,你當真是糊塗,你若是喜歡這丫頭,我做主送給你便是了,左右府上也不缺幾個丫鬟,可你怎麼能做出這等強迫的事來,這要我們國公府的臉面往哪擱!”


    “堂兄,你說我是強迫非禮,當真是誤會我了。”寧淵依舊是笑,“我方才已然說過了,若我強迫這丫頭做什麼事,他只消掙扎兩下,我這身上都不可能會這般齊整,我當真是不知道這丫頭怎的如此不要臉,分明是一場你情我願的通姦,她卻偏偏說成是我要強迫她,想來也是豬油蒙了心,想要訛詐銀子罷了,真是無恥。”


    “你說什麼?你們是……通姦?”寧仲坤愣了好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將那個詞語重複了出來,一時壓根不明白寧淵在想些什麼,眼前這狀況分明是自己特意安排的,讓小翠在此地候著,等寧淵出現之後,誣陷寧淵非禮於他,然後再將此事鬧騰到寧國公面前,反正小翠從前給自己侍過寢,早就不是清白之身了,只要一鬧騰開,就算寧淵死不承認,只要順理成章給小翠一驗身,自然可以坐實了寧淵“品行低劣”的帽子,到那時他必然也將不能再踏入寧國公府。


    可是現在,寧淵居然說,小翠與他的關係是通姦?


    雖然同樣荒謬,雖然同樣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但同強迫比起來,兩件事的性質便差得遠了,如果寧淵是強迫,那是他自己行事張狂,打了國公府的臉;可如果是兩人情投意合的通姦,等於說是國公府的丫頭自己不檢點,而對於寧淵,除了花花公子之類的形容,實在是沒有別的害處。


    寧仲坤自然知道他們不可能是通姦,但他也不能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拆穿寧淵在說謊吧,一時他進退不能,竟然卡在了那裡不知該說什麼好。


    寧淵顯然不會這麼讓他卡下去,竟然接著道:“堂兄方才所言,若是我看上了這個丫頭,你能做主送給我?”


    “不要!我不要!世子爺,分明是他要強迫於奴婢,奴婢從來沒有同人通姦過呀!”小翠嚇了一跳,今日之事本就是一場誣陷,如果自己落到了寧淵手裡,還指不定會變成什麼樣呢,當下更加變本加厲地大哭大嚎起來。


    “夠了!”吳氏緊皺起眉頭,終於出聲,這丫頭渾身水草的模樣在那裡唧唧歪歪實在是吵得人頭疼,她雖然也不喜歡寧淵,也沒有要幫他說話的意思,可一來到底也是靠著寧淵將容氏送來,才能徹底扳倒寧華陽,二來寧國公也看中寧淵,近來日日都要他陪著,容氏雖然跋扈,可對於寧國公卻也真心,既然寧淵能幫著寧國公身子恢復,他便對這人進出國公府沒什麼意見,左右也不過是個“堂少爺”罷了。相反的,那個十分不檢點的丫頭卻讓她惱怒非常,國公府還是她這個國公夫人在當家,卻出了這麼一個不知廉恥的下人,不是擺明了在說她治家不嚴嗎。


    吳氏個性高傲跋扈,也向來只信眼見為實,明面上的事情再清楚不過了,那丫鬟控訴寧淵非禮於她,而寧淵衣冠楚楚渾身上下十分整潔,沒有一絲掙扎拉扯的痕跡在,那麼除了你情我願的投怀送抱,還能有什麼解釋?這不明擺著是通姦嗎!


    “當真是個不知廉恥的丫頭。”吳氏想到這裡,心中已有了決斷,“這樣的丫頭留在府中也是無用,別人若是想要儘管領了去,免得髒了我國公府的風水!”


    寧仲坤扶著吳氏一起來,多少也是想藉著吳氏的聲勢打壓寧淵,實在是料不到小翠失敗倒也罷了,還能被寧淵藉著由頭順水推舟將人要了去,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加上吳氏也開了口,他縱使再不願意,也不得不默認此事。


    “世子爺,你怎麼能將奴婢如此胡亂送人!”小翠見吳氏要將自己打發出去,而寧仲坤居然一句話都不說,已然開始慌了,衝寧仲坤哭道:“奴婢可都是按照你的吩咐來做的,你怎麼能……唔”可惜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寧仲坤貼身的小廝一把衝上去摀住了嘴,寧仲坤就算不精明,也早有防備,哪能容得小翠狗急跳牆當著別人的面拆穿自己。


    “既然如此,那人我就帶走了,多謝堂兄成全。”寧淵自始至終都在笑著,表情一點都看不出有多慌忙,走上前在那小翠脖子後邊輕輕一按,原本還在小廝手裡不斷掙扎的小翠立刻腦袋一歪暈了過去,寧淵也不含糊,直接將人拎了起來,自顧自地揚長而去。


