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四阿哥下了朝去給德妃請安。
德妃正細心地給十四繡著秋季的袍子,對四阿哥則一如既往的冷淡。
今個兒卻又不同往日,平日里她甚少與四阿哥談話,今日她便繡著袍子的邊角花樣,邊淡淡地開口了:“老四,你在外頭也呆了不少時日,身子可還好?”
四阿哥有些受寵若驚,上一次他額娘主動關心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孩兒身體健朗,並沒有大礙,只是孩兒不在額娘身邊照顧,不知額娘和十四弟可有什麼病痛的?”四阿哥心裡微微激動,對德妃起瞭如慕之情。
德妃的表情依然淡淡的,她手下越發細緻,隨意開口:“難為你還記得本宮和你十四弟。”
四阿哥一聽德妃那疏離的回答,心中剛起的火熱又瞬間冰凍。
“既然回來了,就多寵幸院子裡的女人,雨露均霑,才能多子多福,你的子嗣可是稀薄了些。”
四阿哥一聽,臉上冰冷,雨露均霑,他額娘是在敲打他,他院子裡還有個姓烏雅的,可有近半年沒寵幸於她了。
“是,孩儿知道了。”四阿哥的表情更淡了。
“既然沒有什麼事,就回吧,本宮還要給老十四繡袍子呢。”德妃淡淡的嗓音裡流露出一絲不耐。
四阿哥恭敬地退了出去。
秋風帶著點寒意, 吹過宋桃院子的兩棵老桂樹。泛黃的花瓣飄飛下來,被一大一小的手接住。
“額娘, 這桂花有什麼用?”欣妍白胖的手掌里托著桂花,問著在一邊採桂花的宋桃。
宋桃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 給欣妍做科譜教育:“桂花的用處可不少,這新鮮的可以用來做桂花糕,桂花釀,曬乾了,放在荷包裡,便成了香包。”
欣妍用力聞了下手掌中的桂花,嬌笑道:“這小小的花, 竟然有這般多的用處。”她看了看趴在地上的阿狸(原諒宋桃這沒文化的, 只能盜用網絡紅狐狸的名字啦),黑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嘿嘿,阿狸好好在那呆著,寶寶給你好好打扮打扮。”欣妍露出兩顆小虎牙, 陰惻惻地對著阿狸笑。
阿狸歪歪腦袋, 不明白地看著欣妍。
宋桃端著半籃子桂花,搖搖頭,這阿狸也是個笨的,一點警覺性也沒有。再看調皮搗蛋的欣妍丫頭,她嘴上已經勾起了笑。
另一棵樹下,翠竹、紅粉也一起採著桂花,白芽則擺弄著鋪在石桌上的桂花幹。
幾個丫頭嘰嘰喳喳地說著話, 在秋日的午後,顯得格外的安謐和諧。
欣妍興致勃勃地折了一桂樹枝,她的眼光很好,挑的桂枝,桂葉翠綠欲滴,淡黃色、乳白色的桂花勻稱地分佈在桂枝上。她拔了一根野草,靈巧地把桂枝彎成一圈,再用野草扎上,簡單的花環就成了。
“阿狸,過來。”欣妍露出最“無害”的笑容,哄騙阿狸。
這會兒,宋桃還有幾個丫頭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注意阿狸怎麼反映。
阿狸黑眼珠子注視了欣妍一會兒,輕輕發一聲“啾~~”。
欣妍再接再厲,舉起自己最新製作完成的花壞,小步小步接近阿狸,嘴裡輕輕地說:“阿狸,你看啊,寶寶手中的花環可漂亮,可香了,配上你的一身雪白的皮毛,真是天上人間,絕配啊!”
