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4月10日星期五

裘夢: 家有邪夫(1)

這個作者很有意思,寫的東西常不按牌理出牌,文筆流暢,非常好讀~~

除了男主角癡情的不太合常理之外,其他都蠻好看的。



對長相平凡的她而言,人生最倒楣的事,不是被哥哥高價出賣,
而是莫名其妙被邪教教主看上,從此被他死賴著不放!
說起這段孽緣,都怪她哥哥逼迫她接下調查他的任務,
為了她家聽風樓的招牌,她這鎮樓之寶只得親入虎穴收集秘密,
她對天發誓,她真的沒有做出任何挑逗+勾引他的言行舉止,
還很安分的當個被軟禁的階下囚……呃,偶爾忍不住嗆他幾句,
就只是這樣而已,他就煞到她?!喜歡到想娶她做老婆?!
甚至想趁著武林大會時公開他們的喜訊,逼她嫁給他?!
屁啦!她頭殼壞了才嫁給他!幸好她夠機靈也夠聰明,
硬拉了兩個墊背拖住他,終於成功擺脫他的糾纏,
之後她躲了整整三年,聽說他娶親了,她應該安全了吧?
她果然還是太天真!
忘了他可是黑道中的黑道,早就設好陷阱等著她自己跳進去……


第1章

    夕陽餘暉灑落靜謐的山林,杳無人跡的山谷間,只見一道被夕陽籠罩的身影自山谷深處緩緩走來。

    那人一身粗布衣裳,頭戴斗笠,身背一隻大竹簍,腰間還別著一把小巧的鋤頭,看起來十分的普通不顯眼。

    可這樣的人會出現在這樣人煙罕至的深山老林中,就一點也不普通。

    此人姓蘇名清羽,相貌很平凡,平凡到一走進人群就會迅速被淹沒,再也尋不到她的蹤跡。

    長得普通的她還喜歡做普通人打扮,使得她更顯得平庸,即使是熟識的人,一個不小心也可能忽略了她的存在。

    伸手微掀斗笠,她朝天看了一眼,側耳傾聽,確定方向後,舉步朝左前方走去,嘴角微揚,神情極為愉悅。

    隨著她的前進,水聲越來越大,最後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處由瀑布彙集而成的深潭。

    白練一般的瀑布從山頂奔騰而下,直直落入潭中,並發出巨大的水花及聲響。

    蘇清羽駐足欣賞了下,才將身後的藥簍放下,從中拿出了一支竹筒,打開,走到潭邊汲水。

    灌好了水,她用手掬了山泉潤喉,順便洗了把臉,然後坐在潭邊不遠的大石上吃掉剩下的半張餅,這才重新背起竹簍,邁著輕鬆的步伐朝著山外走去。

    當日頭沒入山後,天色仍是一片光亮的時候,蘇清羽已經出現在小鎮僅有的一家藥鋪前。

    抬頭看了招牌片刻,她忍不住輕歎一聲,最終仍抬腳邁了進去。身為江湖上專門收集情報的「聽風樓」的人,有些責任是推卸不掉的,再不情願,每隔一段時間她還是得在他們面前晃一下,以便讓人告訴大哥她仍健在,請他不必擔心。

    她才一腳邁進鋪子,櫃檯後的夥計就奔了出來,她的眉頭不自覺地微蹙,逕自朝後堂走去,夥計識相的沉默跟著進入。

    「大小姐,您可回來了。」

    蘇清羽一邊摘斗笠,一邊莫名地看著他,語氣淡漠地道:「出了什麼事?」

    「大少爺來信了。」

    「哦。」她只淡淡地應了一聲,不以為意,「他的信向來挺多的。」

    即使微訝大小姐的冷漠,夥計依然盡責的拿出蠟封的一個小銀丸遞過去。

    她接過,捏碎外層的特製蠟皮,從銀丸內取出一張紙條,看完後紙條藉由桌上的燭火燒掉。

    夥計看著火舌將最後一角紙吞沒殆盡,這才開口道:「大少爺的意思是讓大小姐即刻動身。」

    「懶得理他。」這是蘇清羽對此事的回應。

    夥計無語,神色複雜地看著大小姐逕自倒了杯茶,慢條斯理地喝著。

    「大小姐……」

    「嗯?」她漫不經心地瞥去一眼。

    夥計吸了口氣,不得不使出撒手,「大少爺說,這是當家樓主的命令。」

    蘇清羽當下用力握了下茶杯,輕輕一歎,將杯子放到桌上,無奈低語,「又來這套……」知道要求無理的時候,就端出樓主的架子來壓人,事後又給她扮可憐求諒解,她怎麼會有這樣無賴煩人的大哥啊,就只會拚命地壓搾她。

    「屬下已經為大小姐備好馬車行李,在後門。」夥計打蛇隨棍上的開口。

    蘇清羽點頭,拿起斗笠起身,「我這就動身。」連杯爇茶也不讓她喝完,大哥果然很沒人性!

    「屬下送大小姐出去。」

    她沒有拒絕。

    等到了後門,見他們給自己準備的馬車,她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青幔馬車,雖然略顯寒酸,但是跟她很配。

    「大小姐一路保重。」

    「嗯。」她淡漠響應,然後跳上車轅,揚鞭輕叱,遂駕著馬車緩緩離開了藥鋪後門。

    當馬車晃晃悠悠地出了小鎮,蘇清羽忍不住回頭看了城門一眼,嘴角輕抿,心頭微歎,轉回頭繼續駕著馬車趕路。

    夜幕悄悄降臨,皎潔的月光灑落在空蕩蕩的官道上。

    耳中聽著馬蹄噠噠的聲響和馬車輾過路面的摩擦聲,蘇清羽靠在車框上仰頭看天上零星的星子,任由馬車慢慢地往前走著。

    苗疆,一個在江湖中充滿詭譎與神秘色彩的地方,近年來由於新任「拜月教」

    教主司徒斗而聲名大噪,而她這次的任務對像便是這個聞名遐邇的教主。

    據說司徒斗跟武林盟主柳清嵐都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黑白雙艷?蘇清羽的眼睛微瞇,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有意思。

    目光落在遠方,她自語般地輕喃,「做完這件事,我一定要退隱!」再讓大哥這麼壓搾下去,難保有一天她會手刃兄長,為江湖除害。

    明月孤星下,馬車載著蘇清羽漸漸遠去。

    苗疆是個好地方,藥材很多。

    這也是蘇清羽並沒有太抗拒此次任務的重要原因之一,拜月教的人用毒厲害,其醫術也不容小覷。

    也許……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為了師娘,她也要試一試。

    在進入苗疆地界之前,蘇清羽就賣掉了馬車,此刻她肩背著一隻布包站在拜月教所在的山腳下,眺望著眼前連綿的山脈。

    暫時她還不知道要怎麼行動,但眼前的這片山景卻讓她忍不住駐足凝望。

    突然空中傳來一聲鷹鳴,就在蘇清羽錯愕之際,一隻鷹自空中朝她俯衝而下。

    下意識地,她立時向後飄退數尺以避開蒼鷹的襲擊,身形之曼妙,猶如舞蹈般優雅而輕盈。

    真是一隻糾纏不休的鷹!在跟那只頑劣的鷹你追我逃了半天之後,她恨恨地做此結論。

    虧她是聽風樓的鎮樓之寶,竟被一隻鷹追得滿山跑,等她回過神,為時已晚,眼前佇立著四名面蒙輕紗的白衣少女。

    她撫額斜看停在木樁上的鷹,通體漆黑,只有脖頸上有一圈白毛,此時鷹眼正炯炯地盯著她。

    莫名地,她覺得自己被一隻鷹嘲笑了。

    「何人擅入拜月教聖地?」其中一名白衣少女出聲質問,音質清悅,很是迷人。

    「我是被牠追著跑才誤入貴教的,實非有意。」蘇清羽手指著鷹解釋。

    「既是誤入,還不速速離去?」

    呃……蘇清羽回頭看了眼無邊際的蒼翠山林,撫額歎道:「我恐怕找不到路了。」她竟被一隻鷹追得倉皇而逃,真的很丟人。

    「天色已晚,姑娘還是快些下山去吧。」

    她不是不想,問題是怎麼下山啊?難道要讓那只可惡的鷹再把她追下山?

    蘇清羽單只是想像,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我這就離開。」此地不宜久留,先走為上。

    倏地一聲輕笑在風中響起,四名白衣少女頓時矮了半截,齊聲道:「屬下恭迎教主。」

    蘇清羽錯愕地轉身,就見一抹黑色身影自林中緩步而出。

    漆黑如墨的衣裳襯著他如冠玉的俊容,眼若寒星,一張臉彷彿有種江南三月的煙雨柔情,不禁讓人沉醉迷失。

    這人的相貌俊美得有些陰柔,漂亮的丹鳳眼似閃過幾絲冰寒詭譎。

    蘇清羽心神微斂,眼瞼微垂,不著痕跡地避開他的目光。

    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見到司徒斗本人,為什麼方纔她竟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司徒斗眼中閃過一抹玩味,負手慢踱到四名婢女的身前,揮手,「起來吧。」

    「謝教主。」

    蘇清羽不動聲色地悄悄後移,想趁現在趕緊閃人。

    「這位姑娘。」

    糟!她猛地停下腳步,小心地看向他,「我只是誤入貴教,這就走、這就走。」

    司徒斗微微一笑,恍若百花在瞬間綻放般迷人。「既是小白點將妳引來此地,也是種緣分,何必急於離開呢?」

    蘇清羽猛然一驚,眼神複雜地看向他。難道……

    司徒斗看著她微笑解答她的懷疑,「在下跟在姑娘身後,看姑娘身法之妙實屬難得,不如留在這裡,小住幾日。」

    果然!

    這男人一直跟在她身後,難怪自被那只鷹追著奔逃後,她就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怪異感覺,原來如此。

    蘇清羽從不刻意隱瞞自己會武功的事實,畢竟江湖上會兩下的人太多,她也一直覺得只要沒有太多的野心慾望,會武功並不會帶給人太多的麻煩。

    孰料,自己的輕功竟然為她招惹了一個大麻煩。

    雖然她此行的任務是他,可是這般跟他見面實在出乎她意料之外,甚至詭異得讓人心驚。

    「難道姑娘不願意?」他眉頭微蹙,讓看的人也不由得微揪了心。

    蘇清羽馬上感受到來自四名少女傳來的漫天怒意,理智告訴她絕對不能留下來,可是現實卻讓她無法脫身,只能硬著頭皮說:「這樣貿然打擾總是不好。」

    「無妨。司琴,妳去準備客房。」

    「婢子遵命。」

    「小白點。」隨著司徒斗的一聲輕喚,那只鷹起身飛落在他的肩頭。

    蘇清羽暗自懊惱著,為什麼沒聽過司徒斗養了一隻惡劣的鷹?整個江湖販賣情報的組織都這麼沒本事嗎?尤其是聽風樓!

    想到這,她的頭更疼了,因為她大哥一定會回嗆她「就是不知道才讓妳去查的嘛」。此事一了,她絕對要躲到深山退隱去,這個江湖太險惡了!連親人都欺負她。

    「妳們好好招待這位姑娘。」

    「是。」

    很快的,蘇清羽就知道所謂的「好好招待」是什麼。

    她住的客房竟然緊挨著司徒斗的房間!她很委婉地向負責安排住處的司琴表達了換房間的請求,卻被對方一句「這是教主吩咐的」給直接否決了。

    他安排的?什麼意思?

    蘇清羽趴在桌上,雙眼沒有焦距地看著前方。她只是往拜月教的山腳下一站,就被人看出她心懷不軌,然後這位偉大英明的教主大人當下決定親自會會她,於是就有了現在這種情況?

    不可能啊!她這麼低調的一個人,在山下時什麼都沒做,只是眺望了一下下而已,哪裡怪異了?所以不正常的是司徒鬥。

    唉!這次出門前她應該卜一卦的,真是失策。

    倏聞翅膀拍動的聲音,蘇清羽驚悚地看向窗戶,就見那只名叫小白點的鷹正飛落在窗台上。

    「牠很喜歡妳呢。」輕悅的嗓音再次響起,如一縷春風吹入人的心頭。

    蘇清羽瞳孔微縮,看著繼鷹之後出現在窗口處的司徒鬥。

    「司徒教主有事嗎?」

    司徒斗微笑,「沒事,只是順便來看一下妳。」

    好一個順便,順便得讓她不寒而慄。她笑道:「我沒事麻煩教主,咱們還是各自歇息吧。」俊男美女如罌粟,見到就要遠遠避開,這是她從小就信奉的教條,也是刻骨銘心的教訓。

    司徒斗一笑,「也好。」

    他轉身離開,小白點也跟著飛走。

    蘇清羽撲到窗前,「砰」的一聲緊閉窗戶。伸手摀住自己的心口,囈語般地道:「太恐怖了!」這人竟然給她一種無孔不入的感覺,好驚悚啊!這遠比當年看到柳清嵐竟然時常跟一個美艷婦人約會還要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想到那個婦人,她怔愣了下,與任務無關的人事她是不會花時間去查的,畢竟每個人都有不欲外人知曉的秘密,她自己也是如此。

    可是現在,她突然發現那張臉跟司徒斗竟然有幾分相似……事情似乎更複雜了。

    司徒斗的四名婢女分別是司琴、司棋、司書、司畫,簡言之就是琴棋書畫,這點與柳清嵐手下的梅蘭竹菊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武林盟主與邪教教主,陽光與陰柔,腹黑與陰險,這兩人宛如黑與白、光與影、天與地般相互映襯,頗有幾分既生瑜何生亮的味道。

    柳清嵐終年一襲白衣,丰姿綽約,玉樹臨風。

    司徒斗長年一身黑衫,翩若驚鴻,猶如洛神。

    這兩人若是一男一女,或許能成就一段江湖黑白兩道的千古佳話,上演一幕武林兒女的愛恨情仇。

    可惜,他們都是男的。

    難道—蘇清羽驀地伸手捂嘴,眸光驚疑不定。他們真的是喜歡彼此,但因這段禁忌之戀不容於世,因此司徒斗才男扮女裝前去跟柳清嵐優會?

    不對不對,馬上她又自我否定。就算她一直遠遠觀望,可對那人的相貌也有七分的確定,司徒斗雖與那婦人長相相似,但確實不是同一人。

    帶著滿腹的疑惑,蘇清羽轉進屏風之後,打算洗去一路染上的風塵。

    司畫真的很貼心,還細心地幫她準備了爇水供她沐浴。

    這裡很安全,因為據四婢的說詞,這裡是教主的住處,也是拜月教的聖地,即使是教徒,沒有獲得召喚也不得私入。據說,方圓百里之內皆有置人於死地的機關毒物。

    對於這點,蘇清羽還是相信,她被小白點追著滿山跑的時候,幾次險些中招,還好她終年與藥物打交道,否則下場堪虞。

    所以,她在這裡沐浴不必擔心會有不速之客造訪,就算她長得很一般,也是不能外洩春光的。

    衣物除盡,蘇清羽整個人跨進寬大的木桶中,緩緩沒入溫爇的水中,舒服的瞇起了眼。

    長途跋涉後能洗個爇水澡是人生最幸福的事!

☆☆☆

    舒服得快要在浴桶中睡著的蘇清羽突然聽到一個聲音,頭皮一緊,喝斥,「誰?」

    沒有回答,可是來人已經堂而皇之地推門進入。

    在拜月教的聖地,司徒斗的地盤上敢這樣我行我素,除了教主司徒斗本人外,她想不出還會有誰。

    事實證明她猜的沒錯,越過屏風入內,一身如夜幕般漆黑的衣袍,卻有著皎月一樣誘人的俊秀容顏,來客正是司徒鬥。

    他的速度太快,快到蘇清羽只來得及搶過一旁的衣物擋在胸前,惱怒地瞪著他。

    面對她的盛怒,司徒斗渾然不在意,嘴角微揚,愉悅的笑道:「我不知道姑娘在沐浴,抱歉。」

    這個道歉毫無誠意也不可信,司畫既為她準備好一切,他焉會不清楚她正在沐浴,分明就是故意的。

    蘇清羽自知外貌差強人意,不足以讓俊美如仙人的他生出不合時宜的心思來,但是人都有自尊的,既使長相平庸如她,仍覺得司徒斗這樣的行為嚴重地侵犯了她的尊嚴。

    司徒斗漠視她的怒火,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她裸露在外的肌膚,臉與身上的肌膚一模一樣,證明她沒有易容,確實就是這般的平凡,沒有特色。

    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他一向喜歡美麗的東西,更喜歡看擁有美麗外表的人一點一滴地在他面前暴露出她們醜陋的內在,冷眼旁觀直到她們無地自容為止。

    「既然姑娘在沐浴,那麼在下就不打擾姑娘的雅興,請繼續。」他有禮的說完話,然後轉身離開。

    一切彷彿只是她的錯覺,從來沒有一個美男子在她洗澡時如風一樣闖進來,讓她羞赧得幾乎無地自容。

    蘇清羽倏地愣住,長長的睫毛搧了搧,慢慢蹙緊了眉頭。他不是登徒子,他這樣做絕對是有目的的……

    以為她易容嗎?

    微揚起嘴角,她本身的相貌便是最好的裝扮,讓人過目即忘,又何需多此一舉易容呢?

    他是生來多疑,還是探聽到了什麼消息,否則怎麼會對平凡的她如此生疑呢?

    是誰走漏了消息?

    蘇清羽整個人沒入水中,讓自己的腦袋放空,直到沒有辦法再繼續憋氣,這才自水中坐起,趴在木桶邊緣繼續想心事。

    屋外廊下的人幾乎與夜色融成一體,靜靜地負手而立,不遠處的小白點銳利的鷹眼四下梭巡打量周圍的一切。

    已經證實她沒有問題,可是司徒斗仍有一絲不確定,這使他停下本欲回房的腳步。

    浴桶裡的水已經慢慢變涼,可是蘇清羽並沒有起身的打算。

    「妳打算睡在浴桶裡嗎?」司徒斗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她勾起唇角,淡淡地道:「教主打算為我整夜守門嗎?」

    男人的聲音帶了一絲笑意,「又有何不可呢?」

    「教主乃千金之軀,若為我守門,小女子受寵若驚。」絕對的心驚膽戰,因為她摸不透他究竟打著什麼主意。

    未知是最讓人恐懼的!