    寧仲坤望著他的背影,心裡悶得不行,這陷阱可是自己想了許久才想出來的,原以為必然能成,結果竟然被寧淵這般輕描淡寫就化去了,難免心中抑鬱,他又哪裡知道,他這些栽贓陷害的把戲如果放到當初的柳氏和嚴氏面前,都是拎不上檯面的下三路,一路從江州摸爬滾打出來的寧淵又怎麼會放在眼裡。


    周石牽著馬車等在國公府門口,見寧淵居然拎了一個婢女模樣的人出來,一時有些不明所以,不過寧淵也乾脆,直接將小翠拋給他,道:“搭在馬背上就成,回去之後將人交給白檀,讓她好好審審,說不定能問出好東西來。”隨機便鑽入了馬車。


    周石雖然不明所以,可還是點頭稱是。


    白檀自從跟著寧淵從江州出來後,一直都是在幫著唐氏打理家中大小事務,偶爾請來的一些短工雜役也都是她在管理,漸漸的便練出了一手駕馭下人的得力功夫,當天晚些時候,寧淵尚坐在院子裡看書,白檀就已經拿著一張供詞回來復命了。


    供詞上寫的自然是她從小翠嘴裡問出來的東西,小翠也是可憐,知道自己已經被從國公府裡帶了出來,必然是回去無望了,而眼前一個大丫頭模樣的姑娘又凶神惡煞的,還要餵她吃燒紅的碳,她被嚇得不輕,自然將肚子裡存著的東西都吐了個一干二淨。



寧淵一面看著那供詞,一面聽白檀在身邊道:“少爺想問的話我都替少爺問了,那小翠的確是聽了他們世子爺的吩咐,想要陷害少爺,還是寧世子答允她,只要此事成了,就會將她納為世子側妃。”


    “看來寧仲坤不光自己蠢,身邊的丫鬟也盡是一些蠢貨,一介奴僕竟然會相信能將自己立為側妃這樣的鬼話。”寧淵一面笑著一面繼續講供詞看了下去,忽然道:“寧仲坤果然與龐秋水往來親密,隔三差五便要見上一見。”


    “是呢,這丫頭是這麼說的。”白檀道:“寧世子還警告過她千萬不能走漏了風聲,尤其是決不能讓國公夫人知道。”


    寧淵笑了一聲,“國公夫人與龐秋水有過節,也一路看龐家人不順眼,如果讓她知道自己的孫子與仇人往來慎密,不氣瘋了才怪。”


    “既然如此,少爺現下既然能出入國公府,要不要找個機會告訴國公夫人。”白檀道:“少爺從前可是幫過那寧世子不少,如果沒有少爺,他恐怕也坐不上世子的位置,如今卻恩將仇報,實在是太可惡了!”


    “寧仲坤這世子之位得來不易,自然看中非常,龐秋水與他往來沒別的目的,想必也是要藉著這個機會煽風點火要來對付我,順便在她父親和未來的夫婿面前邀功,她可是馬上要成為四皇子妃的人了。”寧淵頓了頓,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眼角一彎,“你將那小翠帶過來吧,我有些事要同她說上一說。”


    “少爺?”白檀露出莫名的表情。


    “去帶人便是。”寧淵拉開一絲笑容,“我忽然想到一個極好的點子,從前那幫人不惜藉著長公主的手要來置我於死地,我先下雖然沒有好的方法以牙還牙,提前收點利息卻還是可以的,去吧。”


    白檀一屈膝蓋,忙轉身匆匆去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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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珊珊這位曾經的華京第一美人,最近卻過得很不好。


    從前她正當妙齡,芳華正茂,艷冠群芳,是不少權貴子弟的春夢佳人,就連四皇子司空旭也曾上門求娶過,可惜她心氣甚高,祖母吳氏又一心想讓她攀高枝,嫁給最有可能成為太子的一個皇子,將來也好成為皇后母儀天下,於是折騰來折騰去,即便上門提親的人絡繹不絕,卻依舊待字閨中。


    原本以她寧珊珊的容貌與出生,是一點都不愁嫁的,可惜,自從出了逼死別人良家閨秀的事情后,她寧珊珊“蛇蠍心腸”的名聲也同她華京第一美人的名聲一樣,傳遍了全城,甚至連管她叫“蛇蠍美人”的都有,如今但凡是有些臉面的人家,娶親哪怕不求富貴,也要一個家世清白,哪怕是寧珊珊再有美貌,誰又敢娶一個心腸狠毒的毒婦回去落人口實,因此自打寧珊珊被吳氏從尼姑庵里接回來以後,往日上門求親的不光全部沒了影子,就連吳氏想有心給他說一門親事,找到的媒婆也都三推四阻,好不容易說項了幾個,身高八尺儀表堂堂的,卻是別人家的侍衛,還是賤民出身,壓根配不上國公府的門楣;門當戶對的也有,青陽伯的嫡長子至今未曾婚配,但那人肥頭大耳的倒也罷了,卻還是個傻子,哪裡又能入寧珊珊的眼。