紅粉聽著欣妍鬼馬精靈的動作預言,捂著嘴巴偷笑。
欣妍瞪著小圓眼睛,手指放在嘴巴中間,看向紅粉:“噓——”
紅粉忍笑忍得面皮抽動,不過很給欣妍面子的表示自己不會出聲,欣妍這才再次朝著阿狸出發。
“嘿嘿~”欣妍看著咫尺間的阿狸,奸笑,“阿狸,你就乖乖把頭獻給本寶寶吧!”說話間,小胖胳膊發力,桂花圈朝著阿狸的頭上招呼。
嗤——!大家聽到欣妍的那一聲“本寶寶”,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而阿狸被欣妍霸道的舉動驚嚇到,嗖得一下,避開了欣妍的暗算。
欣妍咬牙切齒地瞪了一眼笑倒在院子裡的丫頭們,再看阿狸,正抖著小耳朵,用後腿悠閒地撓著脖子上的癢癢呢。
“好啊!你個小混蛋,看我怎麼收拾你!”欣妍不服輸的倔脾氣一上來,那幾頭牛也拉不住。
阿狸在院子里四處逃竄,欣妍在後面追著,丫頭們叫喚著:“大格格,小心呀,您慢著點。”
頓時安謐的院子,變得雞飛狗跳起來。
四阿哥今個兒休沐,和老九、老十一起散步消閒。這一路走來,老遠就听到宋桃院子的聲音。老十心裡癢癢的想進去看看。
十阿哥嘿嘿笑:“這欣妍丫頭,不知道又有什麼好玩的?”
九阿哥無良地打擊十阿哥的自尊心:“這欣妍侄女剛得了一隻雪狐,想著這會兒該是在一起玩鬧吧。想啊,去年,不知道哪個草包,打了一夏天的獵,愣是只打傷了隻兔子,還被它跑了。”
十阿哥羞紅了臉,懊惱地說:“九哥,你不說話,爺又不會把你當啞巴。”
九阿哥用折扇打了下十阿哥的半截光腦瓜子:“怎麼,還怕人說,這欣妍丫頭可是鄙視你一年了,爺說你一下還不成了?”
十阿哥跺腳,圓圓的臉上漲的通紅,想要反駁,可是卻想不出好詞來,最後一摸腦袋,氣呼呼地說:“不成,不成,就是不成!”
九阿哥飄出個“傻帽”的眼神,悄悄走到四阿哥另一邊,與十阿哥保持安全距離,聽欣妍偷偷和他說的話,叫做“傻也是一種病,那是會傳染的。”為了不傳染了這種絕症,他還是離那草包遠點吧。
四阿哥對著老九,老十的嬉鬧,早就習以為常,臉上只是淡淡的,不置可否。
三人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宋桃的院子前面。
四阿哥剛跨進院子,視線就被一個黑色物體擋住。
“爺(四阿哥),小心啊——!”院子裡的女人們發現來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四阿哥臨危不懼,腳下輕挪,身子如行雲流水般晃到一邊,而那黑色物體,結結實實地撞到了跟在四阿哥身後的老十臉上。
“啾——”阿狸被追得小心臟砰砰的跳,這會兒看到一個墊腳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狠狠地踩了下去,借力竄出了院子。
“啊——”隨著阿狸的離去,十阿哥慘烈地嚎叫出聲:“是那個王八羔子,敢暗算他十爺?”
四阿哥和九阿哥離得最近,首先看到了十阿哥腦門上的三道狐爪。
九阿哥愣了一會兒後,咧開自己嫣紅的唇瓣笑了,頓時如初春桃花,多多盛開,宋桃見了,不免心裡嘆一句,果然是被稱為妖孽桃花的九爺啊,那個美的啊!