    「即便妳不是佳人,總還是個女人。」

    「天下能漂亮得過教主的女人實在不多。」蘇清羽忍不住回嘴,泥人也有三分火氣,這麼明顯的奚落她怎麼可能聽不出來。

    「這倒是實話。」

    她呆住,任她怎麼想也沒料到他會回這麼一句。

    「舌頭被鳥吃了?」

    「那鳥不是在外面陪伴著教主嗎?」

    「哈哈哈……」司徒斗大笑起來。

    蘇清羽抓緊浴桶邊沿,心中十分惱火。這個人比她還不按牌理出牌,這樣就更不好對付了。

    「很晚了,姑娘早些休息。」

    「謝謝教主關心。」你也該去睡了。她在心裡嘟囔著。

    蘇清羽側耳傾聽,屋外再無氣息,目光在屏風上一掃,手掌起落之間,已將整個屏風擊碎四下紛落,猶如下了一場煙雨。

    而就在這片紛落中她抖衣裹身,閃入床帷之內。

    經歷太多的事告訴蘇清羽,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耳朵聽不到也不表示人就一定走了。

    江湖人若想活得長久,注定得多花心思,尤其是像她這種做了許多昧著良心的事的人,更要三思而後行。

    大哥常說禍害遺千年,有時候當禍害也是很不錯的,至少長壽。

    屋外的司徒斗無聲地笑了。這個女子很不一般,就算相貌普通了點,但個性挺值得花心思研究一下,為她無聊的生活增點情趣,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小白點很喜歡賴著她,這讓蘇清羽非常鬱悶。

    一雙鷹眼隨時隨地的注視著自己,那種感覺很難受,最難受的是她還不能把小白點怎麼樣,就算沒有牠的主人做靠山,牠看起來也不好對付。

    坐在院子裡的石桌旁,她右手托腮,眼睛不斷地瞟著不遠處梳理羽毛的鷹,神情頗耐人尋味。

    司琴、司畫經過時分神看了一眼,隨即相視而笑。

    從來不覺得小白點可愛,可是自從這位蘇姑娘出現後,她們突然發現小白點竟然也可以這麼可愛。

    被監視的蘇清羽可一點兒都不覺得小白點可愛,她覺得這只鷹跟牠的主人一樣變態,她只是來做客,牠用得著像防賊一樣緊盯著她嗎?

    況且,她會被迫留下來做客也是被牠牽累的。

    不可諱言,做客做到她這個地步也真是失敗,更扯的是,她竟然不能想辦法離開!

    為什麼司徒斗是這次的任務對像?

    為什麼小白點是司徒斗養的寵物?

    這幾天來,她問了自己上百次,遺憾的是—無解!而她依然只能被困在這。

    「蘇姑娘。」說曹躁曹躁到,她心裡才想到某人,那個人就出現了。

    「教主。」坐在石桌旁的她起身,微笑打招呼。

    司徒斗回笑致意,隨意地在桌邊坐了下來。「怎麼不四下走動走動,一個人待在院子裡不悶嗎?」

    蘇清羽重新落坐,忍不住朝小白點瞟了一眼,抿唇道:「有小白點陪著不會太悶,而且這裡恐怕也不方便讓我四下走動吧。」萬一她要是誤踩陷阱或中毒,她相信他一定不會出手救她。

    「無妨,只要妳不害怕,儘管四下隨意逛逛。」司徒斗非常大方的說。

    聞言,蘇清羽嘴角的笑僵了一下。他真是大方,大方到讓她想動手扁人。

    「誠如教主所言,清羽確實對周圍的安全不太放心,所以還是待在院子裡就好。」

    「這些日子一直忘了問妳。」他恍若漫不經心般地開口。

    「什麼?」她微怔。

    「妳來這裡做什麼?」

    「不做什麼,就是到處走走看看。」這話一半是事實。

    見司徒斗笑容一揚,她突然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

    果然,接下來就聽到他說:「既然妳沒有目的地,不妨就在這裡多住些時日,」

    話聲微頓,接著又道:「想長住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入我拜月教即可。」

    蘇清羽馬上頭搖得像波浪鼓,誠惶誠恐的,婉轉拒絕,「教主不用如此客氣,我對入任何教派都沒興趣。」這人的愛好跟柳清嵐還真有些相像,兩人都拚命拉她入伙,當年她要是入了柳清嵐的教派,如今再入邪教—自古正邪不兩立,她豈不是得自己搞分裂?

    司徒鬥神情微露遺憾歎道:「這真是太可惜了。」

    看他的表情,當下蘇清羽就知道這絕對是最正確的決定。

    「人各有志,不能強求,再說教主治教有方,威名遠播,自然會有他人前來投身入教。」

    「妳對敝教頗多讚譽啊。」他意味深長地笑睨她一眼。

    雖說千穿萬穿萬屁不穿,可是,蘇清羽很清楚拜月教在江湖中的名聲之旺,氣焰之囂張,堪稱目中無人。

    然而,這個時候她是說什麼也不能承認這個事實的,只能繼續枉顧事實,歪曲下去,「是呀是呀,各人頭上一片天,每個人看事物都不盡相同,至少我覺得貴教確實不錯。」可以光明正大的幹壞事,較之那些所謂名門正派私下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卻又百般遮掩,就這點上,她還比較看得起邪教的人。

    司徒斗直盯著她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整個人彷彿突然間柔和了下來,甚至她都感覺他的笑有了人氣,不再是透著邪佞與不懷好意的詭異氣質。

    「妳這樣的人不加入拜月教,真是敝教的損失。」司徒斗語氣帶了幾絲的耐人尋味。

    「教主過譽了。」她心裡暗忖:要真入了他們教,恐怕他們損失的會更多呢。

    正派的秘辛雖多,可邪教的未必就少,到時候,大哥再逼她挖出更多秘密,恐怕會很爇鬧津采啊。

    司徒斗不再為難她,抬眼朝遠處看了看,說:「今天天氣不錯,咱們到山林間走動走動吧。」

    蘇清羽蹙眉地看著他,很想問他她為什麼得陪他走動?可是,她承認自己是「俗仔」,最後還是沒敢問出來只敢婉轉拒絕。

    「教主何不自己去?清羽相陪恐有不便。」

    「妳就陪陪小白點,牠喜歡妳。」

    蘇清羽忍不住看了鷹一眼。牠哪裡是喜歡她?明明就是看她好欺侮,以鳥壓人罷了,她要不是人在屋簷下,且此行任務尚未完成,否則她一定想法子抓住牠拔光牠的毛,讓牠光著膀子幾個月。

    也許是她的目光過於陰毒,小白點彷彿感受到她的不善,立即撲拍著翅膀飛開了。

    司徒斗不著痕跡的移開了目光,嘴角不經意地微勾,起身,「走吧。」

    蘇清羽看著他悠然走開的身影,莫名的感到嫉妒。這人活得還真愜意!

    由江湖上收集到的各路消息,總歸而言,這人任性妄為到令人髮指的地步,她如果在聽風樓裡也可以這樣的話,今天就不必委屈萬分地來調查他,早就天涯海角地各地去逍遙快活了。

    司徒斗悠閒地踱著步,心情很好地道:「妳覺得這裡的景色如何?」

    蘇清羽放眼看去,滿山蒼翠,讓人心情不由得為之舒暢,下意識地點頭,「環境很美。」她將來退隱也一定要找這樣一個山明水秀的地方陶冶身心。

    「喜歡嗎?」

    「喜歡。」

    「不如就留下來吧。」他不著痕跡地設陷阱讓她往下跳。

    「不要。」她可沒昏頭,本能的拒絕。

    「哦?」他微側身,「為什麼?」

    「他鄉再好終非故鄉。」她的心裡話是—這地方沒有你絕對是個好地方,有了你這樣的妖孽在,頓時就險惡萬分了起來。

    「故鄉?」司徒斗扭頭看她,嘴角的笑透出幾分詭異,「自古女子遠嫁他鄉比比皆是,姑娘也是如此吧?」

    蘇清羽輕描淡寫地說了句,「至少不會嫁到這裡來。」

    司徒斗愣了一下,而後轉回頭看向遠方,眼中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

第2章

    他一定是故意的!

    在蘇清羽第十次差點被林中的機關傷到時,十分肯定這件事。

    因為邀約她一起散步的司徒斗每次都悠閒立在一旁,欣賞她的手忙腳亂。

    是的,她每次都躲得狼狽不堪。

    過早暴露自己的實力,有時是致命的災難,不過,蘇清羽能在險惡的江期中安然度過這麼多年,自有她的一套。

    「司徒教主。」怒視相向,此刻的她已經很難保持平靜的心情。

    司徒斗雲淡風輕地一笑,卻恍若漫山遍地的鮮花般光彩奪目:「何事?」

    「這是何意?」刻意將她帶到這機關遍佈的林中,是想考驗她保命的本事嗎?

    相較於她的勃然大怒,司徒鬥心情很好地四下觀望了下,才慢條斯理地道:「這裡的景色很不錯啊。」

    蘇清羽怒極反笑,咬牙道:「是呀,是很不錯,要命的好看。」

    他輕笑一聲:「有我在這裡,若真要了你的命,那司徒斗也枉費稱為拜月教主了!」

    你可以再更惡劣!

    蘇清羽用目光表達了對他強烈的控訴與譴責。

    司徒斗對她的責難視若無睹,逕自道:「既然無事,我們繼續走吧。」

    「我可以拒絕嗎?」她不抱希望,仍開口詢問。

    「不可以。」說完,他立刻朝前定去。

    就知道會這樣。她無奈地拂掉裙角上剛剛因為閃避陷阱機關而沾到的泥塵草屑,隨即跟了上去。

    突地一抹白影從空中飛掠而下,落在司徒斗伸出的手背上。

    蘇清羽見他將信鴿腳上的紙條拿下展開,看完後在指間化為紙屑在風中飄散。

    她不知道紙上寫了什麼,但是感覺得出他似乎興奮了起來。

    見他如此,她忍不住對紙條上的內容感到好奇。

    司徒斗彷彿看透了她的心思,突然道:「想知道上面寫什麼嗎?」

    蘇清羽倒也老實大方的點頭:「想。」

    「不告訴你」:惡劣的他,現在看起來有些幼稚。

    她低下頭,此刻的感覺很複雜,一時很難用語言準確形容。

    司徒斗突然毫無預警地彎腰看她,頓時她臉上的神情全落入他眼中,他不禁微勾嘴角,聲音中帶了幾絲難掩的笑意:「你的表情似乎告訴我,你對我很不滿。」

    「教主誤會了。」她只淡淡地回說,毫無解釋的意思。

    司徒斗倏地湊近她,輕聲低語:「是我誤會了嗎?」

    蘇清羽本能的後退一步。他本就長了一張魅惑人心的臉,不刻意便已經很勾人了,若是刻意勾引,只怕鮮少有女人能逃過他的溫柔陷阱,而她並不想落入陷阱!

    她退,他便進,兩人的距離始終沒能拉開,最後她的背抵著一棵大樹樹幹,退無可退。

    「教主想說什麼?」她只得硬著頭皮發問。

    「我是老虎嗎?」司徒斗淡笑望著她,既不再靠近也不遠離,兩人的臉相距不過三指,都能清楚感覺到彼此的氣息。

    「教主說笑了。」老虎哪有他可怕,她可以打死一隻虎,卻無法輕易搞定他。

    「那你為什麼怕我?」

    蘇清羽心驚,但表面上仍維持鎮定:「所謂男女授受不親。」

    「咱們江湖兒女向來不拘小節。」

    她暗自歎氣,這話被多少無恥男人用來冠冕堂皇地輕薄女子,她從小就非常的不認同,現在讓她遇到一個,非常想對他表示鄙視之意。

    只不過,在考慮當下的處境之後,她明智的維持表面的淡定說:「我一直覺得,就算是江湖兒女,有些小節還是應該遵守一下,畢竟人言可畏。」

    聞言,司徒鬥忍不住哈哈大笑,耳語般地道:「你真是個有趣的女人。」

    蘇清羽心下一緊,被他認為有趣絕對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通常讓他感覺有趣的人和事下場往往很不幸。

    「我其實無趣得很。」她真的乏味得令人倒胃口,千萬不要對她感興趣啊!

    她在心底吶喊。

    司徒斗伸手撩起她鬢邊一繒散落的長髮,漫不經心地輕笑:「蘇清羽,你到苗疆來做什麼?」

    「教主怎麼忘了,我不是說過,只是到處走走看看,一時不慎誤入貴教的嗎?」

    「說的也是。」他倏地再貼近,幾乎親吻上她的唇。

    蘇清羽嚇了一跳,但在最後關頭硬是制止自己想要出手的衝動。

    此時此刻,一動不如一靜。

    靜觀其變的她,心頭惴惴不安,猶如小鹿亂撞般莫名失序。

    司徒斗眼中閃過一抹深沉的光芒,猶如情人耳語般的笑道:「如果你換上一張明艷動人的臉,我一定親下去。」

    蘇清羽表情微僵,心頭卻鬆了口氣。幸好她長得很平凡,阿彌陀佛。

    就在她放下心時,突然唇上一熱,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已被人壓制在大樹上。

    待理智回籠,蘇清羽這才痛恨地發現她被人輕薄了,被一個剛剛鄙視她相貌平凡的妖攀男人輕薄了!

    待男人退開,她捂著唇,一臉震驚加憤怒地瞪著他。

    司徒斗手揚著不知從哪兒變出來的一把摺扇:「其實閉上眼,味道很不錯。」

    臉頓時有些扭曲,她好想挖個坑埋了他!

    「走,帶你去看好風景。」:撂下話,他便邁步向前行。

    蘇清羽死死地瞪著他的背,咬著牙一字一頓地道:「不了,我覺得我該告辭了。」這個任務她決定回去扔回大哥臉上,由他自己來搞定這邪惡的男人。

    「啊,對了!」司徒斗倏地轉身,輕鬆愜意的笑看著她:「我剛才好像有餵你吃千步蠱。」

    蘇清羽臉色立時大變。

    蠱!他竟然給她下蠱!她怎麼能忘記拜月教除了擅毒更擅下蠱呢?

    行走江湖果然一不小心就會把自己的小命給玩掉,剛剛她不過失神一下,結果就變成現在這樣。

    一失足成千古恨,此時此刻,她有了深刻的體會。

    她握緊拳頭恨聲問:「千步蠱是什麼?」

    司徒斗往回走,站到她跟前,口氣輕緩地道:「服了千步蠱的人,不能離開下蠱的人千步之遠,否則便會痛苦難當。」

    她氣得發抖:「不知我幾時得罪了教主?」

    「沒有啊。」司徒鬥心情很好地回答:「我只是覺得你很有趣罷了。」

    果然,讓他認為有趣的人會很不幸!

    「解藥。」她咬牙索取。

    「我暫時不想給你。」他凜凜的拒絕。

    「教主打算留我到幾時?」她壓住心火,沉住氣問。

    「這個啊……」他用扇頂頂著額角,微笑:「我也不知道。」

    蘇清羽突然感覺有股寒意自腳底板竄起。她這下該怎麼辦?

    ☆☆☆

    因為千步蠱,蘇清羽變成了司徒斗的跟班,只要他出現的地方,方圓百尺之內一定找得到她。

    她真的不想這樣,可是她更不想體驗痛苦。

    生平頭一次,她惡毒的發誓,一定要盡最大的努才把司徒斗的底細調查清楚,她——要——報——復!

    出生聽風樓的她不喜歡八卦,雖然不排斥收集江湖情報的人,但卻極度厭惡用收集到的消息來害人的人。世事多變,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會抱持著這樣惡劣的想法要去害一個人。

    此刻司徒斗從窗戶看出去,只見一身淡青衣裙的蘇清羽右手托腮望著不遠處梳理羽毛的小白點,一臉的若有所思。

    她隨身攜帶的衣物實在太過粗陋,連他身邊四個侍婢的穿著都不如,她人已經長得很普通了,再配上她原來那般穿戴,簡直就是毫無特色,他實在看不下去,如今她穿的衣裙都是他命人重新打理過的。

    雖然她樣貌平庸,但有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他很喜歡她秀髮的觸感,閒來無事便會抓起一繒把玩,而她也從一開始的怒目而視到後來的視而不見。

    站在窗前的司徒斗臉上閃過一抹詭異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揚。他正一點一滴地蠶食掉她的防備,到必要的時候,便能一擊中的。

    殊不知,屋外托著腮看著小白點出神的蘇清羽,正抱持著和他差不多的心思。

    司徒鬥將目光從蘇清羽的身上移開,望向遠山。消息說聽風樓已經派出最得力的人前來苗疆,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見到任何可疑的人?

    以販賣江期情報為業的聽風樓,只要出得起價錢,就算想知道皇帝穿什麼樣的內褲,他們都能打聽出來。

    在幾家同樣性質的情報組織中,聽風樓向來獨領風騷。據柳清嵐說,這次聽風樓派出了鎮樓之寶來對付他。

    據聞來人美艷絕代,精易容。開始他以為是蘇清羽,但證據證明她不是。

    哼,別以為他不知道是他委託聽風樓的,這筆帳總有機會跟他算!

    如果她是聽風樓派來的,必定想方設法地留在他身邊,好就近觀察他,可是她卻一直想要離開,對他始終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

    所以,聽風樓的鎮樓之寶絕不可能是她!

    司徒斗忽然無聲地笑了起來,因為他看到本來托腮出神的人終於有了動作——她從石桌下拎出一隻食盒,打開。

    正在梳理羽毛的小白點也有了動作,拍著翅磅飛落到石桌上。

    食盒裡裝的是新鮮的肉塊,正是小白點的最愛。

    最近她似乎在改善跟小白點的關係,不時地拿著食物賄賂牠,司徒斗看著,眼中的笑意加深了。

    無論她想做什麼,他得承認,這步棋她走得很不錯,小白點之於他確實是個很特別的存在。

    屋外的蘇清羽,一直認為如果不能把一隻看門狗打死的話,就一定要跟牠做朋友。既然她不能將小白點消滅,就只好讓彼此變成朋友,正所謂多交朋友好辦事,能少一雙鷹眼盯著她總是好事。

    「最近你跟小白點的感情越來越好了。」

    聽到聲音的時候,司徒斗已經站在她身邊,心中一驚,但她仍神色不變繼續餵食小白點。「待在這裡總要找些事情做。」

    「無事可做嗎?」劍眉輕揚,嘴角泛上意味不明的笑。

    蘇清羽直接打破他的不懷好意,「教主有事儘管去忙,我就不打擾了。」

    「你確信我走遠了也無妨?」他嘴邊的壞笑益發明顯。

    一咬牙,「無妨。」她也有腳,他走,難道她不會跟嗎?