    從前她端著架子不嫁人,一心想攀高枝,如今想要嫁了卻沒人願意娶,眼看著自己年紀已經不小了,再這般折騰下去非成了老姑娘不可,她寧珊珊的心情又怎麼可能會好。


    不過縱使明知自己行情不好,寧珊珊也不會放棄掉自己美人的身份,天下間少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修飾”的絕佳美人,如今女子但凡要稱得上一個美字,都離不開妝容打扮,所以寧珊珊平日里再顧忌外邊對她的議論而不出門,也會定期前往一家固定的香樓去挑選胭脂水粉。


    這一日,她又由丫鬟陪著來了香樓,香樓的侍者對於這些多金的老客戶都有特別的優待,別人都是在下邊的大廳裡挑選想要的香料,而他們這類人卻被領到了樓上的雅間,關起門來,自然有人源源不斷的將各類名貴妝料送上去給他們細細挑選。


    “寧小姐有段日子沒來了,小店近來又新出了一種百花蜜臘香,是用上百種新鮮花瓣,調和了上等蜜蠟製成,清爽透氣,香氣宜人,美容的功夫一流,待會我就讓下邊的人給你送來。”寧珊珊是香樓的財主之一,這的下人自然不會怠慢他,說完一通恭維的話,奉上了茶果,同時趕緊將裝在許多個精緻盒子裡的胭脂水粉擺滿了一桌,自己退了下去,將空間留給寧珊珊細細挑選。


    寧珊珊拿起侍者方才所說的那盒蜜蠟香,打開盒蓋,聞了聞,的確是香氣宜人,又抹了一些再手背上,見膏體清透均勻,色澤鮮嫩,心中已是喜歡不已,正想將侍者喚進來說這香她定下了,抬起頭,卻聽見一陣細碎的話語從門外邊傳了進來。


    那聲音像是兩個丫頭在說悄悄話,他們大概以為屋子裡沒人,就沒刻意壓著聲音,只聽其中一人對另一人道:“我聽說昌盛侯府家的二小姐要嫁給四殿下做皇子妃,這事你知不知道。”


    忽然間聽到龐秋水的八卦,寧珊珊一直瞧那龐秋水不順眼,動作頓時止住了,轉而細細地聽了起來。


    便聽見另一人道:“我知道,可是也正奇怪呢,人家龐二小姐可是有心上人的,她那心上人卻不是四殿下,她又怎麼能答應這樁婚事。”


    起先那人奇道:“咦?你怎麼會知道龐二小姐有別的心上人?”


    另一人頓了頓才道:“我就是知道啊,悄悄告訴你吧,我來這之前可是在寧國公府里當差的,那龐二小姐的心上人不是別人,就是寧國公府的世子。”


    聽到這裡,寧珊珊眉頭徒然一皺,輕哼了一聲,看向身邊的丫鬟,那丫鬟心領神會,也怒氣沖沖地上前去一把將門打開,指著門外兩名執著掃帚掃地的粗使丫鬟道:“那個該死的丫頭如此膽大包天,竟然敢胡亂嚼國公府的舌根,信不信我們小姐立刻回了掌櫃,將你們拎到京兆尹處治罪!”


    兩個丫鬟中年紀稍小的那人被這突然出現的場面嚇得抖成了簸箕,想也沒想就指向另一人道:“小姐恕罪,小姐恕罪!都是她說的,奴婢什麼都沒說!”


    寧珊珊目光也順著落到另一人身上,冷聲道:“便是你口出誑語,冒充我寧家下人在外邊胡亂造謠嗎,抬起頭來!”


    那粗使丫鬟渾身一抖,緩緩抬起頭,待寧珊珊瞧見那丫鬟的臉,原本呵斥的話語忽然說不出來了,反而詫異地道了一句:“小翠,是你!?”