四阿哥抿起了唇,冷冷地掃了一屋子,宋桃和一屋子奴才噤若寒蟬,不敢妄動。
宋桃心裡感嘆時運不濟,但是還是上前請罪:“妾身冒犯了十阿哥,請爺責罰。”
四阿哥盯著宋桃,冒著冷氣,不語。
欣妍看著宋桃受罪,心裡自責,於是她抬頭,清亮地聲音響起:“阿瑪,是女兒調皮,追著阿狸跑,阿狸才會發狂抓了十叔,額娘沒有錯,有錯的是女兒,請阿瑪不要責罰額娘,只責罰女兒就好。”
十阿哥一聽,原來是他寶貝丫頭的錯,那,那……他就自認倒霉,算了吧。
“四哥,其實我也沒有那麼嚴重,只是破了皮,抹點藥就好了。”十阿哥可記得欣妍的金瘡藥膏,哪怕比他頭上嚴重十倍的傷痕都能治好,他著點抓傷算不得什麼。
四阿哥看著大無畏的欣妍,心底是欣喜的,雖然調皮搗蛋了些,但是有膽量,有魄力,確實是他滿洲姑奶奶的樣子。
於是四阿哥拿過十阿哥遞過來的橄欖枝,沉聲說:“既然十弟無礙,這事便算了。宋氏,卻準備些上好的金創藥,給十弟敷上。”
宋桃領命,和翠竹進去打水,備藥。
四阿哥瞟了眼三條血紅爪印的腦袋瓜子,問:“十弟,可感到不適,四哥給你請太醫才看看才好。”
十阿哥心想,要是叫了太醫,這事怕立馬傳到皇阿瑪耳力,對欣妍丫頭極是不利,還是算了,反正這種傷,在玩鬧的時候總是會有,塗了藥膏,不消半日就好得連疤都看不見了。
“四哥,真不礙事,讓宋小四嫂給我塗點藥膏就好。”十阿哥擺擺手,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來。
“也好。”四阿哥點點頭,三人走在院子裡的石凳上。
宋桃拿了金瘡藥來,吩咐白芽幫十阿哥上藥。
白芽卑怯地應了聲好,拿起藥膏,拘謹但是手法卻不賴,迅速地幫十阿哥上好了藥,退了下去。
十阿哥一抹好藥,就覺得一股清亮撫平了自己受傷的腦袋,呼——這人都感到聰明了幾分。
九阿哥看了眼享受的十阿哥,搖頭,這世界上也就他的笨蛋十弟,把受傷當作享受吧!
這事也消停了,三人正準備好好喝一壺,宋桃用剛采的桂花泡得茶,卻不料一個頗為眼生的小太監來報。
四阿哥又怎麼不認識門口的那個人,不正是烏雅氏跟前的小太監。
他揮了揮手,讓那小太監過來:“爺,烏雅格格不知怎的昏倒了,奴才想來問,要不要找太醫看看?”
九阿哥嗤笑:“四哥,這小妾昏倒了,還要讓您這個大忙人來操心這後院的事,四嫂可不厚道了。”
九阿哥雖然嘴上說那拉氏不是,可是在場的人精們都知道,這九爺是在諷刺烏雅格格沒大沒小,敢繞過福晉,明著膽來爭寵。
而四阿哥更聽出了另一層意思,就是這老九可是在嘲笑他,對這後院女人的□□不夠啊!
小太監要是還不知道四阿哥生氣了,那就不能在這宮里當差這麼多年了:“烏雅格格的院子離宋主子院子最近,奴才路過宋主子院子看到爺,一時心急,便先來告訴了爺,小的並沒有對福晉不敬的意思,請爺明察。”
四阿哥聽這小太監這麼說,冷笑,倒是會說話。
“知道了,爺這就去……”
就在四阿哥要起身的當口,宋桃低頭剛要送行,卻不料一陣暈眩,讓她險些跌倒。
“主子!”翠竹這幾個丫頭去伺候那幾位爺了,只有李嬤嬤一直守在宋桃身邊,她看見宋桃軟了身子,要跌倒,連忙上去扶住,驚呼道。
四阿哥見了,皺起眉頭。
欣妍焦急地喊:“額娘……”
十阿哥因為欣妍的關係,與宋桃也是交好,這時候不免叫喚:“四哥,還不叫太醫?”