    他曖昧的掬起她的一把秀髮,低頭落下一吻。

    蘇清羽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卻沒有反應,繼續做自己的事——拉攏小白點。

    「你聽過聽風樓嗎?」他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江湖中以販賣消息為業的組織。」口蘇清羽淡道。

    「聽說沒有他們接不了的委託。」

    「教主也信這樣的無稽之談」見招拆招,她不答反問。

    司徒斗笑了:「如果聽風樓樓主聽到你這樣的話,不知做何感想?」

    小時候她爹都是直接趕她去面壁思過,可她明明說的都是實話,這世上哪有可能所有的事都挖得出來。

    「那你聽過聽風樓的鎮樓之寶嗎?」

    「金銀珠寶嗎?」她的眼神立時為之一亮。

    司徒斗微微一征,而後一股無法抑制的笑從胸腔逸出,他低頭輕笑:「你真的是江期人嗎?」

    蘇清羽蹙眉,一臉遺憾:「其實我一點兒也不希望自己是江期人。」她從來不想當江湖人士,可惜就像爹說的,一入江湖,便身不由己,她既出身江湖,又如何能置身外江期之外?

    司徒斗揶揄:「你還真的一點江湖人的自覺都沒有。」

    對於他的說法,她不置可否,眼看小白點將食盒裡的肉吃完了,她蓋好食盒,起身要離開,卻被他又按回石凳上。

    「司徒教主還有事?」她不無驚訝地問。

    「有。」他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緩緩貼近。

    蘇清羽雙手握拳,強忍著出拳揍他的衝動,任由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吻上自己的唇,萬分悲憤地想著,為什麼千步蠱會是這樣淫蕩的東西?

    司徒斗的每日一吻已經越來越過分,可她還不能反抗,這是怎樣讓人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的悲劇啊!

    她不是沒懷疑過他話中的真實性,可是當她親身體驗到蠱毒發作的痛苦時,她只能悲憤地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千步蠱必須施蠱者對被施蠱者做出這般讓人羞恥的事情才會安分。

    「司徒鬥,你給我下別的蠱毒吧。」等他退開的時候,蘇清羽忍無可忍地說。

    「我覺得這個就挺好了。」盯著她被自己吻得水潤殷紅的唇瓣,他笑得滿足。

    蘇清羽一直告誡自己要忍,可是她實在忍無可忍,就算江湖兒女再不拘小節,這般長久下去,真的讓人不敢想像其嚴重後果。

    忍無可忍,從頭再忍,自己的小命操在別人手中,她真的別無選擇。

    司徒斗不著痕跡打量著她的神情變化,俯身湊在她耳邊道:「要不,我換成陰陽合歡蠱?」

    按捺下激動的情緒,蘇清羽垂下眼瞼,聲音平板地道:「好啊,先解了千步蠱。」

    司徒斗眼神微變,嘴角的笑紋加深:「真的不怕?」

    蘇清羽抬眼看他,微微一笑:「司徒教主,只怕全天下的人知道這件事後,都只會說吃虧的是你而不是我。」

    他一征,而後忍不住放聲朗笑:「哈哈哈……有趣有趣。」這般有趣的女子,不多見了。

    「教主要換蠱嗎?」

    「本教主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再說吃虧的事我怎磨能做呢?」他笑睨著她。

    蘇清羽暗自鬆了口氣,幸好打退他想換成陰陽合歡蠱的念頭。她伸手將他推開兩寸,這是她能接受的距離。

    「沒別的事,我先回屋了。」每天都被人佔便宜,總有一天她要討回這筆帳。

    「我要離開幾天。」

    他的話讓蘇清羽不得不停下腳步,慢慢轉身:「離開幾天?」

    臉上的笑意加深,他伸手抓起她的一繒長髮把玩,聲音透出幾許的誘惑味道:「不如把後面幾天的藥預支一下。」

    她聽了嘴角微抽。「預支?」她出現重聽?

    他衝著她眨眼,笑道:「萬一我不在的這幾天你蠱毒發作,可怎麼好?」

    雙手握拳,她一字一頓地道:「那千步蠱根本不必每日一吻,對吧?」

    司徒斗一臉泰然自若,吐出四個字:「當然不用。」

    所以當時她會有蠱毒發作是他做的手腳?!蘇清羽的眼中冒起火焰,從她六歲開始為聽風樓效力,時至今日,只有這個男人讓她嚐到了稚心刺骨的痛。

    她用整個聽風樓的金庫發誓,她絕對會回報他的,絕對!

    偏偏司徒斗猶嫌還刺激她不夠,優哉游哉地又說:「不過,跟你一道練吻技滿不錯的,我很喜歡。」

    蘇清羽手碗翻轉之間,幾點寒芒朝他直飛了過去。

    他輕鬆閃身避過,低頭一看手中扇面上的兩枚暗器,是兩支通體銀白、約一二寸的小巧柳葉飛刀。

    「原來你用飛刀。」

    「飛刀還我。」

    司徒鬥劍眉微揚,好笑地看著一臉理所當然的人。「為什麼我看不到你有一丁點的心虛和不好意思?」

    蘇清羽毫不猶豫地反唇相稽:「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教主該問自己才是。」

    聞言,司徒斗哈哈大笑。這樣的女於即使相貌普通,也足以引起他深厚的興趣。

    ☆☆☆

    對藥,蘇清羽尚算瞭解,但對蠱,她卻完全不懂。也因此,她才會受制於精通蠱毒之術的司徒鬥。

    在他離開兩天之後,她心中的怒火更熾。據說司徒斗已經離開了拜月教,和她的距離必定不只千步之遙,但是她卻一點蠱毒發作的跡象也沒有。

    忍!

    「砰」的一拳捶在桌上,石桌頓時四分五裂,化作一堆石塊。

    「蘇姑娘怎麼了?」司琴正好經過,不由得問了句。

    坐在院中的蘇清羽抬起手拍了拍上面的石屑,笑答:「沒事。」

    司琴看了看那堆石塊,也微笑以對:「有事,姑娘就叫我。」

    「好。」

    司琴又看了她一眼,然後離開去忙自己的事。

    桌子被自己捶碎了,桌上的茶點也毀於一旦,蘇清羽不禁歎了口氣。算了,四下走走好了。

    走出小院沒幾步,就聽到後面傳來翅膀拍動的聲音,然後肩膀上一沉,小白點的腦袋已經湊了過來。

    司徒斗雖然走了,卻把小白點留給她,她走到哪小白點就跟到哪,就像是她的影子。

    在她看來,小白點就是司徒斗的影子,還是陰影,如影隨形跟著她,讓她不得安寧。

    蘇清羽找了個風景不錯的地方飛身上樹,半躺在樹枝間吹風賞景。

    她一直很喜歡這樣悠閒的生活,沒有爭鬥、沒有喧鬧,安安靜靜,彷彿天地間只有她一人。

    細碎的咀嚼聲傳入耳中,她眼角微微抽摘。若沒有小白點這樣殺風景的東西存在的話,就更完美了。

    小白點有個很惡劣的習慣,牠喜歡把逮到的活物叼到她附近,表演現場進食的戲碼給她看,這讓蘇清羽很是無語。從某方面來說,果然是什麼人養什麼鳥。

    寂靜的山林,陽光灑落在樹間那抹銀白色的身影上,一頭青絲只以一條淡藍錦帶繫住,散落在她的身前肩後,平淡的眉眼也因為光線和角度的關係,而顯得柔和美麗。

    唯一破壞畫面的,就是在離她不遠的樹枝上一隻脖子上有一圈白毛的黑鷹在分食爪下的一隻山鼠。

    看到這樣的畫面,無聲無息出現的白衣人臉上下由得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

    只是當他企圖再靠近時,那只鷹突然抬頭朝他射來銳利的一瞥。

    「喲,這荒山野嶺碰上個人可不容易,閣下看了大半天終於捨得過來了。」

    「兩年不見,蘇姑娘依然風趣如故啊。」

    「哪裡,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裡好像是拜月教的地盤,」蘇清羽抬頭看著頭上的藍天白雲,悠悠地說:「柳大盟主到這裡來幹什麼?」

    「來赴一個人的約。」

    「佳人有約。」她調侃地說。

    柳清嵐發出一聲輕笑,好整以暇地倚在一棵樹上,隔著一段距離遠遠地看著半躺在樹上的人兒,眼中流露的是淺淡的溫柔。

    「人倒是美人,可惜未必是佳人。」那傢伙最厭惡旁人說他男生女相,還對他露出垂涎三尺的目光。

    「這就奇怪了,既然是美人,怎麼就不是佳人呢?」

    「在下可不敢把司徒教主當佳人。」

    蘇清羽一驚,忍不住坐直身體,斜眼睨著他。

    柳清嵐揚眉,笑問:「蘇姑娘想說什麼?」

    「既然你是來見司徒鬥,為什麼會挑他不在的時候?」他們之間絕對不單純,憑她的直覺列斷。

    「難道你想讓他知道你是聽風樓派來的人?」柳清嵐不答反問。

    蘇清羽眼睛微瞇,靠著樹幹雙手環胸,看著不遠處那個沐浴在陽光下的白衣男子,淡漠地開口:「原來是你委託聽風樓的。」

    「蘇姑娘果然聰明。」

    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柳清嵐的身前已經多了一個人。他笑看著她,雖然他隨意倚樹而立,卻有如山間清風,再灰暗單調的風景有他在,立時變成一幅令人駐足的美畫。

    「說吧,你跟我大哥做了什麼交易?」

    劍眉微揚:「這你也能猜到?」

    「我大哥那點狡詐心機我閉著眼睛也能猜到,至於你……」她挑眉:「柳大盟主,好歹我也曾經觀察你一年有餘。」現在看來,當初她回報給樓裡的消息還是太厚道了,不過,現在追加回報也為時不晚。

    柳清嵐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那你這次打算觀察司徒斗多久?」依司徒刁鑽苛刻的個性,尤其對美有一種變態的執著,像她這樣的人要接近他並不容易,但也沒這個人防備心太重、太難親近,看起來彷彿溫潤如玉、和善可親,可是真想讓他跟你推心置腹太難了。

    他似乎一直站在一團霧氣中,給人一種模糊且不真實的感覺。

    調查這樣的他,她所要付出的心力和精力絕對讓一人抓狂,往事不堪回首,簡直比變態的司徒斗還難搞定。至少想辦法引起司徒斗的興趣的話,還比較容易接近。

    「這就是你再也不出現在那裡的原因?」

    「這個我好像不需要跟你說明。」

    柳清嵐不由得搖了搖頭。她還是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啊。

第3章

    痛,彷彿從骨髓裡透出來似的,蘇清羽臉色泛白,手指幾乎掐進樹幹。

    為什麼會這樣?

    「蘇姑娘你怎麼了?」一旁的柳清嵐,眉頭皺得都快打結了。

    但她一個字也說不出口,直盯著自己的腳。為什麼這一步無論如何都邁不出去?只要超過這一步,她就痛不欲生?

    突然,一直守在一邊的小白點飛了起來,接著,一個清冽中透著一絲冰寒的聲音傳來,似乎給這寂靜的山林刮來一股寒風。

    「原來柳盟主爽約是為了來搶我的人啊!」嵐跟她竟然是舊識!這個認知讓司徒斗非常的不爽。

    蘇清羽捂著自己的胸口,循聲扭頭看過去,就見一襲黑衣的司徒斗緩緩自林中走來,雙手負在身夜,一臉冰寒,那銳利的目光射在人的身上刺得人生疼。

    「司徒斗,你究竟在我身上動了什麼手腳?」她咬著牙問。

    柳清嵐神情一變,看向司徒斗的目光瞬間尖銳起來,「你在她身上下毒?」

    司徒斗也相當不客氣回嗆:「這又關柳盟主什麼事?她是盟主的舊識?」

    「我來苗疆有一半原因是為了找她。」柳清嵐倒也不瞞他,有些事攤開了說會比較好。

    「謝謝抬愛。」她扯了下嘴角,笑容有些僵:「我也明確說過了,我不喜歡飛龍門那個地方。」太多的虛假和虛偽。

    聽到她這麼說,司徒斗的眼神微變,整個臉部線條都柔和了下來,朝她走過去,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將她的手自樹上扳下,然後攥在自己的手心裡,嘴角帶著一絲笑意:「難道你也不喜歡拜月教這個地方?我記得有人說過很喜歡這裡的景色。」

    「他鄉再好不是故鄉。」她依然是這個回答,然後用裡想抽回手,不料他攥得死緊,她一時擺脫不了,只好作罷。

    柳清嵐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他們相握的手上,垂在他身側的手悄悄的握緊。

    「那就變成故鄉。」司徒斗雲淡風輕的回說。

    蘇清羽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司徒教主,麻煩你放手好嗎?」

    「我為什麼要放?」

    「因為那是我的手。」

    「司徒教主,男女授受不親,還是放手比較好。」一旁的柳清嵐也開口了。

    他看來客一眼,嘴角一揚,似笑非笑地道:「比這更過分的我都做過了,柳盟主現在才擔心不顯得多餘嗎?」

    柳清嵐握劍的手一緊。難道這步棋他走錯了嗎?明明司徒是絕對不會對蘇清羽這樣長相平凡的女人感興趣的。

    蘇清羽卻是怒火中燒。他竟然還敢提那件事,騙她騙得還不夠慘嗎?她長這麼大就沒吃過這麼大的悶虧,想起來就恨不得將他拆吃入腹。

    「我剛才為什麼會那麼痛苦?」她覺得他一定知道原因。

    司徒斗優雅的一笑:「我不是告訴過你,現在嚐到蠱毒的厲害了吧。」

    「可是你離開兩天了,我並沒有感覺啊。」蘇清羽不懂。

    「我有說是千步蠱嗎?」

    「原來下的不是千步蠱。」

    「換了。」說得輕描淡寫,彷彿在閒談今天的天氣。

    「你……」她開了口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只好又重新閉上嘴。

    「司徒鬥,你這樣留下她又有什麼意義?」柳清嵐很不認同他這種做法。

    「至少我留得下她的人,你能嗎?」他眉眼之間盡現邪氣。

    蘇、柳兩人不約而同地瞪向他。

    他突然鬆開了蘇清羽的手,面露訝異,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掌心上,有一道細長的傷口正汨汨地冒出血水。

    她冷冷地看著他,掏出一條手帕擦拭自己的手,冷漠道:「司徒鬥,我想你搞錯了一件事,我的去留只在於我自己是否想留。這條命是我自己的,想不想活沒人可以替我決定。」

    司徒斗看著那條青白的絹帕從她手中緩緩飄落在地,目光深幽難測。

    柳清嵐除了動容,還有一絲擔心。

    她又看了他們一眼,然後轉身邁出了步子,沒有絲毫猶豫地走向遠方。

    「不去追嗎?」

    司徒斗看他一眼,不答反問:「你又為什麼不去追?」

    他看向蘇清羽消失的方向,淡淡地道:「司徒教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我覺得有些人的底線你還是不要碰比較好。」

    司徒斗看著他,意味深長地道:「這句話正是我想告訴柳盟主的,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重新將目光落在他身上,柳清嵐故作訝異地道:「哦,什麼意思?」

    「她是我做了標記的女人。」司徒斗如是說。

    柳清嵐冷諷反擊:「剛剛你似乎已經觸及了她的底線。」

    「那又如何?」

    柳清嵐微征。

    他笑道:「至少我能挑動她的底線,這一點我比你強上那麼一點點。」

    聞言,柳清嵐神情為之一變。

    司徒斗故意忽視他的臉色變化,看著蘇清羽消失的方向,胸有成竹地道:「我要找她絕對比盟主找她要容易得多。」

    「只怕未必。」不給面子的吐他的槽。

    「你可以拭目以待。」司徒斗自信十足。

    「你覺得用這樣的手段得到她有用嗎?」

    司徒斗瞥他一眼,輕鬆回道:「我們邪教中人手段本來就卑都無恥得很,不是嗎?」

    柳清嵐為之語塞。

    他哈哈一笑,轉身負手而行,清冷的聲音自空中傳來:「只不過堂堂武林盟主竟然也會失約於人,這傳到江湖上,只怕不太好聽呢。」

    柳清嵐嘴角一勾:「教主的話,只怕江期朋友也不會信吧。」

    「哈哈,說得好。」司徒斗的聲音在風中飄遠了,只留下滿山的青翠與寧靜。

    ☆☆☆

    飛瀉而下的瀑布落在潭中發出巨大的聲響,水花濺落在潭邊那銀白色裙據上。

    蘇清羽有些苦惱。大哥這次做得太過分了,她怎麼說也是他的親妹妹,他竟然為了銀子出賣她,害她現在被人下蠱,受制樸人。

    伸手按住先前疼痛難忍的胸口,蹙眉深思,究竟要怎樣才能解開身上的蠱毒呢?

    眼角餘光瞥到小白點正打量著爪下的一隻山兔,似乎在考慮要從哪裡下口!

    讓她的眼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司徒斗沒有追上來,可是這只鷹卻始終沒有離開她,一直在挑戰她的忍耐度。

    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蘇清羽重新把目光投向眼前的水潭,繼續剛才的思考。

    毫無預兆的劇痛再次從胸口蔓延開來,冷汗瞬間就沁濕了她的額頭。這幾天發作的時間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讓她難以忍受。

    最後,她痛得忍不住翻滾在地,雙手緊緊抓住草地,一縷鮮血順著她的嘴角流下。

    疼痛讓她的意識模糊,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忍受得住下一次的發作。她不甘心,不甘心沒能回去跟大哥算這筆帳,更不甘心沒有報復司徒斗……

    一抹寒芒輕閃,只見一柄小巧的柳葉刀出現在她指間,蘇清羽不甘心地看著它,嘴角浮現一抹淒然的笑。

    如果最後她需要用這個解決自己的痛苦,不知道傳回聽風樓夜,會引起怎樣的震動?畢竟她一直被他們定位成包打聽界的傳奇人物,可惜,她這傳奇人物說到底只是個人,是人總有不可能完成的事……

    「你終於忍不下去了?」一抹清冽又帶著幾絲陰寒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她看到黑色衣擺停在自己眼前:心頭泛起難言的苦澀。他幾時追上來的?眼睜睜看著她遭受蠱毒的折磨是一種嗎?