寧珊珊是認得小翠的,這丫頭從前在寧國公府中雖然不起眼,卻是少數能爬上寧仲坤床板的丫頭之一。寧國公治家嚴謹,尤其註重下人德行,即便寧仲坤身邊丫鬟不少,可大多規行矩步,即便寧仲坤有時候動手調戲也都恪守自身決不妥協,寧仲坤自然也不敢用強,唯有小翠等幾個少數身份最為低微卻心比天高的丫頭,以為傍上寧仲坤便可以飛上枝頭,便陪著他胡搞,寧珊珊曾無意中撞見過寧仲坤好幾次荒唐事,可顧忌兩人是親兄妹,她也沒說什麼,自然也未曾向寧國公或是吳氏告密。


    小翠在寧仲坤那幾個調笑往來的丫頭里,也算是比較親密的一個,怎的如今會出現在這香樓里當粗使丫鬟,一下子將寧珊珊的好奇心勾了起來。


    同時她也想到了小翠方才說的那些話,讓人將她帶進來,重新將門關好,才壓著聲音問道:“你方才說的可是真的?哥哥他……當真同龐家那個賤人有私相授受之事?”


    “大……大小姐……”小翠看上去有些害怕,嘴上卻還是道:“奴婢,奴婢知道這話不能在外邊隨便亂說,奴婢知錯了,可世子爺他……他的確和……”


    “你是如何發現的。”寧珊珊打斷了她的話。


    “是世子爺親口對奴婢說的。”小翠說得好像真的一樣,“世子爺說,說龐二小姐青春貌美,又善解人意,是他命中註定之人,若有機會,他一定要將龐小姐娶回府中……”


    “荒唐!”寧珊珊用力一巴掌排在桌面上,手指上的戒指都將軟木製的桌面敲下去一個凹痕,“你說的話可有憑證,我又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說謊話誆騙於我?”


    “奴婢說的都是實情……大小姐若是不相信,只要回府之後悄悄留意一下世子爺的動向便能清楚分明了。”小翠怯怯地說:“世子爺和龐二小姐至今都來往得頗為親密呢……”


    寧珊珊臉色陰沉不定地變了變,才道:“此事我回去自然會查證,但從今日起你最好閉上你的嘴,我不知道你為何會被攆出國公府,但如果再讓我知道你在外邊胡言亂語,抹黑國公府的名聲,我便對你不客氣,你可明白?”


    小翠急忙磕頭,“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管好自己的嘴!”


    寧珊珊點點頭,瞧見桌面上那些香粉,一時忽然失了繼續挑選的興致,隨便拎了兩盒,讓貼身的丫鬟拿去櫃檯付了錢,就匆匆離開店面上了外邊的馬車打道回府了。


    等寧珊珊走了之後,小翠也從後門離開了那間香樓,轉而繞到不遠處的一家茶館,直上二樓一間隱秘的包廂,對坐在裡邊喝茶的寧淵道:“奴婢已經按照公子的吩咐,將該說的話都同大小姐說了,公子是不是……”


    還不待寧淵發話,站在他身後的白檀就上前,從袖袍裡掏出一疊銀票放進她手裡,“這是說好的銀子,你既然為少爺辦成了事,少爺自然也不會虧待你,你即刻拿了錢出城,該上哪上哪去吧,只是往後別再回華京來了,不然我們少爺今兒個能給你銀子,明兒個也能要了你的小命!”


    白檀這嚇人的話說得嫻熟,直將那小翠唬得一愣一愣地,忙不迭的接了銀子,又對寧淵磕了個頭,才急急忙忙地退走了。


    “少爺,就這麼放人離開,她會不會走漏了咱們的計劃?”白檀回到寧淵身後,對寧淵問道。


    “不會,這類見錢眼開,妄圖飛黃騰達的人最珍惜的就是自己的小命,你方才都拿性命嚇唬她了,她自然不敢再在華京呆下去,何況她遭寧仲坤利用之後又始亂終棄,難免心中會有怨念,巴不得我會出手替他報仇,又如何會多此一舉跑去告密。”寧淵喝了一口茶水,望著窗外街道上人來人往的景緻,似乎心情極好:“無論寧珊珊還是國公夫人都瞧龐秋水不順眼,如果讓寧珊珊知道有一天龐秋水可能成為國公府的長媳,變成自己的大嫂,位居自己之上,這等羞辱恐怕比殺了她還要讓她難受。”寧淵說到這裡,頓了頓,臉上的笑容更開了,“接下來的事情咱們只要靜觀其變就可以了,只怕是會有一場好戲看。”





寧珊珊回府之後,果真開始細細查探了起來,寧仲坤與龐秋水的來往縱然隱秘,可怎麼說都還是有跡可循的,所以沒費多少工夫,她就將事情探聽了個一清二楚。


    “世子爺近來的確是頻頻出門,而且也時常同龐家的二小姐一前一後進出茶館,但他們到底有沒有私會,奴婢卻是沒有打探出來。”寧珊珊坐在房間裡,聽著貼身的婢女向她匯報導:“不過二人進出同一家茶館卻是貨真價實的事,府裡也有下人知曉,不過好像管家替國公爺傳過命令,不許他們私下討論,所以才一直安安靜靜的。”