“高無庸,宣太醫。”四阿哥黑沉沉的眼睛盯住臉色蒼白的宋桃。
四阿哥微鎖著眉頭, 黑沉的眼睛看著自己手上的玉扳指。烏雅氏的那個小太監低著頭,跪在大堂中央。他心裡嘀咕著:怎麼這麼倒霉, 好不容易得了烏雅格格的青眼,給她來辦這事, 原想著,讓四阿哥過去,雖是會受到些責難,但是依照四阿哥從邊塞回來後對待烏雅格格的寵愛,定是會過去的。
如果辦成了這事,這烏雅格格以後還會虧待了他不成,可是, 這人算不如天算, 這宋主子竟然也暈了。
難不成宋主子,也有喜了?小太監心裡暗叫,如果真是這樣,烏雅格格生氣還來不及, 還能記得他的好?哎, 他出頭日子又要離他遠去了。
四阿哥心底,對宋桃雖不像對那拉氏那般敬重,但是對她也並無惡感。而且自從去了邊塞,兩人一起在草原上暢快地騎馬,一起安靜地看星星,她和他一起時,並不刻意討好他, 只是悄然伺候一邊。他喜歡她懂得把自己定位與一個伺候他的奴婢,而不是一個向他討要寵愛的女人。
雖然他和她大多數時候只是相顧無言,但是這種安靜,卻最能讓他的心情放鬆下來。希望,這一次,她不是因為嫉妒烏雅氏,而故意裝病留住他。
十阿哥被四阿哥散發出來的冷氣凍得說不出話,不舒服地在椅子上扭來扭去,臉色難看地看著一邊淡定的九阿哥,做了個“爺受不了啦!”的口型!
九阿哥看了扭來扭去的十阿哥,把折扇從左手換到右手,笑著說:“十弟,想要去茅廁就趕快去,磨那凳子,又不能收回去!”
吐——十阿哥被噁心到了,剛要發飆,老太醫摸著額上的虛汗,笑呵呵地出來了,對四阿哥說:“恭喜四阿哥,宋主子這是有喜了,剛巧一個月。”
十阿哥原本想要罵出口的話,被太醫的話噎回了肚子,喘了口氣,瞪大了眼睛,驚喜地喊道:“四哥,你又要當阿瑪了!太牛啦!”十阿哥從欣妍那聽到些新鮮詞彙,總是愛有事沒事顯擺一通。
四阿哥也不管這十阿哥那句“太牛啦!”什麼意思,淡淡的語氣中透出一絲關心來:“宋氏怎麼會差點暈倒?”
太醫說:“四阿哥不必擔心,宋主子只是因為剛剛懷孕有些體虛,好好調養,過了頭三個月,胎兒穩定了,便沒有大礙了。”
四阿哥點點頭,囑咐:“高無庸,跟著太醫下去拿藥。”
高無庸和太醫低著頭恭敬退下。
四阿哥起身,想往內屋走去,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太監,眼裡露出冷意,烏雅氏暈倒了?真是無稽之談,這狗奴才要不是得了烏雅氏的指示,會來這找他?
這烏雅氏藉著德妃的勢,得了爺一個月的寵愛,便無法無天了,敢明著膽來管制爺了。
就讓這奴才跪在這裡,晾那烏雅氏一會,他敲打一個妾侍,他額娘難還管著他不成!
屋裡,欣妍正歡樂地蹦q著,眼睛裡的晶亮就如夜裡的明珠一樣璀璨,她是真心為額娘高興,也真心希望額娘能有一個小弟弟,一個像弘暉弟弟一樣,受阿瑪重視的小阿哥。
李嬤嬤,翠竹,紅粉們眼眶都不由自主地泛紅,她們盼望了三年,主子的肚子終於又有動靜了,肯定是個阿哥,這般對她們好的主子,老天一定不會虧待她,一定會給她一個聰明伶俐的小阿哥的。
宋桃有些哭笑不得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原來是懷孕了。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在邊塞的時候,四阿哥就寵幸她一個,想著這中獎的機率應該很大吧,卻發現回京的時候,月事如期而至,沒想到,這回了京了,四阿哥就來了一次,卻懷上了。
寶貝兒,你真會製造驚喜啊!
四阿哥撩開門簾,剛好看見帶著柔柔笑意的宋桃。
“阿瑪,額娘有小弟弟了!”欣妍跳過來,抱住四阿哥大腿,開心地大叫。
四阿哥的大手習慣性地摸上欣妍的腦袋,臉色柔和,淡雅的聲音有些許暖意:“阿瑪知道了,欣妍去外面陪陪十叔、九叔,可好?”