    「就算忍不下去,你也沒想過回去找我?」

    「我回去找你只會為了報仇!」

    司徒斗在她的眼前蹲下,伸手自她指間拿過那柄飛刀,若有所思地道:「那日傷我的不是這個。」

    「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她冷笑。

    他沒搭腔,只是伸手掐住她的下領,將一枚藥丸塞了進去,逼她吞下後,這才放開她。

    蘇清羽從地上起來的時候有些狼狽,白色的衣裙上沾滿了草屑泥濘,髮絲散亂,瞼色蒼白,嘴角的血漬看來令人觸目驚心。

    面前的她如此狼狽,令司徒斗的心微微泛疼,但被他強自按壓下去:「想逃離我就必須付出代價。」

    蘇清羽冷笑一聲,轉身走回潭邊,掬了潭水洗去臉上的污漬與血跡,喝了幾口水,以便衝去口腔內的異味。

    司徒斗自始至終站在她身後三步之遙,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不起身,他亦不動。時間過了很久,久到蘇清羽的雙腿因為長對間蹲著而發麻。

    「腳麻了吧」這時他開了口。

    她沒吭聲。下一刻,她人已騰身而起,被人抱進懷中。

    四目相對,漂亮的丹鳳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他低頭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你倔強的樣子真可愛。」

    蘇清羽臉色更沉。

    話音剛落,他再次擷取她的甘甜,舌尖強硬地頂開她的牙關,長驅直入。

    不知何時兩人已滾落在潭邊潮濕的草地上,他壓在她身上,長髮微亂,陰柔俊美的臉上因情慾而染上幾絲妖孽的邪魅,身上的衣襟微敝,露出他雪白的內衣以及一抹若隱若現的春光。

    被他壓在身下的她,本就散亂的長髮益發的鬆散,紅潤的雙唇有些腫,怒火將她的眸子點燃得更明艷動人,衣襟大敝,露出內裡淡青色的抹胸以及大片雪白的肌膚。

    他十指插入她的指間,與她十指相扣,也扼制了她的反抗,揚起魅惑的輕笑,他俯身再次吻上她的唇,勾引著她與他唇舌嬉戲。

    接著火熱的唇順著她纖細的脖頸一路蜿蜒而下,隔著抹胸輕吮雪峰上的櫻桃,濕透的綢緞勾勒出雪峰渾圓的形狀,引出他身體深處最火熱的躁動。

    猛地一聲痛哼自他喉間逸出,他眉頭緊蹙瞪著身下的人,微微咬牙:「想毀掉你後半生的幸福嗎?」以為她開始順從,卻不料她一記屈膝狠頂,差點斷了他的香火。

    「你不要告訴我這次的蠱毒需要陰陽交歡方能解除。」她一字一頓,且字字咬牙。

    司徒斗驀地一陣低笑,不顧她的怒視,在她的身上落下兩記輕吻後道:「太容易得到的東西還有何樂趣可言?」話音微頓,他一臉邪笑:「我要一點一點磨去你身上的尖刺,而你注定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蘇清羽瞳孔微縮,心頭因他的話而泛起一陣寒意。被司徒斗盯上絕對不是件讓人高興的事。

    「柳清嵐是你什麼人?」

    她不回答。

    他也不生氣,只是低頭再次與她唇舌相纏,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才鬆口。

    「他為什麼找你?」

    「你應該去問他。」

    司徒斗一笑:「我有問,可惜他不告訴我。」

    蘇清羽無語。

    「當真要離開苗疆?」他抓起她的一繒頭髮,漫不經心地問。

    「我不喜歡當一個被人試蠱的藥人。」這是她的回答。

    「走了你就安全了嗎?」

    「即使狼狽也不想稱了某些人的心。」

    司徒斗聞言一笑:「我解了你身上的蠱毒,你留下來可好?」

    「我可以相信你的話嗎?」她抱持嚴重的懷疑態度。

    「我是一教之主,這點信譽還是有的。」

    蘇清羽笑了下,笑意卻不曾到達眼底:「我似乎只能相信你的人品了。」

    司徒斗魅惑人心的一笑,放開她,站起身:「剛才我已經把蠱毒解了,你現在沒事了。」

    她沉默地理好身上的衣物,痛恨他每每用這般手法替她解毒。

    「會留下嗎?」他問。

    「會。」因為他們的梁子結大了,這仇她非報不可!

    司徒斗笑了,很滿意這個結果。

    ☆☆☆

    清悠的琴音在山間流洩,讓人的心不知不覺感到寧靜。

    蘇清羽頭枕雙手躺在屋頂上,一邊聽著院中司琴的琴音,一邊感受著山風帶來的清爽。

    「你看起來真悠閒。」

    她閉著眼睛,淡淡地道:「客人如果不悠閒,身為主人就需要檢討了。」

    司徒斗發出一聲輕笑,隨意的在她旁邊坐下:「三天後柳清嵐約我在蒼翠山山巔決鬥。」

    「哦。」

    「你不想去看看?」

    「要我做仲裁嗎?」她反問一句。

    「兩個男人為你決鬥,身為主角你不到場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自作多情向來不是我會做的事。」為她決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這兩人一年起碼有兩次約戰,與旁人毫無關係。

    蘇清羽微征,突然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這兩人幾乎揚名江湖的同時就開始年年的例行式約鬥。

    約鬥,反而是最能光明正大會面的藉口。

    「就算不是為你,江湖兩大高手對決,難道不是件值得關注的事?」他忍不住慫恿她。

    嘴角微勾,她調侃地道:「前提是,這兩大高手不是經常決鬥的話。難得一見的事才會吸引大家的關注,太常見就宛如家常便飯,不痛不癢。」毫無新意。

    司徒斗因為她的說法而哈哈大笑,然陡地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你就一點兒都不想見柳清嵐?」

    蘇清羽神色不變:「事實上我也不想見你。」

    他的眼神微變,笑道:「話何必說得這麼傷人。」

    「話傷人比用毒傷人要仁慈得多了。」再用話捅他一刀。

    「女人果然很會記仇。」

    蘇清羽亦笑著回道:「所以記得不要隨便得罪女人。」

    司徒斗伸手抓起她胸前的一繒長髮把玩著,漫不經心地問:「如果已經得罪了要怎麼辦?」

    「司徒教主武功蓋世,就算得罪了旁人又有什麼好怕的?」

    心頭微沉,他嘴上仍舊維持原笑容:「說得對極。」

    蘇清羽卻沒再接腔,似乎已經睡著。

    司徒斗知道她不想理自己,自從上次她的蠱毒發作後,兩人之間的距離就在無形中拉大了,她總是事不關己一般,任由他怎樣挑逗也無動於衷,這讓他十分無力,甚至莫名的有些心慌和無措。

    「最近你似乎很喜歡躺在屋頂上。」他試著找話題聊。

    「上面視野開闊,站得高,看得遠。」她這麼回答。

    「你想看什麼?」

    蘇清羽緩緩睜開眼,猝不及防撞進他近在咫尺深如瀚海的眼眸中,心頭不由得一慌,下意識重新閉上眼,隨口道:「什麼也不想看。」

    司徒斗低低地笑了出來,話音略帶輕佻地道:「像我這樣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多看幾眼也是無妨的。」

    她撇嘴:「要看美人,我難道不會自己畫一張嗎?」至少畫上的人不會向她下毒,安全可靠。

    「畫上的人怎麼能跟真人比呢!」

    「司徒教主放心,即便要畫,我也不會畫你。」

    驀地手碗一緊,一股無法忽視的疼痛讓她蹙緊眉頭,但她沒有睜眼。

    司徒斗抓著她的左手腕,陰冷地盯著她,聲音不自覺地冷了下來,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話來:「想畫柳清嵐嗎?」

    「江湖這麼大,美人多如牛毛,我為什麼一定要畫你們?」

    「是嗎?」他冷笑。

    蘇清羽笑答:「是呀,聽說聽風樓的風大少號稱天下第一美男子,江期美男榜上排名第一。」大哥,你不仁,我不義,咱們禮尚往來一報還一報。

    「江湖美男榜?」

    「司徒教主總不會孤陋寡聞至此吧?」話中毫不掩飾奚落嘲弄之意。

    司徒斗目中寒芒輕閃:「你見過他?」

    她爽快回答:「見過。」

    「是嗎?」他倏地貼近她。

    濕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面頰上,蘇清羽知道他離自己很近很近,可她打定主意絕不睜眼,只是輕輕扯了扯嘴角,說:「見過他有這麼駭人聽聞嗎?,」

    司徒斗的聲音很輕,隱隱含著一抹陰沉壓抑:「聽說風大少行蹤詭秘,來去無蹤,想見他的人很不容易。」

    「他是人,又不是神,只要不是上了天的神,總會有被人看到的時候,這並不奇怪。」

    「是嗎?」

    「你不妨問問柳大盟主,我想他能證實我的話。」

    「你跟聽風樓什麼關係?」

    「見過風大少就一定跟聽風樓有關係嗎?」

    司徒斗默然。

    她繼續道:「那麼我也認識柳清嵐柳大盟主,是不是就一定表示我跟飛龍門有什麼關係呢?」

    「我也這樣想,你們有關係嗎?」他的嘴角因她的語氣而忍不住微微上揚。

    「你覺得我們有關係嗎?」她不答反問。

    司徒斗笑著低頭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聲音透出他的決心:「我不會讓你們有關係的。」

    蘇清羽不置可否,若無其事地說:「教主近來似乎很閒。」

    司徒斗學她一樣頭枕雙手躺在一邊,調侃她:「再閒也沒有你悠閒。」

    「我不過是江湖閒人,自然什麼時候都是悠閒的,教主怎麼能跟我一樣呢?

    你可是名動武林的一教之主。」

    「你話裡有話。」

    「是教主多心了。」她不承認。

    「蘇清羽。」

    他突然輕喚她的名字,讓她心裡沒來由的一顫,卻沒有出聲回應。

    「你來苗疆是有事要辦的。」這不是疑問,而是陳述事實。

    「嗯。」她雲淡風輕的回應:「我想滅了拜月教這江湖邪教,還給武林一個朗朗乾坤。」

    司徒斗聞言不怒,反而哈哈大笑。

    院中彈琴的司琴不由得朝屋頂看了一眼。教主越來越有人情味,這情形蘇姑娘功不可沒。

    ☆☆☆

    滿月之日,決戰山巔。

    今夜圓月當空,遍灑銀輝,山頂之上也浸潤在一片白色的柔光之中。

    一黑一白兩條身影沉默相對而立。

    習習地山風宛如情人的手輕輕拂過,兩人之間卻籠罩著一觸即發的緊繃氛圍。

    一道黑影下安分地在兩人頭頂上盤旋舞動。

    司徒嚴終於出聲打破這凝滯氣氛:「小白點,走開。」

    被點名的鷹又盤旋了一會,這才拍著翅膀朝不遠處的一棵大樹飛去,然後穩穩地落在半躺在樹枝間的人的肩頭上,甚至還在她發間啄了一下。

    下一刻,飛鷹便被蘇清羽拍飛,振翅在大樹上空盤旋了半天後才重新落下。

    今晚月色很美,在這樣的月色下決鬥,簡直太殺風景,不過似乎只有她這麼認為。

    目光巡梭過周圍,她抬頭看向天際懸掛的那一輪圓月,心中暗歎,這樣迷人的月色,不但有兩個殺風景的人要決鬥,還有一群無所事事的人前來圍觀。

    江湖人,有時候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輕扯著手中的一把野花,蘇清羽繼續感歎,身為聽風樓一員,就要有為聽風樓棲牲的覺悟,這是自家大哥經常掛在嘴上的話,一向被她嗤之以鼻,沒想到這次真的按照大哥的意思前來觀戰,她果然越來越墮落了。

    兩大高手決鬥有什麼好看的?就算他們打得再飄逸,畢竟還是決鬥,看人打鬥,她更喜歡背上藥簍,到深山裡跟野獸草藥為伍。

    柳清嵐跟司徒斗面對面,兩個人的神情有些微妙。

    「這次來觀戰的人似乎多了不少。」:這是柳清嵐今晚說的第一句話。

    司徒斗冷哼一聲:「那得問你為什麼每次都要把消息散播出去。」

    「只有兩個人決鬥實在太過寂寞了。」做戲就要做全套,沒有觀眾,這戲便少了樂趣可言。

    「你永遠是不甘寂寞的人。」司徒斗諷刺道。

    他笑了笑:「那肯陪我這個不甘寂寞的人一再決鬥的你,又怎會是甘於寂寞的人呢?」

    司徒斗揚起邪笑:「像我們這樣身份的人,要是不決鬥,江湖上豈不是要少了許多樂趣?」他看著對手的目光別有深意。

    觀戰的人離他們很遠,而他們說話的聲音又很低,要聽到他們的對話很困難。

    可是,蘇清羽還是很清楚地知道他們在說什座,她所在的地方離他們不遠,而她的視力又好得很。

    所謂高手的風範是什麼?

    據她旁觀過上百次的高手決鬥經驗來看,眼前這兩人可以說毫無風範可言,這事如果寫進《江湖百事錄》的話,應該會引起很有趣的反應。

    想到這裡,蘇清羽不甚厚道的笑了。

    她從不自認是善良的人,所以在別人惹了她之後,理所當然地會狠狠地報復回去,這是正常的事。

    突然,她的眼神一變,在山林間若隱若現宛若鬼火的磷光,是聽風樓的人無聲暗示身份的訊號。

    大哥也派人來了?這個認知讓蘇清羽眉頭微蹙,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個方向。

    她要不要做出回應?

    最終,她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因為這件事已經變成了她個人的恩怨,暫時她並不想跟樓裡的人有所接觸。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柳、司徒兩人終於有了動作。

    但見一黑一白兩條人影交錯往來,退捷敏銳又身姿瀟灑,一旁觀戰,倒有幾分賞心悅目之感。

    平局!

    又一次平局!

    蘇清羽若有所思地看著再次對立的兩人。據可靠情報,均顯示這兩人這些年來約鬥均以平手告終,始終沒有誰能略勝一籌,打破彼此之間的制衡。

    是他們真的勢均力敵,還是另有內幕?

    蘇清羽認為其中大有玄機,嘴角慢慢上勾,眼中閃著精光,她開始覺得這一趟苗疆之行大有可為了。

    也許,只要再查證那位美艷婦人的身份,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也就昭然若揭了,懶散的她突然有了動力。

第4章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靜寂的山林間只聞泉水涓涓流淌的聲響,沐浴在銀色月光下的身影猶如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銀暈,朦朧而又惑人。

    月下垂釣,是件挺奇怪的事,但若做這件事的人是蘇清羽,瞭解她的人都會認為這簡直太正常了。

    可惜,司徒斗和柳清嵐還不夠瞭解她,所以當他們在山林深處找到她的時候,才會覺得怪異。

    「你們大半夜不睡,來山裡難道又要決鬥?」看到他們同對出現,蘇清羽隨口說了一句。

    柳清嵐被自己的口水噎住。

    司徒斗則笑道:「你能大半夜來釣魚,我們為什麼不能再次相約決鬥?」

    「那只好請你們換個地方,釣魚需要安靜,打架太吵了。」她很誠懇地要求。

    她喜歡在夜晚釣魚,同時思考一些問題。這兩人在打鬥時似乎交談了一些什麼,即使她會讀唇語,但對打時招式轉瞬即逝,即使專心看完,她仍是一知半解,反而更加迷茫。

    秘密往往探查起來更麻煩,而這次的麻煩顯然很不一般。

    一正一邪,正邪之間的關係自古便微妙得很,她隱隱約約有種不安的預感。

    看著月下的蘇清羽,柳清嵐的聲音不自覺輕柔了幾分:「我要走了,你真的不跟我回飛龍門?」

    蘇清羽沒有半點猶豫就回道:「好走,不送。」

    她的話讓兩個男人都征了下。

    柳清嵐不禁面露苦笑:「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話?」

    「我還能對你說別的嗎?」她不解地望向他。她越來越覺得柳大盟主很奇怪,為什麼一直執著於要她跟他回飛龍門,她又不喜歡那個地方。

    司徒斗眼中閃過笑意,卻沒有開口說話。

    「我找了你兩年。」柳清嵐輕輕地說。

    蘇清羽一征。

    柳清嵐直瞅著她:「直到這次你大哥不堪其擾之下才告訴我這個方法。」

    「……你找我是要我幫你辦什麼事嗎?」找她不外乎就為了這檔子事。

    他眼神一黯,歎道:「我的確是該走了。司徒,告辭。」

    司徒鬥心情很好地對他拱手:「柳盟主一路好走。」

    蘇清羽望著柳清嵐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自認識他以來,第一次見他這樣灰心喪志的樣子……

    司徒斗冷眼旁觀,陡地直接伸手奪去她手中的魚竿。

    她收回目光瞪向他:「教主若無事可做,不妨回去睡覺。」

    「一個人月夜釣魚,豈不是太過孤單?本教主陪你。」

    「敬謝不敏。」她很不客氣的直接拒絕。

    「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拒絕又如何?我們很熟嗎?」

    司徒斗不懷好意地朝她的唇上瞄了一眼,笑道:「親都親過了,說不熟就太矯情了」

    蘇清羽冷嗤:「被狗咬了也能算親嗎?」

    一句話堵得他臉色一變。

    她轉過臉繼續去盯著湖面,不再理他。

    司徒斗的手握緊又鬆開,嘴角一勾,臉上浮現一抹邪邪的笑,衣袍一撩,挨著她坐了下來。

    明月映在湖中,宛若為這片湖水鑲上了一顆璀璨的明珠,就見湖邊並肩坐著兩人,遠遠看去彷彿相依相偎。

    湖光月色之下,一切美得下可思議。

    ☆☆☆

    拜月教在江湖中已有上百年的歷史,教中妖邪叢生,有不少在《江湖異人錄》中留下了輝煌的一筆。

    但拜月教對外教外之人而言依然充滿神秘色彩,不知有多少江湖人士為了探索其中的秘密而葬身苗疆。

    而現在,蘇清羽不但住在該教教主所居的聖地,甚至今天在他們教內會議上被人硬拉來作陪。

    她覺得百年之後,她也是《江湖異人錄》中的一員。

    拜月教的人都對坐在教主旁邊的那個藍衣人感到好奇,只可惜她的容貌被帷帽的黑紗掩住,誰也不知道她究竟長什麼模樣。

    但既然她能坐在教主身邊,絕對值得他們注意,尤其她還是個女的。

    眾所周知,教主身邊除了琴、棋、書、畫四婢女,從未有過其他異性,即便是四婢,平時與教主也總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從未有人像今天這位女子一樣竟能坐在教主身邊,無怪乎眾人探究的目光不時落在蘇清羽身上。

    百無聊賴的她單手托腮坐在一邊,昏昏欲睡。

    武林大會要召開了,百曉生的兵器排行譜與江期名人排行榜也要重新排定,再加上自家聽風樓裡的一些八卦排名榜,這下江湖又要熱鬧了。

    江湖上雖然時常腥風血雨,但只要有心的話,便是遍地八卦,用大哥的說法就是——這個江湖到處充滿了八卦。

    帷帽下的嘴角愉悅的揚起,這次應該可以看到大哥了吧,正好,有仇報仇、有冤報冤!