    “哥哥呀哥哥,真是想不到你眼光竟然差到了這種地步,竟然能和龐家那個賤人牽扯到一起。”要說整個京城的貴小姐們寧珊珊最討厭誰,那必然是龐秋水無疑,拋開兩家人之間的梁子不算,寧珊珊這位曾經的“華京第一美女”和龐秋水那位“太后跟前的紅人”都不止一次被人拿來比較過,為此事寧珊珊也暗自生過好多回氣了,她堂堂國公府嫡女,天生麗質的沒人,龐秋水那形容成鄉間野花都顯粗俗的庸脂俗粉又如何能與她相較。


    “小姐,奴婢覺得,此事您還是親口問問世子爺為好。”丫鬟瞧著寧珊珊表情不善,出言勸道:“畢竟……”


    “你懂什麼。”寧珊珊只要一想到龐秋水便心中惱怒,立刻打斷道:“你瞧著他們連見個面都要偷偷摸摸的,就算我去問了,哥哥他能承認?我瞧他不光不會承認,搞不好還會打草驚蛇,狗急跳牆,想著反正已經暴露了,就不必再藏著掖著,直接與那賤人生米煮成熟飯,這又該如何是好?”


    “就算世子爺有這個想法,只怕也沒那麼容易吧。”丫鬟嘀咕道:“如今大家都知道,那龐二小姐已是要嫁給四殿下做皇子妃的人了,哪能……”


    “便是這個原因,我對哥哥同那個女人牽扯到一起才不能不管。”寧珊珊加重了語氣道:“別人眼看著要嫁給皇子為妻了,哥哥這麼一湊上去,一旦事情敗露,這給皇室戴綠帽子的罪名,是能隨便往身上攬的嗎,就算四皇子沒什麼權勢他也是個皇子,到時候皇上一怪罪下來,我們一家都要遭殃。”


    丫鬟被寧珊珊這麼一說,似乎也給嚇怕了,忐忑道:“那小姐你打算怎麼做?”


    “龐秋水這女人當真不檢點,就要嫁給皇子了還這般不守婦道,定然是她有意勾引哥哥的,而且鐵定沒安好心。”寧珊珊越想越是這麼回事,“這個女人一定是在欺騙哥哥,以藉由此事往我寧家身上潑髒水,心腸實在歹毒。”她低頭思慮了一會,低聲問道:“我記得之前有一次在香樓裡碰見過龐秋水,你可有印象?”


    “印象自然是有的。”丫鬟點點頭,“咱們常去的那家香樓做的胭脂水粉是一等一的了,許多小姐都會在那購買,想必龐二小姐也是這樣。”


    “既然如此,事情便好辦了。”寧珊珊陰測測地笑了一下,“龐秋水既然如此不要臉,那我何不遂了她的意,讓她見識見識什麼叫做真正的不要臉!”


    ***


    龐秋水聽說了寧仲坤並沒有如願懲治到寧淵後,著實將寧仲坤唾棄了一通,覺得他實在無能,這麼一點小事都辦不好。她有心要提點對方幾句,奈何現在皇帝將她和司空旭賜婚的聖旨已經下了,婚期也定了,他們倆實在是不好再頻繁碰面,對於龐秋水而言,分分光光成為皇子妃比什麼都重要。


    於是這幾日,她越發地開始注重起自己的打扮來,每天要用極其名貴的材料配著珍珠粉調製神仙玉女膏敷臉,早中晚三次一次都馬虎不得,至於其他用來抹在手和腳上的蜜蠟與牛乳,還有用來養頭髮的桂花頭油,一律是要挑頂尖的來用,一天十二個時辰,除去睡覺,她要花足足三四個時辰在打理自己的儀容上,以求出嫁那天能艷冠華京。


    所以聽聞了自己常去的那家香樓里新研製出了一種香氣宜人的百花蜜蠟香,她便立刻坐著馬車前去嚐新鮮了。


    龐秋水也是那家香樓的常客,自然同寧珊珊一樣,也在樓上有一間專門的屋子供其挑選各類香粉,她挑了一盒百花蜜臘香,又順便選了些其他的胭脂水粉,讓侍女用了小籃子裝了,就要下樓打道回府。


    可她樓梯剛走到一半,忽然不知從那裡竄出個丫頭來,好像沒有看清路一般,一股腦就朝她和侍女撞過來,龐秋水眼明手快,身子一閃便躲開了,而她的侍女卻慢了一步,被那丫頭一撞,人是沒有摔倒,可跨在臂腕的小籃子卻給打翻了,各類香粉盒盡數落了出來,乒乒乓乓掉了一地。


    “哪裡來的丫頭,走路怎麼如此不當心!”龐秋水的侍女嚇了一跳,立刻衝那撞人的丫頭大聲呵斥起來,“你不知道我家小姐是什麼人嗎!衝撞了我家小姐,有得你的好果子吃!”