欣妍懂事地點點頭:“女兒會盡好地主之宜的,阿瑪額娘請放心。”
四阿哥聽到欣妍這麼說,眼睛微微發亮,這孩子,說話有理有據,一點看不出只是個四歲的孩子。他看著欣妍規矩地退出去,看向宋桃的肚子期待起來。
李嬤嬤幾個,也悄悄退了出去。
“爺。”宋桃想從床上爬起來,給四阿哥行禮。
卻被四阿哥阻止了:“躺著吧。”
“是。”宋桃躺下,低頭,等著四阿哥再問。
四阿哥感受到宋桃屋子裡適宜的溫度,淡淡的清香,舒適地微微瞇起眼睛。
宋桃等了半天,也不見四阿哥有所反映,她抬頭望去,卻見四阿哥呼吸平穩,眼睛緊閉,臉上滿滿都是倦容。
宋桃嘆了口氣,起來,幫四阿哥披了薄毯。
四阿哥自從邊塞回來,便和八阿哥忙著戶部貪污之事,這種處查官吏之事,勞心勞力,還要被百官厭棄,朝堂之上,更會處處受阻,晚上回來,除了忙公務,還要雨露均霑地讓宮裡那些上司們滿意,太辛苦了啊!
想到這,宋桃摸摸自己的肚子,要是個阿哥,她定不會攛掇他上位,做皇上,也許權力在凡間至高無上,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烏雅氏在屋裡走來走去,煩躁不安,那狗奴才,去截個人也截不到,這都晚上了,還不見人影。
她目露凶光,臉色卻非常溫柔,手摸著肚子,靜靜注視著窗外的景物。
突然胡嬤嬤快步進屋來:“主子,快躺床上,四阿哥來了。”
烏雅氏心裡一喜,終於來了。
她早已在臉上施了□□,披散頭髮,蹙著眉頭,躺在床上。
四阿哥帶著一股冷風進來,一屋子奴才對四阿哥請安,四阿哥並未理睬,冷聲說:“烏雅氏呢?”
胡嬤嬤戰戰兢兢地出來,回答:“回四阿哥的話,烏雅主子身體不適,在內屋休息。”
四阿哥聲音陡然變得凌厲:“主子生病了,這奴才便不規矩了,高無庸把那狗奴才帶上來!”
“是,爺。”高無庸迅速地拖進來一個小太監。
“四阿哥,小的,小的,只是湊巧看見爺,小的,真不是故意的,四阿哥,繞了小的吧。”那小太監被高無庸拖進來,再看向四阿哥的黑臉,早就嚇破了膽子,變得語無倫次起來。
四阿哥起了殺雞儆猴的心思,又豈會饒了他。
“先不說你一個奴才查探爺的行踪,光光一個不守規矩,自作主張的罪,爺便不能留你!高無庸,把這奴才拖下去處置了!”
清冷地聲音裡帶著不容反駁的威嚴。
那小太監被罰跪了一下午,本以為他的懲罰已經過去,卻不料迎接他的卻是一個死字。聽其他太監們說,這麼多阿哥裡,四阿哥最最寡情薄義,對奴才也是最嚴厲無情的,他原本,不信,現在他是信了,也真錯了,他不該為了虛無縹緲的前程而摸了老虎的皮毛。
小太監被拖著出去了。
一屋子的奴才大氣都不敢出,無形的威壓讓所有人的心臟都似乎要停止跳動,四阿哥銳利的眼睛,清冷的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都給爺守好自己的本分,什麼不該聽,什麼不該做,都給爺通通記住了,不然,你們的下場就和他一樣!”
說完,四阿哥帶著太醫,進了廂房。
太醫小心翼翼地隔了帳子,為烏雅氏把脈。
不消半刻,太醫說道:“老臣,恭喜四阿哥,烏雅格格,這也是有喜了,同樣是一個月的身孕。”
四阿哥挑了挑眉毛,對又有一個女人有孕,是喜悅的,只是對烏雅氏,卻實在不喜。
“烏雅氏,你治下不嚴,爺本來要好好懲處你,不過現在你懷了爺的骨肉,便先不和你算這筆帳。”四阿哥看烏雅氏臉色不佳,皺起眉頭,“爺的子嗣若是出了問題,你也別想爺再寵幸於你。”
說完,四阿哥拂袖而去。
烏雅氏呆愣愣地看著四阿哥決然而去,心裡啞然,明明爺在這個月,這般寵愛她,才讓她懷了孩子,現在卻只因為去宋氏那傳了個話,就被爺厭棄了,肯定是宋氏給她小鞋穿了。
這宋氏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她麻煩,實在可惡。
她眼神暗沉下來,臉色猙獰。
自從,四阿哥當著那麼多奴才處置了那小太監後,四阿哥院子裡的奴才們更加謹言慎行起來,十阿哥偶爾來找欣妍玩的時候,總覺得這四阿哥的院子就像四阿哥一樣,冷冰冰地無趣極了。
他就是想不通,這麼一個冷冰冰的四阿哥怎麼就能生出這麼活潑有趣,總能有無數鬼主意的欣妍呢?