    司徒斗對於當下的議題沒太大的興趣,至少有一半的注意力放在身邊的某人身上。

    她的來歷值得玩味,而他越來越有興趣搞清楚她究競是誰,這次武林大會或許是個機會。

    「教主,既然已經決定了,那我們什麼時候動身?」

    司徒斗懶洋洋地看了一眼說話的長老:「三天後吧。」

    「屬下這就去讓人準備。」

    「嗯。」

    「教主。」

    司徒斗抬眼朝聲音的主人看去,笑問:「什麼事?」

    「屬下斗膽,想問教主一事。」

    「說。」

    那人鼓足了勇氣,又看了一眼蘇清羽才開口:「外人是不允許到拜月教總壇的,更何況……」

    司徒斗伸手一擺,冷冷回了一句:「未來的教主夫人是外人嗎?」

    蘇清羽撐著下巴的胳膊一滑,聞言,她整個人差點跳起來。

    未來教主夫人?!

    她真的被他嚇到了,有些張口結舌地看著坐在首位的男人,猶豫了下,才道:「司徒鬥,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講,我和你的關係有這麼親密嗎?」

    台下眾人面面相覷。

    司徒鬥神色不變,笑看著她:「現在做結論為時尚早,我們何妨拭目以待。」

    沒來由地蘇清羽心下一慌,不敢直視他過外堅定與誓在必得的目光:「不是所有事你說了就算,司徒教主,人有自信很好,但太自大容易做下錯誤的列斷。」

    司徒斗自信滿滿:「是不是自大,到最後才知道。」

    「懶得理你。」試著講理,對方不聽,蘇清羽選擇直接起身走人,懶得理他。

    「落荒而逃不是你的風格。」

    「什麼風格是我的,你又真的知道了?」蘇清羽頭也不回地駁斥,然後留給所有人一個無比灑脫的背影,離開了大廳。

    出了大廳,她沒有留下,而是直接離開了拜月教。在剛才聽了司徒斗那樣大言不慚的發言後,她已經不可能再繼續留下來。

    將自己置身在不確知的危險中不是明智的做法,現在她真的得走了。

    和他的仇,是要報,但是方式有很多樣,反正她有的是時間跟他耗。

    她離開的第一時間,司徒斗就收到了消息,但是他什麼也沒做。

    有小白點跟著她,他一點不擔心找不到她的行蹤……

    然而當兩天後他收到一隻裝著小白點的大鳥籠時——「蘇……清……羽!」

    他氣得一掌拍碎了大廳的一張桌子。

    ☆☆☆

    揚州,一座不起眼的莊園,這裡就是江期上赫赫有名聽風樓的總部。

    他們向來敞開大門做生意,看似開放的山莊,卻充滿了神秘感。

    當清晨一切籠罩在薄薄的晨霧中,一條人影如風一樣掠進山莊,直奔自己的目的地。

    「寶兒!」驚喜的聲音迎面而來。

    蘇清羽的第一反應就是將腳邊的一隻花盆一腳踢了過去,同時低喝:「你給我閉嘴!」

    一身月白錦衣的俊美男子俐落地閃開,「砰」的一聲,花盆應聲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原本盆中盛開的茶花也頹然倒地。

    他看了看地上的花,吐了吐舌,然後抬頭看過去,嘻笑道:「寶兒妹妹,你終於捨得回家了。」

    蘇清羽右手伸到他面前,五指慢慢握成拳,一個字一個字地對他笑說:「大哥,不想挨揍的話,就不要那樣叫我。」

    有人不怕死地再說:「可你明明就是寶兒啊!」

    「大……哥……」蘇清羽忍無可忍地大吼。風少寶那個名字已經離她很遙遠,她不想憶起從前,大哥何必總要挑戰她的底線?

    當年因為師父的那件事,導致她改名換姓,甚至改宗易祖,明明跟他是親兄妹,卻連爹娘起的名字都不能再用,這一直是她心中的痛,她既想聽到曾經的暱稱,又惱怒聽到那個名字,心情很是複雜。

    風少宣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好好好,我不叫,倒是你怎麼捨得回來了?」

    她臉色一沉,狠狠瞪了大哥一眼:「竟出賣自己妹妹,有你這樣的大哥嗎?」

    風少宣若有所悟地一笑,右手打了一個響指,戲譫地看著妹妹:「看來他是找到你了。」他指的是柳清嵐。

    「大哥,你知道嗎?我為了這次任務差點丟了性命。」

    一直嘻皮笑臉的風少宣臉色一凜,倏地閃到妹妹身邊,沉聲道:「羽兒,我雖然一直說為了樓裡棲牲是應該的,但你應該知道我的話什麼能聽什麼不能聽,萬事皆以你的安全為優先考慮。」

    「那好,」蘇清羽衝著他一笑:「大哥,以後不要再試圖找我出來,我要退出江湖。」最筱四個字她是一字一頓清晰無比地道出。

    風少宣一愣,而後哈哈大笑:「退出江湖?」

    「是呀。」

    「你才多大,就要退出江湖?」

    「心倦了,大哥,我從來就不適應江湖,你是知道的。」

    風少宣沉默了,伸手拍了拍妹妹的肩頭,有些凝重地點頭:「大哥明白你不喜歡江湖事,這次是大哥做錯了。」

    「不說別的,大哥,柳清嵐到底為什麼要找我?」

    風少宣怔愣了下,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妹妹:「羽兒啊,你實在太呆了。」

    他為什麼會有這麼呆的妹妹啊!

    「人太精明有什麼好?」蘇清羽挑眉,鄙視地晚了大哥一眼,舉例證明:「聰明人煩惱也多,大哥,你的煩惱比我多太多了。」

    風少宣差點被口水嗆到,無語地看著妹妹,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小丫頭,你每說十句能有九句可以噎死我,當你大哥也太辛苦了。」

    「彼此彼此。」他以為她這個妹妹就舒服了嗎?

    「你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麼找你?」

    送他一記白眼:「知道的話就不問你了。」

    「成,我告訴你。」風少宣雙手按在妹妹肩頭,盯著她的雙眼,很認真地說:「他喜歡你。」

    蘇清羽愣住。風少宣看了搖頭歎氣。

    半晌之後,她終於說出一句:「他有毛病嗎?」

    風少宣聞言絕倒,看著妹妹,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大哥,他為什麼會喜歡我?又喜歡我什麼?」她實在不明白。

    風少宣攤手撇嘴:「這個問題恐怕大哥也無法回答,說實話,我也好奇他喜歡你什麼。」一副有長眼睛的男人都不該看上她的語氣。

    蘇清羽氣得一腳踹過去,怒道:「有做哥哥的這麼說自己妹妹的嗎?」

    風少宣閃身進開,揚動著扇子,笑得一臉欠扁樣:「不過,能發現我妹妹好的人,一定是個非常聰明的人。」

    「這麼說還差不多。」她揚高下巴,伸手將後背的藥簍放到一邊,才到一邊的椅子坐下。

    看著那只藥簍,他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羽兒,你不會一路採藥回來吧?」

    蘇清羽一副理所當然地反問:「為什麼不會?」

    他以手撫額,連連歎氣。再看一眼妹妹的穿著打扮,他歎氣的聲音更大了。

    一身最普通的褐色粗布衣,活像一般百姓的打扮,最慘的是,連一點屬外她這個年紀的青春活潑氣息也找不到。

    想他堂堂聽風樓當家,力什麼妹妹會是蘇清羽這個古怪的丫頭……

    對於大哥的咳聲歎氣,蘇清羽選擇視若無睹,拿起桌上的茶就喝。

    「也不怕茶裡有毒。」他忍不住嘮叨。

    「再毒也沒有大哥你毒。」

    「喂,有你這樣當人妹妹的嗎?」

    「你當人家大哥也不怎磨合格,大家彼此彼此。」

    風少宣抬頭看了眼屋樑,然後想起一件事:「寶兒……」在接收到妹妹的怒瞪之後,他立刻改口:「羽兒,那個司徒斗可是下了重金打探你的消息。」

    「他有完沒完啊!」蘇清羽有些頭疼的揉著太陽穴。

    他平心而論:「我看是沒完。」他這妹妹,單論外表確實上不了檯面,卻把黑白兩道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都給招惹了呢!「你少烏鴉嘴!」她可下想和那邪惡的男人糾纏不清。

    「你大哥我向來實話實說。」

    她冷哼一聲,不以為然地說:「大哥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小妹望塵莫及。」

    風少宣決定再次寬宏大量地原諒妹妹的有口無心,直接切入重點。

    「如果你真的要退出江期,為什麼還要回揚州?」

    「這個啊,」想起願望即將實現,蘇清羽笑了:「我總得親口告訴你一聲,免得你以為我失蹤或者被人謀害了。」

    「你真有心!」風少宣咬牙切齒。

    「事情說完了,我也要走了。」她起身,重新背起藥簍,笑看著大哥:「大哥,你要多多保重啊。」

    見妹妹真要走了,他一個閃身檔在門口,張開雙臂攔住她:「羽兒,你不要開玩笑了,這個玩笑一點兒都不好笑。」

    「我沒有說笑。」她一本正經望著他。

    「所以我更笑不出來。」

    蘇清羽抓著背簍看著大哥,滿眼的不贊同:「大哥,你以為擋住門我就走不了了嗎?真幼稚。」

    風少宣不客氣地怒斥:「你更幼稚,竟想退出江湖?你處於江湖,本是江湖人,如何退出?」

    「我就算現在不退出,也肯定不會留在這裡。讓開,我要走了。」

    「你不去給爹娘上一柱香嗎?」風少宣的聲音不自主地變得低沉。

    「我去過了。」蘇清羽的神情閃過了黯淡。爹娘過世的早,她跟大哥相依為命,這也導致她一直沒辦法拒絕他的許多要求。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妹妹:「你是不是本來不打算來看我?」

    「我原本是不想來的」右手握拳,在大哥面前揮了揮:「可是報仇這件事還是要自己做才會爽。」

    風少宣見狀,想向後躍開,但為時已晚,他半邊身子已經麻掉,不由得對妹妹怒吼:「對自己大哥也下毒手啊?」

    「這跟大哥你學的啊。」她調皮的笑答,然後從容離開。

    徒留風少宣望著妹妹的背影暗自磨牙。

    想退出江湖?想得美!只怕是想退也退不了!風少宣不懷好意地笑了。

    ☆☆☆

    廬山,風景秀麗天下聞名。

    武林大會便在這裡召開,江期人士紛紛趕往廬山,意欲一較高下。當然,裡頭不排除看熱鬧的人。

    也因為武林大會召開在即,廬山山腳下多了許多簡單搭建的茶寮,以供人們歇腳。

    蘇清羽就坐在其中一間茶寮的一角,一邊喝著茶水一邊打量周圍的一切。

    江湖上三山五嶽的人均聞風而來,許多江湖傳聞中的大人物也都會現身此地,給人們增添許多的茶後話題。

    司徒斗與柳清嵐這兩個近年來鋒頭正健的黑白兩道的領頭人物,自然更是話題中的話題。

    「聽說昨天慕容家的大小姐暈倒在柳大盟主的懷裡。」

    「什麼聽說啊,我親眼看到的!當時慕容大小姐如拂風弱柳一般倒向柳盟主,柳盟主只好伸手扶住她。」

    「本來就郎有情、妹有意,不過是讓咱們大飽眼福。」

    「慕容大小姐算什麼?人家楊家馬場的二姑娘直接揚言非柳盟主不嫁。」

    「這有什麼稀奇的,拜月教的藍壇主無所不用其極,為的就是要跟柳盟主春風一度,哎,人長得帥也麻煩啊。」

    「柳盟主艷福不淺啊」

    「……」

    蘇清羽靜靜的聽著,嘴角微微上揚。一直以來有關柳清嵐的艷福時有所聞,而司徒斗這個妖孽,陰狠毒辣的名聲雖日漸壯大,但從未聽聞過他有什麼艷遇。

    她一直覺得很奇怪,難道這就是正道與邪道的差別?

    「你們難道沒聽說?」

    「聽說什麼?」

    「司徒斗這次重金請聽風樓替他找一個女人。」

    「是哪個女人這麼倒霉被司徒斗盯上?」

    「說的也是,被司徒斗盯上真是生不如死。」

    蘇清羽上揚的嘴角立即垂下,低頭看著茶碗裡的清茶,幾片茶葉沉在碗底,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原本熱鬧的茶寮突然沉寂下來,等她抬頭看到那四個緩步而入的蒙面白衣少女時,她的心「咯登」一聲沉到了底。

    廬山腳下的茶寮這麼多,為什麼他們偏偏會選中同一家?

    陰柔俊美的司徒斗一身玄衣,跟在四婢之後邁步進到茶寮,幾手是第一眼就看到了角落裡的某人,漂亮的丹鳳眼頓時閃過一絲亮光。

    「你果然在這裡!」

    一聽這話,蘇清羽立時明白了一件事——她又被自家大哥出賣了!

    冤冤相報何時了?她跟大哥長年針鋒相對,如今卻便宜了不相干的外人,這就是窩裡鬥的惡果啊。

    「司徒教主,別來無恙。」縱使心裡把大哥臭罵一頓,表面上她仍禮貌的打招呼。

    「你看起來還不錯嘛。」他選擇她這桌坐下,然後為自己倒了一杯茶,輕呷一口後,不由得劍眉微蹙:「這樣難喝的茶你也喝得下去?」

    「不過解渴罷了,何必挑剔。」她不以為然,繼續泰然地喝著手裡的茶。

    「司畫。」

司畫應聲上前,向店家要了茶壺沖泡了隨身攜帶的茶葉,重新給教主倒了一杯茶。

    蘇清羽見狀,不予苟同地搖頭:「出門在外,幹嘛這麼講究。」莫非,美人總是愛作怪?她憶起曾經見識過一些美人,不由得撇了撇嘴。果真美人難伺候。

    司徒斗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手一伸,輕而易舉的奪走她手中的茶杯。

    她不以為意,重新拿了只杯子,給自己又倒了一杯茶。

    司徒斗一口飲盡奪自她手中的茶,一副意擾未盡地道:「羽兒喝過的茶,味道果然與眾不同。」

    蘇清羽一僵。

    茶寮眾人皆豎直了耳朵,目不轉睛地看著後續發展。向來沒有緯聞的司徒斗終於也為江湖八卦貢獻出他的一分心力了。

    「教主怎能如此說?太失禮了。」

    司徒斗受教的「噢」了一聲,故作不解道:「難道要喊娘子才算不失禮?」

    蘇清羽握緊手中的茶杯,硬扯出了一抹笑:「教主越來越不像話了。」

    他輕鬆回話堵住她的嘴:「像畫就掛在牆上了。」

    蘇清羽闔上嘴。講道理是跟講理的人說,如果一個人決定蠻橫不講理,那最好的回應方式就是閉嘴,甭理睬他。

    司徒斗沒有問她為什麼要離開,而她也沒問他為什麼要找她,彷彿兩人之間什雇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但圍觀的人都覺得好戲正要上場。

第5章

    聽風樓的當家風少宣一直是武林中的話題人物,他的出現理所當然吸引了眾人的視線。

    「瞧這樣子,風大少今年仍然會蟬聯美男榜第一名啊。」有人感歎又嫉妒。

    「那是柳盟主和司徒教主不屑參加,第一名的頭街才輪得到他。」

    「……」

    蘇清羽趴在茶寮粗糙的欄杆上,興致勃勃地聽著大家的爭執,順便看一、兩場因為言語不合而大打出手的比武較勁。

    當風少宣走過茶寮的時候,視線若有意似無意地朝內看了一眼,嘴角微揚,眼裡閃過戲譫光芒,然後從容地走過去。

    蘇清羽下意識地撇撇嘴,很不屑地在心裡吐他的槽:美男榜上第一名了不起喔,如果在他被人打成熊貓眼的時候讓大家看到,肯定形象全毀。

    「在看什麼?」輕淡的聲音中卻透出一抹讓人無法忽視的陰寒。

    「看風景。」美男也算是另類的風景,蘇清羽不認為自己有說謊。

    司徒斗鳳眼微瞇,朝風少宣的背影看去,語氣一般地道:「不知道被毀容之後的風大少還會是美男嗎?」她猛地扭頭瞪他。

    司徒斗眼神更冷:「擔心了嗎?」

    「過河拆橋不太好吧。」好歹大哥剛出賣了自己給他,這樣上房抽梯的行為太卑鄙了。

    「既然已經過河了,何必還管橋是不是有用呢。」凡阻礙他的人,毀了對方是最有效的方法。

    蘇清羽抿了下唇,直直地盯著他一個字一個字說:「你嫉妒他比你帥氣。」

    他臉色一沉。

    「你嫉妒也沒用,他在美男榜上排名確實在你之前。」蘇清羽不怕死地繼續捋虎鬚。」

    「那是我懶得跟他爭。」

    「事實勝於雄辮。」

    司徒斗驀地勾唇一笑,宛若冰河解凍,萬物復甦,讓茶寮裡的人如置身百花齊放的美景之中。

    「那今年江湖美男榜的排名會變,羽兒何妨拭目以待。」

    她笑著點頭:「好啊,我等著看。」把大哥拉下美男榜第一名一直是她奮鬥不懈的目標,看來今年有望達成了。

    司徒斗眸底閃過一絲困惑,他似乎中了她的圈套,不過……不要緊,看她玩什麼花樣。

    「司徒教主,你也會去開先寺住嗎?」她轉了話題。

    司徒斗也配合她:「不,我們到簡寂觀,開先寺跟我們邪教的氣場不合。」

    嘴角抽了又抽,蘇清羽終於忍不住說「我幾時成了邪教中人了?」這話分明是敗壞她的名聲嘛!

    司徒斗語氣輕快地回答:「不就是從我們有了肌膚之親那天起。」

    頓時蘇清羽臉色乍紅乍白。這話以往說說也就罷了,可他現在說的地點卻是在廬山腳下的茶寮,且在武林人士齊聚一堂的時候,她已經可以想像接踵而來的各種流言。

    她的頭開始疼了!