    “對不起……對不起……小的走太急了沒注意……”那丫頭深深埋著頭,好像也知道自己犯了錯,連看都不敢看二人,忙不迭地蹲下身去幫忙撿拾自己撞落的東西,重新將那一籃子的各類香粉收拾好,才起身道:“小的無心衝撞到這位小姐了,下回一定會注意的……”


    “看你這般鬼鬼祟祟,別又是偷了什麼東西!”龐秋水的侍女一把將籃子躲過來,清點了一番裡面的香粉盒數,見一盒不少盡數都在,又特意看了看那盒最為名貴的百花蜜臘香,確認了完好無損,才放下心來。


    “好了,我們回去吧。”龐秋水自恃端莊,也沒心思在這裡同一個小丫頭多費唇舌,見東西完好無損,她便繼續朝下走,侍女也趕緊跟在後面。


    只是他們沒瞧見,在他們背後,那撞人的丫頭露出一絲意味莫名的笑容,也轉身匆匆去了。


    當天晚上,龐秋水沐浴淨身完,便拿出了那盒今日特地買回來的百花蜜臘香,開始整理妝容。


    她年紀本就不大,再經過這段時間的精心養護,臉頰上細嫩的皮膚彷彿剝了殼的雞蛋般白裡透紅,吹彈可破,望著銅鏡裡自己一張精緻的臉,龐秋水一面將香氣濃郁的香粉在自己臉上抹勻,一面遐想著自己光明坦蕩的未來。


    她從很早以前開始就覺得自己並非池中物,總有一天是要嫁得良婿,吐氣揚眉的,那位即將成為他夫婿的四殿下司空旭,眼瞧著是眾位皇子中不甚起眼的一位,但是父親對他說了,這位四殿下可不似表面上看著那般簡單,他暗地裡其實積蓄了不少力量,再加上自己的父親從旁輔佐,總有一天是會一鳴驚人,飛黃騰達的,若他當真能榮登大寶,那自己不就是皇后了嗎。


    如果自己當真能有母儀天下的那一天,那從前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她總要一個個全部羞辱一番才好。


    何況縱使拋開別的不談,那位四殿下的相貌,在男子中也是一等一的,想到這裡,龐秋水不禁覺得臉頰有些發燙起來,她到底還未過少女懷春的年紀,總會對俊朗翩翩的如意郎君抱有期待,而已司空旭那等英俊的樣貌,足以滿足任何女子的要求了。


    瞧著鏡子裡開始泛紅的臉,龐秋水忽然有些難為情起來,瞧著臉上養顏的香粉已經抹勻了,便不再胡思亂想,吹滅了蠟燭,走到床邊躺下去睡了。


    只是這一夜,龐秋水覺得自己睡得併不好,她好像是太過於思春了,總覺得臉頰上燙燙的,一點都不舒服,輾轉反側迷迷糊糊,直到天色大亮了才朦朧地醒過來。


    她起床都是有幾個貼身的丫頭服侍的,龐秋水坐在床邊鬆了松筋骨,撥動了帳簾上掛著的一個小鈴鐺,一大早就候在外邊的丫鬟們立刻端著水盆和毛巾魚貫而入,低著頭在屋子中央成排站好。


    龐秋水的貼身侍女用熱水打濕了毛巾,疊得四四方方的,撩開帳子走進內間,打算伺候龐秋水洗臉。


    龐秋水閉著眼睛坐在那裡,打算等著侍女將她臉上敷了一夜的香粉給擦乾淨,結果等了半天卻沒見著侍女的動作,不禁將眼睛睜開,見著侍女半舉著帕子,就站在離自己三步遠的地方,卻沒有再上前,好像被什麼東西定在了那裡一樣。


    龐秋水心中奇怪,正要出聲呵斥,目光卻在這時落在了侍女臉上,發現侍女正一臉驚恐地盯著自己,臉色白得像紙,下顎還在不斷顫抖,好似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一樣。


    “糊塗東西,幹什麼呢,還不快來伺候我洗臉!”龐秋水瞪了她一眼。


    到這時,那侍女才回過神來,手一抖,竟然將手裡拿著的洗臉帕掉到了地上,磕磕巴巴道:“小,小姐……你的臉……”


    “我的臉?我的臉怎麼了?”龐秋水抬起手在臉上摸了摸,頓時也跟著愣住了。


    自己的臉上……怎麼摸起來坑坑洼窪的,還有一陣陣的刺痛感?