日子,一天天過去,秋去冬來,轉眼就到了康熙三十七年。
德妃的寢宮內,那拉氏帶了弘暉,和已經顯懷的烏雅氏來給德妃請安。
宮里布置地很淡雅,就連熏香都清雅極了,一邊的火爐裡燃著的炭爐裡正燒著正旺的火。德妃斜躺在軟塌之上,身上蓋了一床雪白狐皮縫成的毯子,顯得慵懶而尊貴。
三個人說了一會子話後,德妃輕拍著弘暉,看著睡眼朦朧的白麵包子,笑著說:“老四家的,天保看起來又困了,你帶他去里屋歇息會,本宮也正想和侄女說會貼心話。”
那拉氏笑著抱了弘暉進了里屋,她又如何不知道,德妃不過找個藉口,想單獨和烏雅氏談談而已。
等那拉氏走了,德妃找了一個人進來。
“李太醫,給她把把脈,是男是女?”
李太醫是有名的婦科聖手,診脈斷男女,十拿九穩,而現在烏雅氏胎兒差不多已有4個月,這個後的脈象基本上不會被診斷錯誤。
他細細地聽了脈象許久,烏雅氏緊張地手心裡都冒出細細的汗水。
在德妃和烏雅氏期待的目光中,李太醫臉上露出了笑容。
“回禀德妃娘娘,烏雅格格懷的是男胎,而且脈象穩定,定是個健康的小阿哥。”
德妃躺在榻上, 慵懶淡雅的聲音裡說出讓烏雅氏熱血澎湃的話:“老四家的,女人生育子嗣實在不易, 本宮也不是一個不通情達理,就這樣吧, 從現在起,誰先生了小阿哥,便提為側福晉吧。”
那拉氏本就是個聰明的,她微低垂眸子,心裡了然,這烏雅氏肚子裡怕是個小阿哥。德妃這麼做,看來對她家自小不養在她身邊的爺不放心啊, 看這都把手伸到了爺的子嗣上了。她是想通過控制爺的子嗣, 來牽制爺吧。
“額娘,兒媳省的了。回去後,兒媳會和爺說額娘的話的。”那拉氏心裡是通透的,這個側福晉的位置總要給人去坐, 不是烏雅氏, 不是宋氏,也會有其他人。她現在佔著福晉的位置,又生了健康聰明的嫡子,爺又不是那種寵妾滅妻的人,還擔心有人能越過她去。
“蘭兒,聽說你一直眼熱那誰的白狐,本宮新得了一隻西施犬, 便賜給你吧。”德妃聽說四阿哥給一個通房丫頭出身的女人抓了隻白狐回來,看不過這傻侄女眼熱嫉妒的丟人樣,便賜給她一條西施犬。
這白狐去木蘭行圍,雖然也難得,但是卻不是稀罕物,她的一條皮毯子,可就用了三張上好的皮子縫製的,而這西施犬血統純正,是極為難求的一種,給她侄女上臉,她臉上才會有光。
這生阿哥進分位的事情就算確定了,德妃留了三人吃了午膳,看著弘暉口齒不清地說著啥,雖然三人臉上都樂呵呵的,但是卻心思各異。
吃過飯,又陪著德妃睡了午覺,天色漸黑才回。
宋桃望進銅鏡裡自己日益消瘦的臉,無奈地嘆口氣,別人懷孕都是越來越豐滿,而她懷孕卻越來越瘦,肚子的這塊肉,像一個無底洞一般吸食著她的營養,靈力更像有意識一般潺潺不斷地化入。
為了這孩子,宋桃只能一有空閒就去修煉,修煉所得的靈氣才勘勘夠這孩子吸食,不再貪婪她本身的營養,只是儘管宋桃這般刻苦修煉,身子卻還是愈發清瘦起來。
她靠在窗台之上,看著紛紛揚揚的大雪,落在屋頂、樹梢、石凳上,視線被大雪擋住,耳朵也聽不到一絲聲音,在大雪中的世界,是如此安好。
“主子,披件皮襖,別凍著了。”翠竹輕柔地給宋桃系上桃色皮襖,再搬來太妃椅,浮上厚厚的毛毯,扶著宋桃躺下,“奴婢知道主子愛看雪景,但也別老站著,傷身體。”
宋桃感受到翠竹的關懷,順從地躺下。
紅粉端過一碗紅棗湯,笑得甜蜜:“主子,喝點湯,暖暖身子。”便說著,她已吹涼了一勺湯水,餵到了宋桃嘴邊。
宋桃含笑地吞下,喝了幾口,便喝不下了:“欣妍呢?”