    既然無法挽回,就只好——繼續喝茶。

    司徒斗看著她迅速恢復淡定舉杯喝茶,嘴角不由得逸出一抹淺笑。逼到極致,她反而變得更加冷靜,這倒是有趣的現象。

    明明剛剛的茶清幽香冽,現在喝起來卻有種說不出的苦澀,蘇清羽忍不住暗自歎氣。

    「羽兒,不如趁著武林大會召開之際,我們公佈喜訊如何?」

    「咳咳……」她不幸被嘴裡的茶水嗆到,眼光泛淚地瞪著他:「什麼?」

    「我們成親的喜訊啊!」他笑得自然。

    「幾時的事?為什麼我不知道」

    「不就是你一怒之下離教後的事。」他說得活靈活現,活像真有這回事。

    蘇清羽伸手撫額,幾乎想呻吟了。看來邪教之所以破稱為邪教,是有它的道理在的。

    「我都要娶你了,為什麼你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他的表情、他的言語看起來就像一個誠意十足的癡情漢。

    「如果你在決定之前肯問一下我的意見,情況就不會這樣了。」

    「我問你一下,你就會答應嗎?」

    蘇清羽被口水噎到。他傻了嗎?她當然不可能答應!

    司徒斗從善如流立刻問:「羽兒,嫁給我好嗎?」

    「不好。」她斬釘截鐵的拒絕。

    他馬上一副「你看,我就知道會這樣」的神情。

    「所以我才沒有問你。」

    「你既然想娶妻,難道娶一個心不甘情不願的女人你會開心嗎?」她試圖跟他講道理——雖然她知道他這人根本蠻橫不講理。

    司徒斗漫條斯理地給自己續了杯茶,輕吸一口後笑道:「得不到你的心,得到你的人也是可以的。」

    蘇清羽只覺一陣冷風吹過,遍體生寒。

    「你……」真無恥!

    「想對我說什麼?」他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蘇清羽深吸一口氣,放下手裡的茶杯,力持淡定地道:「我確定自己已經沒什麼話好對你說的了。」

    「已成定局的事本來就毋需爭辮,羽兒,你就安心做我的新娘。」

    蘇清羽衝著他嫣然一笑,突然纖手一拍桌,接著人已閃電般向外掠去。

    司徒斗幾乎是同一時間也有了動作,跟了上去。

    這一場追逐戰,兩人輕功身法之妙,讓武林同道大開眼界,歎力觀止。

    「宣哥哥,救命啊。」

    「噗!」剛剛坐下喝茶的風少宣被嚇得噴出口中的茶水,錯愕地看著朝自己撲過來的妹妹。

    兩人錯身而過的瞬間,他聽到妹妹說:「出賣親妹,天理不容!」

    緊跟而來的司徒斗看到風少宣,又聽到蘇清羽對他的稱呼,玉面籠上一層冰霜,二話不說直接就攻向他。

    這絕對是場無妄之災!

    風少宣又不能向人解釋這一切混亂,只能出手擋招:心中再一次鄙視妹妹的奸詐。

    蘇清羽朝大哥做了一個只有兩人明白的動作,然後從另一個窗口飛身而出。

    「司徒教主,有話好好說,何必動手呢?」風少宣一邊拆招,一邊試圖溝通。

    司徒斗冷道:「有些事是說不清楚的。」

    風少宣暗罵一聲,嘴上仍舊保持微笑:「教主不說,怎麼知道說不清楚?」

    他的攻擊不曾停歇:「你一邊收錢賣消息,一邊又幫她逃走,風大少如此斂財法,實在令人不齒。」

    「教王這話就不對了,明明是教主對在下出手在先,在下才會正當還手,怎麼能說是在下故意放走蘇姑娘呢?」司徒斗的回答是,更加刁鑽狠辣的招式。

    風少宣感到頭好疼。這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柳清嵐來的時候,兩人正打得難分難解,而且已經可以看出風少宣落了下風,時間再長些,只有認輸一途。他站在一邊看了一會兒,眼中閃過掙扎,最終還是出聲:「兩位,不如今日給柳某個面子,就此打住。真要做了結的話,不妨到武林大會上再一較高下。」

    司徒斗手下明顯一緩,風少宣籍機飛身躍開。

    司徒斗這才收手,在走過柳清嵐身邊時停下腳步,冷冷瞪撇他:「多管閒事。」

    柳清嵐卻笑了,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他神情陡變,驚疑不定地瞅著他。

    柳清嵐堅定的點頭,回履他。

    司徒斗扭頭看向風少宣,眼中閃過孤疑之色,但終究什麼也沒說,負手離去。

    ☆☆☆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久負盛名的白鹿動書院便在廬山重巒疊翠的山脈之中,此時蘇清羽一副書生打扮,靠坐在三疊泉瀑布不遠的一處山亭裡,手裡拿著一卷書冊若有所思。

    她有點擔心大哥,但柳清嵐應該可以把問題解決。抿了抿唇,看向前方飛瀉而下的瀑布,耳際傳來轟隆隆的水聲,一如她此刻劇烈起伏的心緒。

    她究竟是怎磨招惹上司徒斗這個男人的?

    坐在這裡想了半天,越想越糊塗,她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莫名其妙讓司徒斗盯上她,纏著不放,這一次她實在太冤了。

    「寶兒。」一聲微帶不悅的聲音傳來。

    蘇清羽像沒聽到一樣,動都沒有動。

    風少宣躍進亭中,在她身邊坐下,像她一般望著瀑布,自語般的道:「下次別拿大哥的性命開玩笑了。」

    「我不是讓柳清嵐過去了嗎?」

    風少宣扭頭看她,嘴角不禁飛揚:「原來是你找他過去的。」

    「我不像某人沒人性,陷害親妹妹毫不心虛。」蘇清羽冷哼一聲。

    「我看他不像要殺你。」

    「萬一你要是看錯呢?」很不給面子地吐他槽。

    風少宣揚眉,擲地有聲地道:「憑我風大少,怎麼可能看錯!」

    「夜郎自大,懶得理你。」

    「寶兒。」

    「風少宣。」

    他摸了摸鼻子,小聲咕噥:「你明明就叫寶兒。」如果不是當年出了那件事,她現在還是會叫寶兒,他覺得寶兒比羽兒叫起來可愛多了,雖然這個妹妹一點兒也不可愛。

    「你還說!」

    「叫習慣了。」風少宣不是很認真的轉移話題:「我猜柳盟主可能已經把我們兩人的關係告訴了司徒鬥。」

    蘇清羽聞言扭頭看他,皺了皺眉:「這真不是個好消息。」

    他拍拍妹妹的肩,安慰道:「有時候壞消息比好消息對人更有幫助。」

    「大哥,我一直覺得我們不像兄妹,反而像是仇人。」她頗有感觸地說。

    風少宣還點頭附和:「說實話,我也一直這樣認為。」

    蘇清羽用手中的書卷拄著額頭,歎道:「所以我會在這裡看到司徒鬥,就一點兒都不奇怪了。」

    他更用才的點頭:「你說的對。」

    話音剛落,一道寒芒向他迎面飛來,他俐落地閃身跳出亭子,爽朗的笑道:「羽兒,我先走一步了。」

    蘇清羽起身,將亭柱上的柳葉刀一一拔出來,收好。

    就見司徒斗慢條斯理地自亭外步入,若無其事地掃過插滿飛刀的亭柱,衣袍一撩,逕自在亭內石凳上坐下。她仍默默地拔著飛刀,彷彿這個世上只剩下這件事可做。

    「不想對我說點什麼嗎?」

    將最後一支飛刀收起,蘇清羽撇了他一眼:「不想。」

    「原來聽風樓的鎮樓之寶是你,卻無如花貌美。」他忍不住低笑。

    「傳言向來跟事實大有出入,是你自個兒要信,我又有什麼法子。」她重新跳上欄杆,坐在方纔的位置上,繼續看瀑布。

    「他真的是你大哥?」

    「其實我也一直很懷疑。」

    司徒斗莞爾。

    她左手抱著右臂,若有所思地看著飛瀉而下的水流,發出一聲輕歎:「做人大哥的為什麼喜歡出賣自己的親妹妹呢?」

    「我付了他一千兩黃金。」

    蘇清羽扭頭看了他一眼,搖頭歎道:「大哥收柳大盟主的價錢實在太公道了。」

    「他收了多少?」司徒斗感興趣。

    「五百兩黃金。」語氣中滿是同情。

    「風大少果然很懂得斂財之道。」他自認甘拜下風。

    蘇清羽贊同地點頭:「他一向懂得看人開價。」

    司徒斗看著她,意味深長地道:「其實,你比你大哥還懂得看人。」

    「司徒教主高佑我了。」人心是這世上最難看懂的東西,她自認才硫學淺。

    司徒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若無其事地道:「你不喜歡別人強迫你。」這不是疑問,而是陳述事實。

    「世人都不喜歡被人強迫,不獨我如此。」

    司徒斗點頭:「我知道了。」

    「知道又能如何?司徒教主行事幾時又曾顧慮過他人的想法。」換言之,他是一個任性妄為的惡人。

    他的聲音不自覺柔軟了下來:「我不逼你,你也不要躲我。」

    「我從來不會刻意去躲一個人。」除非這個人去碰她的底線。

    「那就好。」

    蘇清羽回頭看他一眼:「希望這個共識能維持下去。」對他,她始終不敢太放心。較之柳清嵐,這人更加的難以捉摸,不可臆測。

    「我住在離此不遠的松濤觀。」

    蘇清羽不解地看他。

    「你要過去一起住嗎?」

    「多謝教主好意,我自由慣了,不想招惹江湖人側目。」流言有時比刀劍更加傷人。

    司徒斗沒再說話,蘇清羽也沒有出聲。

    在一片飛瀑如鼓的聲響中,兩人各自想著心事。

    ☆☆☆

    廬山的夜在迷濛中顯得有些孤清。

    山巔雲濤洶湧之處,有一條纖細的身影靜靜佇立著,似乎在憑弔什麼,又像著迷外眼前的美景。

    「司徒教主也對這裡的景色留連忘返嗎?」

    「五天來,這是你第一次開口說話。」隱身在暗處的人自陰影處走出。

    蘇清羽負手而立,目光落在雲霧深處,臉上的神色平靜淡然,只是偶爾眸中會閃過一絲難言的情緒。

    「有時候人並不想說話。」

    司徒斗幾個縱身落在她身邊,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卻什麼也看不見,他不禁困惑她究竟在看什麼?一連五晚都站在這眺望,她的身影總給他一種哀傷的感覺。

    他可以猜想得到,像她這樣的人是有故事的,只是她的故事似乎只有她知道。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不喜歡這種讓他無法掌控的感覺,可卻又不能逼她。

    因為越逼她,只會讓她離他更遠,所以他只能按捺,不斷隱忍。

    「這裡有屬於你的故事嗎?」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為什麼這麼問?」

    「直覺。」

    「也許吧。」她的答案模稜兩可。

    「武林大會已經召開了兩天了。」

    「怎麼了?難道是因為沒人向教主挑戰,教主感覺寂寞?」她的聲音中帶了一絲笑意。

    「因為你沒有出現。」他肯定的回答。

    蘇清羽低頭笑了下:「我說過,我不喜歡江湖。」

    「是嗎?」

    「江湖人總愛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其實,不放過人的只是人心罷了。」

    司徒斗動容地瞅著她,剛剛那一瞬間,自她身上透露出的是濃濃的悲哀,哀徹到毫無掩飾。

    「羽兒……」

    「司徒教主。」她淡淡的叫了聲,卻不容人拒絕。

    司徒斗笑了下,依然故我:「我不逼你,但我也有我的底線。」

    「你跟柳清嵐都是很奇怪的人。」她突然做了總結。

    「是嗎?」他挑眉,話中不經意露出幾分火氣,因他不愛她太在意柳清嵐。

    她轉身面對他,眼中帶著幾許困惑問:「你們究竟喜歡我什麼?」明明她跟他們相交並不多,為什麼他們會如此執著於她?她不懂。

    司徒斗深深看了她一眼,再次將目光投向雲霧深處,猶若漫不經心般地道:「喜歡如果說得出為什麼,又怎麼能叫喜歡呢。」

    心頭一悸,蘇清羽驚惶地收回目光。

    「天晚了,我先回去了。」她突然不敢繼續跟他待下去,急於躲開。

    司徒斗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道:「我沒有逼你,你又何必要慌呢?」

    沒有回答,蘇清羽立刻落荒而逃。

    是的,她慌了,慌得不知所措。

    那種感覺太陌生,也讓她太害怕,總覺得會讓她萬劫不復,就像師父一樣。

    縱使守著活死人一樣的師娘,絕望中希翼著那一丁點的奇跡出現,每次看著師父師娘,她都會忍不住心疼得難受,深刻感受到——愛一個人太苦了!

    ☆☆☆

    半夜三更的時候,風少宣被人挖起來喝酒。

    他可以拒絕任何人,唯獨不能拒絕自己的妹妹。

    「羽兒,你已經很久不曾喝酒了。」看著抱著酒罈望月灌酒的妹妹,他心中暗歎。

    「那只是你沒看到罷了。」有時候喝醉就能忘記許多不想記起的事,可惜,酒醒之後有些東西反而更清晰,人生總是這樣,讓人在痛苦中不斷掙扎。

    「羽兒,那是他們的人生,我們沒有辦法替他們做決定。」

    「如果當年我能再小心一點的話,消息就不會走漏,師父師娘依然會幸福地生活在那處世外桃源,遠離那些是是非非。」蘇清羽抱著酒罈,一臉沉吟地說:「哥,為什麼上一代的恩怨要影響到下一代?師娘的母親也並不是有意要害死師父的娘親,為什麼師祖要耿耿於懷不肯原諒,甚至執拗到不肯成全他們?」

    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天,師父抱著師娘,帶著幸福的笑自萬丈懸崖縱身跳下的那一幕。

    有時候她會想,是什麼逼得他們做出這樣的抉擇?

    或許她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但一定和她有關,有時候也許只是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就會改變許多事,這是她從那個時候便明白的,可惜她明白得太遲了。

    師父總說她心太軟,不適合這個無情的江湖,她不明白,難道多情的人便不能做江湖人嗎?

    風少宣默默地陪著妹妹,其實他心裡一直有個秘密,隱藏了好久好久,始終不敢對妹妹說,當年她傳來的消息是他一時衝動賣出去的,因為那人諷刺聽風樓徒有虛名,連兩個人都找不出來,他不能讓聽風樓的名聲毀在自己的手裡,所以……兄妹倆各懷心事,沉悶地喝著手中的酒,任由空中新月逐漸西移。

    司徒斗來的時候,蘇清羽已經醉得昏昏沉沉,他一言不發地從風少宣的懷中接過人,轉身就走。

    「司徒鬥。」他出聲。

    司徒斗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不要逼她,她心裡一直有個結,」一頓,他繼續說:「不要讓她恨你,她的恨,你承受不了。」將醉得不省人事的妹妹交託他人——是的,他又一次出賣了她,可是為了她的幸福,他必須這麼做。

    在羽兒的心中,司徒斗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他很清楚,所以做為哥哥,他會適時替身在局中無法看清真心的妹妹做下決定,一個也許會讓她抓狂的決定。

    司徒斗勻了下唇角,低頭看著懷裡的人兒,無比堅定地輕聲道:「你不會後悔你今天做的決定。」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風少宣自言自語:「我也希望我不會後悔今天的決定。」

    ☆☆☆

    宿醉的感覺很不舒服,頭痛欲裂的蘇清羽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許多人那麼喜歡花錢買罪受。

    下次她不要再買醉了,這種宿醉的感覺實在有些自虐。

    一聲魅惑的輕笑陡地在耳畔響起,然後一道清冽而熟悉的聲音傳人耳中:「終外醒了。」

    她猛地睜開眼睛,原本揉著太陽穴的動作驀地僵住,她緩慢地扭頭,在看到身邊躺著那個只著內衫的妖孽男時,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風……少……宣!這次他們的梁子結大了!

    她迅速的低頭查看自己,不禁鬆了口氣,幸好她身上的衣服完好無缺,證明某個人夠君子。

    「我睡了多久?」

    「應該說你醉了多久。」對外她能這麼快就恢復鎮定,司徒斗玩味的揚眉。

    她無異議的點頭。

    司徒斗貼近她,笑說:「一天一夜。」

    蘇清羽伸手撫額。這麼久?她太久沒喝,酒量變差了。

    「這是哪裡?」

    「自然是我住的地方。」司徒斗理所當然的回答。

    她明白的點頭,算了一下時間,有件事她覺得自己應該提醒他:「今天似乎是拜月教參加武林排行榜比賽的日子。」

    「那個啊,不過是些虛名罷了。」

    蘇清羽忍不住道:「那教主何必千里迢迢從苗疆趕到這裡來爭這個虛名?」

    「身邊無事,便過來瞧瞧。」

    她頓時無語。

    司徒斗伸手摟上她的腰,聲音略帶沙啞:「更何況此刻有佳人同床共枕,我何必趕去看那些令人生厭的江湖人,你說是不是啊?」

    蘇清羽咬牙:「司徒教主的行事風格向來與人不同,倒不至於讓我太驚訝,但請你放手!」

    司徒斗輕笑:「這一天一夜,我樓抱你何止一會兒,你現在才來撇清,會不會太晚了?」

    「任何時候都不嫌晚。」

    「可是我不想放開,怎麼辦?」他瘩瘩的道。

    「我自己看著辦。」話出口的同時,她的刀也出手了,指間迫人的寒芒閃電般劃向自己腰間的狼爪。

    司徒斗鬆開手,但同時用腳成功的將她絆倒在床上,阻止她下床。

    兩個人倒在一起,他輕壓在她身上,眉眼間全是笑意:「何必避我如蛇蠍呢?    睡了這麼久,不如做點什麼,運動一下?」

    「齷齪!」

    「男歡女愛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怎麼會齷齪呢?」他微笑駁斥,接著低頭吻上她的同時,手指輕輕地挑開她的衣襟,順勢探入衣內。

    蘇清羽無法躲閃,只能被動地接受他的親熱撫觸,感受到他加諸在自己唇上的熱情,和他溫柔的探索,她的心緒越來越紊亂……

    事情走到這裡,已經失控了,不知不覺間,銷魂的輕吟自她的唇間逸出,隨著雙手遊走在她較好的身軀上,他的唇舌也在她身上點燃一簇又一簇的火花。

    當兩人十指緊扣,四目相對,眸底情慾暗湧,臉色均因廝纏而微微泛著紅暈。

    他的聲音性感中透著壓抑:「羽兒,我真的想現在就要了你。」可他還不能。

    「放開。」她的聲音明顯沒什麼威懾力,反而更像是情人間的呢喃。

    他低頭再次吻上她的唇,片刻之後才放開她,氣息已紊亂。

    蘇清羽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與他四目相對,直到他的氣息恢復正常,放開她,這才動手掩好衣物,翻身下床。

    「羽兒……」他低聲輕喚。

    她沒有回頭:「我有事要跟大哥說。」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有事啊?