    她心裡滑過一絲驚恐的念頭,立刻起身撲倒梳妝台前,死死盯著銅鏡裡自己的臉。


    然後,淒厲的慘叫聲近乎響徹了整個昌盛侯府的後院:“呀!!!”


    待龐春燕心急火燎趕到龐府時,龐松已經坐在正廳裡,臉色愁云密布。龐春燕走進屋,想也沒想便對龐松道:“父親,聽聞妹妹忽然得了疾病,這是怎麼回事?”


    “你自己去看看吧。”龐松表情陰鬱,整個人都顯得十分陰沉。


    瞧見龐鬆的模樣,龐春燕只覺得一顆心落了下去,她原本坐在家裡,驟然聽見龐松派人傳來的口信,還只當是龐秋水是得了風寒之類的小病小痛,龐松會不會太大驚小怪,結果現在看來,事情好像不那麼簡單。


    得了龐鬆的首肯,龐春燕立刻繞到後院,直奔龐秋水的屋子,見她房門緊閉,而侍女都被趕到了外面,一個個表情活像驚弓之鳥一般,她忙道:“二小姐呢?現下如何了?”


    “回大小姐的話,二小姐正在裡面,不過……”其中一個丫頭對她屈了屈膝蓋,“二小姐不讓奴婢們進去服侍,奴婢們擔心出事,大小姐還是趕快進去看看吧。”


    龐春燕點頭,推門走進了屋子裡。原本敞亮的房間在這正午時分居然陰暗得不行,龐春燕定睛一瞧,原來是屋子裡能放下的簾子全都放下了,重重幔帳裡,隱約可以瞧見一個人影伏在最里間的梳妝台上。


    她撩開那一層有一層的帳幔往裡走,見著趴在那的人果然是龐秋水,她肩膀一抽一抽的,似乎在小聲抽泣。


    “妹妹……”龐春燕擔憂地將手放在龐秋水肩上,龐秋水身子卻忽然一顫,往裡躲了躲,避開了她的手,哽咽道:“姐姐你走吧,我現在的樣子當真不方便見人。”


    “到底是出了什麼事?”看見龐秋水還願意同他說話,龐春燕的心定了些,料想事情應當不會太嚴重,“父親也對我模棱兩可的沒有說清楚,只說你是病了,你跟姐姐說說到底是哪裡不舒服,姐姐也好替你找大夫啊。”


    “沒有……沒有別的地方不舒服,只是我的臉……”龐秋水一面哽咽著說話,一面抬起了頭。


    她那張臉映入龐春燕眼裡的一瞬間,龐春燕的瞳孔便猛地一縮,身子也不自覺朝後退了一步,怔怔道:“這……這……”


    屋裡光線昏暗非常,但依舊能將龐秋水一張臉看得一清二楚,她原本青春靚麗,吹彈可破的肌膚好像一夜之間不見了,從額頭到下顎,全被密密麻麻的疹子佔滿,那疹子不似一般的皮疹,而是又大又飽滿,外圍鮮紅,內裡發紫,足足將龐秋水的臉部輪廓脹大了一圈,現下除了五官能依稀辨別出是龐秋水的模樣,哪裡還有她平日里半點貌美的模樣。


    “姐姐,我的臉是不是毀了。”龐秋水好似又要哭出來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昨夜都還是好好的,今晨起來突然就……”


    “你別慌,別慌,想來只是吃錯了東西起的風疹,服兩貼藥便會好的。”龐春燕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一面安慰龐秋水一面道:“我這就去找父親,讓他給你請大夫。”


    說完,龐春燕又急急出了屋子,再度找龐松商量去了。


    其實早在龐春燕來之前,龐鬆就已經派人前去請大夫了,不過是因為龐秋水毀容這事太過事關重大,未免走漏了消息風聲,龐松不敢請城內的大夫醫治,於是派人快馬加鞭出了城,去臨近的縣鎮中請大夫,等大夫請回來,已經是兩個多時辰之後的事了。


    那大夫不過是附近縣城的一個老郎中,被龐松引入龐秋水房間後,細細觀摩了龐秋水那張猙獰的臉半晌,才下了結論道:“貴府小姐所患的不像是一般風疹,而像是中了毒,至於所中的是何毒,請恕老夫眼拙,這一時也看不出來,敢問貴府小姐可是砰過什麼不干淨的東西?”


    “毒?”聽見這話,無論龐松還是龐春燕都愣住了,急忙朝一邊的龐秋水的貼身侍女問道:“說,小姐都吃了什麼!”


    “小姐用膳都是同老爺你在一起用的,也沒有吃零嘴的習慣,奴婢也不知道啊。”那侍女跪下道,“不過小姐這幾日睡前都有用香粉養顏的習慣,問題莫不是出在那香粉上?”