翠竹笑著幫宋桃拉了拉蓋在身上的毯子,回答:“大格格一大早就爬起來讀書呢,說以後等小阿哥出生了,要教他讀書寫字。”
雪地之上,高無庸撐著傘,四阿哥踏著雪花,一路走來。
他的手背在身後,臉上的表情依然清冷,踏進宋桃的院子,便感到一股沁人的暖意撲面而來,他嘴角噙著一抹淡笑,搜索到閉著眼帶著淡笑的宋桃。
四阿哥讓大家不用出聲,他清冷挺拔的身姿靠在窗口,背著一地雪光,看向似乎散發這瑩瑩白光的宋桃。
他微微皺起眉頭,看著那清瘦的身子,只有肚子凸顯。雖然皮膚越加地好,但是臉上卻有掩不住的倦容。
他緩緩走過去,輕輕為宋桃拉了下毛毯。
向高無庸招了招手,讓他把公文在宋桃的書桌上攤開。高無庸幫叫後面跟著的小太監,把厚厚一沓的公文放在桌上。
四阿哥坐到書桌前,拿起毛筆,靜靜批閱起來。
屋裡的奴才們靜心斂氣,不再如只在宋桃一個人的時候,那般放鬆。屋子的氣氛和雪地那安靜的氣氛意外地契合。
宋桃被肚子裡的小傢伙折騰地夠嗆,不好容易睡著,竟然久久未醒,等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非常晚了。
“主子,你醒了。”李嬤嬤和翠竹一起看向宋桃。
宋桃的嗓音還有剛剛睡醒的暗啞:“現在什麼時辰了?”
翠竹打了一盆熱水過來,李嬤嬤撩起帕子,擰乾,交到宋桃手裡,“剛過了酉時,該吃晚膳了。”
紅粉插話;“主子,你睡得太沉了,四阿哥走了,您還沒醒呢。”
宋桃接過帕子,擦擦額角,臉蛋,才感到稍微清醒點:“爺來過?”
李嬤嬤溫柔地幫宋桃按按有些抽筋的小腿,有些可惜地說:“四阿哥來了一下午,本想著和主子一起出午飯的,不過烏雅格格和福晉從德妃那回來,似乎帶了話,四阿哥便去了福晉那。”
翠竹拿過宋桃遞過來的帕子,帶著還想說話的紅粉要退下:“主子,奴才幫您把晚膳端上來,是四阿哥特別讓廚房準備的。”
紅粉逮著機會,笑嘻嘻地再次開口:“主子,奴婢看四阿哥對您可是真上心了,要不怎麼看您睡著,都不忍叫醒您,還帶了好多補品給您呢。”
翠竹心裡也這麼想,所以雖責怪紅粉老是這般口無遮攔,但是卻替宋桃高興。
宋桃笑笑,並不多言。
她望向窗外廣闊的天空,目露神往。
那拉氏和四阿哥默默吃著晚膳,那拉氏講了德妃的意思。
四阿哥的胃口本來就淺,聽那拉氏說了這話後,便沒了胃口。
放下筷子,披上披風,冷著臉,大步走向書房。
外面雪下得依然很大。
四阿哥融入白雪之中,那拉氏急急地拿了一把紙傘,追了出去。
花盆底怎麼能在雪地上自如地走,沒跑幾步,就“撲通”跌入雪中。
“福晉——!”王嬤嬤驚叫,可惜人老反映也慢,等她看見,那拉氏已經結結實實地跌進雪裡。
四阿哥耳力驚人,他回頭,剛巧看見,滿頭白雪,被凍得通紅,原本端莊的臉上露出三分尷尬,七分著急的那拉氏。
“爺,您忘了帶傘。”一如既往的輕緩溫柔的聲音。
大雪之中,四阿哥駐足,看著跌倒在地,卻仍然緊緊握住紙扇的狼狽女人,他心底流過感動。