    只剩下司徒斗一人的屋內,突然響起難以抑制的悅耳笑聲,他想,有人要倒大霉。

第6章

    江湖美男榜上排名第一,是聽風樓的當家風少宣。

    可是,當這個第一美男子被人打成了熊貓眼,還能不能算是美男子呢?

    「算啊,有著兩隻淤青眼的第一美男子啊。」蘇清羽笑容滿面地揉著自己因揍人而微微發疼的手。

    「羽兒,你這樣太現實了。」風少宣憤慨。

    「哦?」她一副洗耳恭聽的神情。

    不畏惡勢力,風少宣勇敢直言:「新人還沒上床,媒人怎能扔過牆呢?」

    扳動手指的清脆聲從蘇清羽的手上傳來,她笑得益發和善溫柔,卻一步一步朝自家大哥走過去:「我們好像真的好久沒有來一場生死鬥,不如今天就重溫舊夢吧。」

    風少宣神色大變。妹妹的武功或許不及他,但她的輕功及暗器就夠讓他頭疼不已,若再加上她那個撒手鑭……當下他心驚膽戰。

    「我想今年江湖美男榜應該會有所變動呢,大哥。」話音未落,她已欺身而至。

    風少宣不敢輕敵,單看她指間的飛刀數量,就知道這次他有苦頭吃了。

    這套「寒星飛雪」真正的威力他是見過的,平時她跟他只玩笑的打兩下,但若真要出全力,他實在討不了什麼便宜。

    一寸短,一寸險,而羽兒的飛刀小巧輕薄、神鬼莫側,運用自如得擾如她自己的十根手指,招招環環相扣,取勢刁鑽而又立竿見影。

    正當風少宣被妹妹逼到毫無還手之力之際,突然外間傳來聲音:「大少爺,出大事了。」

    六柄飛刀堪堪停在離他喉間三寸處,倏地蘇清羽手指輕翻,飛刀已消失無蹤,然後從敞開的窗口跳了出去。

    看到妹妹臨去前的回眸一笑,風少宣心下釋然,然後神情一斂:「進來。」

    而離開大哥住所的蘇清羽,也很快就聽到了傳聞,「幽冥宮」重現江期。伴隨著這個消息而來的,是前來參加武林大會的幾十名江湖高手一夜之間消失無蹤。

    廬山炸了!

    江湖亂了!

    百餘年前被江湖十幾個門派聯手滅了的幽冥宮居然無聲無息地再次出現,而且一出現就劫走了數十名江湖高手,這個消息震動武林,讓黑白兩道都心驚。

    蘇清羽卻在想另一件事,幽冥宮重現江湖,那麼它的剋星「錦繡殿」呢?

    錦繡殿並不是一個殿,就像幽冥宮並不只是一個宮一樣,他們都是曾經顯赫一時的江湖組織。

    但錦繡殿早在幽冥宮崛起時便已在江期上有數百年的歷史,據聞,殿內高手如雲,寶藏無數,更兼有著江湖人夢寐以求的武功秘笈。但它向來行事低調,後來更是幾乎隱退江湖。

    若非百餘年前幽冥宮橫行武林,殘暴不仁,錦繡殿之主一怒之下登高一呼,率領十幾個門派將之殲滅,只怕未必有今日的武林局面。

    而在幽冥宮一役之後,錦繡殿再次消失,從此再也沒半點消息。

    蘇清羽的目光一黯。並不能算是沒有半點消息,至少師父他們就是錦繡殿的人,甚至逼得他們走投無路的人就是錦繡殿的殿主,師父的父親……她的拳頭握緊,一拳重重地擊打在粗壯的樹幹上。

    「卡嚓」一聲,樹幹應聲而斷,她及時向旁跳開,才沒被大樹的枝幹掃到。

    「羽兒。」

    她抬頭看去,就見一身黑衣的司徒斗朝自己走來。「司徒教主。」

    司徒斗也沒去糾正她的稱呼,唇角微揚,看了眼倒地的大樹:「做什麼發這麼大的火?」

    「拜月教沒人失蹤?」

    他神情自若地答道:「右護法不見了。」

    「你怎麼看起來一點都不著急?」

    「這件事並不是著急就能解決的,更何況這是整個江湖的事,並不是一門一派的個人恩怨,所以不用太擔心。」蘇清羽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所以天依舊藍,雲依舊白,他依然可以醉生夢死。

    「你這個教主真不稱職。」這是她對他的評價。

    「彼此彼此。」她這個聽風樓的大小姐也沒敬業到哪裡去,他們是八斤對八兩。

    蘇清羽怒瞪他,司徒斗笑望回去。

    她自覺沒趣的撇撇嘴,飛身跳上旁邊的一棵大樹,繼續思考。

    錦繡殿會出現嗎?

    「在想什麼?你這個表情有點耐人尋味。」他也跟著躍上大樹,在她身邊坐下。

    「幽冥宮出現了,錦繡殿也會跟著出現嗎?」好像在問他,更像自問。

    「我不是錦繡殿的人,所以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你。」

    蘇清羽笑了笑,沒說話,只是將目光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如果錦繡殿出現了,她要怎麼辦?事情終於到了不得不解決的時候了嗎?

    ☆☆☆

    江湖的事有江湖人去管,雖然蘇清羽也是江湖人,但她卻是個小到不起眼的江湖人,所以,在整個江湖人心惶惶的時候,她仍然可以坐在日照亭的頂上看雲起雲落,聽風吹過樹梢,欣賞香爐生紫煙的美景。

    一襲雲錦紫衫,長髮仍是習慣地以一條同色系的髮帶輕束,曲膝隨意地坐在日照亭頂上,輕風拂過,吹起她的衣袂,頗有幾分欲乘風歸去的味道。

    司徒斗在遠處看了半天,卻沒有過去。

    有時候,只是遠遠地看著她悠閒的身影,也會讓人莫名的心安。她就如同寧靜山林悠悠淌過的溪水,乾淨清澈,與這個詭譎的江湖有幾分格格不入,卻又能閒適的悠然而處。

    柳清嵐突然無聲出現,同他一起看著遠處亭上的人兒。

    他眉頭微蹙,帶了幾分不悅地看他:「大盟主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你既然有空,我為什麼不能?」柳清嵐輕淡地回答。

    「我是江湖邪教妖人,可以不理江湖人士的死活,你這名滿江湖的白道盟主可以嗎?」

    「只要想,便可以。」

    司徒斗不跟他拐彎抹角,直接說:「查到線索了嗎?」

    他點頭,臉上的神情有些凝重:「人應該還在廬山。」

    「廬山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柳清嵐繼續點頭,目光落在亭頂上的人,遲疑地道:「也許她知道。」

    「柳清嵐……」司徒斗的聲音陡然低沉陰冷了下來。

    他微露苦笑:「如果可以,我也並不想拖她進來膛這渾水,可是,這或許是目前唯一的線索。」

    「風大少告訴你的?」

    「是。」

    「他們果真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親兄妹。」司徒斗的聲音微冷,卻令人駭然。

    柳清嵐扭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掀:「可惜事實就是事實,不是我們不信它就不存在。」

    「你確信真的要去問她?」

    柳清嵐又看了一眼遠處的身影,猶豫著。

    司徒斗也望向她,聲音中帶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擔憂:「或許那也正是她一直不願意面對的事。」那一晚山巔的哀傷,猶如一根針紮在他的心頭,他不想再看到她流露出那樣的神情。

    柳清嵐默然,風少宣也這樣說過,如果不是這次的事太過讓人匪夷所思,他絕對不會說出這條線索,那是整個聽風樓最大的禁忌。

    半晌之後,他堅定地邁出步伐,朝著日照亭走去。

    司徒鬥神情一凜,直接跟了上去。

    他們走到亭前的時候,亭上的蘇清羽也剛好開口:「是我大哥說的吧。」

    她什麼都知道!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同樣的感觸。

    仰頭看天上飛過的一隻鳥,她的聲音悠遠得彷彿頭上那一片空曠的天空:「我不知道幽冥宮,但錦繡殿確實是在廬山深處。」

    亭前兩人俱是一震。

    「我不能告訴你們它在哪裡,但我可以替你們走一趟,或許也只有我可以平安進入那裡。」

    她的那種憂傷他們都感覺到了,柳清嵐後悔了,他一直不希望傷害到她,顯然他已經傷害到她。

    「三日後,成與不成,我都會傳消息回來。」話音末落,亭上已不見蘇清羽的身影。

    三天後,當所有失蹤的江湖高手出現在廬山山腳下的時候,他們全部昏迷,待他們醒來,沒有人可以說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而蘇清羽再也沒有出現過,彷彿世上根本沒有過她這個人。

    之後,司徒斗與柳清嵐大打出手,幾手兩敗俱傷,若非少林、武當兩大掌門拼著內力受損強行分開他們,只怕結局很難預料。

    ☆☆☆

    一年後,廬山深處一處隱秘的地方。

    清悠的琴聲迴盪在繁花似錦的花園內,一抹白色身影靜靜佇立在花叢中,神恃淡然地望著遠方的天空。

    「殿主,長老有請。」

    「知道了。」收回目光,她緩緩轉過身來,平凡的相貌,始終不曾變化,只是她的身份卻已不再平凡。

    隨著侍從穿過長長的迴廊,蘇清羽在一座大殿前停下腳步。

    侍從躬身退下,她從容自若地邁步走入。

    一位滿頭銀絲的老者站在牌位林立的供桌前,看到她,恭聲行禮:「殿主。」

    「有什麼事嗎?」

    老者拿過桌上一隻錦盒:「這是本殿至高無上的心法秘笈,殿主已經可以開始修習了。」

    「哦。」她輕輕回應,沒有絲毫欣喜,也沒有別的情緒外露。

    伸手接過老者手中的錦盒,她淡淡地問:「還有別的事嗎?」

    老者看她一眼:「殿主應該知道殿內的規矩,不能同時打敗殿中二十八星宿,三十六掌燈,和通過六大長老考核的話,殿主的行動終生都會受到約制的。」

    蘇清羽打開手中的錦盒,隨手拿出置中的秘笈心法翻看了兩頁,發出一聲輕笑:「我當然知道,也只有這樣變態的規定才能奠定錦繡殿數百年的江湖地位,不是嗎?」

    老者眼中閃過一抹笑意,點頭:「殿主明白最好。」

    「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殿主不為歷代先人上一柱香嗎?」

    蘇清羽回頭看了一眼林立的牌位,展顏一笑:「確切的說,他們並不能算是我的先人,那香便免了吧。」

    老者也不動怒,淡道:「殿主既是前任殿主指定的繼承人,他們自然便算是你的先人。」

    蘇清羽下巴微揚,目光落在最前面的那塊牌位上,忍不住微咬了下牙:「對於一個欺騙年幼無知孩童的人,我並不覺得要對他表示感謝。」

    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將錦繡殿只有殿主才能修習的武功傳授於她,害她莫名其妙成為江湖傳說中門派的傳人,卻從來不敢展露出一丁點,就怕一個不小心被人逮到,結果她卻還是被逮了進來。

    堂堂江湖傳奇中的錦繡殿為了引她自投羅網,竟然不惜借用江湖邪教幽冥宮的旗號辦壞事。

    什麼是名門正派?她越來越搞不清楚了。

    老者也不禁朝那牌位看去一眼,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蘇清羽不再說話,轉身走出大殿,身後卻傳來老者的聲音:「老殿主說,他同意放過他們,就是因為殿主答應了代替他們。」

    可是她後悔了,當年在深谷看到活蹦亂跳的師父時,她就後悔得腸子都打結了,卻又在看到深受重傷的師娘時內疚得一塌糊塗,最後決定當他們真的死了。

    只是,每年她都會乖乖的送一切吃穿用度的東西過去。

    蘇清羽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大哥做了那麼多壞事卻沒有報應,她只不過年幼無知犯了一點錯,報應卻一直跟著她。

    果然是禍害遺千年嗚?看來,好人很吃虧。

    就像一年前的事一樣,她為了那幾十個高手挺身而出,結果他們自由了,她卻被困在這個幾百年來傳說中的地方出不去。二十八星宿已經足夠她仰望了,竟然還有三十六掌燈,最後喪盡天良的還有六大長老!到她壽終正寢,真不知道能打敗幾個人。

    她就是因為知道武功不夠好才不能隨意到江湖上去溜躂,以免丟了錦繡殿的臉,才會這麼多年來一直逃避她是錦繡殿下任繼任者的事實。

    結果,老殿主撒手西去後,她仍是被這群人給拐了進來。

    離開,彷彿真的是遙不可及的目標。

    這一年來,除了練功還是練功。

    在她的人生中,從來沒有像這一年這般的枯燥乏味,傳說中的人物有什麼麼好?如果傳說中的人物都是這樣生活的話,她寧願這輩子都是一個沒沒無聞的小人物。

    高處不勝寒,也許說的不是他們的身份,而是這種身份的生活方式,太非人了。

    蘇清羽越來越理解師父當年處心積慮逃離這裡的心情,也漸漸明白為什麼老殿主的性情那麼不可理喻,他練功佑計已經練得神經錯亂了吧。

    回到自己居所的蘇清羽,盤腿坐在床上,看了眼乏味的秘復心法,對自己說,練吧,也實在沒別的消遣了。

    殿主是高高在上的,所有人看到她都只會恭聲行禮,謹言慎行得彷彿她是吃人的野獸,不敢太靠近她。

    最後,她的氣質就越來越出塵,那種高處不勝寒、立身山巔的寂寞,有時候看起來就有絕代的味道。

    難怪高手總是寂寞的,因為沒人敢跟他們結交,世人總是用仰望的目光看他們,卻忘了他們也只不過是一個人罷了。

    ☆☆☆

    山中只三日,世上已千年。

    三年前的江湖,跟三年後的江湖有什麼不一樣呢?

    蘇清羽覺得其實是一樣的,三年前幽冥宮如曇花一現,而後再無蹤跡,江湖人警惕了兩年後也就忘得一乾二淨。

    本來嘛,那不過是錦繡殿冒名頂替,他們自然不可能有什麼後績動作。

    如今,江湖仍舊是那個江湖。

    美男榜上第一名依然是她大哥,只是眾所周知的一件事是拜月教專門找飛龍門的碴,兩派勢同水火,見了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坐在樹上的蘇清羽抱著雙臂若有所思,記得他們以前的關係雖然正邪不兩立,卻從來沒有這般的水火不容,難道她離開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人生不過隨緣而來、隨緣而去,三年時間,足以令許多事情改變。

    司徒斗、柳清嵐都成親了,後者還差一點出家,據說,因一時不察被四川唐門的四姑娘下了藥強了去,這才不得不負起責任娶了人家。

    江湖依舊很八卦,蘇清羽微笑起來。看來大哥的生意仍然很好,她想自己可以不用去看他了。

    迎著樹隙間的陽光伸了個懶腰,然後輕巧躍下,整整衣襟,緩步走出這一片樹林。

    像往常一樣,找了間普通的小飯館,點了吃東西,便坐在角落聽食客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閒話。

    消息往往就是在這樣不經意的閒談間出來的,而她喜歡這樣收集消息,安全又省心。

    「這次可有熱鬧可看了。」

    「又出了什麼事?」

    「你們不知道啊,」說的人精神一振,然後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聽說聽風樓樓主風大少要成親了,拜月教教主放出話來要給風太少一個畢生難忘的婚禮。」

    「這司徒教主近年來跟風大少和柳大盟主不對盤得很,這次道賀,天知道會出什麼事。」

    「是呀是呀,我聽說柳大盟主已經帶領手下五位壇主動身了。」

    「我也聽說拜月教的人也在路上了。」

    蘇清羽轉著手中的杯子。大哥要成親了?而司徒斗跟柳清嵐又是在唱哪一齣戲?

    「客官,您要的面。」店夥計將面放到她面前:「有什麼需要,您再叫我。」

    「好的。」

    將聽到的一切拋諸腦後,蘇清羽開始專心吃飯。

    原本她是不打算回去看大哥的,但是今天聽到了這樣的消息,她覺得自己還是得回去看一下。

    所以,離開小飯館之後,她掉轉方向,朝著聽風樓所在的揚州城而去。

    只是越近揚州,她的心就越亂。

    司徒斗要來了,知道他已成親了,心頭滑過的是苦澀的味道。

    她不是不介意,而是沒有立場去介意,畢竟整整失蹤三年的人是她。

    這一次,為了探視久不見面的師父師娘,她才從大長老那裡拗來了一個月的外出時間,卻從來不曾想過去找他。

    她刻意忽略他的消息是不想自己難受,可是,終究還是避不過,注定要見面的人最後總是會見到。

    當蘇清羽一腳踏進揚州地界,人反倒平靜了下來。

    該來的總是要來,既然躲不過,那就只好面對了。

    由於聽風樓特殊的江期地位,現任樓主風大少的婚禮,吸引了江湖不少的朋發前來觀禮,一時之間揚州城內的客棧人滿為患。

    蘇清羽也沒能找到住的地方,不禁對著天空笑歎。

    看來客人當不成,只好回去當主人了。

    就在她做了決定,結帳走出飯館的時候,跟某個人不期然地對上。

    漂亮的丹鳳眼依舊,陰柔俊美的臉卻似乎有了些改變,記憶中似乎沒有如今的清冷硫離,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幾分魅惑妖嬈風姿的人,彷彿經歷了數十寒冬般多了層厚厚的冰凌。

    在看到她的那一剎那,幽黑深邃的眼眸中迸發出一抹炫目的璀璨,近乎貪婪的目光直落在她身上,再難移動分毫。

    一如印象中的普通淡定,時間似乎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習慣的素淨衣裳,同色繫絲帶束髮,打扮永遠簡單俐落。

    有些人無論你怎麼躲,到頭來還是要面對。

    相遇在措不及防間,蘇清羽掩飾心頭的苦澀,淡然微笑:「司徒教主,別來無恙。」

    「你覺得無恙嗎?」

    物是人非不過如此,但她又能說些什麼呢?