    “那還等著幹什麼,還不快拿來驗過!”龐鬆一聲呵斥,那侍女立刻起身,從龐秋水的梳妝台裡邊翻出了一堆各式香粉,在桌面上排開。


老郎中走過去,一盒一盒仔細驗看,最終端起一盒精美的香粉道:“果然是香粉中有問題,這盒香粉裡,被人摻了蟾蜍的背毒。”


    龐松陰沉的目光落在那香粉盒上,陰沉道:“這又是種什麼毒,為何我從未聽聞過,會對性命有礙嗎?”


    “蟾蜍本就是十分常見的東西,此毒也對性命無礙。”老郎中撫著鬍鬚道:“所謂蟾蜍背毒,就是從成年蟾蜍背後弄胞中所提取出來的毒液,此毒效力不強,即便吞服也不會害人性命,但是卻對人之肌膚十分有害,稍微接觸還好,若是接觸得多了,毒素浸入皮膚,便會使得皮膚上有疹子突起,並且很快會逐一化膿,形成膿包,直至最後變得和蟾蜍的背部一樣滿是胞瘤。”


    “什麼……”老郎中剛一說蘭,龐秋水便被嚇呆了,她不自覺摸上自己凹凸不平的臉,“那……那這東西要如何治?”


    “此物並不致命,對人的身體也無甚影響,只不過是瞧著難看了些,也並沒有什麼特效藥,只能等它自己痊癒,但是痊癒之後也會留有疤痕,無法恢復到從前的模樣了。”老郎中一番話,彷彿將龐秋水打入了十八層地獄。


    “無法恢復從前的模樣……?”龐秋水不可置信道:“你是說即便我好了,也要帶著一臉疤過日子?”


    “此物的特性便是這樣。”老郎中一板一眼地解釋著,“姑娘臉上的疹子,會逐漸脹大,形成膿包,然後膿包再破裂,流出膿水,等膿水全部流乾淨了,傷口結痂以後,便等於是好了,只是這樣一番變化下來,是肯定會留疤的,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知道了,多謝大夫。”龐秋水還想說話,結果被龐松先一步將話頭接了過去,他讓下人好生將大夫重新送走,然後便坐在那裡沉默不言。


    “父親,這庸醫想必是不會治,不如我們找太醫,太醫一定會有辦法的!”龐秋水扯著龐鬆的袖子哀求道:“難道父親要看著女兒我頂著一臉疤嫁給四殿下不成!”


    “你也知道你要嫁給四殿下?請了太醫來,然後讓四殿下知道你這張臉毀了,你難道認為她還會和你拜堂?”龐鬆一把甩開龐秋水的手。


    “父親,此事想必是有人要謀害妹妹,只要查一查那香粉是從哪裡來的,就能找到兇手。”龐春燕在一旁道:“竟然用處毀人容貌這種伎倆,實在是太下作了!”


    “查?你想怎麼查?用什麼理由查?難道你當真想把你妹妹這張臉毀了的事情抖得人盡皆知?”龐松站起身,在屋內走了兩個來回,“此事必須瞞下來,斷不能走漏半點風聲,至少要瞞到秋水成為四皇子妃之後。”


    “父親!”龐春燕驚訝地張大嘴,“妹妹已經變作了這副模樣,你還想讓她嫁給……”


    “這場婚事已經定下了,斷然不能作廢。”龐鬆的表情看起來很堅定,“而且你說,你妹妹如今變作了這幅模樣,不順水推舟和四殿下成親,日子久了紙總是保不住火的,總有一天毀了容的消息會傳揚出去,到那時,又有誰敢娶她?難道她要守一輩子活寡不成?”


    “……就算女兒成功嫁過去,可等四殿下發現了女兒模樣,女兒豈不是……”龐秋水踟躕地將話說了一半,就被龐松打斷,“四殿下不敢將你怎麼樣的,禮已成,堂已拜,生米煮成熟飯,無論他願不願意,你都會是她的正妃,何況四殿下還要我的扶持,只要有父親在,你的地位便無人可以動搖。”


    “可是……”


    “你放心,四殿下娶你也不是因為喜歡你,你可以藉由這樁婚事得到皇子妃的名位,而四殿下也可以藉由你同父親我達成同盟,這才是這樁婚事最關鍵的目的,換言之,無論你長得什麼模樣,美也好,醜也好,都同這樁婚事沒有半點關係。”龐松語重心長地看著龐秋水,“何況如今你若是不嫁,往後還有誰能娶你?父親也是在為你考慮,就算你日後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妃,那也是皇子妃,總比呆在家裡一輩子守活寡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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