他大步走過去,在那拉氏前面伸出一雙寬厚的大手。
那拉氏微愣之後,眸光瑩瑩,她纖細柔白的手放入四阿哥手中。
四阿哥用力握住,拉起那拉氏。
那拉氏低垂臉蛋,紅暈在白雪中顯得分外美麗。
“回去吧。”四阿哥接過那拉氏手中的紙傘,緩緩放開那拉氏的小手。
成親雖然快有七年,但是這卻是那拉氏第一次與四阿哥牽手,她臉色酡紅,心如小鹿亂撞。
“妾身,看著爺走遠了,看不見了,再回去。”那拉氏站到門口,對著四阿哥柔柔的笑。
四阿哥臉上也露出一抹笑,點頭,撐傘,再次步入雪中,只是這次大雪卻因為有一傘之隔,無法再落於他的身上。
那拉氏站在那兒良久,直到王嬤嬤提醒,那拉氏才醒過神來。
她雙手交握,似乎還在體會著四阿哥握住她手的那一刻的溫暖。
烏雅氏正坐在自己屋裡,懷裡抱著一隻西施犬,想起今個兒的事情,心裡砰砰直跳,誰先生了阿哥,誰就可以當側福晉。她和宋氏孕期實在太近,誰先生出孩子,還真不一定。
可惜,這宋氏根本就不出自己的院子,而她放得□□,都石沉大海一般,一點音訊也沒有,真不知道這宋氏以前去哪裡學的關於毒物的知識,竟然一一化解了。
而四阿哥自她懷孕了,最多只來她屋里呆半盞茶的功夫,根本不夠她給宋氏上眼藥。
看來,她只能使用德妃交給她的下下策了——催生!
無論宋氏肚子裡壞的是個小阿哥,還是小格格,只要她生在宋氏的前頭,那這側福晉的位置就只能是她的。
日子就在烏雅氏積極籌備催生、宋桃忙著修煉的過程中過去了。
按列,烏雅氏又隨著那拉氏去給德妃請安,然後那拉氏帶著弘暉小憩一會,李太醫給烏雅氏把脈。
這次脈,李太醫把了許久,他皺起了眉頭。
這脈象肯定是男胎之相,可是卻又略有不同,這不同早在前幾個月就有跡象,到了這幾天就更加明顯了。
“烏雅格格可吃了什麼?您這脈像有些奇怪。”李太醫問。
烏雅氏也頗為奇怪,雖然她想要催生,現在差不多9個月了,但是關鍵是她還沒用呢,平時的吃穿用度,她又是讓胡嬤嬤層層把關的,應該不會有問題。
“我並沒有吃什麼?難道我中了什麼毒不成?”烏雅氏緊張地問。
李太醫摸摸鬍子,這脈象確實奇怪,要是說中了毒,他也沒有診斷出是哪一種毒。
他低頭,跪在德妃面前說:“老臣不才,實在不知道烏雅格格生了什麼病,請娘娘恕罪。”
德妃淡淡的笑:“李太醫醫術高明,本宮又怎麼會怪罪與您,不如您仔細看看,能不能保住這個孩子?”
李太醫恭敬但不謙卑地說:“胎兒倒是能保住,不過烏雅格格脈像不穩,似有……”
烏雅氏緊張地問:“有什麼?”
李太醫答:“早產之跡。”
烏雅氏笑了,這是老天都在幫她,她還想早點出生呢?
“哎呦!”烏雅氏心情一急一鬆,心情變化太快,動了胎氣,一下子肚疼起來,“太醫,我這不是……要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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