    蘇清羽笑答:「我的看法有什麼要緊?如人飲水,冷峻自知。」

    「說的好,」他眉眼微彎,又是她記憶中的那副表情,邪邪的,偏又帶了幾許魅惑與勾引。「那娘子這個為人妻的便要好好檢討一下了。」

    她愣住。

    「婢子見過夫人。」跟在他身後的四名婢女,一一向她行禮。

    蘇清羽錯愕非常,只能帶著疑惑看向眼前的男人。

    司徒斗笑道:「就算三年不見,娘子總不會連自己的丈夫都不認識了吧。」

    「你……我丈夫?」她覺得頭有些疼了:「什麼時候的事?」

    「看來娘子的記住越來越差,我們需要好好溝通一下。」他挑眉輕笑,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正好扣在她的命門之上。

    蘇清羽笑著搖頭:「教主還是喜歡先小人後君子。」

    「你明白就好。」他毫不避諱的直接坦承。

    「那現在教主要去哪裡?」

    「你本來要去哪裡?」他不答反問。

    「你在這裡看到我,應該想得到我要去哪。」

    「正好,我也要去那裡,不如就一起去。」

    「好。」這種情況似乎也容不得她反對,但有些話她覺得還是應該說:「你不吃飯嗎?」

    「看到娘子為夫就不餓了。」

    蘇清羽略顯尷尬地笑了笑,盡力忽視酒樓中眾人投來的好奇視線:「那咱們走吧。」

    於是一行人便直接到了聽風樓負責接待貴客的地方。

    司徒斗做為一教之主,加之在江湖上的地位,聽風樓早早便為其準備了客房,所以即使他來得再晚,也不怕露宿街頭。

    當風少宣收到莊園管事傳來的消息,便急急趕到婚宴接待貴客的院落,在看到妹妹身影的那一刻,懸了三年的心,終外放了下來。

    嘴唇掀了又掀,半晌才吐出一句話:「你回來了。」

    蘇清羽微笑:「祝樓主新婚愉快。」他們的關係除了少數幾個樓中元老,沒有別人知道,所以四婢在場的時候,她仍然以江湖舊識的身份說話。

    「你能來便是最好的賀禮,」風少宣頓了一下,又道:」我一直在想司徒教主到底要送我什麼成親賀禮,原來如此啊。」

    蘇清羽撇了一眼司徒斗,頓時明白。

    司徒斗坦白:「如果我剛才沒有遇到她,樓主的婚禮是喜劇還是悲劇,還不太好說呢。」

    風少宣嘴角的笑為之一僵。

    她就知道會是這樣,還好她有過來。

    「樓主此時必定很忙,不用在此多做耽擱,下面的人會照顧好我們的。」

    風少宣點頭:「那我先走了。」

    「不送。」司徒斗很乾脆的說。

    風少宣決定不跟他計較。

    目送大哥離開,蘇清羽漫不經心地問:「他有得罪你嗎?」

    司徒斗眉峰一挑,反問:「有沒有得罪,你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I」

    避開他過於炙熱的視線,她笑了下:「你們的恩怨怎麼能問我?我有三年沒在江湖上走動了。」

    「我們的恩怨便是從三年前開始的。」

    她扭頭看他,他坦然回視。

    半晌,她微露苦笑:「何必如此?」如果她一輩子不出來,難道他們便一世結仇?

    「我要如何是我的事,你若執意消失,又何必管我要如何做。」

    她聽出他話中的壓抑,一時卻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麼。

    當年她離開得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若有怨也是當然。只是她以為時過境遷,一切都已改變,卻不料他不曾變過,始終站在原地等著她,心莫名有些酸澀。

    蘇清羽不敢想像若自己不再出現會是什麼情形。

    幸好,她出現了。

第7章

    住的地方有了,睡覺卻反而成了大問題。

    蘇清羽無奈地看著司徒斗:「司徒教主,我不必跟你擠一間房。」這裡畢竟是她家,她不需要如此的委屈自己。

    「夫妻本來就是要住一間房的。」他如是說。

    「司徒鬥,」她試圖跟他講道理:「不管外面如何傳言,我跟你到底不是夫妻。」

    「那今晚便做夫妻。」他說得理所當然。

    蘇清羽看著他,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做夫妻總要名副其實,要不然枉自背個空名徒惹世人笑話。」司徒斗看著她的臉上又浮現了她所熟悉的那種邪笑。

    蘇清羽顧左右而言他:「我還有些事要跟大哥說,先走了。」

    只可惜,她來不及任何動作,他便擋在她身前,漂亮的丹鳳眼中漸漸蓄積上隱隱的風暴。

    「三年不見,我們之間似乎越來越生硫了。」

    蘇清羽不禁暗自苦笑,三年不見,他似乎更加的難纏:「司徒教……」

    「娘子。」聲音淡淡的,卻帶著足夠的壓迫。

    「你到底想怎樣?」

    「我要你的人!」

    蘇清羽一征。

    司徒斗走到她身前,伸手撫上她的臉:「就算你終究還是要走,至少我曾經得到過,這一生就不會太遺憾。」

    望著他,她心頭巨震。他如何知道?

    「如果你會留下,就不會急著跟我撇清關係,」他望入她的眸底深處。「怕我陷得太深無法自拔?可是,羽兒,太遲了。」

    「你何必……」如此執著。

    「這是我的事,現在我只想要你。」

    「司徒斗……」她真想打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面究竟裝了些什麼。

    「哧啦」一聲,她身上的衣裳已被人強行撕裂。

    她瞪著他,唇瓣抿得死緊。

    司徒斗直盯著她,字字清晰地道:「你要嘛阻止我,要嘛就從了我,現在我給你選擇的機會。」

    蘇清羽垂下眼瞼,一聲輕歎,什麼也沒說。

    嘴角輕揚,他伸手打橫抱起她,走向床的方向。

    床帷垂落,衣物四散,窗外的月華映出一室的潔白。

    不久之後,床帷無風自動,雕花大床在寂靜的夜中發出古老而又和諧的聲響,伴隨著的是男人與女人的低喘輕吟。

    ☆☆☆

    晨曦灑落在樹下寶藍色的身影上,她比莊園裡的任何人起得都早,站在這株大樹下,似在沉思又似在緬懷。

    以往莊園的清晨總是寧靜而幽遠的,如今卻因為婚事而變得嘈雜與忙碌。

    「羽兒。」隨著話音,一件披風落到了肩頭。

    蘇清羽扭頭朝來人微微一笑:「你怎麼不多睡一會?」

    司徒斗目光梭巡了下她的身體,嘴角的笑不自覺地帶了幾許曖昧和蠱惑:「懷中少了你便睡不著。」

    她因他過於火辣的目光而微微赧然,一抹紅暈悄然襲上耳後,忍不住輕聲啐了一口:「不正經!」

    司徒斗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貼在她的耳側輕語:「夫妻之間本來就正經不起來,你說是不是,娘子?」

    路過的僕役不約而同低頭疾步而過。

    「他們似手都不認識你。」他心中有疑問。

    蘇清羽笑答:「這裡平時並不會有什麼人,而且在樓中也並非所有人都見過我。」

    司徒斗明白了:「似乎只有管事才見過你。」

    「因為我只跟他們打交道啊。」他們兄妹不會全部都擺到檯面上,聽風樓這樣的組織也不允許他們全部暴露在人前,總要留有幾分神秘色彩。

    而她,就是聽風樓最大的暗樁。

    「你幾時出來的?」

    蘇清羽征了一下,她以為他不會問的:「半個月前。」

    「為什麼沒去找我?」如果他不來揚州,是不是他們便就此錯過?一想到這個可能,他的手便不由自主地收緊再收緊。

    感覺到腰際傳來的疼痛,蘇清羽沒有呼痛,只是垂下眼瞼,輕輕說了句:「你成親了。」

    「你害怕了?」

    她搖頭:「你既已成親,我便不該再出現在你面前,這對你我都好。」所以她不去打聽他的妻子是誰,為何成親,錯過便是錯過了,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他伸手抓過她的一繒長髮在手裡把玩,俊容帶了絲柔和的笑意:「江湖人大多只知我已娶妻,卻不知我娶的是什麼人。」

    「我若永遠不再出現,難不成這輩子你就守著一個有名無實的婚姻孤獨終老?」

    她非常懷疑地瞅著他。

    「如果不是我想要的女人,即使孤獨終老又如何?」

    「你真不像一個癡情的人。」

    「癡情不是像不像決定的,就像道貌岸然的柳大盟主。」他的目光挑畔地朝前方看去。

    「司徒教主說話依然如此不留餘地。」

    曾經永遠一襲白衣的柳清嵐現在卻是一身青衣,迎著清晨的陽光緩緩走來,卻給人一種清冷孤寂的感覺。蘇清羽待在司徒斗的懷中朝他微笑致意:「柳盟主別來無恙。」

    「多謝姑娘關心,在下還好。」

    司徒斗冷哼:「她是我的妻子,柳盟主用『姑娘』稱呼似乎不妥。」

    柳清嵐看著蘇清羽。

    她輕輕點頭:「柳盟主稱呼我司徒夫人即可。」

    司徒斗聽了,露出滿意的笑。

    柳清嵐神情微征,眸底閃過一抹痛楚,不得不改口:「司徒夫人。」

    「怎麼沒看到尊夫人?難道柳大盟主竟是獨自一人前來道賀的嗎?」即使佔了上風司徒斗仍不打算放過他。

    「她隨後就到。」

    「噢,這樣啊……」司徒鬥意味深長地拖長了音,言外之意,彼此心知肚明。

    蘇清羽心中暗自搖頭,為司徒斗這樣不依不饒的性子歎氣不已。為了當年的事,他難不成要記恨一輩子?

    「夫人是專門來參加風樓主的婚禮嗎?」

    「只是順路,便過來看看。」她如是說。

    「竟然只是順路?」有人不滿了,不滿的人巧正是莊園的現任主人。

    她迎上大哥質問的視線:「如果無事,便也不會有順路的事。」

    風少宣收到了妹妹的關心,放鬆神色:「羽兒,我有話跟你說。」

    蘇清羽對司徒斗道:「你跟柳盟主敘敘舊。」

    「不用我陪你過去嗎?」

    她搖頭:「不用。」

    「那你去吧。」

    「柳盟主、司徒教主慢聊,在下先告辭了。」風少宣禮貌地拱手為禮。

    司徒斗冷淡地道:「不送。」

    柳清盟微笑還禮:「樓主慢走。」

    ☆☆☆

    密室之內,隔著漢白玉的桌子,風氏兄妹相對而坐。

    牆壁之上的夜明珠發出柔和的亮光,映得一室明亮,他們之間卻有好一會兒沉默不語,因為不知從何說起。

    風少宣尷尬的別開眼,輕咳一聲:「羽兒。」

    她抬眼看他,微笑:「大哥。」

    風少宣也笑了:「這磨多年了,我們似乎很少這麼心平氣和的坐下閒聊,我倒真有些不習慣。」

    她的眼神悠遠了起來,輕聲道:「從我的名字不再叫風少寶時,其實,我恨過你。」嘴角帶著一絲縹緲的笑,如霧中煙、雨中絲。「不過,那都已經過去了。」

    「你……」風少宣欲言又止。

    蘇清羽瞭然於心:「我只是臨時出來有點事要辦,還是要回去的。」二十八星宿、三十六掌燈,外加六個長老,她這輩子有得耗了。

    「司徒斗知道嗎?」

    「知道。」

    「你們……」

    「好了,哥,有些事我們順其自然就好。」

    風少宣見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也適時打住:「會留到我成親夜吧?」

    猶豫了下:「我盡量。」

    風少宣忍不住苦笑:「能留下自然好,可是司徒斗這人太難纏了。」

    「再難纏也是大哥自己招來的。」

    風少宣瞪大眼:「我招來的?」他哪有那麼大的本事啊!

    蘇清羽一本正經地道:「如果大哥不接柳盟主的委託,那麼我便不會到苗疆,我不到苗疆,自然便不會惹上司徒鬥,我不惹上司徒鬥,大哥當然也就不會跟他有所糾葛,」最後她盯著兄長的雙眸笑說:「難道不是大哥招惹的?」

    風少宣頓時失聲。

    蘇清羽眨了眨眼,無辜地道:「難道我說錯了?」

    他苦笑:「沒有,你說的全是事實。」

    「所以大哥,你節哀順變吧。」

    風少宣只能多瞪妹妹兩眼。

    「事情談完,我要出去了。」

    風少宣別有意味的笑問:「怕再不出去有人會擔心嗎?」

    蘇清羽四兩撥千斤反問:「不是該大哥擔心才對?」

    他一歎:「……羽兒,你什麼時候才能有正常人一樣的反應?」

    「明明不正常的是大哥你啊。」她回得理直氣壯。

    「我不跟你討論這個問題。」

    她很贊同地點頭:「我也一直覺得這個問題跟正常人討論比較好。」

    風少宣狠瞪她,彷彿要在她身上瞪出兩個洞才甘心。

    蘇清羽自顧自地輕笑,悠然起身,踏上整齊的石階,表示談話到此結束。

    就在她的身影即將消失在轉角的時候,風少宣終於開口:「羽兒,對不起。」

    這句話他欠她太久,久到他不敢回想。

    蘇清羽的身影沒有停頓地在轉角處消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的臉上閃過一抹苦笑。

    有些帳欠久了,連被欠的人都會遺忘,他其實不必再提醒她的。

    當她再次看到司徒斗的時候,征了一下。

    「談完了?」他從倚著的廊柱上直起身問,那語氣訪佛在說天氣很好一樣輕鬆。

    但蘇清羽卻清楚地感覺到那層寒冰自他身上褪去的微妙變化,她綻出一抹安撫的笑:「嗯。柳盟主人呢?」

    「他去哪裡我不關心,你更不需要關心。」、聞到一絲醋味,蘇清羽只好笑笑,不表示意見。

    「我們走吧。」

    「走?」她忍不住訝異的揚眉。

    「別人的婚禮有什麼好參加的,祝福到了就夠了。」

    「司徒……」她試圖想說點什麼,卻被他打斷。

    「也許你希望看到一場與眾不同、別開生面的婚禮?」

    她聽出他話中的威脅,只好妥協:「好吧,我們走。」看來,大哥的婚禮她注定是要缺席了。

    當風少宣收到消息的時候,他們已經離開了,人去屋空,留下的是滿滿的遺憾。最後一面竟是這樣結束嗎?

    數百年來,錦繡殿行事一向低調,殿內之人鮮少在江期上走動,歷任殿主更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在有史可查的《江湖秘聞錄》中,只有寥寥幾人可供臆測。

    羽兒這一去……恐怕在成為另一個傳說的同時,也隔絕了他們之間的聯繫。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他一定不會再做出當年那樣的選擇。

    絕大多數的江湖人只知錦繡殿是武林人夢寐以求的武學聖地,有數不盡的武學典籍以及讓人垂涎的財富。可是,卻鮮少有人知道,錦繡雙幾乎是與世隔絕的代名詞,一入錦繡殿,終生絕世塵。而聽風樓的歷任樓主不巧正好知道真正的內幕,他們從某一種意義上來說,跟錦繡殿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

    一個人若執意要走,無論如何也阻檔不了。

    離開揚州後的第五天,蘇清羽消失在司徒斗的身邊。

    一覺醒來,身側之人不見蹤影,除了心驚,更多的是憤怒。

    他與她的相識原本像是一場鬧劇,如今看來,分明是一場悲劇。

    一個男人若對一個女人太過感興趣,到最後可能會連自己的心也賠了進去。

    司徒斗從一開始的穩操勝算到最後的黯然失意,從中體悟到了自作自受的苦澀。

    如果當初沒有惡意調戲她、逗弄她,是不是今天他便不會如此的挫敗失意?

    他不知道答案,也沒有人知道答案。

    事情發生的第二天,他孤身一人返回了揚州。

    不久之後,司徒斗禪位給教內護法,淡出江湖。

    同時,風景秀麗的廬山中多了一個面容陰柔俊美,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沉迷犯錯的黑衣男子。

    即使知道錦繡殿就在廬山,可是在蘇清羽消失的那三年,他幾乎走遍廬山,卻尋不到錦繡殿。

    既然她在廬山,他便守在廬山,至少他們在同一片藍天之下,更甚者她就在他身邊而不自知罷了。

    拜月教前任教主隱居廬山的消息一傳出,從此廬山便成了江湖人的夢魔,運氣不好碰到司徒鬥,大多生不如死。當他在廬山「為非作歹」,身處錦繡殿的蘇清羽不可避免的收到了屬下的回報。

    「殿主,您該勸他適可而止。」大長老代表大家發言。

    蘇清羽從手中的書冊中抬起頭來,看了銀絲如雪的大長老一眼,笑言:「由他去吧,既然最終不能在一起,又何必給他期待呢。」

    「殿主……」

    「我還要繼續研究這本秘笈。」她拐個彎,下了逐客令。

    大長老眉頭微蹙地看了重新埋首外書冊的殿主,暗自搖頭,默默退下。

    當屋內只剩下蘇清羽一人的時候,她閱起了書冊,支手托著下巴,神情顯得若有所思。

    錦繡殿所在之處極其隱秘,即便有人帶路,要進來也十分的困難,他尋不到,便索性守在廬山。她不禁暗自搖頭,這人行事總是這樣任性妄為。

    近來不斷有消息從殿外傳來,說某人又傷了幾個江湖人、毒倒了誰誰誰,並在山中追植毒藥,廣設陷阱,尤其最愛在平素人跡罕至卻又是殿中人時常愛去的地方做手腳,讓他們對他深惡痛絕。

    嘴角輕勻,蘇清羽的眸底閃過一抹壞笑。這些人顧忌她跟他之間的關係,不好跟他直接動手,所以事侍便上呈到了她這裡。

    她不得不承認,司徒斗的行為在一定程度上達到了他所想要的預期目的。

    當夜,月色朦朧的山林中,一道如輕煙一般裊裊的身影在山巒之間飄忽,恍如鬼魅。

    當她停在雲濤洶湧的山巔之上,一座簡單的青竹小屋便出現在眼前,她微微怔仲。

    就見一道顧長的身影靜靜佇立在屋前空地處,負手而立,望著遠方的雲海,就像當日她所做的一樣。

    「司徒。」彷彿怕驚擾了什麼似的,她低喚一聲。

    佇立的身影猛地一顫,而後退速轉身,定住。

    銀色的衣裙擾如天上的月華一般清冷,卻難掩她眸底顯而易見的喜悅。

    「羽兒。」他的聲音忍不住有些微顫。是在作夢嗎?

    「是我。」她朝他走近。

    他猛地伸手將她攬進懷中,聲音帶著些微的顫意:「你終於出現了。」

    「你在這裡搞得這麼大,不就是想讓我知道嗎?」

    他緊緊樓著懷裡的嬌軀,感受著她慰燙的體溫與規律的心跳,她的發問猶帶著山問的清新、草木的味道,而她的人真實的在他懷中。

    「會待多久」

    「天亮之前就得離開。」

    司徒斗不禁發出一聲低笑:「踏夜尋歡嗎?」

    蘇清羽臉上微熱,啐了一口:「胡說什麼!」

    「是胡說嗎?」他的嗓音微揚,伸手打橫將她抱起,大步朝竹屋定去:「要不要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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